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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陷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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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盒的外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防尘罩,江队长一边轻轻地拍着方胜男的肩膀安慰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将方胜男交给他的那把钥匙插入锁孔。只听“啪嗒”一声,锃亮的玻璃钢门一弹而起,然后缓缓上升,他们的目光便无阻无碍地落到了田芬那静静的骨灰盒上。江队长双手将其端出,轻放到一旁的小供桌,然后立刻揭开盒盖。

然而,当移去盒盖,盒内的一切进入眼帘之时,他俩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骨灰盒里的东西不见了。

方胜男地停止了哭泣,她满腹疑问地抱起骨灰盒,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看了又看,并且伸手在里边摸了又摸,在不得不接受了里面确实空无一物之后,才抬起焦急而且迷茫的双眼对着江队长,近似疯狂地喊道:“是我亲手放进去的,亲手放在里面的!谁也不知道!”

江队长立即扑向灯光控制板,急速打开所有的电灯,目光在地面、墙壁以及每一个角落来回搜寻。然而,在这十平方米的房间之内,除了骨灰盒、防尘罩和那个小供桌之外,就是倚墙而立的几个精致的花圈,直对着骨灰盒的墙脚摆放着一个单人沙发。

方胜男双膝跪地,半边脸贴到地面,极力将目光探到沙发下面,然后又站起身扳倒沙发,一阵摸、敲、抠、捏。江队长冷静地劝慰道:“不用找了。我相信那包材料你确实放在了这里,但也不得不相信有人发现了这包东西,而且已经顺手牵羊了。”

在这里呆下去已毫无意义,江队长盖上骨灰盒,放进防尘罩,摁下玻璃钢门,照原样放好小供桌,又将沙发仔细地摆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关了灯,锁了门,带着方胜男步出思念楼,再次走进了值班室。

账本的不翼而飞不但使方胜男大感意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像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冷水,从头到脚一滴不剩地浇向了江凯国。原以为找到了方胜男便等于找到了证据,便可以稳稳地捏住郝董一伙的命脉,没想到方胜男费尽了心思巧妙藏匿起来的账本,竟会被人悄悄携走。

殡仪馆对豪华存放间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凡是前来祭祀死者的都必须做一详细的登记,除了姓名、性别以及与死者的关系之外,还有日期和具体的祭祀时间,甚至开没开防尘罩都记录在案。除此之外,清洁工每周一次进去拖地、掸灰、擦拭防尘罩时,都必须两人以上在场。同时进去,同时出来,关好窗锁好门。由于里面的骨灰盒都是高档品,价格不菲,也由于每年收取着高昂的守护费,每一位工作人员人都十分精心。

自追悼会之后,来过七号贵宾安息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胜男,另一个是自称为田芬的哥哥的人。可是田芬根本就没有哥哥,既没有表哥也没有亲哥哥。曾经有一位堂哥,但于两年前因一次车祸离开了人世。这位“田芬的哥哥”极有可能是携走账本的人。

他是半个月前来到殡仪馆的,那天不但让管理人员打开了第七号贵宾安息室,而且也让打开了防尘罩。一般而言,当管理人员应来客的要求做完一切之后便会立即退出,给祭祀者一个独自释放感情的空间。此人趁这个旁边无人的空当窃去账本,不但时间充裕从容不迫而且无人知晓。为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江凯国问值班员,有没有不做登记便可进入存放间的可能。答复只有三个字:不可能。因为存放间和防尘罩的钥匙都有专人保管,未做登记保管员是不会拿出钥匙的。发现账本不在骨灰盒里的时候,江凯国细心地观察过门锁和防尘罩,没有见到被人撬过的痕迹。看来,此人就是账本的窃取者。在与值班员的交谈中得知,凡是祭祀者都会带着一个包,而且有的还是大一些的旅行包,里面一般都会装着馒头、水果还有酒、肉之类的东西。“田芬的哥哥”也不例外,据值班员回忆,那天肩上也背着一个包。此人既具备了作案时间,也具备了完整的作案方式,显然是从骨灰盒掏出了账本,然后装进挎在肩头的背包,不慌不忙地带出殡仪馆的。

江凯国详细询问了此人的长相、身高、穿着及其他外貌特征,对窃物者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然而在给此人一个确切的定位,与海顺公司联系在一起时,却又觉得很纳闷,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围绕着被田芬复制下来的那些账本,海顺公司可以说绞尽脑汁铺谋设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先是杀害了田芬,继而又对方胜男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耍弄了太多的手段。就此判断,这个“田芬的哥哥”应该是郝董的手下。可是这人假祭盗物的时间是在半月之前,而这段时间以来正是孟经理紧抓方胜男不放,将步步升级的伎俩玩弄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当初他们请方胜男到海顺公司上班,就是为了诱出账本,以销心头之患,那么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在劳心费神死死纠缠,继续对方胜男施诱行迫而没有就此终止?方胜男与田芬最大的区别是,她只藏匿着账本而对海顺公司的走私细节并不详知尽晓,换言之,刚进海顺公司不足三个月而且没有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方胜男本人,对海顺公司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应该说海顺公司一旦账本到手,应立马对方胜男失去兴趣才顺理成章。

此事费解,江凯国的脑袋里闪现出许多假设,但哪一种假设似乎都难以成立,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

那位窃物者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十三章第七十三章
江凯国手握方向盘,双眼盯着前方的路面飞快地行驶在奔向省城的路上,思维却像进入了迷魂阵,不知所向。脑袋里塞满了猜测、推断还有疑问,一会东一会西,一会阴一会晴,一会云又一会雾,在账本被窃与海顺公司之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急得在心里直骂自己:江凯国你他妈的是干啥吃的?干了大半辈子刑侦,破过的案子和攒下的经验比吃过的盐都多,怎么今天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弄得脑筋大伤还没整出个所以然?骂过自己又骂起了对手:别看你贼心狗胆,以为账本不见了就拿你没办法,老子迟早有一天会收拾了你,不把一肚子坏水给你捏出来,老子就不姓江。心里发着狠,脚下也就用起了猛劲,油门一踩到底,两边的路灯连成了白线,逃也似地向后躲闪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想起了坐在一旁的方胜男,转过脸一看,却见方胜男正发着愣,一对疲惫的目光漫无所视地飘忽在车窗之外。想想一个女孩子家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经历了那么多一般人不曾经历的事情,的确可怜。本想满心欢喜地拿出账本,好早日将郝董一伙缉拿归案,彻底解除海顺公司对她的纠缠,可万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等意外。于是,江凯国调整情绪,同她扯起了家常。

其实,方胜男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而是可悲,所有的一切都缘自于对好朋友田芬的失信。招惹在身的麻烦,均为咎由自取。自刚才发现账本丢失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很紧张,不知为什么就联想到了曾经出现在她家楼下的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一段时间内天天在她的周围时隐时现,只要天一黑,她似乎就能看得见。下楼出去买东西能看得见,回来时也能看得见。黑影躲躲闪闪,时常缩在某个角落,隐没在黑暗处。起初以为是来找什么人的,也以为是偷偷摸摸要回避什么人的,有些受到父母的反对但仍处于恋爱之中的男女,就经常采取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寻找着彼此见面的机会,方胜男曾不止一次地碰到过他们在黑暗中拥抱、接吻的情景。有一次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但在探明了实情的同时却弄得自己很尴尬。从此以后,她对楼下犄角旮旯所出现的异常动态再也不好意思过多留意。至于那个黑影,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与自己联系起来。直到打开了田芬的那个深色塑料袋,发现了里面的账本并且细细翻看的那天夜晚,才不得不感觉到那个黑影像是与自己有关。当时她清楚地听到了外面有人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门前,接着便听到了手指摸防盗门的声响,似乎准备着一闯而入,但随着她壮足了胆量的一声大喊,那人才停止了原来的企图,响起了急速的下楼声。通过玻璃窗,她真真实实地看到了在楼梯口一闪而过的那个黑影。后来她将那个黑影给高靖说起过,但高靖认为那是她翻看账本时因精神紧张所出现的幻觉。然而今天,账本的不翼而飞使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黑影,而且越想越觉得那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并不是幻觉,总觉得黑影与账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听了她的讲述,江队长也觉得蹊跷,问她:“除了这个黑影之外,你还见到了啥?”

方胜男摇摇头说:“再没见到啥。”

江队长说:“这个人能从骨灰盒盗走账本,应该说早就注意上你了,那天在追悼会上有没有见到啥反常的情况?”

“反常的情况?好像没有。”

江队长开导道:“所谓反常就是跟当时的气氛不协调的现象,不管你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那是个问题,都应该算在内。比如我们正在机动车道上行驶,来往的车辆都很快,如果这时有一个人在路边行走……”

方胜男很快明白了江队长的意思,抢过话茬说:“知道了,知道了。您是说,不要判断只要指出来就行,或者说,不管有用没用先摆出来再说。”

“没错。”江队长说,“人的脑袋里都有一个用意识组成的过滤网,之所以有时会漏掉一些有用的信息,都是这张过滤网在起作用,它往往会把一些自认为是没有关联的东西挡了回去,并且逐渐地吞噬掉,最终消失在人的记忆中,似乎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您这么一说,我就更明白了。是不是这时候就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见到啥就说出啥,说出来之后再把自己恢复正常,去分辨去判断?”

江队长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你还一点就透。好好想想,那天有啥跟追悼会不和谐的事情?或者是出现了什么人?”

方胜男一时也想不起来那天在追悼会场到底有没有反常的情况,只好将追悼会的详细经过说一遍。江队长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插话问一两句。说到最后,方胜男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说:“那天我还看见一个傻子,穿得破破烂烂,长长的胡子又乱又脏,把嘴都遮住了,整个一张脸就剩下了眼睛和鼻子。别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只有他站在那儿露着几颗白牙傻笑,好像见到的不是一个让人悲痛的追悼会,而是一个喜庆的婚礼。那种笑还是似有似无的,田芬的表妹离开会场坐进郝董的汽车里的时候,他还挤到跟前像瞧新娘子一样看了看。”

“是个男的?”

“是个男的。”

江队长又问:“还干了啥?”

方胜男想了想,说:“好像还跟着我们进了思念楼。”

“还有呢?”

“再没有了。噢不,还有。来参加追悼会的同学坐上海顺公司的轿子车,离开殡仪馆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像是指挥交通一样挥了挥手。我步行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吓了我一大跳。那人好像很壮,他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脏风衣,但依然能看得出胸肌很发达。”

江队长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但问完之后并没有立即做出判断或者猜测,只说了一句话:“也许,这是你在那天所见到的最值得琢磨的一个人。”随后,看着方胜男依旧有些发呆的样子,又安慰了几句,“账本丢了,但海顺公司的走私案照样能破,只是个早晚的事儿。你现在啥也不用想,啥也不用怕,在这个案子破获之前你一直会受到我们的保护。可以这么说,那种让你成天提心掉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方胜男不无忧虑地苦笑了一下,心里觉得消消停停的日子离自己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第七十四章第七十四章
赶到省城的时候已临近午夜,江凯国也顾不上边副厅长休息了还是没休息,急促地摁响了边副厅长家的门铃。

边副厅长打开屋门,一看江凯国领着一位小姑娘,连忙打开客厅的大灯,让他们坐在沙发上,然后紧走几步关严了卧室的门。

看着边副厅长轻手轻脚关门的动作,江凯国突然发现自己过于粗心、莽撞,不但吵醒了师傅而且也打扰了师娘的睡眠,不禁面带愧色。

“这位姑娘一定就是方胜男了吧?”边副厅长转回身,神色若定地问。

江凯国压低了声音将方胜男和边副厅长互相做一介绍。边副厅长面带喜色地握住方胜男的手,说:“总算是见到你了,丫头。”

跟着江凯国走上楼来的时候,方胜男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神秘地猜测着可能是江队长他们在省城的一处住所,因为一般的惊险影视剧上,警匪双方各自都有一个便于神出鬼没的据点,直到屋门打开才知道是一户人家。更没想到的是,给他们开门的这位精干的穿着一身睡衣又披着一件毛衣的老人,会是省公安厅的领导。自己一个因一时贪心糊涂卷入了海顺公司旋涡的小人物,竟受到了省厅领导的直接关注,心头不禁热浪翻滚,此刻又听到出自厅长之口的如此家常的父辈般的话语,顿时鼻头发酸,眼泪便像决了堤的河水夺眶而出。

“我也特别想见到你们……”方胜男应答了一句,便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哭、不哭。甩掉了海顺公司的纠缠,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嘛,应该大笑不止才是。哭是啥意思?不想甩呀?那就再还回去?”边副厅长坐到方胜男的身边,递上一杯水,以调侃的口气安慰着方胜男。

边副厅长的这句话十分奏效,方胜男立即停止了抽泣,“扑哧”一声破啼为笑。

边副厅长从放在茶几上的纸盒里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方胜男,说:“累了吧,今天先休息。现在已经安全了就好好睡个安稳觉,不管有啥事明天再说。”然后领着方胜男走进一间屋子,“这是我女儿住过的房间,现在已经出嫁了,一般不回来住。你拉开被子睡。”

安排方胜男睡下,边副厅长返回客厅连忙问江凯国:“出啥事啦?”

江凯国先没说事,客气了一句:“您看深更半夜的,连师娘的休息都打扰了。”

边副厅长脸一板,说:“罗嗦啥呀,这还不是家常便饭?门关紧了一点儿响动都传不过去。一见你两手空空就知道出岔子了。快说吧,是不是材料出了问题?”

江凯国将前前后后的经过以及方胜男所提供的那个黑影还有那个“傻子”的情况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边副厅长处变不惊,一直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香烟。

“你认为是啥人干?”江凯国的嘴刚一停下,边副厅长便发问道。

江凯国回答说:“在殡仪馆一见账本不见了,脑袋里‘呼啦’一下,冒出了很多假设,但经过一路上的仔细琢磨,觉得能说得过去的,归结起来也就是这么两种:一,这人是姓郝的手下,或者是临时雇来的私人侦探。虽说我国现行的法律不支持私人侦探这个行当,但半藏半露的也确实存在。我估计这人把账本弄到手之后,并没有如实地交给海顺公司去领取报酬。是海顺公司的人肯定会得到奖金,是雇来的私人侦探就该去要事先约定的酬金。这人把账本暂时握在了自己手里,可能是想敲得更高的回报。二,大胆地设想一下,这人有可能既不是海顺公司的爪牙,也不是受人雇佣的私人侦探,而是海顺公司的对头。要么想以那些账本要挟海顺公司,最终得到单凭自己的势力在黑道上难以争得的某种利益,比如说活动地盘、走私的品种还有数量啥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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