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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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嘴角很夸张地浮出一分讥笑，“呦呦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沼泽地王子，即便是我这种远国外人，也听说了您的很多事迹啊。”他颇为放肆地上前接走霍兰德手里的飞球，“抱歉啊，劳您大驾帮我找回飞球。”虽然说是抱歉，但态度中却没有丝毫歉意，只有轻蔑和嘲讽。

　　　　霍兰德抿嘴看着对方，似乎对这份屈辱有所预料，却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的风范，强硬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下次注意点儿就好。”他无视了对方的不恭敬，保持了自己高位者的言行和姿态。

　　　　“切，”卡德戈轻蔑冷哼一声，又瞟了眼风灵，转身离开时不忘讽刺几句：“不愧是沼泽地王子，和这种贱民很搭调啊。”

　　　　霍兰德一时语哽。

　　　　接下来，卡德戈就发出那种很欠抽的尖锐刺耳的笑声，扬着脑袋走远，那个身影背景，就差在后面挂上一个“我是反面角色”的大牌子了，造作拙劣的表演实在滑稽的很，看得风灵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反而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霍兰德显然没有风灵这种幽默能力，所以很是踌躇沉闷了一会儿，才换上温婉绅士的模样，转而对打量着他的风灵说：“您看，也有这种意外会发生呢，我觉得您还是需要我的帮助的。”

　　　　风灵收拾心情，表情复杂地扫过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哦，或者该说他是大男孩儿了。

　　　　他在这里绝对是大龄入学，默多学院的平民子弟这种年龄入学的并不稀奇，就算是三四十岁的平民学子也不是没有，但贵族子弟中绝少有成年后还来默多学院入学的。按各国贵族的惯例，如果年满十八周岁还不能入学默多学院，那么这种贵族子弟都会被委派不起眼的封地让他安生立命，如果不是日后有出色的政绩功绩，从此必定是终身不会重用。

　　　　这位霍兰德·贝斯王子，风灵也有耳闻，这小子是用冷暴力处理掉来自于王室的压力，死皮赖脸在十九岁的“高龄”跑来参加今年的入学考试，而且很不幸的通过了。

　　　　嗯？你说通过了怎么成不幸了？这不明摆着嘛，你觉得这学院里身份傲人又恃才傲物的轻狂贵族子弟们会给这种笨胚子家伙好脸色看？更何况这小子都没有他的老爹给他撑腰！

　　　　本来吧，默多学院每年入学名额只是适龄贵族青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大多贵族都是平庸却据守一方，并支撑国家基础的存在，不会被谁轻视，有脑子的一国国主和重臣也不会轻慢他们。可默多学院不是国家，学生不是成熟的政客，这小子废名在外还敢来这种地方，纯熟找虐玩儿。

　　　　“幸会，沼泽地王子。”风灵微微颔首表示尊重和感谢，想起这个王子常被人讥笑的废材名声时，不由对他多出几分同情。

第三十三章　原来是废柴王子？（）　
传言霍兰德生性懦弱，七岁时被王室雇佣的平民保姆虐待却不敢吱声，东泽王知道这事后，直接砍了保姆一家五口的人头，并让霍兰德去观刑，哪知这家伙当场吓昏过去，之后更是有近一年时间精神异常，在宫廷理疗师的帮助下才恢复正常。

　　　　东泽王因此非常厌恶这个儿子，极少给他好脸色。

　　　　但在平时的教育上，东泽王还是给了这个儿子平等的待遇，可同样的老师，同样的教学进度，这个三王子的头脑却完全跟不上，长子和次子一年完成的课程，这个三儿子非得用两年半时间才能及格，武技魔法也是样样稀松，以至于十八岁之前一直没能通过默多学院的入学及格线。

　　　　霍兰德的母亲是东泽王的续妃，先王妃病逝，才嫁给东泽王，诞下霍兰德。所以，就有人说啦，这是母系血缘的差距，可五年后，他母亲又给他生了个妹妹。这个小他五岁的妹子，就在今年和他同期入学，入学分数和刚刚压过及格线的哥哥完全不同，足足高出平均线一百六十分，在新生中排名第六。

　　　　得嘞，这妹子存在的意义，就是完整、形象、彻底地从旁烘托出他这个老哥废得不能再废的名声。

　　　　真是很让人同情的爹不疼、人不爱的角色啊，风灵这么打量着霍兰德，脸上尽量摆出谦和的笑意。可霍兰德被一再提及“沼泽地王子”这个侮名，再怎么涵养，这张绅士味十足的脸也挂不住了。

　　　　风灵本来是单纯地想传递一个“我知道你”的信息出来，一时疏忽了“沼泽地王子”这个称呼背后的讥讽之意，这时见霍兰德没有回应，才反应过来，忙补了一句：“我无意嘲笑您的境遇。”可话一说出来，才觉不妙——这种同情的语气会不会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

　　　　果然，霍兰德难堪地咬了咬嘴唇，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不介意。”

　　　　已经很介意极了好不好？口是心非的时候不要弄这种小媳妇受气语气出来啊！风灵也很为难起来，不知道这对话该怎么继续下去才能澄清自己并无恶意。

　　　　默多学院贵胄云集，消息灵通，对大国王室和名门贵族的消息更是十分在意。入学考试都是在上一学期期末进行，暑期开始前就已经出了结果，所以霍兰德兄妹入学的消息以及这两兄妹的相关状况早就传遍了整个学院。

　　　　包括“沼泽地王子”这个绰号的由来——

　　　　就在霍兰德十八岁落榜默多学院后，他的父亲东泽王很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公爵的爵位，否定了他的王位继承权。封地，则是东泽国南部一片数十倾的沼泽地。

　　　　那种无户无民、没有物产又小得可怜的地方，根本就算不得封地，偏偏却被他的父亲这么堂而皇之地赐给了他这个堂堂“公爵”，要知道公爵一般都是一城之主啊，世上哪儿有抱着这种荒唐封地的公爵？

　　　　当霍兰德的母亲担忧地去询问东泽王为什么给他这样的封地时，东泽王不屑地说：“身份尊崇，却无一是处，正如他的尊贵的爵号配他荒凉的封地一样，不是很般配吗？”这简直就是向世人宣言这三儿子就是废物。

　　　　霍兰德和他的妹妹，一个成了整个学院上下的笑柄，另一个则成了贵族少年暗中准备追求的理想女性，差距之大，更让两人备受瞩目。

　　　　现在这个有一堆“名气”的王子和有一堆敌对者的风灵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周边不会儿就远远围起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圈儿。

　　　　风灵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不是因为围观的人，而是记忆里涌出一些不属于她的麻烦。

　　　　就在得知霍兰德兄妹入学那一天，朔夜曾难得地阴森森主动和她搭话——

　　　　“听到了吗？你的仇人要来这里上学了，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他们不是我的仇人，而是你所痛恨的东泽王的子女罢了。”

　　　　“哈哈哈，不是你的仇人？东泽王对你所做的一切……”

　　　　“我说过，我是风灵，不是你们所说的活祭赫娜，赫娜所遭遇的一切与我无关。”风灵不耐烦地打断了朔夜的挑拨。

　　　　她明白，朔夜痛恨东泽王，只是想借自己之手为他雪恨，便冷声警告：“我充其量只是不满东泽王狠戾的手段罢了，即便真的和他结怨，我也不会累及他的子女，这种无聊的事，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开口。我风灵，不是你手中可以随意操纵的棋子，三年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了，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

　　　　当时话是那么说了，风灵也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当真见到东泽王的儿子时，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也许是虚弱的身体牵累她的精神，她只觉得自己头脑中那份属于赫娜的记忆忽然翻涌啸鸣，凄叫着扰乱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她单手扶上前额，闭目凝神调息，不会儿平静下来，一抬头，却看到了霍兰德那份心中不悦却又无法丢开风灵不管的眼神，这让风灵更觉不舒服起来——这个沼泽地王子真是别扭，不满就直说啊，干嘛非得这么勉强自己去“关心”别人？

　　　　这份烦躁……唉，赫娜的那份怨恨，仿佛也根植在自己心里了啊。

　　　　风灵心中叹息一声：抱歉，我不会是朔夜的棋子，也不会是赫娜你的棋子，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别再搅扰我全新的人生了。这副躯壳现在是属于我的，这重生的生命也是属于我的，这份崭新的命运也是属于我的，你的仇恨，就让它沉睡在这里吧，我会记得它，但不会让它干涉我的人生。

　　　　那份孤独而突兀的怨恨不甘地消弱下去，逐渐沉眠，只留下一份空荡荡的失落。

　　　　风灵对霍兰德笑了笑，说：“我的宿舍就在前面了，您可以回去了。”人越围越多，她可不想再这样被人看猴子一样展览了。

　　　　霍兰德一时有些失望，自己真心实意的关心和付出并没得到回报，反而被轻视和慢待，眼神中隐然浮上一丝没落和伤心……

　　　　他的手微微捏紧，看了风灵片刻，低头略一阖眼似乎调整了下情绪，优雅欠身，依然很绅士地回道：“那么，请你小心，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您还可以来找我。”周围人这么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所以，打死也绝不掉份儿。

　　　　怎么可能还会来找他？霍兰德自嘲的一笑，转身走过风灵身侧，带着一份久远的伤感和回忆……

　　　　“风——灵——！”

　　　　一个嚎啕声就冲破围观者的视野扑了过来，来人见霍兰德正心思沉重走过风灵身边，觉着碍事儿，一把拎着后领将他扔开，而后，霍兰德王子就啪嗒一声，孤零零被摔在远处的硬石板儿路上，还顺便在空中打了两个旋，看起来……动感十足。

　　　　那身影扔人的力量不小，这一摔既快且狠，霍兰德身周的防身魔法壁才勉强张开到一半儿，就已经整个人和硬石板路亲密接触，几个翻滚后，霍兰德眼冒金星，浑身痛楚，竟然一时爬不起来。

　　　　风灵就差看傻眼了：波妮卡，那是你家国王的儿子，还是那……啥啥啥的，你这么扔着玩儿没问题吗？

　　　　“风——灵——呜~~啊~~你没事啊，呜呜~~风灵你个死女人，呜呜……”无比洪亮的大嗓门儿，连哭带喊就叫嚣在风灵耳边，被波妮卡死死抱着的风灵苦叫一声，只觉得全身脆弱的内脏快被波妮卡的熊抱给捏碎了。

　　　　“放开啊！疼死了我！”风灵气虚体衰，咆哮声都变得没了力道，波妮卡一愣，慌忙收手，抹着眼泪不知所措。

　　　　风灵缓了口气，对波妮卡一努嘴，指向刚刚被她扔飞的霍兰德说：“好端端欺负人干嘛？他刚才想帮我来着，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扔人玩儿？”

　　　　“啊！”波妮卡匆匆抹几把眼泪，过去扶起神情狼狈的霍兰德，“对不起啊，不好意啊，十分抱歉啊，我只顾去看风灵了，尽嫌你碍事了，所以就忍不住顺手……啊，哦，那个原谅我吧，拜托你说个没事儿、无碍、没关系什么的吧……”

　　　　霍兰德被突然砸来的意外给弄懵了——嫌他碍事，所以就忍不住顺手扔人玩儿，还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有种矜持不下去的感觉？霍兰德看着波妮卡，随便嗯啊两声敷衍，强撑起风度，顺着波妮卡的话勉强接下去：“没关系，下次注意。”

　　　　风灵瞥他一眼，这是今天第几次他很风度地原谅别人的无礼冒犯了？这小子怎么越看越像那种好脾气的练拳沙袋？而且，波妮卡和霍兰德貌似并不认识彼此？太奇怪了也，同为东泽国王室和东泽国奥兰家的子嗣竟然彼此不相识？！

第三十四章　竟然杀了好多人么？（）　
“我下次注意，一定注意。”波妮卡认认真真承诺着，又扯着他转了两圈儿，确认他浑身上下没有很严重的损伤，才回头对风灵说：“他没事啊，我也道歉了，他也说没关系了，”随即眼眶又一红，“可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呜~~该死的穆克尔，那个混蛋，用缚力之术对付我，还把我绑回这儿，不让我去找你……”

　　　　“是我拜托他这么做的，你这分明是骂我混蛋嘛。”风灵有气无力白她一眼，只见波妮卡心有不满，却还是讪讪闭了嘴不再说穆克尔的不是，转而滴滴答答一边生产泪水一边问：“后来到底怎么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到宿舍不久，就听说修斯特城主向大陆各城传报，说波洛尔山发生不明原因的大爆炸，整个波洛尔山都被夷为平地，周边十几个村庄被波及，其中九个村子人畜无存，西河村都被灭了，预计遇难人数已经超过七千人。也不知道洛飞落影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是不是……”

　　　　“嗡——”风灵只觉得脑袋嗡鸣一声，波妮卡之后的话竟然恍恍惚惚没听进去，九个村庄人畜无存？西河村都被灭了？被她亲手给灭了？怎么会，那爆炸竟然……

　　　　如果，当时穆克尔和波妮卡没来的离开西河村，那只怕连他们俩都……

　　　　风灵只觉得心跳都停了半拍，不敢再往下想，整个人都僵住了。

　　　　“风灵？风灵！”波妮卡推了一下风灵的肩头，她才回神，只听波妮卡继续絮絮叨叨说：“洛飞落影他们暴露了暗卫的身份，按说不会来找我复命，会直接返回父亲那里回报，让父亲那边给我指定新的暗卫，所以他们没来找我也算正常，只要他们没笨到在西河村等我，应该就不会出事，是吧风灵？”波妮卡小心翼翼询问风灵的意见，想消除自己心中的担忧。

　　　　风灵微微张嘴，停滞了好久，才艰涩地说道：“你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不见到你，怎么可能离开西河村？如果西河村没了，那他们……估计也没了……”

　　　　波妮卡看着风灵，扁了扁嘴，刚刚收停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都是穆克尔，他都没去西河村确认，就直接带我去传送站，要是他能带我去西河村找一找，如果洛飞落影他们还在村子里，就会和我一起回来了，呜呜~~都是那个混蛋穆克尔的错，呜……”

　　　　风灵低着头，胸中越沉越重的自责和愧疚让她感觉呼吸都是苦涩的，“不是他的错，”风灵轻声说道，“他只是不想在西河村多耽搁时间，洛飞落影是你的暗卫，穆克尔怕他们会遵从你的命令，不同意他强行带你走。不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风灵想这么说，但这番骚动已经引得一片注目，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这种话。

　　　　被甩做外围路人的霍兰德，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多余。静待片刻发现没机会插话后，他揉了揉伤痛的地方，转身准备开。

　　　　说实话，他对风灵和波妮卡种毫无芥蒂的友情很是羡慕嫉妒，又对自己的孤独和不公自怜自艾，没人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哪怕他的亲人都在视他为废物，疏远他，嘲笑他，只除了他的母亲……

　　　　纷杂的各种心思中，霍兰德离去的脚步引起了风灵的注意。

　　　　“波妮卡，先带我回宿舍。”

　　　　从没见风灵如此虚弱过的波妮卡赶忙扶抹掉泪水去扶她，风灵手搭在波妮卡肩上，转头对霍兰德说：“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们商量。”

　　　　这是……某种善意的邀请吗？霍兰德在远处停步，有些意外。

　　　　波妮卡则一点儿都不理会霍兰德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带着风灵火急火燎就飞回宿舍区，迅速脱离了霍兰德的视野，弄得风灵眉头苦皱——

　　　　我是伤员啊！不就回个宿舍吗？你饿狼扑食一样是想闹哪样？我全身骨头都被你晃散了要……

　　　　“穆克尔，现在在哪儿？”强吞掉满腹苦楚，风灵低声问道。

　　　　波妮卡哼哼两声，显然是对穆克尔极其讨厌，“那家伙，乌兰老师带他去见校长了，这会儿多半还在老校长的圆穹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