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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修仙门派考察报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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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走了几步,草丛依然茂盛,赵小六脚下却忽然有了路,他既不急着赶路,两眼也就朝脚下的路多看了一眼:“咦?”
赵小六身为村里老户,又是男人,许多对王招娣而言的禁区在他根本不是秘密,王招娣只听说过的田家大院,没听说过的祠堂,他都一一走过,还走得挺熟,但是像白衣庙这等布置,他却是从未见过。院落里面既不是如周家青砖砌地,也不像田家红砖铺地,倒是像未修过之前的祠堂一般,院落里土石裸露,一条黑色卵石铺成的小径直向主庙而去。
他在未修过之前的祠堂后院里也看到过类似的布置,只是那里修的是白色卵石小径,“原来这两处是一人修造”,赵小六也只能想到如此,周大善人十五年前捐了五千块青砖铺了祠堂的院子,现在再去,是看不到那卵石路径的了。
他往路上走了几步,登时大感讶异,小路周围草木极盛,却无一枝伸到小路之上,“倒好像常有人走动一般”,一念至此,赵小六不由得被唬了一跳,会在白衣庙走动的是什么人?看庙的那个瞎老婆子是不怕的,可要是田家……他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子,最后打定主意,不管遇到什么,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把事情往招娣头上一推了事,方才壮了胆继续前进,不多几步,走到了主庙门口,正看到王招娣那个小丫头围着供桌转圈。
“这桌子原先可是摆在那里的?”穿越者指着大殿问道,主庙的门窗都没有了,倒也省得他们破门而入,赵小六眨巴着眼睛朝庙里一望,登时吓了一大跳:“啊呀!”
由不得他不大吃一惊,到庙门之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庙里竟是这么个光景!
大殿中央,供桌之后,原本应该摆着一尊女像,之所以说是原本,是因为这都是赵小六的推测——他是见过祠堂的供桌的,知道供奉的神主应在供桌之后不远的距离,而今,一座巨大的女像四分五裂倒在大殿里,不,他也不知道说是女像对也不对,那座泥塑依稀可看出凤冠霞帔,彩裙缤纷,彩绘的珠宝璎珞满身,刚塑成时应该和他在周田等大户家悬挂的八角画灯上看过的仙后差不多打扮,富丽堂皇、宝相威严,只是仙后一般随着天帝,这殿里却不像有天帝的影踪——这都是他后来想起来的不对处。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白粉彩绘的巨大泥塑被丢在地下裂成几截,露出了里面的木偶本相,那木偶——
不能怪他见了不惊。
木偶也是仿佛一个女子的形状,如果不是那女子的肚腹之处有八条白色手臂争先恐后地伸出,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尽管他嘴里如此说,脚步却是一步也不肯朝那个方向挪,他心里实实在在地觉得那木偶诡异之极,而当穿越者走过去将木偶翻过来朝向他以便求证之时,他更是手舞足蹈地朝庙外跑了好几步才停下——八条扭曲的手臂之间是一张正津津有味地咬嚼着一个巨大眼珠的血盆大口,鲜血正沿着它的牙齿淌下!
“这不是真的血。”穿越者说道。
“哦,哦。”
“真的血,早就干涸了,这是用植物汁液、油和矿物粉末调制成的彩绘,”穿越者一边摸那个眼珠一边问道:“村里有没有类似这样子的东西?”
“说……说什么?”
“看样子是没有——这是夷人的东西吗?”穿越者这么推测,不仅是因为木偶穿着黑袍,还因为那具木偶身上的彩绘纹样明显与泥塑的风格不同,倘若不是鸡鸣村之物,那就很有可能是本地的原住民,那些夷人所崇拜之物,这样的话,在木偶外面塑成泥像不仅是为了隐藏,也有镇压之意,穿越者所上的宗教课里,提及了许多破山伐庙之举,当权的祭司摧毁土著的原始多神信仰,推平异教的庙宇改立本教的寺庙在历史上乃常见之举,有时候,也有推平寺庙翻盖学校的,当然,学校是为了给当权者好处而建立的。在原来的神像上加以伪装,塑造成其他神像之举也有,不过……似乎与鸡鸣村的环境不大相符。
他举目四望,白衣庙里陈设不多,而且也和这泥像一般受了破坏,遍地是乱石烂木,正看着时,就看到角落里有一人正挥手招他,又朝墙角处连指了三指。
“这个我不知道,”赵小六说的是实话,他的祖先是与夷人战斗过,可,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啦!他这辈子,他爹他娘他爷爷,都没见过夷人的一根毫毛,“不听话,夷人来抓你了”“再淘气就教夷人吃了你”之类的话固然听得熟透,可是他对夷人的认知,除了“非我族类”就是“咱祖上赶走了他们祖上”,要不然,田家那些人也不至于穿个黑衣包个黑布把声音放得粗些就唬住了他们兄弟,实在是他们对“夷人”可说是近乎一无所知,对夷人除了穿黑衣以外的穿衣打扮彩绘风格更是彻底的无知,他正摇头,忽见小女孩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旁边的角落,唇舌翻动似与人说话,一股寒气直冲入脑:“田家人?”慌忙朝那里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连人影子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首户的家务事()
本名周怀仁的“周大善人”今年已经五十又整五岁,他是村里的首户,所以并没有人敢叫他的本名,又因为他为本村和邻村做了不少善事,所以外人一律背后称他做“周大善人”,他做这个首户,村里是服气的,又为祠堂捐砖,又修缮学堂的草屋,又垫付村里的粮税,往年他父亲在时,老户们还有人吵着要查祠堂的账目,他做了这一十九年下来,远近都晓得他是个善人,别说查账,换了第二家要做,村里都没人答应。近年来,他一是交游广阔,邻村都时常地请他话事,抽不出身,二是精神体力都不及年轻时,所以将一切繁杂村务都交与他兄弟周怀义做,在村里不大出头。
“王招娣”和赵小六在白衣庙忙活的时候,他刚刚起身,家里的丫鬟就托了个朱漆盘子过来,里面盛着一叠热乎乎刚出炉的椒盐酥饼,又一个盖碗,装着满满一碗蜂蜜芝麻桂花圆子。那椒盐酥饼是用猪油搅合了面粉,伴上椒盐、白糖、葱花,捏成饼形,刷上净素的好山核桃油,淋上芝麻,炉里烘得酥脆喷香,趁热吃时,轻咬一口,甜中带咸,咸中还带一丝鲜味儿,脆脆地嚼下去,满口芝麻核桃的香,吃得干时,揭开盖碗,舀一勺雪白滑溜的小圆子——这圆子是用面粉伴上三成江米粉做的,弹性十足又不粘牙,做成后用糖水煮了盛上,是他晨间常吃的点心。
早点吃毕,丫鬟又送上一碗红枣桂圆柿饼的茶,正喝茶时,他的兄弟周怀义匆匆掀帘而入,气色很是不好。
“坐下说话!”他既然这么说了,周怀义也就坐在他对面,一点也没有对着赵小六等破落户的蛮横模样,不像是与兄长话事,倒像个听训的小学生一般,虽然急得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却也没有敢先开口说话。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又待丫鬟摆完榛子松子等四色细果的茶点掀帘退出后,才凑到哥哥的耳旁:“田家的人干坏了事!”
“他田家的人干坏了事,与我周家有什么相干?”周怀仁慢慢地说,不紧不慢地手剥了一粒松子放入口中,语气很是严厉:“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哎——是我糊涂,不该与田二娃说什么鸡公井上缺矿奴的事儿,”周怀义捶胸顿足地说道:“谁知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村里人头上!”
“你们打到村里人头上的主意还少?”周怀仁冷笑道:“祠堂里聚赌,一块神主一百,我都听说了。”
“是哪个新户穷鬼乱嚼的舌头!”周怀义一听大惊,义愤填膺道:“旧例原是有的,没钱不要进祠堂啊!”他喊得山响,却把聚赌的事略过不提,单提“有偿牌位”的事,因为他在这方面是有法理可循的,不怕他哥和他计较,两百多年的村子,一百多户人家,为啥立在那里享受香火的牌位统共只有一百零七块呢?
明面上的理由,是祠堂窄小,止容得下“有功”之人,更为实际的理由,是祠堂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祖宗们的屋顶、香火、血食无不赖着子孙的捐献,所以,有钱人活着受全村的敬奉,死了也受着全村的香火,没钱人只能埋到坟圈子的一个角落,指望着子孙后日发达了,一口气为祠堂送上许多钱银,提携他们也登堂入室,坐在祠堂里享用一享用。
和拍卖祖宗牌位位置不同,在祠堂里聚赌是没有先例的,故而周怀义也就不提,省得他哥再揪着这事。
“旧例原是七十,你给涨了三十,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周怀仁果然没继续说聚赌的事,又剥了一粒松子进嘴:“簿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怕是不敢把簿子给人看了。”
“祠堂的簿子从来没有给外人看的理!”周怀义叫道,看着他哥眯着眼睛,气又泄了,他说的外人是指祠堂管事以外的人,可是周怀仁才是真正的祠堂管事:“这祠堂出息小,花销大,哥哥你又不是不知,又要负担全村的年猪,又要应付上头的差饷,又要雇着扫除的人,砖头瓦片,一样一样的都是要钱,年猪少了村里人一定嚷起来,上头的差税也没有不给的理,娃娃们又要读书……”
“现在知道后悔了?”周怀仁笑道:“在我手里,以为是个肥缺,讨了去才知亏空有多大。”
“唉,唉,这都是我的不是,到如今——”其实他这话说得也有些不甘,周怀仁交到他手里的簿子,原是有些亏空的,当时说的是历来如此,他又琢磨着自己不如兄长般做善事使钱,最根本的是这祠堂管事的职位周怀仁不是非交给他不可的,所以当时他讲过几句也就接下来了,谁知一年一年地过去,起初祠堂佃户交粮时他还请人喝一角酒,现在是量了又量,落了又落,搞得一干佃户叫苦连天,他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祠堂名下的那些租子,粗看似乎很多,付了一应开销之后,反而每年还要他添补若干钱粮,管了几年,本指望捞些油水,谁知竟一年不如一年了,不得已和田家合在一起开赌档赚钱,又摊上这么件事,眼看把鸡鸣村的天都桶了个窟窿!
赵小六打翻了田金豹逃走!
听到这消息他魂也吓飞了,慌忙地跑到他哥这里来拿主意,就像赵小六说的,掠卖新户是一回事(然而也不该卖他周家的佃户,他对这点确是不知情),把带路的老户也一起卖了是另外一回事,村里嚷嚷起来,他这祠堂管事的一准做不成!
他能与田家一起发财,不是因为他有多大本事,也不是因为他和田家有什么人情,不还是因为他掌着祠堂,可以给田家的赌档提供地皮,又凭着祠堂管事的职位不给老户们说理,包庇田家……可卖老户这事非引起公愤不可!
田家倚仗武力在村里横行霸道,一干村民愚昧胆小,见周首户不替他们出头也不敢说什么,新户更是没人会放在心上,可是掠卖老户!其他人定要和他拼命了!他们拼不过田家,还拼不过他吗?
赵小六此人不知心机深沉如此!平日里不声不响,临了居然做了个大的!
那田家也真是,吹惯了什么他田家一人就能打得几个人不得近身,他也信了,未想如此不中用,几个人围堵一个就被打翻一个!到末了,还得求着哥哥拿主意,与村里说情,不要罢他管事的位置,所有的坏事都归与田家人便好,呀,这正是他哥一开始与他讲的话呀!他怎么如今才想到这个关节!
他一边恨着赵小六,一边指望他哥放话,他哥放了话,他管事就稳了!
“事到如今才想起我来。”周怀仁冷笑道:“我过去与你说的话,你能听进去一成,也不至于此。”
“兄弟的错处兄弟都知道了,这次还是哥哥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搭救一把吧。”周怀义哭丧着脸说道。
第二十二章 幽灵()
白衣庙里的赵小六自然不会想到他的这番举动还与祠堂的管事、周大善人的弟弟扯上了干系,不错,他是非常不满周怀义“眼睛里只认得钱银”,可他哪里知道卖人的主意是这个在村里有体面的老人出的呢?王招娣限于身份,不晓得祠堂后院的摆设,他限于身份,不晓得周怀义与田二虎的合作远比他想象的深,他对周怀义不满,然而他从未把周怀义当作坑害他赵家兄弟的主谋之一。就像周怀仁所说的“他田家干坏了事,与我周家有什么相干”,这句话在明面上,已经完全可以堵住赵小六和绝大部分村民的嘴巴了。其实,周怀义冷静下来,略想一想,也能想通,他顶多算是“不合与田二娃说卖人的主意”,那卖老户的主张从来不干他事,但是,这次的事情发展,实在是太出乎周怀义等人的预料了!
田金豹的能耐,周怀义是亲眼见过的,两块叠在一起的红砖,他能一掌劈开!田家大院里他练功的角落,几块红砖都是踩得稀烂,陷下去一个凹坑,虽然那低温烧制的红砖本就不如他周家的高温青砖结实,平铺砖头也不像竖插青砖那样耐损,但是周怀义心里明白,田家的二代子弟里,田金豹是有数儿的了,别的不说,他的个头比他的大哥还要高出一头去,生得真是虎背熊腰,这村子就没他放在眼里的人,一心想仿着他三叔的例去“县里”,没想到县里没去成,先折在了这小小的鸡鸣村!
至于那混混赵小六兄弟,周怀义是连正眼睛都不瞧他们一下的,灌下两口黄汤什么混话都敢说,田金豹一个巴掌下去,又准保教他们喝下去的黄汤都尿出来!田家开在他祠堂里的赌档大约是把赵小六家一点祖产,骨油星子都榨得干干净净了,三成抽头落在他周怀义口袋里,可那又如何?作为周大善人的弟弟,祠堂的事实管理人,抢着巴结他的多呢,他到田家大院,也是历来花厅里坐着与两兄弟喝茶的,像赵小六这等落魄老户,哪里在他眼里!闲时与周家二虎算计一算计,也曾说过:“赵家那两个惫懒东西,怪话甚多,早晚教训他们个大的,把那两间草屋夺来我做个牛圈也是好的。”说时,轻巧得与杀鸡并无分别!
可是赵小六居然放翻了田金豹!
这着实把他吓到了,莫非赵小六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已经私底下装作赌鬼,把他们这些年来在村里胡作非为的罪状攒成一本,就等“卖老户”的罪名一揭,马上领着人要打翻这黑幕了?
平日里倘有人这么与他说,周怀义肯定是一句放屁没跑了,可是田家那几个亲信的子弟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颜色都是他亲见,田金豹被打翻也是他亲耳听见,后面的推理,也就顺理成章了,在这种自己吓自己越吓越真的情况下,他就撇了田家兄弟,先“大难临头各自飞”,跑回周家求他哥哥保他了。
赵小六此刻要是有知,晓得自己竟把堂堂祠堂管事唬成这样,定然哭笑不得——假若他现在还笑得出来的话。
王招娣两眼直视前方,唇舌蠕动,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
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朝那个方向望了又望,看见的除了灰土树叶烂木头,就是一只白色木手还略微显眼点儿,这木手可能是从刚才他看到的木偶的八条手臂上掉下来的,想到那八条白色手臂他又吓得一哆嗦,神像多几条手臂原不是什么大事,画灯上的仙女像也有四条手臂的,各拿钟锤等宝物,可是那木偶的八条手臂,太他妈邪了!
一般人想到的“八条手臂”不过就是像画灯仙女像一样,几条匀称白臂自然舒展,手中拿着仙家宝物,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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