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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修仙门派考察报告-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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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衙门最近的一个酒坊老板跑进了地窖,在最深处寻到一个坛子,倾了一碗浓稠得不像是液体的酒液出来,普通要喝这陈酿时,总要掺了新酒才好喝,今天老板附送的新酒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仙官说了不用这个。”
肖如韵拿到酒后既没有一饮而尽也没有细细品尝,她捧酒在手,另一只手在发间抽出了一枚细巧的金簪,它只有双河县妇人常戴的簪子四分之一的宽度,簪头上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被这个年轻的仙官夹在手指之中,随后,她说:“我要到北门那里去。”
北门是整个双河县城最为荒凉的地方,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北面那些绵延不绝一望无际的青山,和肖如韵家乡的山峰不同,这些山上既没有名贵的茶园,也没有像样的果园,漫山遍野一钱不值的野树林里,只有一些较为和缓的山坡和溪流冲刷出来的谷地被人开垦,住着些在这地方都是穷苦不堪的村人,他们当中那些足够幸运和富裕的同伴都已经迁居到了平原上的村庄和县城里,撇下他们在贫困和绝望中煎熬,也就是说,他们既没有很多的出产到县城里换取货物,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在县城里享受。所以,北门有的只有本城的住户,间或一两间杂货铺和钱铺,别处繁荣热闹聚集着闲人的酒店、栈房是一个都不见的。
这使得肖如韵出北门的时候只跟了几个衙门里带出来的从人,田三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人跟女权是绝缘的,但是他深知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是多么无助,而肖家又是那样一棵值得攀爬的大树,因此他在肖如韵面前不像那些自持本地有势力的老户那么勉强,是打算拿出自己十分的本事来的,方才肖如韵索要的酒和碗,都是他亲自跑去取的,他甚至同时派出了一个徒弟,到北门外做了一些预备,那里有个菜园,是他老婆的嫁妆,如果仙官想要找个歇息的地方,他知道哪里能马上端出茶水。
肖如韵走出北门,她是步行出来的,没有乘轿也没有骑马,她的从人也都跟着步行,一走之下,个个骇然,他们这些男子竟需要用跑的才能跟上这个少女的脚步!
她甚至没有问路,就径直沿着一条弯曲的小径穿过几处菜地,走到一处离河心较近的河滩上,然后一扬手,将黑色陶碗中芬芳的陈酿尽数泼洒入河,随后,她开始唱起悠扬的曲调,田三虎很快就意识到了,她唱的是咒语!其他人也全都反应过来了,因为河水的中央就在他们的眼前如开了锅一样地翻滚起来,这是县城里的老人们都从来没有说过的景象,接着,从人们都惊呼了起来:“啊呀!”
一个紧闭双眼的男子头颅从翻腾的河水当中出现,他的面容犹如溺亡的尸体,肿胀而惨白,被浮萍等水生植物环绕,白色的须发纠缠在这些绿色植物里,在水中飘舞,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要以为是凶案了。
河上发出了波涛和雷鸣似的声音:“仙官啊,你想知道什么。”
成功召唤出了河妖的肖如韵松了一口气,她还没有到可以询问风的道行,昨天刚到任的她也没有来得及祭拜双河县的四山,那么能够最快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就是这来自雷劫方向的水系了:“河神啊,告诉我,落雷的地方是哪里?”
“鸡鸣村……”答案嘹亮地在众人头顶回响:“不复存在的鸡鸣村。”
第六十一章 清算()
向急速远去的债主挥手告别后,穿越者步履轻盈地走下山坡,不远处的丧门沟旧址上地火仍在喷涌,曾经是鸡鸣村所在的地方到处飞扬着细碎的火星,整个村庄——不管是周家的青砖大院,田家的红砖大院还是王家的茅舍泥屋——都已经被地火带出的熔岩覆盖,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会有些不怕麻烦的人在这里挖出整个村庄的废墟,送到什么博物馆去展览,他们甚至可能找到被周大善人藏在白衣庙中的财宝,或是田二虎在他长子丧生的那天藏在砖头下的金银,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人使用仙术魔法复原止妹的婚书?又或是王家织了一半的藤筐?不管是什么,都和穿越者无关,他在熔岩边上停留下他的脚步,取出被存弟惦记了那么久的休书,在火上焚烧了。
这是对王招娣的最好祭奠,她活着的时候一直被视作财产,穿越者希望她死后能够获得自由。无论她的天赋、她的追求还是她对穿越者所做的事情,都值得穿越者为她忙碌上这么一回。
是的,穿越者原来所有的能力都丢失在了嘉罗世界,“天眼”也不例外,他能来到这个世界,能在这个世界能够窥探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奥秘,都多亏了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才能,那被存弟轻蔑地认为只会妨碍她在婆家卖个好价钱的才能,在被整个魔化的村子禁锢了那么久之后,还是爆发出了她本该有的成就——没有受过教育,不懂哪怕最简单的修炼方法与才能,王招娣仍然施展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秘法,那是所有的巫术中最原始也是最伟大的秘法,它的名字,又叫做“奇迹”。
整个村庄,只有降临到王招娣身上的灵魂,是唯一追求自由胜过自己的生命的,因为也只有这个灵魂,不是被魔鬼而是被王招娣本人呼唤而来的,为了越过七十个世界呼唤到这么一个灵魂,王招娣的灵魂……应该是化为灰烬了吧,穿越者知道魔鬼们在榨取了灵魂的所有能量后,灵魂就会化为灰烬,重新成为整个宇宙的组成部分,那大概是说,也许某天,他会在什么地方再次遇到那个生于不幸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骄傲的女孩子……吧。
休书焚成的灰烬在鸡鸣村的上空飞舞,地火造就的黑色熔岩埋葬了整个死人的村庄,这些被魔鬼诱惑而来的穿越者们,活着的时候就像死了,所以不管有些人会怎么为这个“世外桃源”的毁灭哀叹流泪,恨不能穿越重生到此过上幸福的挨打生活,他将开山钥匙按在地上的时候和现在面对废墟的时候,却只有一种被禁闭很久之后终于得以破门而出的轻松愉悦。
“以后,我就叫华林吧。”一个既不姓王,也不姓赵的名字,与穿越者在嘉罗世界的那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虽然巫师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可是他仍然希望能够保留一些有关嘉罗世界的记忆,当然,还有关于王招娣的记忆,他知道她喜欢那些山坡上的青翠树木,它们从一株能够被婴孩拢在手里的小苗,长到高过村中首户家的屋顶,也就需要那么几年而已,笔直向上,直刺青天。他未来的道路,绝不是在村中俯首,而是直上云间。
他向着溪流的下游走去,地火的喷发与魔鬼的剧烈打斗极大地改变了周围的地形,现在到“县里”应该只用经过六座山又九座山,因为有三座山峰已经被魔鬼丢出的深渊火球、酸液和闪电夷为了平地,这不是说路会变得多么好走,到处都是烧焦的倒伏树木、破碎熔化的石块和废墟,可是这些都难不倒曾经做过一个飞贼的穿越者,他比夷人更知道该怎么走路。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资料。
姓名:华林(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姓名、以及道路)
性别:暂时没变
年龄:九岁
生命值:一个正常的九岁女孩应该有的生命值(夷人厨子的手艺虽然足够糟糕,肉和饼倒都没有掺水,分量十足)
攻击力:1~2(装备小刀后,如果恰巧攻击到要害的话,还是能够重伤一个普通成年人的)
护甲值:暂时又是0(白衣庙的那些魔化生物把他从祠堂取得的半身衣给撕得与他上一件衣服相差无几,好在饱食之后他的身体已经能够经得起风露了)
金钱:以这一带的标准看,应该不少(他依照厉鬼的记忆在白衣庙里找到了几处存放东西的地点,一个从来无人进入的荒庙为什么要雇佣一个瞎老婆子“看守”?因为瞎子看不到她的雇主要她放的是什么东西,末了,她也看不到已经魔域化的不祥庭院,成了丧门沟魔域化的第一个牺牲品)
魔力(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如何称呼):枯竭状态
宝物:开山钥匙(也可以用来开地,透支过度的枯竭状态)
技能:开锁、攀援、无声移动、从嘉罗世界学来的名为鸦击的细剑剑术、以及从厉鬼处习得的军用刀法
修炼功法:步天歌(至简普及版)
法术:净化、封魔、入梦
恩,与穿越之处相比,看起来这几天的时间没有浪费的样子,穿越者——现在叫做华林了,走在通往双河县城的崭新旅程之上。
第一章 进城的准备()
货郎李四今天遭遇了好运。
他家到他已经是挑着担子来往于这些贫瘠山村的第三代,山里人很少拿得出现钱,他的担子上总有一半的位置要留给顾客们付给的实物:猪鬃、鸡毛、头发、烂布……有什么,他就收什么,因为能拿得出这些来换取他的货物的人也并不多。每次他在村口敲起他的小锣的时候,总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有那么多小孩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担子里的糖块、彩线、花布、铜镜,而他们的母亲总是恼怒地拖着他们远去,只有个把极其溺爱孩子的父母,才会在孩子的一再哀求下摸出点子什么来,他接到手里,估摸了一下分量和他应该拿到的利润,然后举起刀,从淡黄色的长方形大糖块上斩下一小截,递给等待了很久的孩童。
“再给一点吧。”孩子们恳求道,他们知道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必须在他们纠缠了很久的情况下,货郎李四才会再斩下宽度跟头发丝差不多的一点儿,算作“添头”,幸运儿喜笑颜开地捧着他今天的收获跑开了,留下一群没有他那么幸运的孩子品着他们的大拇指。
而今天,在他还没有到达村子敲起小锣的时候,一个泥猴儿似的小孩子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二婶子要我买东西,”他说:“她说别给叔叔看见。”
李四差点笑出声来,小孩子把他的“二婶子”的腔调学得活灵活现,李四大概都能猜出那个“二婶子”是谁了——尽管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儿面生——不过他也不记得他行走范围内十个村庄每个小孩子的相貌,他们看上去都差不多,一样的黑,一样的廋,一样的破衣烂衫,不管如何,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有生意上门总是好事。
况且是那样一笔可观的大生意!
小孩子看了他的货担,要了几根最好的钢针、一把小剪刀、一束各种颜色的丝线,一块簇新的花布和一根银簪子,凤头带串珠的,这根做工精致的簪子被李四当作了“镇担之宝”,每个村子都有许多女人渴望地看着它,把它当作一桩大得不可计数的财富,虽然它本身只有一钱四分重而已。李四从来没想过它也有卖出的一日,而且是在村外完成的交易。作为这些昂贵货物的代价,他收下了一个崭新的银钱,银子的成色很好,花纹质地跟他藏在自己家床脚下的那三个一模一样,正常情况下,他会怀疑银子的来路并思索自己会不会被当成盗贼的同伙,但是一桩由女人吩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来做的,购买妇人用品的,偷偷摸摸的交易让他依稀明白了一点儿什么,或者自以为明白了一点儿什么,他没有过问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得到这样一笔巨款的,他找光了口袋里的铜钱,还奉送了一大块糖。
那个小孩子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山路上,当货郎敲着小锣走进村子里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起某个“二婶子”怎么没看见。
“她十天前没了!”
货郎目瞪口呆了一阵,然后,他赶紧抓出那枚崭新的银钱,幸好,它还在,没有变成瓷片或者别的不值钱的东西,成色也依然很好,不过,因为他在众人面前不够谨慎地展示了它的缘故,几个眼尖的家伙恭维了他,他不得不又编出一个收到了某处欠账的谎话来脱身。
如果他看见他的货物的最终下场,他会更加惊讶的——穿越者华林将那块簇新的花布翻转过来,和着泥水搓揉了一阵,使得它不再那么显眼,然后飞针走线,把它裁剪缝合成两件合适的衣衫,不,他无论是在贼窝还是在学院都没有从事过裁缝的工作,他的针线活儿是在死人、以及活人的血肉上练成的——这件事不像说出来那么惊悚,因为嘉罗世界的牧师只在精神上从事医疗的工作,身体上的折损与复原是属于巫师的,而每个好外科医生总得先行练习解剖,穿越者也不例外。最终的成品看起来很像这个世界的平民服装,但是比现成的制品更贴合他的身材,也就使得他的活动更方便、更敏捷。他还在衣服内侧缝了几个口袋,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普通衣服所没有的,他将他从鸡鸣村带出来的东西都小心地收在了其中,包括他从祠堂里得来的那把小刀。
这些准备工作耗费了他一段不短的时间,却也有它的好处,在他再次接近一个村庄的时候,那些孩子敬畏地看着他,把他当作是一个什么“老爷”的跑腿小厮,华林还记得第一次踏进鸡鸣村之外的村庄时,那里的孩子们蜂拥而至,朝他投掷他们抓到的每样东西的场景——当然,不管他们扔出的是随手抓到的狗屎还是泥块,没有一样扔中华林的,可一个吵吵闹闹的尾巴不仅烦人,还提醒了他一个疏忽:王招娣从来没有踏出过鸡鸣村的范围之外,而鸡鸣村外的记忆都是他从首户周怀仁那里抓取的,你不能指望你面目黝黑陌生穿得一身破烂会跟一个带着随从的“老爷”在邻村享受同等待遇。
李四的货物不是很中他的意,他想要的不是一块花布,在这些八九岁就可以充当新娘的山村里显露自己的性别是件不折不扣的蠢事,从周怀仁的记忆里可知,每个村子都有不少于三十个光棍,还不算外来的流民,他习惯于战斗,可是也没必要和蚊虫们纠缠,幸好那块花布在翻转过来以后就不那么鲜艳了,洗了两遍以后只有眼睛很尖的家伙才能依稀看出它原来拥有的艳丽色彩——你能指望行走于山村的货郎担子里有什么质量上乘的好东西呢?这次买卖还给了他一点额外的收获:找零的铜钱,还有那一大块糖。
周怀仁曾在白衣庙里埋下几个坛子和箱子,华林在据它们为己有方面是谈不上什么客气的,可惜他现在的力气和身材只允许他取走里面最宝贵的一部分或者对他最有用的一部分:他现在的衣服内藏有一块小银镜,比货郎担子上的镜子加起来还要好;一个盛装了香料的丝囊,根据周怀仁的记忆,这种香料有祛病的功效;另一个丝囊里是几块拇指大小的红玛瑙,似乎是来自于遥远的北方,在嘉罗世界,它们在法术中可以作为红宝石的廉价代用品,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是否也能通用,至少它能值一些钱而且比通用的银钱要轻;两块豆子似的赤金和十枚银钱是通用的……呃,县里通用的货币。
其实就是县里也很少真的能用到这么大的数目,一枚银钱的购买力大概够十个人去一次县里最好的酒楼,这使得要把它在村子里花出去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华林原不想买那根凤头银簪,可是不买的话,他估计那个通常连铜钱都收不到几个的货郎真的找不出钱来,他担子上其他的簪子一看就是铜制涂银的蹩脚货,只有这根是真正的纯银,不仅价格昂贵,需要的时候还能立即当钱使用,糖则是意外之喜。
改换了装扮又有了零钱,他很顺利地就在陌生的村落里换到了食物,以及新闻。
“听说城里来了个仙官。”
“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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