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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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杀他。”……因果循环，劫数相应，冥冥中无人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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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亡（）　
天穆二十一年，楼兰边境。

　　　　夜色深重，寒风习习。一轮银月挂在苍穹，月光斜映琳琅山，照出地上数十方绵延不绝的高山峻岭和其间星星点点的山野人家。

　　　　“吼！吼！”

　　　　“咯咯咯！”

　　　　“刷啦——”

　　　　地上茅草屋前灯火早熄，月光将檐下窗棂和地面照得通透，明月中，篱笆院里的飞禽走兽俱在鸣叫，枝叶沙沙作响，宣告着此夜的不平静。

　　　　“嗡——”

　　　　剑身出鞘，寒芒闪过漆黑夜色。

　　　　一道身影疾闪过茅草屋前，在地上投落一道阴影，一闪即逝。很快，数道黑影交织穿行，追踪而来，亦是在地面上投落出一片阴影。

　　　　风声如鹤唳。

　　　　刀光剑影掩在绵延山岭中。

　　　　“噼啪！”

　　　　“嘭铛！”

　　　　很快，月光羸弱的乔木杉底下，杂草丛生，数道身影在交织混战，刀剑碰撞叮当响。

　　　　黑衣铁血，剑锋所向，是被围困在数百人中央的一名女子。女子一身紫衣斗篷，宽大帽檐遮盖她的脸，衬得她身销形立，气质妖暗。

　　　　“拿下她，不计代价！”

　　　　黑衣人中的副领指挥众人，出手迅速敏捷。

　　　　长夜、山岭、潮湿、阴暗、鲜血、尸骨乔木遮天蔽月，将阴暗下方的杀伐不休衬得更加激烈。

　　　　数百黑衣，一人斗篷，量和质的交锋。

　　　　被围困在场中央的女子在层层阻挠和逼迫下，渐渐力不从心，虽是如此，她依然在负隅顽抗。

　　　　潋紫的长袍翻扬鼓动，十支凶悍的短箭破空而来。

　　　　紫衣斗篷女子乍然一惊，身躯左翻，手中绑捆的木剑顺势脱离掌中，朝着凶悍齐飞的短箭。“嘎吱”一声，四箭齐折，同时六支短箭穿过她身躯，自衣衫以及皮骨带血而出。

　　　　另一把剑横斜袭来！

　　　　斗篷女子倾斜后仰，露出宽大帽檐下圆润略尖的下颌。

　　　　黑衣人副领眉宇一跳，泛着寒芒如锋的目光一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不是——

　　　　“拿下她！”

　　　　电光火石间，黑衣副领出手迅速敏捷，一劈一斩间动作迫不及待，似是已经不需要顾忌什么。

　　　　剑光如霜，寸寸寒芒惊人。

　　　　虚剑斜斜刺去，剑光霜冷，一息之间掀破斗篷女子的帽兜。帽兜细碎，在纷飞中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

　　　　那女子容颜娴雅，闺秀气质，眉宇间却藏着一抹坚定不移。

　　　　黑衣副领漆黑的瞳孔一缩，一抹猩红自眼底渐起渐浓，戾光掺着凶狠。刹那之际，数把寒剑架在女子的脖颈上。

　　　　黑衣副统领怒不可遏。

　　　　“制住她！”

　　　　“你是谁？”

　　　　“苏卦主呢？”

　　　　斗篷女子扫一眼死掐着自己下颌的手，目光似嘲非嘲。

　　　　黑衣副领心头一刺，目中戾光更凶。

　　　　“武功倒是高，看来你没少受到训练。”

　　　　“是谁指使你扮演苏卦主的？”

　　　　“胆敢公然和那一位对抗，胆子不小！”

　　　　“是太子殿下？”

　　　　“是苏家？”

　　　　“还是安家？”

　　　　“苏卦主去西中？”

　　　　黑衣副统领一字一句说得沉稳阴冷，怒火中夹着戾气，唯独在最后一句时声音倏忽如云絮飘柔。

　　　　斗篷女子闻言，神色从一开始的冷静到恍惚，且一路持续恍惚。自始自终，从未露出丝毫破绽，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才露出痛苦难言的表情。

　　　　毒在身躯里迅速扩散，侵蚀四肢百骸，女子瞳孔瞬间涣散，是服毒自尽。

　　　　“可惜了，没套出什么反应来。”

　　　　黑衣副统领声音沉冷，手中剑乍然出鞘，寒芒一闪，划破死尸的喉咙。

　　　　“追捕失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找！”

　　　　与此同时，山中茅草屋。

　　　　“吼吼吼！”

　　　　“哗啦！”

　　　　茅草屋前众禽猛然跳脱，叫声四起，声音愈演愈烈，直到将屋主都惊醒。

　　　　惊醒的屋主人一下子拉开厚重的门板，抽起手边的细细长长木根，骂骂咧咧地朝着众禽走去。木根抬高，猛然朝这些家禽鞭打，举止形像半醉醒的酒鬼。

　　　　家禽闹得更凶了。

　　　　茅草屋后院，遮掩的角落阴影里，两道影子屏息而立。

　　　　月色溶溶，泠风渗骨。

　　　　借着清白月华的折映，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两名女子。

　　　　“嘉嘉已经将他们都引走了。”

　　　　“现在这里就剩我们了。”

　　　　感觉到那群尾追而至的黑衣人已经消失在附近区域，穿着漆黑夜行衣的女子心情明显放松下来，用着清凌的声音低低出声道。

　　　　在她身侧则是着一袭紫衣斗篷的女子，暗色勾勒，血腥味淡漫。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之后沾染上的气息。

　　　　“你是谁？”

　　　　“救你的人。”

　　　　漆黑夜行衣女子望着身侧的人，目光里带着好奇和审判，轻声解释道：“我是奉主子的命令特地来帮助苏卦主的。”

　　　　苏卦主苏隐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如常问：“你主子是谁？”

　　　　“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回去是要受罚的。”

　　　　“”

　　　　“虽然我挺好奇苏卦主到底犯了什么事，才会惹得那一位秘密令下追捕，但这显然是一件我不够资格知道的事，所以我也就不问了。”

　　　　黑衣女子笑目吟吟。

　　　　清华辉月下，一瓶泛着晶莹剔透光泽的白瓷以弧线方式抛上半空。

　　　　“苏卦主请接着。”

　　　　“这瓶千金药专治愈伤口，疗效极佳，是我家主子赠予卦主之礼。”

　　　　瓶身清凉，流淌进掌心。

　　　　苏隐轻轻颔首：“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今日之恩，苏隐记下了。”

　　　　女子笑目莹莹：“无妨。”

　　　　皓月往西斜，影子半明半昧。

　　　　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女子这才仰头眺望远方漆黑山林——

　　　　青山岭，埋骨地。

　　　　今夜月色极好。

　　　　“苏卦主，请您从这里垂直往西走，千万不要回头。”

　　　　“你呢？”

　　　　“我替苏卦主拦下另一批追捕者。”

　　　　女子挑唇一笑，指着东边。

　　　　苏隐帽兜下唇部紧紧抿住，泛白如霜：“多谢。”

　　　　“不谢。”

　　　　“你”

　　　　“苏卦主，我家主子有句话叫我代转给您——好好保重。”

　　　　苏隐微怔。

　　　　再回神，眼前女子已经转身侧跃，消失在长夜中。

　　　　苏隐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须臾，袖口微动，握着瓷瓶的左手缓慢腾出关节，死死掐着手臂，企图麻痹四肢其它痛楚。

　　　　她抬头仰望树枝间的明月，抿紧唇，缓慢而又极其迅速地向着西边前行。

　　　　月华漫漫，长夜未央。

　　　　苏隐步步踉跄，痛楚经由裂开的伤口蔓延向各处，令她神志模糊不清。

　　　　“砰——”

　　　　藤紫衣袍下，右手死攥的长剑骤然撞在树桩上，砰然响声聚焦了苏隐的视线。

　　　　她低头——

　　　　泛白指骨间是一柄长剑，剑身剑尾皆被一条长绫紧紧捆绑，拔剑难出。

　　　　苏隐涣散的神志又清醒过来，眼角浮现一缕杀机。她死死攥紧白绫捆长剑，向着西方位踉跄走去。

　　　　——苏隐，千万要坚持住。

　　　　——无论这山外青山屋外屋，有多少人在暗处帮助她逃离险境、多少人在追捕她，她须得尽快离开这楼兰边境。

　　　　——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她都必须前往西中江湖。

第2章　西中江湖（）　
世人有江湖庙堂之分——江湖即江湖，庙堂即庙堂。

　　　　江湖地处西南沃土，疆域辽阔，大门小派多如牛毛。世称西中江湖。

　　　　庙堂则地处东北南一带，疆域万万里，官僚主义盛行，普天之下，尽归王土。世称楼兰朝廷。

　　　　“嘭！”

　　　　掌中酒壶一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白须老头这才绘声绘色说起三百年前的往事——

　　　　“三百年前，西中江湖与楼兰朝廷本为一家。当时朝廷黑暗，昏君当道，谋害亲长，偏信小人，陷害忠臣，杀我江湖人士数万，致使江湖和朝廷引发战争。”

　　　　“当时最为出名的是兰州一战。”

　　　　“以前太子为首的江湖人本不该敌楼兰朝廷军队，但是后来，有江湖高手横空出世，助前太子一臂之力，这才使得当时帝主惊惧，屈辱签下一纸分疆协议。”

　　　　“一招乱乾坤，一招止杀澜，震惊当时天下武者。”

　　　　客栈八方江湖人士纷纷侧目——

　　　　众人闻言，有人好奇，有人不信，有人满不在乎

　　　　“柯老头，这些事我也听过，可是和你说的怎么不一样？”

　　　　“就是啊，我听说是因为江湖有楼兰朝廷的卦主白韵临阵反戈，才使得楼兰朝廷战败。卦主白韵，当年楼兰朝廷卦天师一门的掌舵人。”

　　　　“我可听说楼兰历代卦主的存在是为了效忠皇帝，福禄天下子民，忠心不二，怎么会有人背叛帝主呢？”

　　　　“这可不一定，人心哪，最是喜怒无常。”

　　　　“所以我说都是瞎编的嘛。”

　　　　众人七嘴八舌。

　　　　唯有方才趴在桌面上的青衫小孩子目光晶莹，目露崇拜：“柯叔叔，所以那位一招乱乾坤的江湖高手是谁？”

　　　　众人闻言，又将目光移到白发老头的身上。

　　　　白须老头子目光微微眯起，眼睛里带了不一样的意味。

　　　　见他迟迟不答，桌边的青年翻翻眼白：“柯老头一看就知道又在瞎唬人了。”

　　　　白须老头子笑眯眯：“你怎么知道我在唬人？”

　　　　“这不明摆着吗？一招乱乾坤，一招止杀澜，就连当今天下第一人都做不到，何况三百年前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路子，扯鬼神呢？”

　　　　“你怎么知道当今天下第一人做不到一招乱乾坤？你又没见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哪是什么史实，这分明就是瞎扯。”

　　　　“柯老头，你这么卖弄假消息，晓生楼那位主事的可知道？”

　　　　白须老头子不答，反而笑意吟吟：“没准真是鬼神呢。”

　　　　众人异口同声：“嘁！”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别不信啊，没准真有，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鬼神在人心。”

　　　　“别扯这些七七八八的了，话说魔教教主又闭关练功了。”

　　　　“练白桦九天神功已经练到第六层，若是再让他练到第七层只怕很少有敌手了。”

　　　　“哼，此等邪魔歪道，迟早要被武林各路正派消灭。”

　　　　没听到满意地答案，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江湖各处见闻。

　　　　就连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小孩子也撇撇嘴，意兴阑珊，继而鼓涨着脸：“柯老头你个赔钱货，下次不准再摔坏酒壶，否则你自己赔钱，八倍的钱。”

　　　　“啧，小毛孩，刚才还乖巧叫我柯叔叔呢。”

　　　　“不想理你。”

　　　　“哈哈哈，小小孩童，哪来这么大的怒气？”

　　　　苏隐坐在客栈偏角，听见这些话，目光渐渐幽深如渊。

　　　　距离她逃往西中江湖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半月时日，她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江湖一宫三谷九门派，以及在这西中江湖，众江湖人对楼兰朝廷的态度。

　　　　苏隐微微抿唇——今日却是有些特殊。

　　　　她手腕一动，莹白如玉的手指微微捻着瓷瓶，冰凉的质感令她对周遭环境十分敏锐，声流喧嚣，杂陈充斥——

　　　　客栈外酒香妇人忙，各派人士多如过江之鲫，非常热闹。

　　　　客栈内正道和邪魔聚在同一处，各自警惕各自闲聊，没有交锋。

　　　　她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

　　　　苏隐抿了口清水。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河东狮吼：“小二，鲜肉炒丝，龙蒸白，金鱼玲珑通通来一份。”

　　　　角落里的苏隐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处——门口走进来一名女子，身姿矫健般，十分英气。她的腰间挂着一把短刀，通身玄铁，锋刃处光亮如霜。

　　　　客栈有一瞬间静滞，继而又热闹起来。

　　　　有男子站起身，微带切齿的恼恨：“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杀猪婆吗？”

　　　　众人看见男子，情绪高涨——这下子又有热闹可看了。

　　　　“哟，我说是谁，原来是李府的怂包少爷。”

　　　　“你才怂。”

　　　　“咔！”李英顺手抽刀，稳稳插入四方桌上，“你不怂？你不怂来来来，咱俩干一架！”

　　　　“女人就该规规矩矩待在闺房里，成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悍妇就是悍妇，难怪你双十有余还没男人敢娶你！”

　　　　“哟李少爷，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说话太刻薄不对，男猪说话太刻薄是娶不到好母猪的。”

　　　　李英脚踏椅座，姿势剽悍，神态认认真真仿佛是真在阐述一个事实一样。

　　　　众人顿时一哄而笑。

　　　　李少爷面色铁青红白。

　　　　“你你”

　　　　“我？我怎么了？”

　　　　“你欺人太甚！”

　　　　角落里有个小姑娘目中狡黠一闪而逝，怯怯道：“错，分明是欺猪太甚。”

　　　　安静的客栈一下子又沸腾起来了，众人哄然大笑。

　　　　李少爷面红耳赤，大喝：“金龄玉，出来！”

　　　　“少爷。”

　　　　“都给我上去！将这泼妇揍得像一头猪。”

　　　　“是。”

　　　　众护卫望着神态嚣张的李英，便要上前。正在这时，忽然数人握剑现身，拦住他们的去路。

　　　　方才摔着酒壶子的白须老头侧身躺在桌椅上，神态悠闲：“李少爷，莫不是忘了这里的规矩？”

　　　　屁规矩！

　　　　李府少爷怒火烧得灼亮，却只能强硬忍着不快：“哼，我们走着瞧。”

　　　　一场争闹就这么停歇了，众人颇有些失望。

　　　　胡须全白的老头子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侧头望着李英：“小英英啊”

　　　　李英按了按杀猪刀，额筋微跳：“别叫我小英英。”

　　　　“小英英”

　　　　“柯老头，你是不是想见猪血？”

　　　　“姓李的小子说得对啊，小女子别这么血腥暴力，夫家不好找。你看你，都双十有余了还未敢有人上门求亲。”

　　　　“你不血腥暴力，怎地没见有老婆子守在你身边？”

　　　　“小女娃懂什么？”柯老头笑眯眯道，“情报在手，天下我有。”

　　　　“嘁！”柯老头身侧的小孩懒懒闭眼，趴在桌面上睡了。

　　　　“”

　　　　“”

第3章　昔年好友（）　
“柯老头，你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李英望着趴在方木桌面上没精打采的青衫小男孩，问。

　　　　白须老头子笑意吟吟。

　　　　“我可没做什么。”

　　　　“你没做什么，那这豆大小不点怎么闷闷不乐的？”

　　　　“小孩子，无非是想仗剑江湖、侠行江湖、笑傲江湖。唉可惜这小子骨骼不清奇。”

　　　　趴在桌面上的青衫小孩顿时抬起头，情绪恹恹：“柯老头，闭嘴。”

　　　　“我说小娃子，几天后就是岚风城剑会了，你想不想去？”

　　　　“喔。”

　　　　“剑道那位巅峰人物也会来。”

　　　　“骗人。”

　　　　“真的，不骗你。”

　　　　“喔。”

　　　　青衫小孩趴在桌上，继续睡觉。

　　　　柯老头幽幽叹气——这小子简直是活着的祖宗啊，不好伺候。

　　　　李英目光透着好奇。

　　　　“柯老头，剑道巅峰人物，是不是指那位‘一剑开山’的叶剑前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