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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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

　　　　&nb李素含笑道：“您请便，这是您和陛下之间的事，但是”

　　　　&nb李素直起了身子，目光渐渐多了几分冷意：“但是，事实证据俱在，并州兵马也已受了军令，在下官眼里，这就是一桩天大的谋反案，王家主尽可去长安城与陛下分辩清白，但下官身负平乱之责，却万万不敢懈怠，纵然是千年门阀，亦不可罔顾国法，王家主，对不住了，职命在身，无法徇私，王家满门上下数千口，先入了大狱再说吧。”

　　　　&nb王呈勃然大怒：“竖子尔敢！我王家世受天恩，千年以来都没人敢对王家动手，你是何人敢拿我王家问罪！”

　　　　&nb李素笑道：“我有证据，为何不敢？王家主若要耍横，并州兵马可任你耍横，看谁比谁横，您若要讲道理，那么下官来与你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事涉谋反，敢问王家主，您如何自清？下官如此处置，有何不对？”（。）

第六百一十三章　图穷匕见（上）（）　
&nb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得王，x。

　　　　&nb话说得很明白，李素给了他两条路，耍横或是讲道理。

　　　　&nb论耍横，李绩的并州兵马就在王家祖宅三十里外，一声令下可将王家上下全部锁拿下狱，晋地是王家的祖业，但归根结底，这天下却是李家的江山。

　　　　&nb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王家，每个证据都在告诉王家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你家造反了”。

　　　　&nb朝廷平反自古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千年门阀造反，朝廷该灭还得灭，不会因为你家势力大就放你一马，你都威胁到皇权了，跟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信我带兵剿灭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nb王呈不敢试。

　　　　&nb王家枝繁叶茂，传延千年，族人遍布大唐，作为家主，稍有一个决策出了错，对王家都是灭顶之灾，越是庞然大物，越不敢轻举妄动，责任太重，消磨了意气。

　　　　&nb冤枉是冤枉，可这个冤枉有苦无处诉，闹到长安城李世民面前，王呈都辩无可辩，这事怎么说都不占理。

　　　　&nb讲理讲不通，哪怕你带一批儒生名士过来也没用，声音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耍横的话，李素比他更横，万余并州兵马此刻还在王家祖宅前巡弋游走，虎视眈眈，随时都能一口把王家吞掉。

　　　　&nb直到此刻，王呈才真正开始正视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县侯了。

　　　　&nb李素之名，王呈很早以前便知道，他的一些事迹，包括跟东阳公主的小八卦，王呈都清楚，作为大家族的族长，长安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要入他眼耳的。在他以前的印象里，李素的崛起只能算是“幸进”，嗯，大抵就是把皇帝哄高兴了，皇帝陛下哈哈一笑随手便封个官爵，这种宠臣弄臣性质的人物，历朝历代都有，不足为奇。

　　　　&nb直到今日与李素见了面，二人对了几句话以后，王呈这才深深察觉到李素的不简单，可以肯定，这家伙二十出头的年轻又是入省又是封侯的，如此圣眷绝非拍马溜须而得来的，他是有真本事的。

　　　　&nb多少真本事还没看出来，但见面后三言两语间，李素把整个王家逼到角落里进退不能，仅凭这一点，这家伙就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nb王呈的神情首次露出凝重之色，这一刻，他真正把李素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的对手。

　　　　&nb至于一旁上窜下跳刷存在感的小屁孩李治，嗯，王呈果断无视了。

　　　　&nb看着王呈额头渐渐又暴起的青筋，李素有点担心老先生爆体，只好拱了拱手，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一些。

　　　　&nb“王家主，晋阳是王家祖传基业，王家经营千年，可谓名望极隆，当年我高祖皇帝晋阳起兵，也多呈王家恩义相助，王家与天家应是一荣俱荣才是，您何苦自误？”

　　　　&nb王呈瞪着他，怒道：“何出‘自误’之言？王家本是清白的，全是被你所诬！”

　　　　&nb李素淡淡笑道：“好吧，下官就说个假设，嗯，假设啊，比如说王家确实是清白的，晋阳乱局的幕后指使人其实是另一家门阀，因为与王家有了交易具体什么交易就不说穿了，总之，王家愿意装聋作哑任由那家门阀上窜下跳，当初雪灾将至，王家或许会心存侥幸，觉得煽动数十万灾民作乱，可教日月换了新天，王家或能从中取利。可是如今雪灾已停，朝廷赈灾的粮食源源不断，并州兵马已至晋阳枕戈待旦，同时我们已知道那些被利用的灾民就躲在晋阳左近的山谷山腹中，文也好，武也好，我们都已做好了准备，今时非同往日，敢问王家主，你觉得那家门阀还有胜算吗？他们与你的交易还能作数吗？那一家出了事，王家能好到哪里去？王家何苦铁了心要跟那家门阀一条道走到黑？王家对朝廷的怨恨果真如此不共戴天了吗？”

　　　　&nb王呈脸色时青时红，瞪大了眼睛却久久讷讷无语。

　　　　&nb李素悠悠地道：“时也，势也，审度而行之。那家门阀纵然根基牢固，千年底蕴深厚，可是想趁大灾而作乱，重演当初高祖皇帝晋阳起兵，妄想占了李氏江山，恐怕有些自大了吧？王家主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一族掌令，见识阅历自比我们这些黄毛小子更多更广，请问王家主，你真的对他们有信心吗？”

　　　　&nb王呈终于露出了犹豫之色，李素冷眼看着，颇为欣赏地笑了。

　　　　&nb欣赏的其实并非王呈的识时务，事实上李素并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可以让他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切还是因为利之所趋。

　　　　&nb李素敢肯定，自李绩所部兵马对王家形成合围之势的那一刻起，王呈便已有了决定，他带了一群儒生士子气急败坏跑来晋阳城理论，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含蓄的服软，向朝廷低头承认自己错了，否则以王家家主之尊，在明知朝廷已怀疑他的情势下，哪里还敢进晋阳城？他敢来，证明他已意识到王家的危势已迫在眉睫，朝廷在他家门口摆出兵马可不是吓唬他的，审时度势之下，王呈不得不服软，不得不亲自进晋阳城。

　　　　&nb李素欣赏的，却是王呈的演技。

　　　　&nb明明已服软了，可偏偏在他和李治面前还要做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仿佛王家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今日服软我是给你面子之类的模样。

　　　　&nb政治人物的基本技能，演技必须要精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一言不合就飙演技，感人搞笑或是催人尿下，全看当时的剧本怎么安排。

　　　　&nb王呈此刻的演技很不错，至少李素觉得自己的火候做不到这般炉火纯青。

　　　　&nb良久，王呈抬起头瞪着李素，嘿嘿冷笑：“老夫看出来了，李县侯，你这是祸水东引，大家心里清楚，王家与此事无干，可你把这顶谋反的帽子硬生生扣在王家头上，王家若欲自辩，只能发动王家的力量，把幕后那人揪出来才能自证清白，而朝廷则完全可以壁上观，李县侯年纪轻轻，心思倒是狠辣周全，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终于信了这句话了。”

　　　　&nb李素正色道：“家主此言差矣，既然非把话说透了，下官斗胆问一句，王家果真清白么？清不清白，大家心照不宣便是，如今情势已明朗，纵然下官今日不与你说这些，敢问家主如何决断？还是愿意跟他们一路硬扛到底？”

　　　　&nb李治这时插言道：“王爷爷，我大唐立国后，高祖皇帝和父皇可曾有半点亏待王家之处？若有，请王爷爷直言，小子回去禀奏父皇，父皇必会自省，给王家一个交代。”

　　　　&nb一搭一唱，王呈神情愈发犹豫了。

　　　　&nb这时，县衙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方老五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满头大汗地抱拳行礼，道：“禀侯爷，城外有乱民攻城！”

　　　　&nb李治和王呈闻言大惊，李素却不见意外之色，只是平静地挑了挑眉梢。

　　　　&nb“乱民人数几何？军械若何？城门可曾关闭？”李素镇定地问道。

　　　　&nb方老五道：“乱民从东西两面城外而来，小人大致看了看，大约七八万人上下，乱民未披甲，兵器大多是铁锄，竹竿，柴刀之类，鲜少有持大唐制式军械者，付将军见远处城外冒出黑压压一片便觉得不对劲，马上下令迁灾民入城，紧闭四面城门，严命以待。”

　　　　&nb李素点点头，然后眨了眨眼，狐疑地望向王呈：“王家主，这该不是你的手笔吧？数遍晋地，只有王家才有此胆魄气度呀”

　　　　&nb王呈一呆，接着勃然大怒：“安敢血口喷人！王家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nb顾不得自辩，王呈说着忽然垂下头，脸上的阴森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nb李素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知道这阴森怨毒之色并非冲着他而来的，想想也冤，帮他们背了黑锅也就罢了，却趁着王家家主进晋阳城，悍然煽动灾民攻城，此举不仅直接造了朝廷的反，还将王呈也陷入了险地，显然存了一锅全端的杀念。

　　　　&nb感情破裂了，交易作废了，李素敢肯定，王呈现在肯定如被负心薄幸郎抛弃的纯情少女一般，由爱生恨，由粉转黑了。此刻他心里想的必然是如何把那家门阀大卸八块。

　　　　&nb

　　　　&nb

　　　　&nb庭院众人一片沉默，县衙庭院外，王呈带来的一群儒生名士则悉悉索索一片慌乱，不少穿着青衫头戴纶巾的儒生想进庭院劝家主逃跑，但看到王呈铁青阴沉的脸色后，儒生们非常识趣地退回了庭院外，焦急地等待家主的决断。

　　　　&nb轰！

　　　　&nb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巨响，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庭院内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nb果然是灾民作乱！果然是真正的举旗造反，事情终于闹到不可收拾了！

　　　　&nb“王家主，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快说实话！你真打算让整个王家为那些贼子陪葬吗？今日城外之敌本官或许无法退之，但杀你祭旗壮威却易如反掌！不管你们是否清白，王家就是这次攻城作乱的主谋，朝廷兵马必将王家杀个鸡犬不留！”李素忽然厉声喝道。

　　　　&nb王呈猛地一激灵，抬头看着李素凛然且带着杀机的脸色，王呈咬了咬牙，使劲一跺脚。

　　　　&nb“好个卢家！竟敢落井下石，太原王氏必与你不死不休！”

　　　　&nb李素眼一亮，急忙追问道：“卢家？范阳卢家？原来竟是他们？”

　　　　&nb王呈瞥了他一眼，怒哼一声，没理他。

　　　　&nb李素不计较，不失时机地问道：“范阳卢家祖业在河北道幽州易州一带，他们为何跑到晋阳煽动作乱？”

　　　　&nb王呈怒道：“天下门阀旁支繁多，遍布天下，谁说卢家便只能在范阳活动？我王家也有旁支在幽州，怎样？哪条王法说不准许了？”

　　　　&nb李素失笑，这老头，自打刚才把卢家抖出来后，心里便憋了一股火，嗯，算了，不跟老人家计较

　　　　&nb“卢家在晋阳的旁支是哪一支？他们住在哪里？”

　　　　&nb“晋阳城外北面四十里，石佛村”王呈仿佛泄去了浑身的力气，虚软无力地道。

　　　　&nb“王桩，方五叔！”李素扬声大喝。

　　　　&nb“在！”二人抱拳。

　　　　&nb“石佛村卢家，拿人！无论主仆全部锁拿！”

　　　　&nb“是！”

　　　　&nb看着二人领命而去，王呈呆愣片刻，道：“此时乱民攻城，晋阳被围，你们如何出城拿人？”

　　　　&nb李素忽然展颜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或许城外的乱民忽然良心发现，自动自觉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呢？”（。）

第六百一十四章　图穷匕见（下）（）　
&nb，

　　　　&nb王呈是王家的族长，族长已当了很多年，大约隋朝开始他便是王家说一不二的瓢把子，一言一念而定家族兴衰的那种顶尖权力人物，虽然本身并未在朝堂中任职，但王家门下直系子侄辈和豢养的儒生们在朝堂和地方上任职者颇多，所以王家才有这么大的权势，能居于有名的七宗五姓之一，权力，金钱，地盘，名望，还有文化，这些全部加起来，才是一个千年门阀真正的底蕴。br》&nb按说以王呈久经风浪的阅历，这个时期正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阶段，怎么也不该吃亏上当受骗，只不过王呈却没想到，今日竟在两个小辈面前栽了个跟头，这个跟头栽得不轻，一句话脱口而出，硬生生把王家这艘大船掉了个头。

　　　　&nb轻敌是大忌，王呈今日便轻敌了。从见到李素的那一刻起，王呈便一直没怎么瞧得上眼，第一印象就把李素当成了不堪与敌的黄毛小子，首先便存了轻视的念头，莫名其妙便有了一种绝世剑客对阵江湖小菜鸟的优越感，然后阴沟里翻了船，栽在小菜鸟手里了。

　　　　&nb当李素派人出城要拿下卢家时，王呈的脑子轰地一炸，脑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

　　　　&nb被坑了！

　　　　&nb远处震天的喊杀声惨叫声仍遥遥传来，可谓惊天动地，举城惶然，县衙的庭院外，不时看到穿着皂服的差役惊慌失措狼奔豕突，匆忙的身影一下又一下地从圆拱门外闪过，空气中甚至隐隐能闻到一丝丝烧焦的糊味

　　　　&nb一切的景象，看在王呈眼里都是那么的真实，任何人身处这样的环境里，都会毫不怀疑地觉得确实有乱民在攻城，而且声势浩大，李绩的并州兵马还堵在王家门口，根本无暇救援，城中守卫薄弱，不堪一击，晋阳城危在旦夕。

　　　　&nb这等危急时刻，乱民破城近在眼前，王呈第一反应就是被卢家坑了，卢家单方面撕毁了协议，不仅要造朝廷的反，还顺手把王家给端了，所以抓住了王呈入晋阳城的绝妙时机发动攻城，显然打着鸡犬不留的主意，王呈的第二反应就是愤怒，羞恼，堂堂千年门阀的族长居然被人卖了，这口气怎能忍？李素在旁边一声断喝，王呈毫不犹豫就把卢家给捅了出来，大家都别想好过。

　　　　&nb可是，直到李素吩咐下面的人出城拿人时，王呈这才猛然惊醒。

　　　　&nb自己确实是被人坑了，但坑他的人不是卢家，而是面前这个李素！

　　　　&nb演技啊，足够拿十个小金人的演技啊，全城的军民都是群众演员，而且都是非常称职的演技派群众演员，震天的喊杀，惨叫，不时传来的轰然巨响，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还有每个人匆忙经过庭院时的惊惶表情，李素恰到时机的断喝逼迫

　　　　&nb“英雄出少年，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县侯的风采，老夫今日总算领教了，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夫佩服！”王呈仰天哈哈大笑，眼中寒芒闪烁，羞怒交加。

　　　　&nb李素面色平静，朝王呈眨眼，一脸迷茫状拱手：“王家主何故发笑？下官实在不懂您的意思”

　　　　&nb“哈哈，好！好个李县侯，世上有胆子算计老夫者，怕是绝无仅有了，多年以来老夫自鸣得意，以为无人敢欺，太平粮吃久了，心思便懈怠了，今日这个跟头栽得不冤，不冤！”

　　　　&nb李素一脸虽不明但觉厉的表情，拱手乱赞：“不愧是千年门阀的族长，说话端的深奥难懂，却莫名其妙的发人深省，下官都不知道该深省什么，但是确实好厉害啊！”

　　　　&nb王呈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又开始玩爆体了

　　　　&nb二人如同和尚打机锋似的你来我往，心知肚明此刻所言无益，该说的都说了，该背叛的也背叛了，李素兵不血刃得到了关键的信息，而王呈，则一败涂地。

　　　　&nb情势无可再挽，王家被李素硬生生拉回了朝廷的阵营里，盟友都卖了，王家此时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铁了心跟朝廷站在一起。

　　　　&nb一老一小两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