道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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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傍晚，姜辰坚持让姜午带着小白去遛弯，自己留守辰午道馆内。不过，他并没有等到顾客光临道馆。

　　　　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别说没有顾客，就连姜午和小白也没有回来。

　　　　姜辰有些焦急，按道理说，姜午带着小白出去只是在附近遛遛，一般半个时辰就会回来，这么久不返回，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姜辰放心不下，便关上道馆门，带上姜午常用的那柄铁剑，去寻找姜午和小白的下落。

　　　　他急匆匆地冲到巷子口，差点迎面撞上一人。这人一身黑，在月光下很难辨认，不过姜辰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是你？”此人正是黑蚁女妖。姜辰心中一动，说道：“你来的正好，能不能请出你的黑蚁大军，让它们帮忙找找我弟弟。”

　　　　“不必了！”黑衣女妖说道：“就是姜午让我来告诉你的，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让我带你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姜辰心中一松，听到姜午的消息，他也安心了不少。

　　　　女妖转身离开随缘巷，姜辰立刻快步跟上。

　　　　“你是怎么遇到他的？”姜辰问道。

　　　　“路上恰好碰到。”女妖淡淡地说道。

　　　　“这么巧？”姜辰笑道：“听房东大婶说，她最近常常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巷子口张望，似乎想要进来又犹豫不决。她看到的就是你吧。为什么你不进来呢？”

　　　　女妖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姜辰又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

　　　　“我长的很丑，怕吓到你们！”女妖不假思索地答道。

　　　　“骗人的吧！”姜辰将信将疑：“对了，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名字？”女妖愣了愣，然后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姜辰也是一愣，随即恍然。按照女妖的说法，她是附近唯一可化为人形的蚁妖，没有伙伴，也就不需要名字，毕竟名字，是用来让别人称呼自己的。如果始终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确不需要名字。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姜辰笑道。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喜欢穿黑，就以墨为姓；你总是安静的一个人，静女其殊，就叫你墨殊吧。”

　　　　“墨殊……”女妖默念了一句，既没有表示接受，也没有出言反对。

　　　　姜辰见对方没有反对，就直接称呼问道：“墨殊，姜午到底遇到了什么怪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女妖说道。

　　　　“好吧。”姜辰话题一转，又问起了其他事情。一路上姜辰问东问西，女妖或是默不作答，或是简单地答上一句。姜辰见对方似乎不喜多言，也就不再一一追问下去。

　　　　不多久后，他们来到了位于镇西的一间民居院子外，姜午抱着小白，正守在院墙外。

　　　　姜辰正欲询问，姜午却手指一抬，做出嘘声的手势，悄声说道：“小声一些，这院子里有妖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辰问道。

　　　　姜午小声道来。原来傍晚他带着小白闲逛时，看到三五个顽童在打骂围攻一个同龄小孩。姜午正要上前相劝，黑衣女妖却不知从何处出现，赶走了那些顽童。

　　　　姜午随即发现，被欺负的小孩，是个白发儿。

　　　　“这个白发儿只有七八岁，但头发眉毛全是白的。”女妖说道：“欺负他的几个小孩，原本是他的同伴。但是他头发眉毛变白之后，就受到同伴排挤讥讽，甚至辱骂殴打。世人都是如此，对待与自己不一样的事物，就会无端生出敌意。”

　　　　“那是弱者的本能。”姜辰说道：“对于陌生事物的无知，会让弱者本能的排斥，以保护自己。就好像世人惧怕妖魔一样。那个白发小孩，就在这院子里？”

　　　　“是的。”姜午点了点头：“我问过住在附近的一个邻居，她说这白发儿以前也是一头黑发，看起来十分正常。就是最近半个月，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靠近了还能闻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臭气。邻居们害怕他生了什么病，都让自己的小孩不要和他一起玩耍。”

　　　　“更重要的是，”姜午补充说道：“我发现，白发儿身上有一些妖气。小白也感应到了，朝他吠了两声，他吓得跑了。我们一路追到这里。”

　　　　“那白发儿是不是妖怪？”姜辰说道：“你们叫我来，就想确定这一点吧？”

　　　　“还有其他古怪，你爬上院墙看看便知。”姜午说道。

　　　　兄弟二人悄悄地爬上院墙，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向院子里看去。

　　　　只见院子里有一个白发小儿，正在月光下踢着毽子玩耍；在他附近的藤椅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正在缝补衣物。

　　　　“月光虽然皎洁，但要穿针引线也太暗了一些，她竟然可以在月光下做针线活！”姜辰顿时大感古怪，不禁向那妇人多看了几眼。

　　　　他发现，妇人肤色过于白皙，灰白灰白的简直毫无血色，看起来有些可怖。

　　　　看了几眼，姜辰感到不寒而栗，此时一阵夜风吹来，他竟然身躯微微一颤。

　　　　“果然有古怪！”姜辰缓缓从院墙上落下，悄声说道：“这个妇人，不像是人。”

　　　　“的确不是人！”姜午点了点头：“她一身妖气，但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妖。哥，你知道么？”

　　　　姜辰虽然不能修道，但他记性极好，也熟读了《万妖谱》很多内容，对各种妖魔的见识，十分丰富。

　　　　“不好说。”姜辰摇了摇头：“天色太暗看不太仔细，要靠近一些才能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小孩变成白发、以及他身上的妖气，与这妇人有莫大关联！”

　　　　“我也这样猜测！”姜午担忧的说道：“就怕这妖魔能吸人阳气。小孩被它影响，头发变白只是小事，时间长了，还会有性命之忧！我们身为道侠，岂能坐视不理！哥，你带了符纸么？”

　　　　“来的匆忙没准备那么多，只带了你的道剑！”姜辰将铁剑交给姜午，叮嘱道：“小心一些，万一是十分厉害的妖怪，先躲避逃脱，以后再想办法。墨殊，你会帮我们的，对吧？”

　　　　女妖淡淡地说道：“我也是妖，为什么要帮你们人类对付妖？”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姜辰说道。他还没说完，姜午已经提着剑，率先冲入了民居中。

　　　　白发儿受到惊吓，急忙躲在了妇人身后。妇人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盯着冲入的姜午等人。

　　　　“妖物走开！”姜午大喝一声，一剑砍向那妇人，妇人伸手一抓竟然将铁剑牢牢抓住。姜午想要抽回铁剑，却发现对方力气奇大，铁剑像是嵌入对方手中一般，纹丝不动。铁剑虽然谈不上吹毛断发，但也较为锋利，那妇人空手硬生生地抓住剑刃，却没有鲜血流出。

　　　　此时姜辰也近距离地看到了妇人，并恰好与妇人的目光相遇。这一对视，姜辰吓了一跳，一声惊呼。

　　　　妇人的双目中，全是白浊，没有黑瞳，明显不是活人。

　　　　“是行尸！”姜辰惊呼道。他从这些特征上，立刻判断出妖物的来历。

第十二章　行尸（中）（）　
第十二章行尸（中）

　　　　《万妖谱》中有一节关于行尸的记载。所谓行尸，是已经死去的人，被尸虫附体，仍然能行动。尸虫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妖虫，肉眼根本不可辨认，而且尸虫只能寄生在刚刚死去的尸身上，对寻常百姓无害，知之者甚少。

　　　　姜辰急忙抄起一根木棍，向行尸砸去，行尸被当头一棒砸到，却只是晃了晃，并无大碍。不过，姜午趁机抽回了铁剑，护在身前。

　　　　行尸似乎被激怒了，她发出嘶哑的低吼声，狰狞地伸手抓向姜辰。

　　　　姜辰大惊，急忙后退躲避。此时，忽然一阵妖风卷起，那黑蚁女妖墨殊的袖中飞出了一条黑色绸缎，将那行尸一圈圈地缠裹起来。

　　　　行尸顿时动弹不得，挣扎之下，她“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你不是说不帮忙么？”姜辰长舒了口气。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帮这孩子。他经常用馒头屑喂我的子孙们。”墨殊说道。白发儿没有玩伴，就只能看着院子里的黑蚁玩耍。

　　　　姜午正要收拾行尸，那白发儿却扑在了行尸身上，哭喊着：“不要打我娘！”

　　　　“他是你娘？”姜午一愣，收起铁剑。

　　　　他扶起白发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柔声说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告诉我们，你娘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娘最近是不是生了一场大病？”

　　　　姜午的笑容十分温柔、令人亲近，白发儿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他带着眼泪，连连点头，说道：“是半个月前。有一天娘忽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我想把她移到床上，也搬不动。娘的身子越来越冷，我就抱来被子给她盖上。我在一旁等了两天，娘终于醒了。我说饿了，她就给我蒸馒头。娘从醒来之后就这样，不会说话了，晚上她也不睡觉了，只是看着我睡觉。”

　　　　行尸虽然能行动，但毕竟没有那么灵活，无法像活人一样正常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原来是这样！”姜辰恍然。显然，这母子相依为命，母亲在半月前突然病故，孩子不知，依然守在母亲的尸身旁，还以为母亲只是睡着了。

　　　　“行尸不是毫无人性么？怎么会继续照顾孩子？”姜午悄声向姜辰问道。

　　　　姜辰说道：“普通的行尸的确毫无人性，不会说话，没有思想和感情，只是会动的一块肉骨架而已。但是这个行尸生前，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她至死仍然念念不忘要照顾孩子，担心自己死后孩子无人照料。大概就是因为执念太深，所以她被尸虫附体、变成行尸后，依然保存着部分执念，并本能地继续照料孩子。”

　　　　“不过，她本质上还是行尸，身上散发出的尸气和妖气，对孩子有很大的影响。孩子头发变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长期下去，这孩子的身体也将每况愈下，最后恐怕也会变成一个行尸。”

　　　　白发儿不知道姜辰姜午在小声的说些什么，他感觉到这些大哥哥不是坏人，便拉着姜午的衣角，哭喊着说道：“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姜辰摇了摇头，说道：“你娘的病，我们还真治不了！”

　　　　他们身为道侠，最多也就是将尸虫除去，但无法起死回生，白发儿的母亲早已经死去，这一点他们也是无力回天。

　　　　白发儿闻言，哭得更凶。那行尸见到孩子啼哭，竟然挣扎着伸出手臂，替他擦去眼泪，还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这大概也是一位母亲的本能吧。

　　　　姜辰心下恻然，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他，此时竟然眼角含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母亲死后仍然有执念要照顾孩子，放心不下；当初姜辰姜午的父母不辞而别，难道就会无牵无挂？

　　　　如果他们真有不得已的苦衷要离开，肯定也会在临走前做好准备，让兄弟俩不至于无依无靠。然而他们的父母并没有做出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甚至在不辞而别的那一日，还如往常一样准备了早饭。如此看来，父母并不是蓄意要离开他们。

　　　　他们兄弟俩很想念父母，想必此时，父母也一定很想念他们吧。

　　　　姜辰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感慨。他向姜午看去，姜午也是如此。同样是少小时便失去父母的照料，这白发儿的遭遇，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

　　　　姜午伸手轻轻地搭在白发儿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别担心，我们会治好你娘的。”

　　　　姜辰轻叹一声，每次姜午做出这个动作，就是又要将他人的事情揽上自己的肩膀。

　　　　“你打算怎么做？”姜辰问道。

　　　　姜午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哥，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么？”

　　　　面对姜午期待的目光，姜辰又叹了口气，弟弟太善良，但到头来他也难以袖手旁观。

　　　　姜辰沉吟了片刻，墨殊忽然说道：“让我来照顾他吧。”

　　　　“不行！”姜辰摇了摇头。

　　　　“为什么？”墨殊有些生气：“难道因为我是妖，他是人，所以我不能照顾他？我还以为你们两兄弟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是这样的。”姜辰急忙解释：“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太过孤僻，你从不与其他人接触。难道你希望他长大后也像你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

　　　　墨殊闻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的确不适合和我生活在一起。他应该像其他孩子一样，在父母的宠爱下慢慢成长。然后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并将自己享受过的宠爱，传承到孩子身上。”

　　　　墨殊不适合收养白发儿，姜辰姜午同样不适合——他们自己也才是少年，虽然因为父母离去而过早的成长起来，但他们还没有为人父母的那份心思和承担。

　　　　“要不让房东大婶收养他？”姜午建议道：“不过就算李大婶答应，她寡居多年，同样无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姜辰摇了摇头：“李大婶从未表露过要收养孩子的想法，她要是想收养，恐怕也早已经付诸行动。”

　　　　姜午感叹道：“命运无常！有的地方干旱，有的地方洪涝；有的父母求子不得，有的孩子却没有父母照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哪怕这困难在别人眼中或许不值一提。”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姜辰闻言，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话题一转的向姜午问道：“对了，昨日来道馆求子的那对中年夫妇，你可还记得他们的姓名？”

　　　　“记得！他们是住在镇北开染布店的王家夫妇，他们还留下了生辰八字。”姜午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难道……”

　　　　“不错！”姜辰微微一笑：“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过，这需要借助你的道法一用，才能天衣无缝！”

　　　　姜午点了点头，他大致猜到了姜辰的用意。

　　　　姜辰俯身向白发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陆。”白发儿说道：“娘叫我小陆儿。”

　　　　姜辰说道：“小陆儿，你娘生了大病，我们倒也有办法救她。只不过医好之后，你娘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容貌也会有所变化，你愿不愿意？”

第十三章　行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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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行尸（下）

　　　　第二日清晨，云岚镇北区百家染坊的王掌柜夫妇，急冲冲的来到偏僻的随缘巷，径直进入辰午道馆中。

　　　　姜辰姜午兄弟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墨殊和白发儿也在一旁。

　　　　“二位道侠真的有办法让我夫妇得子？”王掌柜将信将疑。辰午道馆的两名道侠太过年轻，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若不是他实在求子无方，根本不会相信这二人的说辞。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夫妇也是病急乱投医，所谓死马且当活马医，于是就来道馆碰碰运气。

　　　　姜辰微微一笑，老气横秋地说道：“本道侠传信让二位客人再次光临，自然是有了一些眉目！”

　　　　“还请道侠明示！”王掌柜夫妇在兄弟二人的示意下坐下。

　　　　姜辰说道：“所谓隔行如隔山，求子一事，原本我们道侠也帮不上忙。但是昨日本道馆来了一位高人。这高人是隐修的闲云野鹤，道号也不必告诉你们。我们兄弟俩向高人求教道法，无意中说起了二位客人求子一事。”

　　　　“没想到，这位高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