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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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狈逃窜的商人，紧护货物的护卫，持剑待前的巡卫，惊慌哭泣的孩童，壮胆围观的地痞……甚至连穿梭在人们脚下的老鼠都被凝固成一副静止的画面，连空气和声音都被吞噬掉。

　　　　这份静谧，如永恒的死寂，突如其来，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掉，湮灭掉，不在世间留一点儿痕迹。原本杀意骤盛的红靴子公爵，也成了这静止画卷的一格，他下令的手势还举在空中，臂膀手脚却再无法挪动分毫，像被定格了一样。

　　　　怎么回事？红靴子心中惊怒，身体四周不详的魔法元素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身体的凝固也越来越深切，几乎有一瞬，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都要宁息掉。

　　　　“罪之所赎，皆在吾身！”红靴子心中默念祈语，勉强在舌尖一咬，周围肆虐的魔法风暴瞬间被弹开到红靴子身周半米之外。空前的虚乏感随即袭遍全身，让他踉跄两步几乎摔倒在地。

　　　　到底……这些强大的魔法波动是从哪儿来的？是什么魔法？

　　　　红靴子仓促环顾四周，当视线扫到结界内风灵的身影时，惊愕一愣——这个少女，竟然无恙？

　　　　风灵在看到红靴子最初也被困于魔法风暴时，心中很解气地骂了声“你丫的活该”，随即也不敢半分慢待，感识直接探向身后翻涌而出的异象。

　　　　第一个瞬间，整个齐齐托镇，除了风灵，连风都被静止掉了。

　　　　这种景象……

　　　　她错后几步，贴在红靴子公爵淡紫色结界的边缘，隐约觉得这诡秘的一切在记忆里有迹可循，乌兰老师留给她的《最后一课》里有过类似的条目记录，莫非……会是那种倒霉东西？远望东边，只见那边洪水般流向天空的十三色魔法光也磅礴如这里，果然，东传送站那变也成了这样了。

　　　　“远古魔境？为什么会出现连接远古魔境的通道？”风灵记得条目里记载说，这种古老夜魔族所掌握的空间召唤，要有强大的空间魔法和罕见的时间魔法相结合才能完成。

　　　　异变起于传送站，说明结构繁复的空间传送阵被用作了召唤平台，但时间魔法又是被谁操纵，是从哪儿入手和传送阵结合并启动的？

　　　　“撤掉你的结界，红靴子公爵大人，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要撤掉您设立的结界，只需您动一下念头。”见红靴子竟然挣脱了魔法风暴的束缚，风灵敲着结界边缘高声向红靴子公爵喊道。

　　　　“这是禁咒级的召唤魔法，整个齐齐托镇，只有我能关掉它。但我对已经成型的魔法没有什么干涉力，连接远古魔境的通道如果完成，我将无能为力，如果您不想东西两边的传送站连通到远古魔境，不想传说中的上古魔兽出来踩平您的齐齐托镇，就把这个该死的结界撤掉！”

　　　　说话之际，风灵身后那片绚烂的魔法光色已经如同烟雾一样的散乱开来，近在耳边的诡异啸鸣声变得磕磕巴巴，似将死的秋蝉挣扎着，让人觉得极其漫长的五分钟，就在这种消磨中逝去，升起于西传送站的魔法风暴终于没了声息。

　　　　这种大型魔法破坏起来并不轻松，在风暴宁息后，整个西传送站的魔法异依然动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才不甘心的消失干净。

　　　　西传送站内外的人们发现自己终于寻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却周身酸痛，连迈步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纷纷摔倒在地。被挡在紫色结界这边的人们更是昏厥掉一大片，神志不清。

　　　　红靴子公爵也有些摇摇欲坠的飘摇感，稳住身形后，显示出他露面以来的第一个表情——那种咬牙吞咽苦涩的模样，让风灵觉得他似乎应该清楚这通道被召唤的原因。

　　　　狠狠一拳敲在结界上，风灵冷冷说道：“公爵大人，你的结界关不住我，却能成功干涉我处理东传送站的魔法风暴。如果你还想要你的齐齐托镇，就解开结界。如果你不想要，那我不介意在冲开结界的同时毁掉你的半个镇子，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东传送站连通远古魔境后会对齐齐托镇产生怎样的破坏了，因为在它们出现之前，我就能把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说罢风灵脚下微微一碾，整个西传送站的大半地基就支离破碎，迸发出被撕裂的呻吟，只除了操作室和传送阵的所在。

　　　　这是十分严正的警告。

　　　　红靴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沮丧过，却不是因为风灵，尽管他掩饰着这些心情，从来没对外露出一点儿破绽——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身为国王的弟弟，作为他君主的弟弟，可以这么绝情和愚蠢。

　　　　冷情孤傲的公爵大人微微划了下手指，淡紫色的结界瞬息而灭，风灵向红靴子轻飘飘瞥了一眼，意念探伸到东传送站，那里的魔法风暴随即被一点点儿掐灭的，几乎要完成的远古魔境的通道，一点点儿点儿虚化，最终不甘地消逝在空中。

　　　　这样超远距离的粒子操作，对风灵来说有点儿吃力，但她并不放心把乌巴瀚一个人扔在这里，只好一边警惕着红靴子一方的行动，一边慢慢瓦解掉东传送站那边危险的魔法。精力上多余的消耗，使得瓦解东传送站的召唤魔法足足用掉十几分钟。

　　　　在这十几分钟里，红靴子身边能成功站起来的人已经积累到数十个，其中包括他的十一名近卫骑士和二十多个巡卫。

第八十一章　会面（）　
三十多人的护卫力量并不雄厚，比起平日更是少得可怜。乌巴瀚这时也晃晃悠悠站起来，他一步步向前挪过去，眼里塞进的尽是红靴子虚弱的模样和护卫的稀少，不大的脑壳里疯狂叫嚣：这是教训红靴子的大好机遇。

　　　　动手揍人的冲动鼓荡着，让他把刚刚那突至的魔法风暴都抛在了脑后，直接切换到复仇模式。

　　　　这小子还真是不挑场合啊，风灵撇撇嘴，一把将他扯到身侧，直接敲晕过去，继而转身对红靴子丢过去一句话：“我们不是刺客。东西传送站一周之内都无法再用，我们无处可去，所以，在这期间，我希望您能为我们两人提供免费的食宿，等待传送站修复。”

　　　　红靴子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却异常沉静地看了风灵一会儿，淡漠说道：“我的监狱会给你们提供七天食宿，这是对你们带给齐齐托镇混乱的惩罚。”

　　　　瞅一眼正好需要七天时间来修复的西传送站，风灵撇撇嘴，这位公爵大人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是吧？

　　　　……

　　　　这是风灵第二次被正式扔进监狱了，只是这个监狱不怎么正式。

　　　　介于牢区屋顶已经被红靴子公爵贵手轰飞，所以她的监牢设在了红靴子公爵城堡里的豪华客房里。

　　　　双人帷帐吊顶大床上，软铺丝被，枕头都是舒适贵重的绒面儿棉充，大床的四角都吊着漂亮的金丝银线，床头柜是镶满水晶雕饰的名贵檀木，拖鞋是有清心宁神作用的水鹿皮所制，为风灵准备的换洗衣服也都是各种名贵的做工和面料……整个屋子里，除了风灵本人，都豪华奢侈到令人咋舌。

　　　　她盘腿坐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捧着里取来的金丝龙皮私人藏书，很煞风景地时不时用手指沾点儿唾沫，翻页阅读。

　　　　“咚咚咚。”有人轻轻敲响门扉，“风灵小姐，今天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去吗？”

　　　　“啊，进来吧。”风灵合上书本，巨大的落地窗迎着阳光，将封皮上烫银字体的“魔法根源探究”书名照的熠熠生辉。站起身，冗长的丝衣拖拽在浅蓝色地毯上，让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累赘，伸手把过长的部分撩起来打个结后，抬头就看到推餐车进来的侍女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位侍女是在不好意思提醒风灵淑女的风范是为何物，也不好小气地挤兑她说这珍贵的冰山雪丝睡衣昂贵的很，这样粗暴的打结会损坏它滑如流水的丝面儿，只雅致地摆开餐桌，把一叠叠精致小菜摆放上来，银制餐具用白绢包着铺开，葡萄酒恰到好处地添满多一半。

　　　　随即优雅切身，说道：“请您慢用。”就退了出去。

　　　　风灵并不多话，在侍女退出去后坐在桌前看着这丰盛的菜点，觉得这和学院餐厅的供应品完全不一样。

　　　　波妮卡曾一再抱怨说学校餐厅太简陋，东西难吃的很，风灵一直不怎么理解，等她挨个品尝了桌上的所有菜品后，才算明白那丫头的味觉在那些学院餐厅里被何等的虐待。

　　　　贵族的生活果然不一般，每天有这样的东西摆在面前，即便风灵没有进餐的需要也绝对会每天把肚子填满。

　　　　她将桌上的菜品一扫而光，拿起甜点祭胃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改善一下自己平日的伙食问题。

　　　　轻巧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风灵小姐，请问您用完午餐了吗？”

　　　　“啊，是的，请进吧。”风灵擦擦嘴坐回床上，抱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侍女小心地收拾着餐桌，尽量不发出声音，不多会儿，一人推着餐车出去，另一个人却欠身施礼后，轻声说道：“公爵大人想见您，我来帮您更衣梳妆。”

　　　　嗯？风灵抬头瞥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回在书本上，“再怎么名不副实，这里也是所谓的监牢，我可以这么随便出去吗？”

　　　　“是公爵大人要见您。”侍女再次微微欠身，如此解释。她觉得风灵的疑问很多余。

　　　　风灵其实是一点儿都不想见那个红靴子公爵，所以才拿这种搞笑的借口来搪塞，但该来的总得来，她也没指望这种比碎泥瓦还烂的借口真能起作用。不满的撇撇嘴起身，由着这侍女折腾了整整一个半小时，风灵总算完成了贵族礼服着装的初体验。

　　　　真他n大爷的不舒服！

　　　　肩部以上暴露在外让她觉得这衣服连起码的遮身功能都是半残，腰部还莫名其妙收得紧箍箍的，严重影响正常的呼吸功能，屁股后面那一坨巨大的累赘，比鸭屁股还华丽，更不用说脚上穿的那个一指高的高跟鞋，这nm真的是用来给走路的人穿的吗？

　　　　风灵很不舒服地走了两圈，心中的不爽反应在动作上，让侍女看着风灵的僵硬的动作很是无语，试着让风灵这样那样改进半天没有成效，她只好给风灵换了一双平底的公主鞋。

　　　　十四岁穿公主鞋是很幼稚的，但遮在裙子下也应该不是大问题，侍女这么想着，虽然公爵大人命她们精心照顾，但是风灵这种土气货，怎么妆点也难变成金丝雀，这种地方，只能糊弄糊弄了。

　　　　由侍女的带领着，风灵在三色石地面、三色石立柱的豪华石堡中绕来绕去，完全一样的建筑材质和建筑风格足够第一次涉足这里的人晕头转向、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但风灵却很清晰地记下了线路，方位感更是没得说。

　　　　大概二十分钟后，侍女才带着风灵停在一扇门前，如果没记错，这个房间里与门相对的窗户正好在中心花园的上方，打开窗户，外面就是鸟语花香，现在正是深冬，但这里经过魔法改造，大多植物还能保持绿色，栖息的鸟儿也不见减少。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风灵略探了一下房屋内部的结构，补了一句，“原来是公爵大人的书房啊。”

　　　　侍女吃了一惊，不明白风灵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准备敲门的手顿了顿，才宁静心思，轻轻叩三下后，恭敬禀报：“公爵大人，风灵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侍女答一声是，用很舒服的速度和姿势推开门，让在一边。

第八十二章　貌合神离（）　
风灵进去，不意外地瞥了眼一边座椅上抱着茶杯狼饮的乌巴瀚。

　　　　他见风灵进来，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随即带着几分狼狈放下茶盏，用很奇怪的表情瞟了她几眼，然后慢慢低下头，不再看她，或者说是避开了风灵的目光，这种奇怪的疏远的态度，弄得风灵莫名其妙。

　　　　红靴子公爵坐在两米宽的书桌前，上面摆放的各种文件整齐错落，贵族花边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和他肃穆的表情一些样，正儿八经得让人不敢随意。

　　　　但风灵是个例外，她直接找一个单人沙发过去坐了，双手胸前一抱，习惯性地就翘起了二郎腿。

　　　　天鹅裙的大堆褶皱痛苦地簇满了整个沙发，脚上的可爱的公主鞋很招摇地高高扬起，看得红靴子公爵愣怔一下，才整顿表情说道：“我从乌巴瀚那儿听说了事情的原委，看起来东泽国第三公主的事你们并不知情。”

　　　　“是，我们并不知情，也不打算知情。七天后传送站修复，我回去继续做我的学生，他回去继续做他的保镖，如果您是想向我们说明第三公主的事儿，那大可不必。您没有必要解释这场误会，我也不希望探究这场误会的根源。”风灵自然知道红靴子公爵叫她来谈什么，那些高层的政治阴谋什么的，风灵很厌烦，一点儿都不想搅和进去，直白的话扔出来，想堵死红靴子的嘴，抽身世外。

　　　　在昆祀城上时，她就不是一个阴谋家，身边那些“智囊”的主意，她会斟酌，会采用，但那种繁复的算计始终让她厌恶，总觉得这种事情就是在不断的提醒她：这个世界是不坦诚的，信任？那只是算计别人时的一种手段。

　　　　当你带着阴谋来利用整个世界的时候，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可信赖，随之而至的，便是疏离于整个世界的孤独，以及，没有支撑的疲倦的心灵。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那种该死的感觉，这一世，世界不再残忍，她只想让自己活得简单点儿。

　　　　红靴子有些始料不及，没想到风灵会这么干脆，沉默一会儿，又开口说道：“你们已经是这些事件的一部分，无法抽身而退，尤其是你，风灵。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中止了远古魔境的通道召唤，但你的行为已经招致了一些人的警觉和记恨，他们会认为你帮助了我。”

　　　　抿了抿嘴，风灵不耐烦地说道：“一些人？是指您的弟弟，现在的舫启国王吗？您和他的关系看起来很艰难，不过，这不是可以拖我下水的理由。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学生，恰好遇到了这一切，而且我也帮助您所指认的刺客逃跑过，也算是做了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不管怎么看，我都只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进了这些纷争里，如果您的弟弟是睿智的国主，他不会想要树立我这种本可避免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我所指的是我的弟弟？”红靴子眉头微挑，认真审视起风灵。

　　　　外界对王室的风评，向来是从谏的君主，忠诚的大公，君主自然是指现在舫启国王，而大公却是专指红靴子公爵，自打他断手明志后，除了深知内情的几个大臣，就没人认为他们兄弟有什么不和睦。

　　　　风灵看了红靴子公爵一眼，说道：“在您说会提供我们七天食宿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您可以无视我和乌巴瀚在齐齐托镇里触犯您律条的罪行，做出不符合您律典的判定，可见您并不是一个不计代价执着于律条的人，那么，当初您自断一手表明忠诚于律条的决断就不见得单纯为了维护律典。那种听起来疯狂的决定，未必见得就是您心中甘愿，多半是有什么别的理由和压力。”

　　　　风灵顿一顿，似是斟酌了一下深浅，才继续说道：“随便想一想，就知道您的父亲和您现在的君主弟弟从来没对您放心过吧？当年您的父亲召您独自到王都觐见，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如果不是您做出那样代价极重的戏码，我很怀疑十年前您就已经被冠以某个理由辞世了，不是吗？”

　　　　红靴子瞟一眼旁边听得吃惊的乌巴瀚，并没有反驳风灵的推论。

　　　　“之后我就随着这个念头又重新理解了一下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远古魔境的通道没那么容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