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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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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这口窑,废弃这整窑的砖瓦。
这是意外,并非妖邪作祟。正如酒癫子所说的,“药医不死病”。那种死症绝症,任你华砣再世,也是无法可想。该死之人又如何能救得住呢?
唉!我叹了口气。刘映华父子是胡汉三刘得勇的二伯和堂兄,同自己一个生产队,早晚相见,十分熟悉。曾庆富是七队的,虽不是很熟悉,却也时常能遇到见到,好好的三个人突然遭此横祸,生死不明,能不让人揪心难过么?
傍晚时分刘得武开着拖拉机回来了,从车上下来了刘映国和曾庆富儿子曾凡群几个人,最后下来的是守着曾庆富僵硬尸体哭泣的刘得安。
曾庆富还未等到医院,半路上就断了气。他是为了救刘家父子而死的。
据李解放等人说,当时出窑的有七八人。其时砖瓦己出了大半,正准备收工。刘映华和刘得安父子走在最后。垮窑毫无征兆,窑顶垮塌时刘得安刚在窑里直起身子,曾庆富已到了窑门口,他只要往外跨一步就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劫,可是他非但没有往外逃,反而飞身扑过去将刘得安按压在身下,同时一脚将身旁的刘映华踹倒,就是这一踹,让刘映华躲过了砸向头部的砖头。
垮塌的青砖从一丈多高的窑顶砸下来,将他们埋在窑底。而曾庆富硬生生的弓身抗着重伤重压,直到血尽力竭,得已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刘得安。刘得安仅受了些轻伤,半路上曾庆富一断气他就醒了。
曾庆富户外横死,本地习俗尸身进不得院门入不得厅堂,灵堂搭在院子前侧的空地上。考虑到天气尚还炎热,加之他又是凶死,征得他家人同意后决定只停灵三日,十六日早上发丧。丧事的所有费用皆由刘家负担。
他是为刘家帮忙,更是为救刘得安而遭此横祸的。刘家如此,理所当然,也无话可说。刘得安不顾身上有伤,也不听劝告,执孝子礼,日夜守灵。
曾庆富在生时因羞于女儿曾素莲的负义悔婚而继绝了父女关系。女儿这二年未曾回家,但和母亲等人都有联系,父亲罹难,她哥哥当时在镇上邮局就给她单位打了电话。
二年多未归的曾素莲于中秋节当天从阳洲往家赶,傍晚时分回到了杏花村。是他公公派吉普车送回来的,不知为何,城里的丈夫没来,只她独自一人。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她挺着微微凸着的肚子,在村口下车后,一路哭叫父亲,几次哭晕了过去。
分手两年多的昔日情人灵堂相对,所有人闭口不问她在城里的一切。曾家的兄弟姐妹也不和刘得安多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刘得安却一如从前,主动和曾素莲说话,劝说开解,倒茶递水。曾素莲一直垂首流泪,整个一夜都未抬头说话。
9月9日0时10分,中秋节当夜,共和国的伟大巨人**主席逝世,举世致哀。天亮后村民们从广播里听到了讣告。真正的天地齐哀,山水含悲。
曾庆富的发丧不可更改,送殡下山后,曾素莲稍作停留,就要动身返回阳洲单位。出了**逝世这样天塌地陷的大事,她不可能在家多留,送她回来的吉普车司机更是急得恨不能车轮变机翼,马上可以飞回单位。
大家将她送到村口。刘得安走在最后,临上车之际,众目睽睽之下,曾素莲走到刘得安身前,对着他深鞠了一躬,用她已经嘶哑的嗓子哭着连声说道:
“对不起!抱歉!对、不、起”
刘得安一瞬间泪流满面,眼看着她登上吉普车绝尘而去,蹴在地上以手掩面,半天不能起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卷 春笋 第四十七章 倒霉的刘书记(修)()
公元一九七六年,岁次丙辰,生肖龙,闰八月。这一年是共和国成立的第二十七年。我不止一次地听见过大人的偷偷议论:闰八月年景不好,:”闰七不闰八,闰八动刀杀“。按闰月推测世情,这近乎荒诞,更显得牵强附会,但世上事偏偏多有巧合,这一年山崩地裂,山河变色,确实是华夏人民最揪心的一年。
年初的1月8日,最受人民尊重的人民好总理周恩来逝世。
天崩一一吉林陨石雨。3月8日,妇女节,一颗重大2吨的陨石于13时1分50秒左右,在吉林市郊区县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呜,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并于离地19公里的高空发生爆炸,大大小小的陨石碎块散落下来,形成了陨石雨。三千多块陨石碎片散落在永吉县及蛟河市近郊,最大一块重1770千克,比美国1948年2月发现的“诺顿“陨石还大,为世界最大陨石。
地裂一一西南方地震。5月29日,云南西部先后强震3级、4级,九县损失巨大,亡98人,重伤451人,轻伤1991人,房屋倒塌损失42万间(当时只有地震报道,伤亡损失数据都是后来的报道)。
7月6日,小暑前一天,全国人大委员长、“总司令”朱德逝世。
再次地裂一一北方唐山大地震。7月28日,唐山丰南一带发生8级大地震,损失特别巨大,死亡人员2万,重伤4万人,轻伤和财产损失不知其数(具体伤亡数均是三年后的报道)。
9月9日,龙年中秋节当夜0时10分,共和国的开创巨人**主席逝世,举世皆惊。我记得很清楚,追悼会上,村里很多人都哭了,尤其是老人,伤心程度绝不亚于自家的亲人离世。
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有哪么巧,一九七六年的的确确揪痛了华厦人民的心。国运关乎家运,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国为家之根本。整天在田间地头劳累的农民或许没那么深刻,但老书先生是读书人。
老书先生不止一次的议论、感慨和叹息,这让我也不止一次的惊异、惊心和震撼。老书先生骨子里是个知识分子,尽管命运坎坷,时运不济,落魄一生,却心有家国,关心国家大事,他家有一台村里人少有的破旧红梅牌收音机,经常收听新闻。我的许多是非观,都是他影响的。
他常常和酒癫子一起偷偷的议论时局,但更多的是议论杏花村大事小情。
谈论杏花村,最多的当然非书记刘映国莫属。
说起来我们杏花村这一年最倒霉的确实是大队书记刘映国一家。祖父、父亲前后脚相继离世,砖瓦窑垮塌,压死了曾庆富,大弟刘映华多处重伤,侄儿刘得安也差点丧命。这几件事摊谁家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刘映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是个不服犟(不服输)的性子,三场丧事,加之大弟治伤,搁一般人家恐怕得拆屋卖瓦的破家了。他家大业大,虽然没有破家,却也是元气大伤。
尽管如此,他修屋建房的计划仍依旧不变。他东挪西凑的借了一些钱粮,并且还决定加快速度,争取年底住新屋。
桂油匠死了,他开了个干部会,将那两间杂屋买下拆了。为了节约开支,许多事就不再请人,全家老少齐出动,他也亲自上阵,加班加点的平整地基,力争在年前落成新屋的愿望不放空。
这段时间他心里隐隐约约的还有些不得劲,弄得他有些心神不宁。他得过祖父和父亲的传承,术法修为自认不低,桂油匠临死反扑与父亲同归于尽后,他才认识到天下之大,能人众多,自己不是天下无敌的高手。毕竟他的传承来自鲁班祖师爷一脉,与玄门在远古时虽然同源,一度还有过谁是术法正宗的争执,但几千年发展下来,因为术业有专攻,匠师和术士还是存在着差别的。匠师们注重的是技艺,所习术法虽与道家同源,却多与生活和劳作相关,驱鬼驭神的神通一般来说和专职术士差别较大。
他自衬这几个月自家已经是够背时倒运的了,如今应该是劫运已过,不会再出问题。但他还是极为小心,这段时间他极少去大队部,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大队长曾成功处理安排,包括开会和出外参观学习。除了非他出面不可的事,一般他都是能推则推,整天在宅基地上忙碌。
地基平整好了,刘映国亲自放线下桩,用石灰线规划了基础,找老书先生择了个黄道吉日。刘老满带着几个侄儿侄女,放了一挂“千子连“鞭炮后破土动工,清出基础泥石。刘得武在采石场拉回了三拖拉机的青片石,只等石匠师傅砌好基脚,就可安门砌砖了。
石匠请的是黄世仁父亲李石头。为此,刘映国亲自去公社采石场替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进入闰八月,已是秋高气爽了。碧黛的群山之中夹杂着泛黄的落叶乔木,不时的有红艳的枫叶点缀漫洇。梯田里的晚稻一片金黄,山地的红薯墨绿的似乎有些化不开,瓜架上的藤蔓已经枯黄落叶,底下的野草倒是结满了红红黄黄的小果,开花时一样的热闹。
刘映国从院子里出来,起眼往大队部看了看,抬脚就往左侧油厂走。
新屋地基场坪上正热火朝天,李石头带着一帮人在砌基脚。离秋收还有几天,农事并不忙,曾庆虎、周立民几个和刘家兄弟走得比较近的人都来帮忙,进度很快,估计三四天就可砌好。
李石头四十多岁,敦实黝黑,铁塔一样的壮汉子。偏生心细手巧,洗磨錾碑,开料下脚,粗细皆能,是方圆有名的石匠。看见刘映国,高声招呼道:
“刘书记你过来看一下,大门前经墙(注)这里好像还莫挖到实地,这样砌你看行不行?”
刘映国走过去,径直到了大门位置。李石头几个正在码石灌泥。经墙不比垛墙(纬墙),一般受力不大,自己这基脚挖下去也有三四尺深了,其它都到了实地,惟独这一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建房他是行家,这点自信他有。
“莫问题。既然你已经开始砌了,稍微加宽一点就行。”
说话间他抬起右脚想跨过这条三尺多宽的壕沟,去到对面看看,不料左脚踩在湿泥上,一用力向下一滑,“扑通”一声掉到沟里,好才他眼疾手快,双手撑住了身下的石头,头面胸腹未曾碰撞到,可手被擦破了皮,右腿膝盖撞在青石上,痛得他呲牙裂嘴的“咝咝”直吸气,脸都成了寡白。
“真日他娘的晦气”
他恶狠狠的骂了句朝天娘。李石头几个忍住笑,忙将他搀出壕沟,他在坪地上站了一会,慢慢的回过神来,伸展了一下右腿,痛是痛,但未伤到筋骨,有血水渗出,估计开了个口子,倒是问题不大。
他摆手让大家继续干活,不用管他。忍着痛又在一旁转了转,才一瘸一拐的回到院子。
注:经墙,建筑术语,旧时房屋为了盖瓦流水,屋顶均为“人”字形结构,左右枞墙砌成“人”字垛子以便排放粱木,叫垛墙,前后的一字横墙叫经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卷 春笋 第四十八章 秧田里出禾线(注)()
本来这一向刘映国心情已舒畅了很多。前一向他这个一家之主难过焦虑,苦涩得不能吞咽。急需一桩事情来分散他心思,开解他的愁闷,发泄他的痛苦,并借此提振全家人的心气。所以他才咬牙坚持,一定要在年前将新屋落成。他相信,随着在紧张的劳作中新房一间间的砌好,全家人将一扫阴霾,自信和骄傲会将大家庭凝聚的更为紧密。
想不到人背时卵生疮,放屁也能砸痛脚后跟。迈个口子都能摔一大跤,日他娘的,难道真是自己老了?
刘映国在外面忍着疼痛,返回院子时,身上都出汗了。双手擦破了皮,腿也开了口子,哪能不疼痛?更何况他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很少下田地,五十多岁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了。
趁院子里的人正忙着莫注意他,他踅进屋里洗了手,挽起裤腿一看,膝盖下方果然扎了个小口子,他拿出药膏抹了,坐了一会儿,待疼痛退去,他才走了出来。
院子里木香扑鼻。这些天他和四弟刘老满带着几个侄子在院子里做门窗。
此时刘老满和侄儿得贵、得安、得荣几人正挥汗如雨。刨的刨,凿的凿,锯的锯。地上堆满方料,遍是刨花木屑。院墙边竖放着几张已做好的门窗。
他们兄弟几个在祖父和父亲的教导下,一个个都是出色的木匠,可惜二弟映华重伤在床,少了个主力。
想来也真是万幸,据映华说,要不是曾庆富一脚将他踹倒,垮下来的青砖就会直接砸在头上,肯定也会和他一样命赴黄泉。
也幸亏后来送医院抢救还算及时,加之曾凡亮高超的伤科退水,伤倒是无碍了,人却依旧卧床。好才有贤惠的弟媳无微不至的照顾,倒也不用担心。曾凡亮也说了,安心静养,一个多月即可痊愈。
三弟映民在公社学校当老师,只有星期六下午才能回来帮忙,星期一早上再赶去学校。
九间正偏房,加上杂屋,门框窗子几十个,还有梁木楼枕,光靠他和四弟老满,?肯定费时太久,于是,几个半桶水子侄全上场,总算他们还有些基础,边干边学,进度倒也不慢。
刘映国他是老大?,又是房屋的总设计师和总工程师。他专门负责选料划墨线。闲时就指点得安他们几个的榫线要点和斧凿技巧。他走进院子,刘老满对他说:
“刚才成功来找你,说是六队的谭满妹家出事了,她娘寻短路上吊,好才被发现得早,人救下来了,要你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他没说是为嘛事么?”刘映国皱着眉头问道。
“听说是满妹子出事了,你去了就晓得了。”刘老满挥斧劈料,头也未抬。
“满叔也是的,这事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不就是殃田里出禾线吗!也不晓得是哪个畜牲,满妹子才多大?好像才满了十七哩!”
二十岁的刘得贵停住正在凿着的榫眼,大声插话。语气里透着激愤。
刘映国吃了一惊,这可是大丑闻。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他不由勃然大怒:是哪个不开眼的畜牲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揪出来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他重又进屋擦了把脸,脱下沾满木屑的衣服,换上四个兜的干部装,匆匆的微拐着往六队走。
六队在水库尾部的对面。谭满妹娘女家单门独户,住在回水湾的小山坳,刘映国赶到时,低矮破旧的土屋里坐满了人。有大队长曾成功、副书记李求德,民兵营长曾凡智,六队生产队长李蛮牛和两个身背长枪的基干民兵。
隔壁里屋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哭声,妇女主任和六队妇女队长等几个女人在里面低声劝说问话。
曾成功见他蹇眉竖眼,满脸怒容的脸色不善,赶紧简单的向他做了汇报。
今天早饭后队上出工,谭满妹迟迟未到,妇女队长曾秀英过来叫她,隔老远就听到满妹子的尖声哭叫。她飞快的跑过来冲进屋里,发现满妹子的寡母陈竹秀上吊自杀挂在房梁上,满妹子正抱着她的双脚,一边惊恐哭叫一边拼命往上送。曾秀英吓得阳魂出窍,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人解了下来。
好才陈竹秀才上吊就被上厕所出来的满妹子发现了,又恰逢曾秀英过来叫她出工,解救及时,这才没酿成惨剧。陈竹秀只在地上只晕乎了一小会,就喘咳着醒转了过来。醒过来的她尖叫着丈夫和儿子的名字,哭得声断气噎。曾秀英惊问缘由,抱头痛哭的母女俩起先不肯说,后来实在被逼不过了,陈竹秀才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满妹子怀孕了!她莫脸再活在世上!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震得曾秀英大张的嘴巴半天都莫闭得上。她满脸惊疑,不可思议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满妹子。她愣了一会,上去掀开满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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