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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有约-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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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人群的最后方,看到了那带着烟灰色帏帽的熟悉身影。
但也不过是刹那的一愣,转瞬便恢复正常。
他继续往下讲,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留意着那个地方。
他担心她的异族身份被现。
毕竟人妖殊途。
她那一头银色的长若是暴露在人前,必是会引出一波麻烦。
国寺有**力加持,不知她的道行能坚持多久。
长夜有些心乱。
这一次讲经便有些匆匆了。往常他会讲满整整两个时辰,但今日讲了一个时辰便结束。
讲经完了照旧是陪同一些贵人用素斋。
国寺之所以能以国寺为名,便是和这些贵人的支持脱不开关系。长夜虽是不喜这些,但身为住持,这是他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自他十八岁那年,师父隐退,将国寺交到他手上,他便在修行的同时一直尽忠尽责的履行自己的义务。
师父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于是,他便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种种缠身的俗务。
“大师,今日来,除了聆梵音,我还受人之托,前来赔罪。我大王叔身在地僻的锦州,不知是大师驾临,多有冒犯之处。恰逢大师今日讲经,大王叔便托托小侄前来转圜。”
俊逸贵气的十三皇子吃罢斋饭,开门见山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并未见过中山王。”
长夜平静道。
他说的是事实,但听在十三皇子的耳中,便是自己期待的另外一种意思。
十三皇子了然,转移话题道:“听闻大师为一名女子走遍整个锦州,去寻最好的牡丹,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这般逸闻自是传的飞快,不出几日,长安宫内便已是沸沸扬扬。
十三皇子知道长夜从不撒谎,也没有高僧的架子,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是真。”
长夜淡淡道。
“哦?这可是奇了。”十三皇子错愕不已,收起散漫的架势,又问:“锦州牡丹少说也有数万株,这一株一株看下去,三日也未必能看尽,不知大师是如何。。。。。。”
“用心。”
长夜淡淡道。
十三皇子讨了个没趣儿,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自己最终的疑惑:“听说大师最后送了一袋花种给那女子,不知是否属实?”
“正是。”
“这其中可有什么玄机?”
“嗯?”
长夜疑惑。
十三皇子尴尬的咳一声,轻笑道:“本王驽钝,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那女子不是要锦州最好的牡丹,大师你送她一袋花种,这,作何解释?”
“自己动手。”
长夜仍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十三皇子愣了片刻,转瞬明白过来,击节赞叹道:“不错,妙极妙极。不愧为大师!自己亲手种出的牡丹,可不就是最好的牡丹么?管他魏紫鹅黄,山野牡丹,谁也比不上自己付出心血才得到的东西。”
再寒暄一阵后,十三皇子起身离开。走之前,留下一批善款修缮国寺偏殿。
但那些却和长夜没什么关系了,寺里自有人去接洽。
他回到了自己的草庐。
草庐一如既往的空荡。
推开冥室的门,一眼望尽。
孤零零的蒲团,堆在墙角叠好的被褥。
没有那个人。
长夜默然的看了一会儿,回到藏经房,准备校对经书。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长夜放下了,站起身,留下书案上淋漓的墨迹自干。
天边云霞灿然。
草庐被日光映照的美轮美奂。
长安有两座以金碧辉煌驰名天下的宫殿。
一为帝王的金殿,集齐了人间最为精美的技艺,端的是奢华辉煌。一为菩提山上的清安居,草为庐,日为影,如佛光显现。
长夜当初建草庐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阻挠。国寺的住持方丈住在几间草屋内,在众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看来实在是不成体统。但建成之后,一袭白色僧袍的少年方丈站在草庐前如沐佛光踏步而来,反对的意见终是销声匿迹。
一路行下,守卫山巅的武僧纷纷无声合掌行礼。
那群人虽说退让,但为着他的安全考虑,还是送来了诸多人护卫。长夜执意坚持,方才让这些人没靠近草庐,只在山巅唯一的出口守着。
长夜在国寺行走,遇到走路的僧人,不论年纪大小,都会恭敬的朝他行礼。
这礼这敬,不仅是因为长夜是国寺之主是天下佛修的最神往的天才,更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对他个人佛学造诣和为人的敬佩。
哪怕是一些心高气傲的老骨头,也不得不承认枯寂这老东西的眼光是在是毒。
枯寂是长夜的师父,是上一任的国寺之主。
当初,枯寂力排众议将国寺交到这个弟子手中,他们几个老家伙颇不服气。但锦州之事以后,他们不得不佩服枯寂的识人之术。
作为佛教最高的那几位,消息渠道自是四通八达。方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们都看在眼里。
锦州长夜的破解之法,实在是妙绝。
一般人可能不明白,但浸|淫佛典多年领悟颇深的他们,却是瞬间明了。虽说是明了,但这般法子,他们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到。
第二百零七章 隔世约(11)()
如果说,无遮大会让他们这群老骨头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对他有些欣赏之情,那么后来草庐事件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年轻人误打误撞而已,最终让他们真正折服的,则是年轻方丈这一路的所作所为。Ω ┡趣.b.
锦州牡丹僧,则是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
信服之后,则是切身的为之考虑。
后辈能比前辈更有前途,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对国寺、对佛教来说,少年方丈已经越了国寺历史上诸多的先辈。他们在信服之后,便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放在了这个人年方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身上。
枯灭行礼之后,便邀年轻的方丈去静室一谈。
两个蒲团,相对而坐。
年长的僧人终是开了口:“住持方丈,此去,一路可还顺畅?”
长夜颔:“托师叔挂念。”
僧人止住了长夜的礼:“老衲本不该多言。但你不仅是师兄最为看重的后辈,也是我们国寺所有的希望。有些话,老衲终是忍不住说上一说。”
“师叔请讲。”
“住持方丈天资卓绝,悟性非常人所及。于我佛一道,也是造诣颇深。对此,老衲很是宽慰。我国寺终是后继有人。然,住持纵天赋惊人,也未曾入红尘历练。老衲担心,锦州的牡丹种子在住持的心中已然埋下。”
长夜默然不语。
见长夜沉默,枯灭叹息一声,换了语气道:“别人看不出,但老衲却是看着你长大的。若不是动了心,以你的个性,怎会任那女子一路随行?这一次,若不是老衲信,住持方丈还准备在朝北城外的破庙逗留多久??”
枯灭面上皱纹层叠,眼里精光却是不减。他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长夜,似是不放过长夜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枯灭是枯寂的师兄弟,也是枯寂最为信任的人,在长夜接任国寺之主时,枯灭就坚定的站在了这个年轻方丈的身边,成为任住持方丈最忠实的拥趸。
枯灭的话像是一记警钟敲在了长夜耳边,略有些振聋聩。
长夜却是不赞同:“她资质颇好,可度。”
“于是,住持方丈便一路随行,欲度化她?“
枯灭步步紧逼。
长夜答不出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随行去了朝北,然后一起在破庙度过了那么些日子。
“若是老衲没有记错。住持方丈当初离山而去,便怀抱着宣扬佛法追寻经藏外大道的宏愿。于是三年内风餐露宿,一路向西,从不停歇。为何自锦州之后便变换路线折向了北,不仅如此,还在朝北这个小城逗留了数月之久?”
枯灭摆出了事实。
长夜无法回答。
枯灭却不给他犹豫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若是因为此人有慧根可度,点化两句便可。住持方丈便一路随行,难道仅仅是因为此人救过住持方丈的性命?”
“长夜知错。”
“知错只是认识到错误,和悔过仍由一段距离。老衲望住持方丈悔过。”
枯灭道。
“长夜自去戒堂领罚。”
“老衲希望住持方丈疼在身上,记在心中。十丈红尘,三千烦丝。既已出世,便莫要走回头路。”
枯灭不再紧逼,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长夜谨遵师叔教诲。”
“我自小和师兄亲厚,你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虽然我们身在佛门,但能够真正脱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国寺的希望,佛教的希望,师兄将其放在了你的身上,我亦对你寄予厚望。你须得谨言慎行,切勿要让师兄与我失望。”
“是。”
长夜去领了二十戒鞭,却是眉头也不曾皱上一皱。
参禅悟道本就是他心之所愿,更何况还有师父师叔国寺众人的期待在其中。
他不该心乱,不该动心,也不该在那一个中午跟在女子身后说想要度她。
最后,他不仅没能度她,自己反倒一头栽了进去,沾了情障。
长夜闭门冥思数日,又抄了数日的经书,方才按压下心间涌动的陌生情愫。
那狐妖又来了两次,但长夜都没再见她。
那副名为故乡的画长夜放在门**与了她。
隔着门,他和她告别。
“风施主,你我萍水相逢,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长夜执意和她撇清干系,便连风姑娘这一熟稔的称呼也弃绝了。
一声风施主,表明了他的态度,隔阂又不失礼数。
“为何?”
“风施主,贫僧度不了你。”
我看向紧闭的大门,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捡起放在地上的盒子,转身离去。
朝北的破庙落了灰。
门前的杂草又生了蓊郁的一路。
我在破庙前坐了一阵,开始拔那庙前庙后的草。
砍了竹子做了篱笆,又翻土,撒下了花种。
无数的夜晚,我辗转反侧,想不明白为何长夜的态度忽然生出了那么大的变化。
白天我侍弄那光秃的土地,饿了就去镇上买两个包子,有时荤有时素,但无论换哪一家包子铺的包子,都觉得吃起来索然无味。
最终,我扔下包子,下了山。
朝北距离长夜很近,不过两日路程便可到达。
一路隐身,来到了熟悉的草庐前。
长夜不在。
冥室内的被褥仍旧好好的放置在那里,和我走时的那个清晨一样。
我展开被子,准备躺一躺,怀里却掉下一根红色的木签来。
那一日,我随口道来求签,为了圆谎,便在天亮不久装作上山求签的客人来摇了三次。
三次都是一样的签文。
寂寂西窗青灯影,玉管朱弦无人听。
解签的僧人说,若是求姻缘便是一场伤心,只能得一个相伴青灯古佛的结局。
我失魂落魄的离开,看到了高台上端坐的长夜。
他正目光淡漠的讲经。
我与他之间,隔着茫茫的人海,还有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台。
他俯瞰众生,我却在众生之中。
那熟悉的目光,一视同仁,不再为我一人停驻。
我攥紧手心的红木签,终是在人群散时,浑噩的随着人流前行。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到了无人之地静坐半夜,又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暗夜里只有一豆灯光,还有一个欣长的剪影。
他仍没睡。
我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上前敲门。
没开。
第二夜,也没开。
门外却多了一个木盒子。
第二百零八章 隔世约(12)()
隔着门,长夜的声音传了出来。趣.b.
“风施主,你我萍水相逢,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一句话将我犹豫缠绵的心事,打入了寂静的冰川。
“为何?”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风施主,贫僧度不了你。”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曾想过,长夜为何会和我一路同行。最为可信的答案,便是他最初给我的回答,他觉得我有慧根,想要度我。纵使我明确的告诉他,我不愿回头。
但他并没有听。
几月同行,除了偶尔的闲话,我们谈论的最多的,便是一些佛经禅理。
我早该看清,一直以来,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也会退一步,给我买肉包子。这贴心的细节,被我看作破冰的征兆,又被我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视为逐步萌芽的脉脉温情。
我加入了那累世情感的重量,却又想抛开一切重去爱。
多么荒谬多么矛盾!
还很愚蠢。
弯腰捡起木盒,我终是转身离开了那紧闭的门扉。
破面的时光也不算难捱,除了偶尔的想念,一切都还算好。
第一场初雪来了。
积攒半月的雪又化了。
初春的时候,门前的地被我翻开一块,种下了那一包种子。
也许来年它们会找出繁茂的植株,然后开出颜色各异的娇媚花朵。
我看着那一无所有的土地,静等花开。
有时候会想起长夜,想起他的突然疏离,我辗转侧,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他的态度会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若他只是想要度我,为何后来却只是与我探讨并不谈及越出的话?
迷惑的念头随着日子的流逝像是野草在我心底疯长。
我抛下渐渐变得索然无味的包子,闭门一夜后,走向了长安。
长夜自藏经房走出,推开冥室,准备静坐冥想,谁知道,看到了那一见过后便再也难忘的面容。
他本已下定决心忘却,也不再想起,但不知为何,只不过一眼,他便从那微侧的身躯想起了那匆匆一瞥的惊艳面容。
长夜掀起僧袍,默默的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看着女子。
直到月上中天,那一直背对着他的身躯方才轻微的动了一下。
散落的银丝慢慢升起垂下,女子坐了起来,扭头,正对上长夜淡如月光的视线。
“你回来了。”
“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暗哑,长夜的声音却仍是清冽的如月光下的溪水正滑过山石。两人的声音不同,却是异口同声,带着一股奇异的和谐。
说罢,女子轻声笑了起来,长夜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上一次说等花开就再问我一次,现在还作数么?”
我问。
长夜眸光微抬,看向女子的衣衫,碧色莹莹,如山间的繁盛的藤蔓。
这碧色让长夜想起又是一年盛夏过去了,又是秋天了。
去岁的这个时候,他隔着门,对她说:“风施主,你我萍水相逢,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然后,女子捡起他故意放在门外的木盒,一个人孤索的在深夜离去。
流光易逝,最是无情。
不曾想,一年了,他还能再见她一面。
长夜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淡淡颔。
“可一年到了,花还没开。”
我看着长夜,定定道。
“时候到了,自是会开的。”
自那夜过后,女子时不时便来草庐借宿。
长夜也渐渐习以为常。
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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