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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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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中领头的那人捕快装扮,不出意外也是个修行人,长得人高马大,面色黝黑。
“少废话!”这捕快大手一挥:“给我搜!”
差役们顿时分作几队,冲进各间屋子,足有六七人进了步安走出来的那间主屋。
步安朝黑脸捕快看了一眼道:“你胆子可真大。”顺便又朝邓小闲等人摇头。其实不用他示意,邓小闲不敢和官府硬着干,最多叫唤两声而已。
黑脸捕快站得笔直,脸色冰凉,根本没把步安的威胁放在心上,似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正四处搜寻的差役们身上。
好一会儿,穷凶极恶的差役又从各间屋子里陆续出来,只看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一无所获。
黑脸捕快冷哼一声,朝院子里努了努嘴,接着差役们就在院子里翻找起来。
“大人!”一个年轻差役指着不起眼的院墙一角喊道:“这里动过!”
“挖!”捕快的命令简单直接。
步安摇摇头,心说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不多久,黑脸捕快也站到院墙一角,对着还没完全腐烂的尸体皱了半天眉头,又折回院子,喝问道:“脏银都藏哪儿去了?”
“谁派你来的?”步安答非所问。
看着眼前这书生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黑脸捕快不由得心里发毛。
“你叫什么?”步安又问。
有个差役横着脸道:“这是府衙李捕头……”
“住嘴!”姓李的黑脸捕快大喝一声。看着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的院子,犹豫着是该继续翻找,还是直接把这书生带走。
院子外有早起的街坊探头探脑地看热闹,邓小闲等人也退到了院子外,素素一脸怒气地叉着腰站在主屋门口,要不是公子让她别乱来,她可憋不住这口气——修整院子时,她是出了大力气的。
“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吧?我猜你来越州时间肯定不长……”步安站在一旁打量着李捕头,摇头叹息道:“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黑脸捕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确实是北方人,几个月前才到越州,接替表叔的越州捕头一职,这还是因为他老人家膝下无子。
听这书生的语气,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被陷害了。可是州府推官签署的捕文确实在他手里,不会有假。
“废话少说!”黑脸捕快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遵上官的命令行事。但是他也留了心眼,没有真把这个可能惹不起的书生给绑起来。
被一群差役簇拥着走出七司衙门的时候,步安还笑着跟街坊们拱拱手,又朝邓小闲道:“看好素素,别让她胡来。”
第九十一章 刁民死绝了最好()
步安就算对官场再不熟悉,也知道越州城里最大的官儿是知府。
知府既然派他小舅子来跟自己打招呼,就是接上线了,假如他老人家看上了七司这点银子,只要派汪大人来说一声,步安并不介意“官商勾结”,坐地分账。
这样不打招呼就来抄家找银子,为了五千两白银搞得满城皆知,手段很不高明。
再说五千两银子在七司众人看来是了不得的巨款,对州府那些大官来说,应该不至于很诱人。
派来这么多人手,除了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捕头,其余全是闲散差役,场面太寒酸。
手段不高明,胃口不大,能量有限……连知府对七司的态度都清楚,明显是个官场愣头青。
不过,有时候蠢人的杀伤力尤其大,步安也不得不防,因此昨晚他才连夜把金铤送到晴山那里——晴山有老鬼影龛帮忙,要藏点东西太容易了。
被一群差役带着游街过市,照理是很丢面子的事情,但步安神态悠然,走在队伍最前,还不时跟半熟不熟的街坊打个招呼,倒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了。
弄不清情况的,还以为这书生是个当官的,领着差役们出来巡视呢。
等到进了府衙,迈进冷森森的公堂,看见那张熟悉的国字脸时,步安终于知道是谁在搞鬼。
公堂之上,正中坐着的便是越州府的佐贰官之一,七品推官李茂才。曾经挨了步安一顿老拳的步经平,则一脸得意地坐在李推官身旁,像个很没城府的师爷。
“人犯跪下!”步经平以客为主地喊了一声,李茂才脸上顿时有些难看。
这位李推官一年前还是汴京国子监的一名老监生,曾与步经平有过数面之缘,前几日被他找上门来,说有一桩既能扬名,又能捞到千两白银的好事。
这好事眼下就站在堂上,一脸无奈,却没有丝毫要跪下的样子。一旁热心表现的差役,上前作势要踢,却被步安一声大喝止住了。
“我是儒门学子,只跪天地君亲师,你算什么东西?!”他双眼盯着步经平,似乎只对他一个人说。
“儒生啊……”李茂才突然来了兴趣,他在汴京时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其中就包括哪些不需科举的儒生。
步经平冷笑一声,招招手道:“带苦主上来!”
还备好了苦主?步安好奇地朝后看去,只见苦主来得还不少,足有数十人之多,有些还很面熟,是最早来交委托捉鬼的。
这些人一进了堂,就七嘴八舌的指着步安大骂,直到李推官喝令分别陈述,才一个个开始罗列步安的罪状。
“这书生说要让我出钱捉鬼,可我家又不曾闹鬼,他手下那些和尚道士实在太凶……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民做主啊!”
“我家本来无事,被这书生上了一次门,反而开始闹鬼了!天杀的七司啊!竟来盘剥穷人!”
步安听得无语,虽然明知道他们准是拿了步经平的好处,可从前阵子的大善人突然就变成了千夫所指,还真有些不适应。
善人个屁!他在心里暗骂,突然觉得汪鹤也没有说错,这些刁民还是死绝了好。
七十多个苦主一个个骂过来,已经小半天过去,步经平听得喜上眉梢,李茂才也冷笑连连。
“铁证如山,人犯你可还有话说?!”步经平又忍不住过了一把青天大老爷的瘾。
步安哼了一声,手指朝着“苦主”们一个个扫了过去,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记住你们了。”接着朝堂上大声道:“这么大的暗自,还是请知府大人来亲自审过吧。”
李推官更是神情大变,只要不傻得过分,都能听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朝着步经平沉声道:“你不是说他是你三弟吗?”
“他吓你呢,知府怎么认得他。”步经平隐隐也觉得不对,但却骑虎难下了。
李茂才毕竟还有些眼力,看出步经平的慌乱来了,知道自己遇人不淑了,一脸为难道地大声道:“只有人证,却无物证……”李捕头堂上已经交代过没有搜到银子,李推官这句话也不算空口无凭。
步经平见他要打退堂鼓,心中焦急,突然瞥见步安腰间坠着一枚玉佩,色泽翠绿,不似凡品,便猛地起身道:“差点被骗过!李大人你看!他是拿银子买了玉了!”
当下就有没眼力的差役冲了上去,一把拽下步安腰间的玉佩,双手递到李推官面前。
只见李推官一张脸顿时僵住了,仿佛面前放着的不是一枚玉佩,而是他的祖宗牌位。
步经平好奇之下,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一把推开。
“大胆!”李推官脸上惊愕之色顿消,已经换上了青天大老爷的威风。
“你竟然罗织罪名,诬告忠良,来人啊!给我拿下!”
步经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几个差役摁住了,堂下与他串通好了的“苦主”们见这位大老爷怎么突然就洞察秋毫了,立刻调转枪头,哭喊着是被这人威胁的。
李推官又连下几道令,着人把步经平拖了下去,又命差役把刁民们拖出去各打四十杖。
等到公堂上空荡荡只剩下步安一人时,这位李推官才毕恭毕敬地将玉佩还到步安手上,半是赔罪半是套近乎般说道:“公子既然是右相的人,早些说明便可,何必捉弄下官,哈哈,今夜由我做东,为公子赔罪,哈哈哈……“
步安接过玉佩时,知道了两件事情。第一,师尊屠瑶原来有这么大的后台;第二,做官真的很管用。
而刚刚那些恩将仇报的苦主,还让他知道当什么善人全是狗屁。
“那人毕竟是我大哥,关几天大牢就送到我这儿来吧。”他笑吟吟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茂才觉得这位步公子笑得有些阴险。但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他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那他的诬告罪名?”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步安想了想才道:“你先压着吧,等我跟他谈过了再说。另外麻烦李大人把那些苦主也都关一阵。”
李茂才赔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第九十二章 余家小姐大草包()
从州府回七司的路上,步安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渐渐进入了一种类似冥想或者顿悟的状态。
那高高在上的推官大人,前倨后恭只因当朝右相的一枚玉佩;屠瑶在天姥书院地位超然,恐怕也不单是凭着思无邪的天赋。否则天生道之动的邓小闲为什么这么怕官?
还有,花姑娘为什么说狂名凶名都不如踏入官场?祝修齐去戍边五年为的又是什么?
没人在乎越州城里谁的修为最高,却都知道知府大人姓刘。
隆兴皇帝坐在汴京城里的宝座上睥睨天下,旧神却躲到东海列岛偏居一隅。
神魔鬼怪横行,修行人满地跑的神州大地,原来也换汤不换药。
等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七司门口,抬眼对着像是突然间变小了许多的院门,他忍不住苦笑摇头。
一样冠着“衙门”头衔,差别怎么这么大……
这时邓小闲恰好贼头贼脑地钻了出来。
“回来啦?”花道士像是知道步安肯定会平安回来似的,又指了指院子里头:“有人找你,比你早到一步,是个好看的小丫头。”神情像是受了挫折,大概因为好看的小丫头总是冲着步安来,跟他全没关系。
十七?步安罗列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只有十七符合邓小闲的描述。
他笑着走进院子,心想着欠她的人情这回可以还上了,却见院子当中,坐在一条长凳上,翘着二郎腿,神情优哉游哉的小女孩儿,并不是迷恋听戏的那个疯丫头。
眼前女孩儿比十七文气,但是身后也站在一个老妈子,和十七出门时的配置一样。
“你就是步执道?”陌生女孩儿朝他上下打量,语气很不客气。
大概是听十七说起过自己吧,步安这么猜测,便冷冷地问道:“你不会是十八吧?”
“我姓余……”那女孩答得简单。
因为曾错把十七认成了余幼薇,弄出过好大误会,这回正主来了,步安反而没往那方面想。此时听她自称姓余,自然再不会是巧合。
余幼薇,这名字他已经“惦记”了几个月,终于还是看见本人了。假如现在就杀了她,是不是也算帮晴山报了仇?
步安皱了皱眉,心情很复杂。他还没能力杀余幼薇,也承担不了杀她的后果,只是觉得自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杀人,好像有些奇怪。
素素从屋里出来,也听见了这女孩儿姓余,恍然大悟般指着她道:“你就是那个余幼薇?!”
“再敢直呼小姐闺名,我撕烂你的嘴!”余幼薇身后的老妈子护主心切地朝前迈了一步,气势比素素要足得多。
“你来撕我嘴,我就咬掉你的手指头!”素素的反击显得很形象,只是不怎么体面。
“素素!”步安朝她瞪了一眼,怕她越说越不像话。
“秀姨!”余幼薇也朝自家老妈子瞪了一眼,接着起身自顾自地朝院后主屋走去,进门之前才扭头看了步安一眼,冷冷道:“你进来。”
这就要圆房吗?步安翻着白眼腹诽了一句。这小丫头等在这里,必是有什么话要说说清楚。只是这付自说自话的傲慢姿态让步安很不爽。
余幼薇的开场白很震撼。她说:“我原本是来杀你的。”
这么巧吗,我也一样……我是怕杀不了你,或是杀了你后患太多,你的原因又是什么?步安笑了笑,没有接茬。
“但你看上去像是个聪明人,”余幼薇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就没必要杀。”
步安一下子很难把她的结论和理由联系起来,但是这位余家千金似乎并不关系他能不能理解。
“我不喜欢诗人,也不喜欢你这样到处出风头的性格,假如能选的话,我情愿嫁给司徒彦做妾,也不愿招你入赘。”她的眼神平静得不像是十三四岁女孩儿,可一开口就露陷,说话太想当然。
“你笑什么?”她眉头微微皱起,“假如你知道司徒彦五月十二御剑夷山,登乐乎楼,晋升国士了,还会觉得好笑吗?”
“不好笑。”步安摇摇头。确实不好笑,好笑的不是司徒彦,是眼前这位幼稚的余家千金。
“你以为拜了屠瑶为师,就有了护身符了。可你知不知道,右相不日就要辞官了?”余家千金问。
“不知道。”步安确实不知道,他混在越州江湖,怎么会知道汴京城里发生了些什么。
余幼薇接着又说了很多,简而言之就是劝步安死心,不要妄图通过入赘一步登天,详细解释了赘婿不能出将入相的种种道理,并且声明自己会抵死反对这门婚事的。
步安听得无聊,忍不住问:“你这些话,是不是外面那个老妈子教的?”
余幼薇愣了愣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就一定是了,那老妈子大概是个一根筋。余幼薇准是没有继承到他爹的脑子,要不然绝不至于说出刚刚这些蠢话来。反而言之,假如余唤忠这么蠢,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余小姐……”步安问道:“我在兰亭夏集上做了什么你知道了?”
余幼薇冷笑着点头。
“我在越州城里做了什么,你也知道吗?”步安又问。
“混迹江湖,狂浪无端……”余幼薇答道。
“那你觉得这些传闻,你父亲听了会喜欢吗?”步安似乎很好奇。
“我父亲最狠这种人,所以你还是早些死了这份心吧。”
毕竟不是所有人十三岁就聪颖如妖的,步安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和你那位老妈子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余幼薇无语。
步安又问:“那你觉得,这桩婚约算不算数,如今谁能说了算?我吗?步鸿轩吗?”
余幼薇似乎听懂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步安。
“我现在有五千两白银……你先别冷笑,听我说完,这五千两白银对我来说可不是小数,但假如你爹肯撕毁那张婚约,这些银子全送给你当嫁妆,你爱做谁的小妾就做谁的小妾去!”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段,步安瞄了一眼石化状态的余幼薇,拍一拍衣袖,起身走了出去。
第九十三章 大概三年足够了()
余幼薇走了,来时云淡风轻,走时愁云惨雾。
步安实在不能理解,余唤忠这等大牛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要么是密宗双修修出副作用来了吧。
去了趟正经衙门,又从这笨丫头嘴里听了一鳞半爪的汴京新闻,步安心头触动很大,换句话说,他觉得花姑娘那晚上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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