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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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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步爷弄了个一两银子捉鬼的开业酬宾。小闲正跟街坊们细说呢。”张瞎子解释道。
“酬宾?咱又不是饭馆酒肆,酬什么宾?”洛轻亭不解道:“一两银子捉鬼,这价是步爷定的?”
张瞎子和游平凑上来跟她把来龙去脉时讲了一遍,说昨晚步爷从兰亭回来,就心血来潮,张罗着弄了这么一张告示,当晚就贴了出去。
“一两银子捉鬼,怕是一个月下来,连鬼引的钱都凑不齐吧!大伙还吃什么?”洛轻亭惊道。
游平赶紧示意她小声点,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说:“小心叫步爷听见,这会儿也快起了。”
“步爷是聪明人,过几日自会觉得不妥。咱要是当面说破,伤他面子嘞。”瞎子小声道。
洛轻亭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担心我那份本钱。”
“晴山先生都来了七司,我琢磨着生意再怎么也黄不了。”瞎子道:“且由着步爷玩一阵子吧,吃了苦头自然就消停了。书生嘛,总有些书生气的。”
洛轻亭白了他一眼道:“你前几日不还说步爷是个狠角色嘛?怎么又书生气了?”
瞎子“咳”了一声,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一会儿邓小闲从外头进来,看脸色就知道刚才这通宣传没起到什么作用。
……
……
从清早起床,晴山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琴室里。
见她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弹奏的乐声也越来越乱,影伯终于忍不住问:“小姐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确实遇上了烦心事。兰亭夏集一过,晴山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研究那首“月溅星河”所遵照的音程律制,目标是以此为基础,尝试着作一首新曲。
可从昨夜到今早,她竟然毫无进展。
突然之间从自己所熟知的音律框架里走出来,晴山像跨进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天赋、灵感和长久以来所受的训练在这里似乎都没了作用。
她并不知道,自己只是瞥见了十二平均律的冰山一角,几个特殊却又异常和谐的音高音程,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勾起了她非要一探究竟的兴趣。可仅凭这份冲击和兴趣,她除了触之不及的痛苦,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他是怎么做到的?”她下意识问了出来。
阴影中有个声音传来:“小姐是说那个人吗?”
“对啊,步公子是怎么做到的?他像是信手拈来,不费功夫。”晴山侧头思索。
“小姐没有问过他吗?”
“昨夜回城的路上问过,步公子答得似是而非,一会儿说是梦中所得,一会儿又说是听别人弹过唱过。”晴山答道。
影伯似乎猜到了什么:“那人是不是说过,往后还要再唱别的曲子给小姐听?”
“对啊影伯,你怎么知道?”晴山一脸好奇:“他还说,那首‘月溅星河’叫我先不要弹奏。”
“小姐啊……”影伯叹道:“音律之道你是行家,可要是论起玩弄人心,那人却是个真正的大行家。”
晴山惊道:“影伯你为何这么说?我倒觉得步公子很坦荡,是之前我误会了他才对。”
“小姐,你再想想呢……他最初叫人将你掳去,又毫发不伤地将你放回,投醪河边唱一曲‘月溅星河’便消失无踪,待到现身又说往后再唱别的曲子给小姐听,可那首‘月溅星河’怎么不准你弹奏了……”
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小姐还没看出来吗?”
“你是说?”晴山眉头微皱,接着频频摇头:“我看步公子不像是这样的人。”
“他拿弦挂住了小姐的心,牵一牵,你的心思便要动一动。小姐可曾想过,从那晚以来,你时时都在想着那人……念念不忘,岂不是正中了他的道,着了他的魔。”
“可他图的什么呢?”晴山仍旧不信:“若是图我的身子,那夜不替我松绑,早就得偿所愿了。”虽然面对的是影伯,她说到这些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影伯叹道:“这才是那人的可怕之处啊……小姐,你已处处为他说话,替他开脱了。”
晴山这时才想起,昨夜步公子提到余唤忠,莫非也是使计,令自己觉得同仇敌忾?若是如此,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小姐也不要太过为难,只需与他虚与委蛇,得来他那些怪曲便可。只要不动真心,当可立于不败之地。”影伯道。
“嗯……影伯只管放心,我提防着他便是,绝不对他动心。”晴山答。
第六十八章 修行成了做善事()
鬼捕七司只收一两银子就肯上门捉鬼的消息在阜平街上传开了,但是口口相传的效率相当有限,直到第二天都没有生意上门。
这样一来,七司众人的士气就显得有些低落。
五月二十七是个大晴天,七司院子里的树荫下,邓小闲瘫在一张竹躺椅上,眼睛半闭半睁。
一旁长凳上,惠圆拿了本《声律启蒙》在读,书是从楼家书馆借来的。
洛轻亭脚下放了一盆水,用布巾沾水擦拭着一尺来长的黄铜旗杆,长凳一头挂着抹水用的干布巾,擦干了的旗杆整整齐齐地摞在一只布袋子里。这是她赖以吃饭的家伙。
“和尚怎么还看这种书?”她抬头瞥了一眼惠圆。
张瞎子正和游平闲聊着堪舆之术,冷不丁插了一句:“知道当和尚没出路,也想学着写诗吧。”
“瞎子你特么是假瞎呀?!”邓小闲从躺椅上半坐起来,“和尚看的什么书你都知道?!”
“一直念出声呢。”张瞎子说。
邓小闲看一眼惠圆,翻了个白眼又瘫坐回去,叹道:“都这时候了,还一个上门的都没见着。”
“一两银子捉鬼,”洛轻亭摇摇头道:“我还以为门槛儿都要被踩烂掉呢。”
“那怕也忙不过来吧。”游平天生一张略嫌紧张的面孔,这时显得更紧张了。
“怕啥!还嫌生意多不成?”邓小闲气道:“等人都上了门,再坐地起价呗!”
“白纸黑字写着的,不能不算数吧?”游平担心道。
“你不懂,衙门口的事情,说变就变了,哪来那么多计较。”邓小闲道:“不信你问瞎子。”
“这得看步爷咋想了。”瞎子叹了口气。
……
……
一天没有生意上门,邓小闲他们可以坐着干等,守株待兔,步安却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带着素素去了投醪河边的子敬街。
上回费了心思准备的“听风水者”才讲了个开头,就被晴山打断,这天上午他索性站在子敬大街上,把这七拼八凑的捉鬼故事讲了一遍。
没有当初的“倒霉和尚和三个妖怪”轰动,但好歹也聚拢了不少人。
故事讲完,他便直接吆喝起鬼捕七司的“开业酬宾”。人群里有人啧啧称奇,也有人不信会有这样的好事。
步安也没法明说,自己就是七司的头头,来证明消息千真万确——生意没做起来之前,被人知道七司管事儿的是个说书人,只怕会堕了名声,更没人愿意托付捉鬼事务了。
宣传完这一通,他见时间尚早,也没有去近在咫尺的晴山家串门,买了两个馒头充饥,就带着素素又往别处去,继续“广而告之”。
这一天里,他在越州城最热闹的七条大街上,各讲了一遍“听风水者”,故事一回比一回简短,从讲完了故事再做广告,最后演变成了故事讲到一半,强行插入广告。
深夜回到阜平街的时候,步安累得一头扎倒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六月初一,一大清早步安就被邓小闲的拍门声吵醒了。
步安一咕噜爬起来,抢在素素之前打开了房门。
“快……你快去看看!咱的衙门被人给堵了!这是谁惹了民愤了不成!”邓小闲急得满头大汗。他大概也知道,七司这么些人,能惹起民愤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步安二话不说就往外跑。穿过院子,只见大门紧闭着,张瞎子和游平蹲在门旁,见步安过来才赶紧站起来,一副抖抖索索的紧张相。
步安伸手就要去拉门闩,邓小闲急道:“慢!我去把和尚也叫来!多个人多个帮手!”
“叫个屁!”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步安却已经猜到了,当下一用力,“哐”的一声,就把大门开了开来。
还真不能怪邓小闲,任谁在门缝里瞅一眼街面上,密密麻麻站了几百号人,还几乎全是面黄肌瘦的穷人,都会以为是一场民变。
“看……出来了……”有人大声喊道。
“这儿是七司衙门吧……”有人小声问。
“你不是昨日那个说书人嘛!”还有人认出了步安。
步安生怕煮熟了的鸭子又跑了,赶紧把邓小闲拽到身前,大声道:“对!这儿就是七司衙门!一两银子捉鬼,一年之内不管闹几次鬼都上门,全是真的!不信你们问他!”
邓小闲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刚刚的慌张神情一扫而空,拍着胸脯道:“这儿就是七司!牌子都挂着呢!瞧见没!烫金的门匾,府衙给做的!”
府衙哪里还管这些,“权理越州镇恶七司”的匾额分明就是街口木器店做的,但是没人计较这些了。
只见人群里有人提着一吊铜钱挥舞着:“我……我带了钱了……不求包一年,鬼捕老爷来一趟就行!”
“我天没亮就来了,这……这就交银子成不成!”还有人伸着手,摊开了又立刻拽紧,生怕掌心里沾着汗渍的碎银掉了或是被人抢去。
邓小闲凑到步安耳边道:“这可不好弄啊,都是些苦哈哈,没法坐地起价了……”
步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大声道:“刚才这位鬼捕老爷说了!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个进来!有多少鬼我们就捉多少鬼!一个都不留!”
当然一个都不留,看着一张张焦急的脸,步安比他们更焦急,恨不得马上跑去他们家里,把鬼气一股脑儿全收了!
“你来真的……”邓小闲话还没说话,就被排在最前头的一个中年汉子撞开了。
那汉子举着一吊钱就站到了门槛前,还把挤上来的人群都往后推。
步安这才想到了惠圆,回头喊道:“和尚!快出来维持秩序!”
这一天鬼捕七司前前后后总共收到了五百六十七两银子,全部来自越州城里的贫苦人家,也就是说,有同样数字的贫民家庭因为家中闹鬼又无力承担鬼捕费用,苦苦挨着,有些提心吊胆地跟鬼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更多的流落到了街上。
步安一个一个记下他们的名字,家住哪里,怎么闹得鬼……有那么一刻,他恍然发现,自己明明是要蹭鬼修行,怎么特么就变成做善事了!
“我这是收了银子的,不算做善事。”他摇摇头安慰自己。
第六十九章 鬼气应当更直接()
深夜,越州鬼捕七司院子深处的主屋里。
素素称过最后一吊钱,心满意足地把它放进已铺满铜钱的榆木箱,盖上盖子又锁上锁,开始整理银子。
银子全是碎银,哪怕一个小元宝都没有,但全凑在一堆,视觉效果还是很震撼的。
步安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泡在热水快要溢出来的大木桶里,头枕着桶沿,一脸惬意地看着素素数钱,心情妙不可言。
穿越以来第一次安下心洗个澡,浑身舒坦;从走出天姥书院时两袖清风,到现在拥有几百两银子,穷人乍富。
这些都还在其次,想到从明晚开始有那么多的鬼气等着自己去蹭,才是最令步安满足的。
在这个世界,权比钱管用,而修为管用得更加直接:余唤忠官封二品,还不是因为不动明王的佛门修为。怀沧能当天姥书院的山长,必然也是因为实力超然。
假如自己一拳就能把余唤忠轰成渣,又何必费尽心机地去离经叛道,博一个狂人名头呢?说到底,对于步安来说,修行才是排在第一顺位的,其他都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但素素似乎不这么想,不知道她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步安一步步培养的,她看上去已经是活脱脱的一个小守财奴。
看着她那双小手一块块、一枚枚地把形状相似的碎银子攒成一撮,动作温柔神情投入,步安也看得爽心悦目,仿佛这些碎银子都在她手下被赋予了魔力似的。
“公子……水凉了吗?”素素头也不抬地问。
“不凉,正好。”步安拿了块布巾就着热水在身上狠狠地搓,没多久就把自己搓得红彤彤的。
“我听瞎子说,公子是个大善人呢。”素素一边说话,一边收拾银子,一点都不影响效率。
“你听他瞎说!”步安脱口而出,又觉得骂瞎子瞎说似乎不怎么厚道。
素素大概也听出了里头的巧合,嘻嘻一笑,闷头整理银子,没多久,她全部称完,份量再和铜钱一合计,同账目上的五百五十七两稍有出入,但也差得不多。
“公子一下子有了好多银子。”她笑着笑着又扁起嘴来:“不过也不全是公子的,要分给花道士,分给洛姑娘……还要交下个月的鬼引例钱呢。”
步安半开玩笑地骂了声“小财迷”,就让她赶紧把银钱都藏好,过来给公子搓背。
“别太重啊!”他知道这小丫头力气大得夸张,怕被她搓掉一层皮,吩咐一声,才身子往前探,把后背露给了素素。
素素拿了干布巾搓啊搓,搓出好多泥垢。
“公子你好脏……”
“你以为你就不脏啦?一会儿换我搓你。”
“素素不脏的,不信公子你搓搓看。”她说着把藕节似的小臂递了过来。
步安使劲搓,用力搓,却真的什么都搓不出来,心想这小猫妖跟人不一样,大概不是肉体凡胎,假装思索着,冷不丁把她手臂连带着捋起的袖子全拽进了水里。
素素“啊”的一声尖叫,接着又嘻笑着撩水往步安脸上泼。
两人闹了一阵,步安估摸着时辰不早,让素素躲到房间角落去不要偷看,才从浴桶里站了出来,擦干身体,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裤衩。
“公子……我有点想家了。”素素对着墙角坐着,声音很轻,就像她那晚给步安送野果被当场逮住时一样。
“哪个家?”步安随口问。
“山上,公子和素素才住了一晚的那个家。”
步安微微一愣,心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念旧,那间破屋子才不过住了一晚上,就念念不忘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素素这么一说,他似乎也有些触动。大概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吧。
他难得有些寂寥地笑笑:“楼师姐和方师姐会替我们收拾好那个家的,等我们回去,说不定比以前更好了。”
素素开开心心地“嗯”了一声。真是个特别好哄的孩子。
收拾完浴桶,素素爬上了她的小床,步安却不急着睡。
……
……
夜深人静的七司院子里,步安抱着琵琶琴坐着。
下乡捉鬼期间蹭来的鬼气,加上原先就有的,已经能够支撑他弹奏一小段简单的旋律,大概几个小节那么长。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试过各种风格的乐曲片段,也尝试带着强烈的情绪去弹奏,无论怎么做,从指尖沁出的暖光,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灵气是魄,能随乐曲而动,鬼气是魂,难道就不行吗?那鬼气到底有什么功用?
这是除了蒙头蹭鬼以外,摆在他面前的,另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酝酿了好一会儿,步安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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