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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陷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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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呼吸声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只是几十秒种,门外响起了转动脚步的声音,似乎听到屋里有人,放弃了闯入的打算。
方胜男灵机一动,大吼一声:“谁!”
安静的夜晚,这一声大吼似陡然蹦出的一声炸雷,既响亮震耳又传得很远。随着这一声吼叫,门外立即响起了急速下楼的脚步。
方胜男无论如何也不敢打开屋门,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她赶紧跑到窗前向下观望。站在窗口,紧贴着右边的玻璃可以看得见楼下的出入口。借着路灯照射过来的一点点光亮,她看见一个黑影飞快地一闪而出,紧接着躲进了黑暗之中。唰唰的脚步声告诉她,那人疾步逃离了这栋宅楼。
方胜男惊魂难定,拿起钥匙从里面给门锁加上保险,又喝了一大杯水才逐渐安定了下来。她不知道那个黑影是一个小偷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更不知道与这些账本有关还是无关。好奇心和探密欲驱使着她继续查看账本。
这一次,她从抽屉取出一沓纸来,先将账目中收支较大的金额正正规规地用蓝、红两种颜色一一摘录,然后盯着简化了的账目细细寻找。然而,几页纸在她眼前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那些数字在她的脑子里上上下下琢磨了多少回,简直快把它们背下来了,可是依旧毫无所获,甚至连一点点苗头都未能捕捉到。她感到了疲倦,无意间抬起头,发现挂钟已经悄没声地指向了凌晨四点。
忘却了时间的情况下,尽管有点累但好像还能坚持,可一旦知道了时间已经很晚,始终做着圆周运动的那几根指针便立刻变成了催眠棒,使她顿时困倦难捱昏昏欲睡。心里想着,不可以呀,还没把账册弄出个所以然呢,可双脚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带到了卫生间去做睡前的准备。
天气闷热,浑身的汗水结成了黏黏的一层。她脱去衣裤,拧开淋浴器,沐浴在飞落而下的清爽之中。
也许是冲去了全身的疲乏,也许是受到了浴液沫在下水口漂浮着不停打转的启示,忽然间她茅塞顿开,惊叫着跳出了卫生间。接着,兴奋的手指拿起“摘录”举在眼前,另一只手则从挂在衣架上的挎包里抽出海顺公司的介绍材料。两相对照,眼前顿时一亮。
发现了,终于发现了!问题就在庞大的间接费用上!一个不可能制造任何污染的企业,为何每月的用水量会在几千吨?同时,为何会经常购进大量的细砂?将所有的利润加在一起,再将所有的成品数量累计一下,每件成品的加工费收入竟达到了同类商品国内市场零售价的五分之二!这可能吗?绝对不可能!
海顺公司的两种业务所涉及的都离不开“保税”二字。所谓保税,就是海关为了方便来料加工业务,免去了出入关时繁琐的缴税、退税手续。这类企业俗称“洋打工”,赚的应该只是加工费。但是,如果这类企业行为不轨,将应该运往国外的成品偷梁换柱,悄悄在境内销售,则可获得来料加工业务无法想象的横暴之利。就海顺公司而言,既不是建筑公司,又没有任何一笔购进其它建筑材料的记录,经常买这么多细砂干什么?即便是搞建筑的,难道只用这种单一的材料就修了路或盖了楼不成?会不会用这些细砂顶替了应该运出国境的电子成品?方胜男又查看包装费用,果然得到了佐证:海顺公司每年用在成品包装上的费用大得出奇,细细算来,其纸箱数量除去合理损耗恰恰是实际所需的两倍。再没有比这个更清楚的了。一边将本应返回境外的成品暗销国内,同时一边又瞒天过海将印有电子产品标志但盛着一些细砂的纸箱填进了运往国外的集装箱。再琢磨琢磨那么大的用水量,又很可能与保税燃油走私有关。如果在储油罐里有意注水,那自然就是油在上而水在下。随着水量的逐渐增加,燃油将会随着走私者的欲望不断地流入罪恶的通道,同时从外观上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数量并未减少的假象。否则,每月几千顿的用水量又该如何解释?基本可以认定,海顺公司走私。
田芬的性格一向耿直,一定是她发现了这些名堂之后,才把账本悄悄复印了下来,也一定是有所不便或者尚未找到合适的机会才把这些证据暂时藏匿了下来的。她在海顺公司的处境真是很尴尬。一边拿着这家公司的薪水,一边又深知这家所谓的市级乃至省级的标志性企业是一个怎样的货色,而且还要帮着他们作假账,整天处在担惊受怕和良心与行为的矛盾之中。怪不得刚到海顺公司的时候,她显得意志高昂,而近一年来,则时常流露出难以遮掩的郁郁寡欢。记得刚上班那会儿,田芬经常趁出来办事的机会到方胜男的办公室坐一坐,只要一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便麻利地紧走几步,一下陷入到方胜男的高靠背皮椅,两脚一蹬,就地转上几圈,然后微闭双眼来一句感叹:“科长的感觉真是不错!”有时会抬起一只手,似乎有气无力地轻轻地挥上一挥,或者翘起食指在方胜男的脑门上轻轻一点,拿腔捏调地吐一句:“去,沏杯茶来!本ceo我累得够戗,得润润嗓子啦!”每至此,她俩便抱在一起,开怀大笑。但是后来,田芬变得寡言起来,渐渐地,干脆一句话也不愿说,有时甚至连一个字也蹦不出。那张副科长的椅子还是照例要坐一坐的,但明显地失去了以往的兴奋和无忧无虑的嬉闹,把自己摔进那张软椅里就算了事。问她哪不顺心,她轻轻地叹口气,虽然目光从近处移开落到好友的脸上,但也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当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总以为田芬的个人问题不顺利,但今天看来远不是那回事,是与这些账本有关。
那么,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交给公安局显然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田芬早交出去了,何至于藏在这里。也许海顺公司有很硬的后台,交出去了反而坏事,或者田芬只是想留下这些证据,免得海顺公司走私之事一旦东窗事发,受到牵连。但无论怎样,当务之急是将这些东西藏得更安全,更隐秘。
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七章
翌日上午,方胜男刚踏上海顺大厦的台阶,白秘书便一脸焦急地从自动门里奔了出来,冲着台阶下面的她连连招手,让她快一点。看得出,白秘书站在里边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而且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门一直在翘首张望。
“小方呀,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咱是九点上班,你看现在几点啦?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白秘书抬起手腕,另一只手点着腕上的手表,冲着只差两级就能走到她跟前的方胜男低声嚷道。
凭感觉,白秘书脸上的焦急之色似乎并不是因为一个新员工的迟到,而是另有原因。
方胜男稳住神,抱歉地笑笑,一边走上平台一边说:“昨晚太热,睡得晚了点儿,不好意思。您说啥事?”
“还问啥事呢,郝董等你都一个多小时啦。”
方胜男的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试探道:“怎么,我有事做了?”
“别问那么多,还不快上去!”
方胜男暗忖:不会跟昨晚的事有关吧?但转而一想,他郝董是人又不是神,应该不会。
她急步走进大厦,没过几分钟,轻轻叩响了厚重的散发着绝对权威的雕花木门。随着门内一声沉稳的“进来”,她的双脚第一次迈入了宽展而且豪华的郝董事长办公室。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枣红色的的老板桌,足有她那张办公桌的五个大。此时郝董正端坐在这个硕大的老板桌后面,微笑着朝摆放在一边的沙发扬扬下巴,轻轻送出一个字:“坐。”
郝董的神情以及坐姿,辐射着令人不敢抬眼正视的威严,似乎那扇门的权威之感就是从他的身上照出去的。
方胜男将自己慢慢地挨到沙发上,目光投向六七步之遥的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桌角,细声请示:“郝董,您叫我……”
没等她说完,郝董接过来安排道:“是让你陪陪公司的客人。”语气中带着一脸的严肃。
方胜男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问:“陪……”
郝董又一次打断她的话:“就是同远道而来的客户一起逛逛街,用用餐。”说完这句话,语气舒缓了些,不再那么急切,“不要这么拘谨。看你,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你不是一直着急着要点儿事做吗?这不就给你安排上啦?只要心里始终装着海顺公司,时刻记着公司的利益,我相信,你会干得越来越好。”
“我知道……”方胜男刚说了半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但这一次郝董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她又接着完成了下半句,“该怎么做。”
“瞧你,我说过不要过于拘谨嘛,怎么话都说不连贯了。你是说你知道该怎么做,是吧?”这时的郝董显得和蔼了些,并且带着一种特别关怀的笑意。他伸出手指把桌子上的一个物件摁了一下,“回头你随孟经理去。”
话音刚落,孟经理推门走了进来:“郝董。”
“你就带她去吧。”
“郝董用人有方。”孟经理向郝董殷勤地哈哈腰,然后将笑脸转向方胜男,“真是太合适不过了,咱们这就走。这会儿那几个客户兴许都等急了。”在他满脸可掬的笑容里,方胜男读到了一种从肉皮深处渗出来的圆滑。
方胜男马不停蹄地陪着客商的太太在“富人街”的各个名牌商店逛出逛进,返回酒店时,两个人的四只手上勒满了大大小小的装着名贵服装的提袋。当然,所有的货款都是经方胜男送进收银台的。事前孟经理掏出一张信用卡向她叮嘱过,不能让对方花一分钱,她也着实地体验了一把刷卡购物的那份豪爽的挥霍感。
陪客人用过午餐,孟经理让她回了公司。一个下午都非常安静,白秘书也没有过来“闲聊”,从昨晚开始她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就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只盼着快点下班,好回到家里美美睡上一觉。一整晚没有休息好,今天又不带喘气地忙了大半天,像这种冲锋打仗式的应酬她还是第一次,的确有些吃不消。
下班的电子音乐终于唱了起来,但没等她走出写字间,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孟经理让她先别回家,到楼下等着,晚上还有活动。半小时之后,一辆“奔驰”和一辆“宝马”把宾主一起带到了“不夜城”,然后便是共进晚餐。觥筹交错,山珍海味之后,孟经理摁下了ktv开关,于是又开始了卡拉ok。
尽管个个撑肠拄肚,屁股一粘沙发就不愿再立起来,但大家的兴致依然饱满,或悠扬动听,或鬼哭狼嚎,一直忙到了午夜。方胜男累得精疲力尽,回到家里的头一件事就是急不可耐地换下弄得她脚后跟生疼的高跟鞋,紧接着就是赶快打开所有的窗户。
每当出门时她总是关紧屋内所有的窗户,无论春夏秋冬一概不变。田芬过去总是笑她神经细胞里的谨慎因子过剩,然而今天,却多亏了这个多年的好习惯。
当她趿上拖鞋准备开窗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是那种有人吸过香烟之后,余烟闷在房间里有些发馊了的气味。过去在电表厂工作时,会议室里或有的旅店的房间里,都有这种难闻的味。
她愣怔了。奇怪!怎么会无端地生出这种怪味?男朋友出差广州,这几天不在本地。方胜男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盗贼潜入。一旦做出这样的判断,伸向窗户插销的两只手顿时便吓得停了下来。头皮发麻,两脚打颤。
第二十八章第二十八章
的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窃贼的胆量与日俱增,不但大白天就敢入室行窃,而且完事之后还像是干了件正经事,吸上几根烟,喘口气之后才离开他们的“工作”现场。近几年,这种事情在各种媒体上已屡见不鲜。
因为门窗紧闭,所以才留下了这种无形的痕迹。方胜男想拉开屋门跑到外边,敲醒已经熄灯入睡的邻居,帮她抓贼,但自从厂子倒灶之后许多人都赴外地谋生,守在家里的只有女人、孩子,而有的女人带着孩子也回了娘家,将原来的住房租给别人,得些收入,此时敲谁家的门恐怕都无济于事。她害怕得要命,强烈的求助欲催促着还是敲响了对面的屋门。对门毫无反应,驱散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只好返回屋里,抄起茶几上的花瓶,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屋里所有的电灯,心跳不止、一步一停地探进自己的各个房间。最后,微微发颤的手指猛然打开衣柜,壮着胆子大吼:“我都看见你啦,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这东西砸下去你就没命啦!”
衣柜里没有回应,整个屋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直到完全确认潜入者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之后,她才瘫软地倒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地喘起了长气。
呼吸稍稍均匀了一些,她翻起身,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把脚步逐个移进各个房间。她得看看窃贼偷去了什么东西,给她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整个屋子跟她早晨离开的时候一样整洁,光凭眼睛丝毫也看不出家里曾在白天被人侵入过。先看存折,存折还在。不过上面只有几千块钱。她想,像这样的行窃高手也许根本就看不上眼,再说不知道密码拿去也没用,说不定还正好给警察留下了抓捕的线索,他们绝对不会这么低能。再看首饰,首饰也一枚不少。她好纳闷,又翻起床罩,拉开床下的一个暗屉。没有用完的田芬最后的两万块钱就藏在这里。可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两万块钱好端端地呆在里面,并没有被拿走。她将这两沓钱掂在手上,看了又看,实在无法理解。听说一些追星族时常会跟踪他们所崇拜的人,有时也会悄悄溜进名星们的房间,到处摸摸、看看,然后带着极大的满足感惜惜而别。可这又算哪一出呢?就在方胜男不明所以,把两沓钱放回暗屉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真正所在——压在下面的东西被人翻动过。
那是她的股票买卖交割单。
本来,这些交割单是按照买卖的时间顺序,依次顺着一个方向码在一起的,处理惯了财会单据的她把它们安放得十分整齐,每摞上一张都要习惯性地把所有的拿出来,在桌上磕一磕,直到整齐得宛如一个整体才放回去。可是此刻,方胜男看到的却是明显的边角不齐。对于潜入者来说,也许已经做到了细致入微,认为这摞纸条归复了原样,但是在方胜男眼里,简直就是纷乱的一堆。可以肯定地说,不但动过而且还翻来复去仔细地看过,因为有几张出现了“面面相对”。
是什么人对自己的股票交割单感兴趣呢?难道世上还有不为钱财只想偷看这些交易凭证的梁上君子?当今人们的窥探欲肆意膨胀,擅长登一些花边新闻的小报比一本正经的大报卖得又快又多就很能说明这一点。不过,一个小散户的交割单又有什么值得如此苦心一窥的呢?应该另有原因。
方胜男杂乱的头绪很快集中到了那几张“面面相对”的交割单上。当她把这几张交割单抽出来,一字摆放到眼前时,不禁睁大了眼睛,顿时毛骨悚然,凝住了呼吸。
这恰恰是她擅自打开了田芬的旅行包之后买入股票的交割单。在这几张不大的纸条上,记录着她挪用了田芬的八万块钱所发生的全部交易!这是她需要终生保守的秘密,自田芬去世以后,又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惟盼着趁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尽快补齐那些钱,还给田芬的父亲。可是,今天摸进来窥探这个秘密的人会是谁?一般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没什么用处,当下与此关系紧密的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方胜男想起了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黑影,不禁走到门口,隔着屋门侧耳细听。今天的门外并无任何响动,她又来到窗前,贴着玻璃极力地向外观望。
就在她内心惶惶,忐忐忑忑之际,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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