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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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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姊妹()
周王一听,心中升起怒意,道:“他、他怎能这般对你!”他自然是指陈王,陈王以冷疏竹面目借送房锦娘回乡之名出京,周王并不知此节内情,只是以为果真是冷疏竹,他曾派人杀“冷疏竹”,只为除陈王臂膀罢了。
周王对老妈妈略一抬手,道:“你起来吧。”
老妈妈起身,给房锦娘奉上汤药,房锦娘一见那乌黑的药汁,眉头一蹙,抬头摇了摇,又捏着手帕举到唇边轻拭。
周王柔声道:“你既身子不好,不吃药如何好得起来?”
房锦娘泪目盈盈,轻道:“回禀三殿下,阿锦一日吃的苦药比饭还多,着实心中难受。”
周王接过老妈妈手中的药碗,用着汤匙轻轻搅了搅,又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作势要亲自与她喂药,房锦娘忙侧开身,羞道:“怎好让三殿下服侍阿锦。”
周王温柔至极,“锦娘,你难道还不知我的心么?”
房锦娘含羞避开,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周王不好为难佳人,便把药碗又递还给了老妈妈,起身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房锦娘低头礼送,等周王出了院门,才收起那柔弱的姿态,面上浮起一丝忧虑。
边上那老妈妈凑过来轻声道:“小姐,老奴方才打听到周王府中的正妃已经自请出家了,老奴看周王殿下对小姐一片痴心,只怕会许以小姐正室之位,那陈王这般对待小姐,小姐心中还是早些打算才好啊。”
房锦娘眉头一皱,看向老妈妈,冷冷一笑,道:“妈妈多心了,周王若要再续正妃,也不会要我这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女,他若真的尊重待我,也不会无名无分将我藏在这后院之中。”
“啊,小姐,老奴只是不忍看小姐一片痴心,却被人轻视呐。”老妈妈忙道。
房锦娘苦苦一笑:“我又能如何……”随后气竭一般坐下,出神地望着廊外怒放的鲜花,心中却起了凄凉之意,陈王果真不将她放在心中,周王短志,并非是她良人,她该如何是好,老天啊老天,她将何去何从!
周王出门,外有侍从迎来,其中一名风尘仆仆的瘦削汉子上前行礼:“殿下。”
周王微点头:“辛苦你了,方林。”
方林低头道:“属下不敢。”
周王边走边问道:“事情如何?”
方林道:“属下是在九通郡码头见到陈王的人欲租船南下建南,跟踪他们才见到房姑娘的。”
周王有些皱眉。
方林接着道:“他们见属下等人并未动手,只是要询问房姑娘的意思。”
周王面上忽然和缓之意:“你是说她是自己愿意跟你们回京的?”
方林点头:“是,陈王的人的听见房姑娘亲口所言,便不阻挠,一路跟在我们身后回京。”
周王唇边微现笑意:“如此便好。”随后又问道,“白安他们呢?不是让你们互通消息么?孤已经半月不曾收到他们的信了。”
方林答道:“属下下了紫阳渡收到白安的信了,他们正在赶回的路上。之前黑手三人在半途被冷疏竹与杜羽带回的那个小丫头所杀,后来我们一路跟着查到房南县,不见了冷疏竹行踪,属下便回去找房姑娘了,其间与白安失了联络。”
周王沉思不语。
方林见他面色微沉,忙道:“白安来信说数日前探子在南安洲见到绣衣使副使典术行踪,他带人暗中追去,又恐被发觉,故而不敢送信回京,随后他又打听到月前在蒙山乾安道有镖队被劫的消息,此事有些蹊跷,他查了那些尸身,是绣衣使下的手。”
周王一惊:“典术为何会劫杀镖队?”
方林回道:“那镖队便是之前所说的长风庄的,总镖头恭义亲自押送,货物一丝不损,人却死伤不少。”
周王若有所思,“长风庄……长风庄……陈王关在长安县的江湖人好像就和长风庄有些关系。”
方林略一回想,立刻道:“是柳一郎,好像是同长风庄结怨。”
周王想了想,问道:“白安还查到什么?”
方林道:“白安说事有机密,不可具书,他正在回京路上,一切面见殿下之后再说。”
周王一挥手,令他退下,自己边走边想:究竟什么事需要绣衣使出京去对付一群江湖人?长风庄和陈王有什么关系?任何与陈王有关的事情他都需要小心盯着,冷疏竹出京之事定然会有内情,江湖人……江湖事的话,他倒是可以见见一个人。
周王出声,唤来一名小使者,吩咐道:“去请杜二公子清风居一见。”
*
渡云湖最南侧有数座小岛,互相以长桥联通,外人在岸边只可见遥遥水中有亭台,却不见其中真面目,此处名为小南州,若要人上岛,只得坐小舟渡去。
陈王自宫中出来,直接坐车到这湖岸边,见不远处有数名宫装侍从守候在旁,眼角微微一闪,并无言语,上了一艘摆渡的小舟,船夫摇撸缓缓向着小南州而去。
今日天色晴好,远处有游人画舫,却没有人敢近到小南州一带来观景取乐。
渡船很快靠近其中一座主岛,陈王下船,小岛上庄园门口有侍卫守卫,他们见陈王并不阻拦,却也不行礼,目不斜视挺立在两侧。
陈王径直进门,沿着弯弯曲曲的九曲长桥向里走去,桥对面却也上来一群人,衣饰飘飘的一群侍女簇拥着一名英姿飒爽的宫装少女,正是舒阳公主,她抬头便看见了陈王,脸色霎时苍白一片,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佩剑剑柄。
陈王面不改色,从容走去。
这游桥狭窄曲折,却无分叉,他们一群人要出来,一群人要进去,分明便会在桥上相遇,舒阳犹豫再三,不愿后退,仰着头领着侍从们便向门口走来。
便果然在桥中央与陈王迎面遇上,陈王站在路中,无意避开,舒阳若要过去,只能侧身避让,她见陈王一副视她不见的模样,心中不由起了无名之火,讥嘲道:“陈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惊心()
陈王脚步微顿,看向舒阳,一笑道:“妹妹亦是巾帼豪杰。”
舒阳眉头一凛,黑着脸道:“陈王殿下为何来此?难道你还嫌害人不够?”
陈王道:“妹妹为何来此,我也是为何来此。”
“你!”舒阳紧紧咬唇,她一挥手,身后侍从皆退后数步,她盯着陈王小声道:“你为何要害孟三郎?他哪里又得罪你了!”
她口中的孟三郎,便是前太尉府孟家第三子孟润,日前孟润为御史姜维林参奏入罪,只身流放,家小没于教坊,众人皆知孟家与陈王有隙,而姜维林亦是陈王的人。
陈王泛唇一笑,道:“子非罪,如何欲加之?”
舒阳双目圆睁,嘴唇颤抖,手指着陈王,几乎戳到他的鼻端,恨声道:“你侮蔑世族,徒杀无辜,何氏、蒋氏皆不过与你结私怨而受屈……”
陈王面色微沉,看着舒阳,道:“何氏敛民田万顷,借荒年之粮,收民之良田,陇中之山之土目之所及皆为何姓,如此所为,可是受屈?蒋黎借选才之便,收万贯财而荐官,门徒遍及朝野,如此贪名好利之徒,可安为文林泰斗?”
舒阳面色煞白,她讷讷半响,道:“那孟三哥又如何?”
陈王冷笑一声:“你去问去年镜水洪涝死于荒野的万千百姓吧,他不过是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但起码还留有一条性命。”
陈王看着怒容渐却一脸惘然的舒阳,一叹而去。
舒阳被陈王这番话说得手脚发冷,踉跄倚在桥边栏杆,浑然不觉陈王已远去。
陈王不再去理会舒阳,过了九曲桥,便见隐入柳林的庭院,他令随从退去,独自叩门,门后之人想必早已知他前来,还不等他叩第二声,木门便开启了。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素淡衣着,不施脂粉,面容沉静,她先看了远处正缓缓离去的舒阳公主,又看向陈王,叹了一口气,转身道:“她终究是你妹妹,你也不愿弄得兄弟姊妹皆成仇的局面吧。”
陈王进门,反手将门扇阖上,跟在妇人身后道:“我不愿如此。”
妇人却又叹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陈王问道:“你近日可好?”
妇人轻笑道:“日日如此,夜夜如此,我都已经习惯了,哪里又说什么好不好呢。”
陈王便沉默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间敞室,三面临水,四处挂竹帘,无有安放桌椅,不过茵席矮塌与数张摆满了书的书架,妇人亲自舀水煮茶。
不多时便热气袅袅,她道:“我听说你近日做事,太操之过急。”
陈王道:“比起他们当初所作所为,我已经让他们的快活日子过得太久了。”
妇人眉头轻蹙,“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对的,终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是当日你兄长说得一句话,我至今不敢忘记。”
陈王抬眼看她。
妇人轻轻搅着茶汤,茶香盈溢,“他说,世上的苦难太多,就连他的家人都深陷魔障之中,他就算倾尽一生也难以令天下安乐。说着,他哭了起来,我看着他哭,心中也塞满了酸楚。”
妇人不管陈王的反应,她只是又道:“这不过是他的醉话,我却也知道这是他深深绝望之后才有这样的想法。”她舀起茶汤,推到陈王面前,道:“你尝一尝吧,这是我亲自种的茶。”
陈王端起,饮下。
妇人又道:“都是我在絮絮叨叨,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王放下茶碗,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一看你。”
妇人停罢搅拌茶汤的手,抬起头看着陈王,眼角的细纹使得她双目有些下垂,其中闪动着了然的苦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瞒着我,当年程临王的生母被陛下逼杀随葬,程临王被他抱走藏起,我就知道会有今日,他终于又害了一个人。”
陈王深深的皱眉,他沉默,亦不知如何开口,这妇人便是昔日的太子妃,她并无子,若非她娘家姜氏是名门望族,她也是落得随葬于太子陵的下场,而不是仅仅软禁于这湖中小南州。
“我踌躇许久,不敢来见你,便是不知该如何同你说,我曾答应你找回程临王。”
妇人苦苦一笑:“那个孩子,还好吗?”
陈王点头:“聪慧好学,很好。”
妇人有些欣慰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陈王便将余下的半碗茶汤都喝尽了,才开口道:“太子在世时,有没有提过秦安一地之事?”
妇人一愣,随后细想,最后她秉眉侧头,摇了摇头:“我不曾知道。”
陈王略一点头,起身道:“那我告辞了。”
妇人并未留他,只是端起他喝尽的茶碗,微微的茶香还在,忽然道:“你在秦安只待了一年。”
陈王顿住脚步,衣带还在飘动不止,“是,那时先帝还在。”
妇人起身道:“我记得秦安产白云茶,那年中秋宫宴,我随母亲进宫拜见敬安皇后,皇后案上摆着白云茶,她笑着说:这是秦安王自属地敬献的好茶。还赏赐给我母亲一匣,我母亲并不爱喝茶,就将那匣茶赠与了一位来往亲密的亲戚,半年之后,那位亲戚就亡故了,不久,敬安皇后也薨了……”
她这一番话并无太多情绪,只有陈年旧语般的娓娓声调,如同她这人一般平淡到了死灰一般的境地,然陈王一听,却猛然跪地,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不止,“我……那时不过四岁,才一受封便前往属地,半途乳母染病亡故,到达秦安之时,已初见霜雪,从不曾在中秋时节敬献过什么茶!”
呯——一声脆响,却是妇人手中的空茶碗掉下,滚了几滚,滚落茵席,碎成了数块。
“那时陛下还是太子,茶叶是他送入宫中。”妇人木然地道,她浑身如置冰窟,她知道因为贤妃,皇帝对陈王这个二儿子有心结,但是她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借着自己儿子的名义,给自己的嫡母送去毒物,虎毒尚且不食子,若是有人对敬安皇后之死有疑虑,而查到那时的秦安王身上,他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而那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只是个年幼无害的孩子……
头疼()
她看向陈王,喃喃开口:“敬安皇后大礼之后,晋华进犯,先帝献纸求和,将你送去晋华为质,没过多久,先帝便也驾崩了……”
陈王踉踉跄跄地起身,手扶着廊柱,宽大的朝服愈加显得他的背影落寂而悲痛,他再没有勇气回头去问妇人的话,狼狈一般地跌跌撞撞而去。
妇人也已经呆住了,她震惊到了极致之后,只有貌似平静地坐着,但她心中的汹涌之意,谁人都难以知晓,她唯有喃喃张口,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如河能填心中这无边恨意!
马车轻便地飞驰过街市,车中之人却无力地瘫倒,他望着车顶垂下的一摇一晃的玉饰,他活了二十六年,自记事起就从未渴望过什么父子之情,时刻走在生死之界,他以为是皇家情薄。年幼之时,母亲被迫与他分离,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祖父祖母才慈爱对他,将他悉心教导。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在保护他了,将他远远的封走,是避免他亲生父亲对他的杀意,而后在临终之前,亦给他留了一条活路,先帝有七子二十四孙,他曾恨为何单单要将他放逐他国,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
陈王心中苦不堪言,为何他不爱贤妃,却要纳她为妃,为何他明明恨她,却要与她生子,只是为了折磨她么?难道他骆铖不是他的儿子么!
为什么……为什么……
马车在陈王府车马院停下,侍从端来垫凳,陈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出声:“都退下。”
即刻,所有人便无声褪去,只有隔院马房不时传来的马儿的嘶鸣。
陈王手撑着头颅,头痛欲裂。
他已经多年不曾知道哭泣的滋味了,若是此刻他能哭,倒是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不知过了多久,头痛却半刻都没有消散。
忽地,车外好似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猛然回神,没有他吩咐,此刻绝无人敢近前,他手指一转,指尖便夹着一枚凌厉的小镖将要投出,却在他听到第二声脚步的时候,将小镖又收回了袖中。
那脚步声带着几分犹疑的试探,陈王揉揉眉心,出声道:“进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脚步声登时一顿,随后又向着马车走来,接着车帘被小心地掀起,出现温西一张满是迷惑地的脸。
陈王微抬头,对她招手,道:“又要同我捣什么鬼?”
温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车坐下,她看着陈王的脸色有些不好,不是有些,而是非常不好,有些心怯的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了?”
陈王向着身后的软垫一仰,道:“头疼。”
“你头疼坐在这里面做什么?我去叫大夫来。”温西说着便要下车。
谁知陈王一伸脚,温西便被他绊倒了,温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绊地跌进一个散发着微微清茶香苦的怀抱,陈王的手臂就顺势地将她抱着了,她一懵,立刻要爬起来。
陈王本扣紧了手臂,然不过一瞬,又放开了。
温西有些着恼,手脚并用地爬得远远地,怒道:“你、你做什么啊!”
陈王将手掌覆在脸上,苦笑数声,道:“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来你的伤是好了。”
“呃。”温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她在陈王那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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