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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妄-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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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狂肩上遭人一刀划下,伤痕狭长,已是逼近心口。他身形暴退之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尚且来不及压制伤势,反是朝着冷萧将手一按。

    “萧老弟不必出手,此等小场面,师某单手便可应付!”

    他果真抬起单臂,仓促应对那胡乱落下的无眼刀剑,只因他另一条手臂,已是抬不起来。

    冷萧依言不动,做一个冷眼的旁观之人。冷眼望着那来犯者如昙花一现般,绽放即凋落。

    他手未执刃,衣未染血,可他又可曾是善人?冷眼之人,是为大恶。

    他认了。

    于这乱世,做个恶人。

    他坐倒在那残破的窗沿之上,忽的笑了。他抬手,这刻,这双未染血却满是腥气的手上,应执一壶酒。

    他回头,身后却站着一人。

    杂乱不堪的房间门口,有一粉裙姑娘。这姑娘换了衣裳,正是夜里服侍他的那位姑娘。

    夜里,她眸中尚有诸多情绪,此刻,只剩下惶恐。一双稍显呆滞的眸子,镶嵌在一张苍白的脸庞之上。

    冷萧骤然冲她抛出一枚灵晶,高声道:“去,拿酒来,要好酒!”

    这姑娘见两道亮闪闪的影子落下,下意识退后一步,身子抵在了扶手之上,退无可退。朝下一望,虽是二楼,却高达二十尺,又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待看清那落下之物的时候,一如骑虎般两难,最终仍是颤抖着手,握紧了灵晶,连忙飞快的离去了。

    不多久,便捧着两大壶酒赶来,放下酒壶时,不自禁退了两步,又怯懦的顿住。直等冷萧大手一挥,才如蒙大赦。

    跑到门外,又忍不住回望一眼,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个衣着朴素、曾与她一夜共枕席的男人,竟能这般气定神闲的坐在窗沿,笑对风雨。

    不对,他没有笑。笑的,是她。

    她逃也似的去了。或许此生她也难以知晓,其实这个男人,那一夜从未醉、从未睡,更莫说与她一夜同眠。

    这酒壶才是放心,便有醇香的酒气从壶嘴溢出,比他作业所畅饮的还要好上几分。他提起酒壶,先放到鼻尖闻了一下,果真好酒。

    他素来是一个不饮酒之人,或许,该饮酒。

    饮酒何须玉盏长对月,只叫壶嘴对咽喉,岂不自在!

    半壶滚喉入,那师狂所掉的血,绝对要比他所饮的酒要多得多。

    冷萧淡淡笑着,高声喊道:“师护法,好酒可要?”

    那边顿时传来师狂的回应之声,只一声大笑:“且等某片刻,萧老弟莫要再独饮,等某回来,再庆不迟!”

    这天边两方,何人是善、何人是恶?于彼于此,不过都是不速之客。于善于恶,也无一人可容。善恶是为东西,苦海之于善恶,便是在这东西之间,二者皆触,却又二者皆不触。

    这世间,当真是无趣的很。活着,为了什么?为了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的父亲,为了身魂分离、受尽折磨的母亲,为了飘雪殿承受了多年苦难的弟子长老,为了青痕宗、南域,为了意中人。

    独独,不为自己。

    想这许多作甚?唯醉而已。

    他没有等到师狂回来,便将手中的一壶酒饮了个一干二净。干吮这壶嘴,比着倾斜的姿势,留给师狂的那壶酒,却是点滴未动。

    至天昏暗时,他等到了师狂得胜,与之共醉。二人离去之时,无人敢阻,直将这狮岛来回,如履平地。

    酒水饮尽,那做工精细的酒壶,早不知扔在了何处。师狂灵气干涸,一身伤痕,甚至半点反抗之力也无。

    他眼神不比一夫当关之时的凌厉与明亮,此刻显得有些迷茫,有些黯淡。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不是在迷茫与浑浑噩噩之中草草了结了一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那花儿艳丽,还不待人欣赏,就已然到了该凋零的时辰。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如人生,心中所向,纵是前路无灯,又岂能后退半步。

    冷萧一手掺着师狂,虽已服下几枚丹药,可若要恢复,还需要几日时间。尤其是肩上自心口的那道伤痕,深可见骨,险些断了。便是愈合了,也有一段时间不能太过用力。

    二人腾云驾雾,正如说书先生口中的仙人一般,只可惜,有这武艺,却无这逍遥。

    回到那南域东海之畔,二人站定,冷萧淡笑一声:“师护法,不知你心中,可有慌张?”

    远方树下,一书案,一木椅,一笔一画一美人。

    师狂笑着,神色恍惚,不知是醉是醒,还是半醉半醒。

    他说道:“萧老弟如此豪杰,不知本体是什么?”

    他凝望着女子,却是在问着冷萧。目光灼灼,分明流落在远处,却叫冷萧皮肉一阵滚烫。

    冷萧无言。他的本体,还能是什么?

    “萧老弟方才所问,某可有心慌。说来不怕萧老弟耻笑,师某对那姑娘,竟是一见钟情。师某的心,慌了。”

    “今朝再看萧老弟手中的玉佩,确实精致,不知萧老弟,可有心慌?”

第二百四十章北域一字门墨湘() 
未等冷萧回答,师狂挣开了冷萧,独自朝着那女子走去。步履蹒跚,仿佛幼年学步之时,那样稚嫩,又那样倔强,将整个后背都留给了冷萧。

    冷萧手中的玉佩,一阴一阳,外表相同,却又截然相反,他与寒月,各持其一。师狂有幸,得见其二。

    他快步上前,掺了师狂一把:“师护法有伤在身,还是莫要逞强了。”

    师狂闻言,忽的笑了,连声不断,声并不高,却有些疯狂。直到眼里笑出了泪花,才是顿止。

    “想不到师某竟有一日连走路都成了逞强。也罢,不逞强了。”

    二人走到女子身前,站定。眼盲女子,墨湘。一如初见时那一席衣裙,一如初见时那般素净高雅,一如初见时那般执笔点墨。

    那画上,依旧有两名男子,一人衣衫洁净,丝毫不乱,一人衣衫残破,浑身染血。

    师狂见之,不由大笑,说道:“姑娘妙笔,这画中,倒是有了某的三分威猛、三分霸气!”

    女子浅笑,只是浅笑。不掩唇,无娇羞,不矫揉,无造作。她说道:“妾身画技拙劣,公子见笑。”

    师狂面上,竟显半分窘态,说道:“某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担得起‘公子’之称!”

    忽的,他又将目光落在那画纸之上,轻咦一声,抬手一指,说道:“姑娘这一纸画卷之下,还有一纸交叠,不知画了什么?”

    墨湘说道:“白纸一张。”

    “不知可否让在下一看?”

    “无甚可看。”

    “看看又有何妨?许叫那上纸浸透,还能印出某的一分威武来。”师狂打趣一句。

    墨湘并未因此而笑,面上的神色反倒冰冷了许多。她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眼,若她浅笑时乃是春末,微风正好,那她这几个字眼吐出之时,便一霎成了冬日,寒风凛冽。

    “公子当真要看?”

    “姑娘莫羞,容某一赏。”师狂言语见,已是将那上方的一张画纸揭开。

    两张画纸几乎紧贴,严丝合缝,却是被师狂一眼看出了端倪。露出下方一纸画卷,他却沉默了。

    “这白纸一张,果真无甚可看。”

    他笑了,墨湘笑了,冷萧笑了,三人同笑。

    这画卷之上,乃是二人伏诛的画面,血溅书案,染红绿草。

    墨湘将毛笔搁置在笔枕之上,唇齿间吐露幽香,只是这话语,却不怎么讨人喜。她说道:“白纸入了眼,就不再是白纸。”

    话音落下之时,女子便失去了踪影,如同浮梦一般缓缓消散。

    不论是冷萧,还是师狂,若愿意,都来得及抓住这一缕梦境,将她紧握在手中。却都选择了放弃,任她离去。

    书案犹在,笔墨犹在,宣纸犹在,只是那纸上的画面,却已成空,果真,是一张白纸。

    倘若天地是一个沙漏,冷萧与师狂二人便是沙漏之中的沙子,当前方的沙子尽数坠落之后,便轮到了他们,最终成为那宣纸上方才所成了画面。

    画上那一幅画的,不是墨湘,而是他们。

    看四周,那树不是树,那草不是草。那花艳过人血,那人,媚过娇花。

    女子仍是那女子,两眼,也依旧紧闭。只是她一身的衣裙,却换做了一席道袍,看来仙风道骨,不显粗俗,反是出尘。

    “贫道北域一字门居士,墨湘。”

    “原来是墨湘居士。”冷萧问候一声。

    原本自称心慌的师狂,这时却不再言语,一如这海面般沉默。

    他忽的抬头,说道:“素问道门有两种道人,其一视妖如视人,讲究众生平等;其二视妖如视邪,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墨湘居士乃是第二种。”

    墨湘并未言语,却已是用行动来证明。

    周遭红树林,那一草一木,尽数化作兵卒,有道术所化的虚假兵卒,也有真人所匿。

    有身披道服者,不下三十。一个个修为都是不弱,一脸正气,仿佛只要这三十人所在,便是天地正气所在。

    若论修为,墨湘在这三十人之中并不为最,她一身修为只与冷萧相仿。只是她的威信却是不差,这三十人,隐隐以其马首是瞻。

    冷萧笑了一声,说道:“师护法,你这心,可还慌乱?”

    师狂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淡淡笑着:“慌着呢。”

    言语间,他已是骤然化作本体,雄狮之大,足有三人之高。一头赤色鬃毛,粼粼间如同烈火燃烧。只见他纵身一跃,于众人之顶,竟也有些遮天蔽日之势。

    这刻,才听他说道:“妖域妖王时耀座下护法师狂,还请诸位道长赐教!”

    “妖域妖王座下护法萧,请赐教!”

    师狂已上,冷萧又岂可再冷眼观之?他所往方向,正是与师狂同路。

    道门四大境界,信士,居士,道士,法师。这三十人之中,多数不过金丹修为,才至信士之位。

    而师狂所向,正是一名信士。

    这信士面容平淡,颇有几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可他眼睛深处所显露分一抹骇然之意,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定!”

    这信士低喝一声,朝前探出两指,直指师狂。便见他指尖迸射出一道灵光,不偏不倚的打向了师狂。

    与此同时,他周边几个信士,也同时喊出“定”字真言,几道灵光一霎落在师狂身上。

    师狂这庞大体型,看似唬人,被这几个信士抬指一定,身子果真在半空滞了一滞。只见他身子剧烈挣扎了一下,如同挣脱一层薄冰一般,隐有碎裂之声传出。

    “伤!”

    那信士再度屈指一点,指尖隐有金光显露,灿灿灼灼,一个“伤”字,竟让师狂一身旧伤为之崩裂,一霎忍耐着蚀骨之痛。

    随着真言接连得逞,这信士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清晰可见的喜色,将此前的骇意尽数驱散无影。这所谓妖王护法,虚婴之境,却还敌不过他一个小小信士!

    那护法虚名,怕不是世人以讹传讹罢?

    周遭信士、居士,同时出声,衣袖未动,便有杀气临身。冷萧身形一霎出现在了师狂之前,右手五指大张,手指一旋,再紧握时,掌心已执一柄靛青长剑。

    剑身之上青芒一闪,迅疾如电,猛烈如雷,那剑身平滑似镜,在几道灵光之前一斩,那灵光便随之隐灭。

    灵光虽是隐灭,剑身之上却有一股力量如灵蛇一般攀附而上,嘶嘶吐信,利齿森寒。他手腕一震,角兵顿时发出一声嗡鸣,轻易将这力量震散。

    师狂跌落在地,身子一起一伏,鼻尖呼出的热气,甚至能吹开一片尘土。纵然倒下,他也犹如一座小山。

    他一只前爪轻轻抖动着,似想翻身站起,却显得如此艰难,而另一只前爪,已是动弹不得。身下,早已洇红一片,血水染就成了一片浅滩。

    冷萧执剑对敌,瞥了他一眼,说道:“师护法若不变回人身,萧某怕是扛不动你。”

    师狂嘴角耷拉着,哼哧的笑了两声。他伤势严重,已是连变回人身都显得极为艰难。

    他体型庞大,冷萧身形闪烁如星,在其周身游走,已是显得艰难无比。

    这三十余道人之中,元婴有七,修为最强者,也不过只是初婴之境。可单此一人,也非冷萧能够力敌,遑论七人,更遑论三十。

    墨湘忽然执笔挥毫,天地遂成其画卷,只这画卷之上,早有生灵。

    而她所作所为,便是要叫这画中之物,变成她心中所想法样子。

    或许,不远了。

    一笔笔勾勒,她看不见,却能够描摹的细致入微,分毫不差。

    每一笔落下,都犹如一柄锋利的长剑,在冷萧身上剐下一刀又一刀。

    而那其余六个元婴修士,与其说参战,不过只是将冷萧二人围住,不让二人逃走罢了。

    至于那些信士,有卑劣之人,故意朝着师狂出手,叫冷萧心余力绌。师狂那坚实的身躯之上,除却绽开的旧伤,犹在不断增添新伤。

    冷萧披头散发,妖气纵横,一手单剑,直面腹背之敌。他不可显露出青痕宗剑招,藏锋剑气同样不可显露。

    此等名震江湖的剑招一旦显露,定然要被人看破。

    因此,便只能横劈竖砍突刺,竟也行云流水,颇有些返璞归真之意。

    他脚步一错,身若幻影,几个信士所施展的真言被他轻松避开,平白隐没于虚无。再现身时,他已是出现在了一个信士之前。

    那信士神色一惊,纵然与冷萧相隔不过一丈,却生怕不中,一个“废”字真言,并不针对冷萧,反是朝着师狂而去。

    冷萧只手臂一展,便将那真言掌握于手。霎时,一条左臂经脉郁结,倏然瘫软了下来,如同一条面粉团一般,耷拉在了身侧。

    可他右手所执角兵,已是出现在了那信士身前。

    其余之人,纵要拦阻,也为时已晚。却是围东救西之计,不知几道真言朝着师狂落去。

    冷萧眼睛之中光芒微微涤荡,身形如在水波之中,荡漾起一圈涟漪。涟漪散尽,人也失却了踪影。

    再现身时,已然挡在了师狂之前,他背后浮现出元婴虚影,同样长剑挥舞,迎着那犹如雨点一般的真言,角兵之上骤然斜出数道剑气,封死了那信士的所有退路。

第二百四十一章愈字真言助脱身() 
直面剑气,那信士面容再不能淡然,咬紧牙关,一霎感受到了与冷萧之间的差距。金丹修士终究只是金丹修士!

    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却双目大睁,直勾勾望着冷萧。冷萧此刻处境,又能比他好上几分?

    他心中暗骂一声疯子,嘴上却不能说出这有辱斯文的话来。冷萧本可以挡下那其他道人的真言,却偏要选择以伤换伤,宁可硬抗真言,也要朝他挥出剑气。

    只方才一霎,他心情已是跌宕数次,大起大落,而最终,竟还是停留在了“落”字之上?

    这青色剑气,刚猛如斯,瞬息封锁了他所有退路,叫他已是无路可退。他一双脚,竟有些微微颤抖,于这剑气之下,他会不会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如那秋冬之际受不住严寒而凋零的花朵,零落成泥。

    “定!散!”

    他只来得及凄厉嘶吼一声,语气急急,便连咬字也不甚清晰。越是身处险境,他一双眼睛睁得便越大,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庞大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说来不过一霎而已,那两个字,未能让剑气有一丝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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