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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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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要不等管事将衣裳送了来之后去后边的车棚看看,能买得起这些的必是有着族徽的人家,往马车上一瞧便知分晓。
沉香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帘子那儿转,接过了管事送来的衣裳,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往里瞧了瞧,便看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掀开帘子,一个穿着得体的丫鬟抬着步子走了出来。沉香当头一愣,更仔细地往后瞧,便看见一个姿色不显、面容平常的贵族小姐走了出来。
——正是慕言春、画眉主仆二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外加一个管事,抬着十几匹上好的绸缎。
沉香一时之间怔住了,她常听二夫人说起慕言春,只晓得这二小姐死了亲娘,又不讨侯爷喜欢,怕是好日子到头了,却没想起来这二小姐还是靖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吃穿用度不比旁人,连手头的花费也比其他的小姐好上不止一筹。
她心中既悔又喜,悔的是平日里眼珠子昏浊,竟没瞧出这么一尊大佛,将她得罪了一番;喜的是幸而得罪得不深,还有描补的机会。因而眼睛愈发透亮,顾不得有旁人在,疾步走到慕言春身侧,笑盈盈地喊了一声,“二小姐,好巧啊!您今儿怎么得了功夫亲自来府外跑一趟呢,这等小事,吩咐咱们下人便是了,哪能劳动您亲自过来呢!”
慕言春挑了挑眉,竟没料到这丫鬟这么放得下脸面,难为她平日里一副自傲模样,这也实在是种本事。她“嗯”了一声,没甚反应。
沉香脸上一热,瞧着后边小厮看她时一脸异色心底有些发臊,可一琢磨二小姐手头的那些花费,那劳什子脸面便全被她抛到脑后,对着慕言春更加殷勤了。
对付沉香这等人最不能宽容,须得先紧后松、再紧再松,你若是一开始便对她好声好语温柔和煦,她反而瞧不上你,对着你蹬鼻子上脸,因而慕言春决定先将她晾一晾。
故而后头跟沉香说话也不甚上心,有意让她吃吃苦头。
一行人走走停停,竟也花费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
再说湘君院里,慕芩雪瞧着近些日子那沉香在府中吃了好几回暗亏,又不晓得罗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于是便去问了一问,没料到居然还是为了江氏那镯子。
她心里不免有些埋怨母亲,竟然为了这么桩小事儿跟个奴儿置气,实在是有失体统,可她又不好怎么说,只能暗暗提点罗氏,“母亲,咱们这院子里的丫鬟,十个中有七个想着能做主子,可真正能在这府中得父亲宠爱的却只有寥寥几人,不过是一个丫鬟,为了区区一个玩物儿失了教养风度,实在不妥当。”
哪里仅仅不妥当三字足以形容的,她耗费心思树立的亲和形象,母亲只是教训一个奴儿便耗了大半,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日后哪个奴才敢投靠咱们?您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
罗氏听了慕芩雪这话心里有一丝不爽快,仿佛自己就是那不听话的学生,而慕芩雪是那教导礼仪的嬷嬷一般。明明同样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罗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生出香儿这般的贴心小棉袄,可她生出的大女儿却是这副性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姨娘()
诚然,近些年她得侯爷的宠爱少不得慕芩雪的提点,可她为人母,竟不得不受自己女儿扶助,每每思及此处,总令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因而对慕芩雪的话只潦潦敷衍了几句,不愿多说。
是时帘子一响,慕芩香正端着糕点碟子走进来,解救了这屋里的几分尴尬。罗氏见了小女儿这娇憨模样,心里宽慰些许,忙握了慕芩香芊芊玉手,问她学业如何,近些日子吃的好不好,又读了哪些书真真是一派慈母景象。
慕芩雪孤自落在一旁,看戏一般看着她的身生母亲对着自己的妹妹嘘寒问暖,面上一副虚伪笑意。
闲话暂且不续,慕言春在绸庄里外逛了一逛,见将沉香晾得差不多了,才停了步伐,缓缓开了口,第一句是“今日见你似乎比往日憔悴了些许,想是在二夫人院里过得不好”,紧接着便说,“你我往日虽有些仇怨,可我自问不是那等拘着小节的刻薄人物”,最后会心一击,“我知你今日求我所为何事,然我自身亦是难保,你在二夫人院中多年,应当十分清楚。”
最后遗憾且坚决地下了结论,“想来我是帮不了你多少,你实在不必费心这般委曲求全。”
说完了这些,她找了个空闲位置坐下,等着看沉香自由发挥。
却见沉香双目含泪,腾地跪倒在慕言春面前,满目感激道:“奴婢从前实在是眼瞎目浊,常听二夫人说您如何如何,今日得见,原来您是如此心善慈悲的人物若是早知如此,奴婢必不会受二夫人的挑拨,对您做出那般失礼举动。”
发挥得着实精彩,然她实在算不得什么心善人物。
慕言春瞧她扑腾跪下,想着她当真下得了狠心,好奇她回去膝盖会青上多少,就听见她下一句便将一切过往都归咎在了罗氏头上,仿佛自己才是那受苦受难的窦娥怨女,毫不客气地在背后编排着主子的坏话,那最后意犹未尽的一声叹息,叫慕言春心里几乎叫上一声好来。
若是在酒楼看戏,慕言春说不得还会赏她几两银子。
只可惜只可惜她是靖安侯府的丫鬟。当年慕言春随母亲回汴京探亲,镇国公府家风之严、礼仪之谨令她记忆至今,莫说背后编排主子,便是在私底下乱嚼舌根的,她也未曾碰见一个。当年母亲尚未染病时,将靖安侯府治理得与国公府不遑多让,如今不过数载,已是沧海桑田了。
下头沉香说得正起劲,丝毫没留意上头那人的走神,继续说,“大小姐您才是靖安侯府嫡出的小姐,按照规矩来说,连二姨娘见了您都得向您问一声安,奴婢只叹侯爷实在偏心,看不出您的苦楚。奴婢私以为,身为府中姨娘,就得遵守礼教章法,同大小姐您和谐友爱才是”
慕言春出了回神回来,便听得这一段,心里嘀咕这丫鬟变脸忒快,许是上一遭驳了她一句,她竟也不称二夫人了,直叫二姨娘。再者说些规矩章法,慕言春可知道这丫鬟实是不讲什么规矩的。还有她私以为的那句实则是在暗示自己,若是叫她做了姨娘,她必不会同自己争斗的意思罢。
倒算是机灵。
只是你今生与我无甚大仇,前世可是将我得罪惨了。慕言春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太拘小节之人,可她也绝不是那等被人捅上数刀还会为他人着想的人。认真算起来,其实她顶记仇,没有寻机报复沉香,她就已经该感激涕零了。
等沉香说完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慕言春既亲切又和蔼地笑了,“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就是罗氏待你不好,你又无亲无故无处可去,只能委屈自己,哪怕是当侯爷的”微微一顿,“陪床丫头。也心甘情愿的意思吧?”
沉香暗自嘀咕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可不真是要当侯爷的陪床,起码也要有个体体面面的身份,可想着自己同大小姐本无甚情分,生怕她不帮自己,于是便连忙点了头。
慕言春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觉得近些年的这些个丫鬟可真是心大,真不知道一个“死”字是怎么写的,不过这丫鬟跟她有仇无恩,她的死活与自己也没什么干系,于是想了想,先答应了下来,又说:“不过我毕竟是这侯府中的小姐,断没有女儿送陪房进父亲房里的道理,我虽应了你,可也须得你自己争气。”
“自然如此。”沉香可不指望这刚被夺了管家权的无权无势的小姐能帮自己甚么,她瞧上的不过是她的银子罢了,有了银子花费,自己还愁没法子引侯爷上钩?
慕言春晓得这丫鬟的心思,却没有为她掏银子的打算,笑笑说:“若是如此,你须得为我做一桩事,我才方便将你引荐给老祖宗跟前的夏妍姐姐。”
沉香微微一愣,当即答应。
她若是用了不当法子进了侯爷房里,老夫人必然动怒,再加上二姨娘的算计,她的日子必不好过,可若是得了夏妍姐姐引荐,自己入了老夫人眼,指不定自己便是第二个江姨娘了那江氏不就是靠着老夫人才能走上如今的位置的吗?
如此一想,这样的好事,她几乎不用考虑就能够答应下来。
“我要你在二姨娘和大小姐的面前言明,今日见着我大张旗鼓带着好几辆马车出了门,买了许多珍贵布匹,一一拜访了从前唐氏的手帕交,似乎有了大动作。”
二小姐目光极坚定认真,完全不像是发疯了的样子,令沉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却听见二小姐继续说,“等二夫人查明了消息后,兴许会大发一顿脾气,到那时你便碰巧提醒她可以到我院里安上一个眼线,切记一定要显得自然,绝不能被她们察觉出不妥。”
沉香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吩咐,跟她的姨娘大计似乎没有半分干系,她隐隐觉得二小姐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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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冬猎()
“沉香,你以为日后你被侯爷收入房里便万无一失了吗?”慕言春乘胜追击,“二夫人想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花上多少心思。我明白你如今心中已经开始思量我要帮你是不是想要借此算计你,你大可放心,你身上并没有值得我谋算的地方”
沉香心头一颤,尴尬一笑掩饰道:“二小姐您真是多虑了,奴婢怎么会这样想呢?”
慕言春眯起眼,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你有一点考虑的没错,我帮你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既然二夫人对我有着莫大的敌意,那么我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你今日碰巧撞进我的手里,我才会考虑起用你可你要明白,这个人是不是你,对我并无丝毫影响。”
沉香听她这番几乎算是威胁的话,心里反而放松了下来,既然是为了对付罗氏,那她不妨更尽心地帮她一把,反正对自个儿无甚损失,沉香当然更愿意讨好自己未来的财神爷,再者若是她真能将罗氏一举拿下,对自己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虽然她觉得事情多半不能成。
慕言春与沉香交代完,便一一拜访了母亲从前交好的夫人,去的时候马车里载着十几匹上好的锦缎,回来的时候里头空空如也。忙活了一晌,累得她迈不动脚,一回到院里便瘫在了床上,拉都拉不起来,最后匆忙用了晚膳,便躺着休息了。
除夕前十日照例有一场冬猎,是男人们喜欢的活动,往年晋临在的时候,最喜欢这样的热闹场面,总是一边拉着母亲的袖子,一边兴高采烈地为骁勇的公子俊杰叫好。自他随先生去汴京读书后,慕言春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那时候,他已经同自己很生疏了,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她记得前世晋临得知母亲消息,匆匆从汴京赶回来,已经十四岁的少年眼睛哭得红肿,跟两颗核桃似的,在府中没呆上几日,便因为学业不得不回汴京。
那时候,她省得他心里难过,可她自己也难过,未曾安慰他。他要去汴京读书,她觉得很好,她只庆幸秋闺三年一届,是在后年,丁忧不会影响到他的前程。
却没料到他们姐弟俩会越走越远,最终行至陌路人一般,直到慕言春死去,于他在有生的岁月里也不过相逢寥寥数面。
思及此处,慕言春对冬猎也没了多大兴趣,罗氏江氏愿意随着慕博庸抛头露脸,她也懒得讨人嫌,推说身体不适便没有去,冬猎是男人们的娱乐活动,她去或不去也无甚干系。
只是听说今年冬猎出了一头浑身雪白的白鹿,十分罕见,许多人都说是祥吉之兆,被一个县公子给猎到了,借花献佛赠给了慕侯爷,很是得了他的一番欢喜。
慕言春记得,前世确实出了一头浑身雪白的鹿,却并没有被人猎到,而是被后边的公子纨绔追得走投无路,猝不及防掉进了湍急的河道里摔死了,最后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反正没人再见过这头鹿。
前世她是去了这次冬猎的,未曾见过那头白鹿,当时听人说它死了,心里还有些难过。没料到今世竟是这样的结果。
慕博庸得了白鹿,自以为祥瑞之兆,那鹿中了箭,却并未死去。靖安侯府中养着一些珍禽瑞兽,故而也有一些造诣颇深的兽医,将白鹿治了一治,虽未恢复,却也不至于垂危。每日困于笼中,逗得慕博庸高兴不已。
慕芩雪也常常陪着慕侯爷一同观赏笼中囚鹿,几句漂亮话将慕博庸说得浑身熨帖无比,跟她相比,其他的那些姨娘小姐们说的讨巧儿话便落了十分下乘。
罗氏肚子眼见着大了,对这些事浑不在意,偏前几日沉香那则消息令她生了几分警惕,她虽想着法子惩治沉香,可到耳边的消息到底还是要过一过的。她听了消息又焦又虑,这几日浑身不舒服,可瞧着慕芩雪的样子,何其镇定,像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这两相对比下来,叫罗氏更是生了一股子闷气,半夜里连呕了好几回。
几天折腾下来,罗氏精神越发疲靡,整日窝在榻上,慕芩雪在底下给她剥着瓜子儿,时而同她说说话,罗氏忍了又忍,忍了好几回,终于忍不下来了,朝慕芩雪发问:“那唐氏留下的胚根祸种又有动静了!你就不想想办法?好歹将她治一治”
虽是这么问,可罗氏自己想不出半点办法,她从来都是将事情推给慕芩雪,从前是这般,如今还是这般。
慕芩雪将瓜子仁放进小碗里,集了一大碗白胖胖的瓜子仁,又倒上蜂蜜白糖,不慌不忙地用勺子搅拌,低声说:“母亲,即便您这般问我,我如今暂时也拿她没法子。您知道的,唐氏将她这双儿女护得多紧,整个靖安侯府都有我的眼线,可偏偏是一个漱兰院我竟插不进一根钉子。”
“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好对她下手。”慕芩雪拌好了瓜子仁,又在上头撒了黑白芝麻,卖相极为好看。
罗氏看着慕芩雪递过来的瓷碗和里面白花花的瓜子,腹中一阵恶心,将瓷碗推到一旁,看着慕芩雪,面上满是恼怒,“那咱们就任由她四处乱蹿,只能眼睁睁看着?”又怒道,“连沉香那贱婢都晓得找个人进去探探消息,如今唐氏都不在了,你还担心什么?”
慕芩雪无奈地摇摇头,刚打算说话,便听见门外通传老祖宗差人送了福粥过来,当即端坐收声,与那丫鬟说了几句话,又各自打赏了些银子,才说:“女儿并非不愿动手,只是苦于没有好的人手罢了。”
罗氏吃着面前的福粥,这回脑子瞬间灵光了,倒记起了被罚在佛堂的那个丫鬟,那不就是一个好人选么?
慕芩雪听了罗氏的话,沉吟了片刻,觉得此事可行。
那丫鬟被罚在佛堂跪了数日,慕言春却不闻不问,这般遭遇,再多的忠心如今也全都化为了怨恨,只是听说那丫鬟蠢笨,却不知好不好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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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鹿()
慕芩雪思及此处,想着少不得又需自己再跑一躺了,看看罗氏满脸不耐的模样,心底叹了一口气,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丝失望。
两人谈完话,罗氏才将慕芩香叫进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慕芩香在外人面前一副骄纵刁钻模样,可在母亲和姐姐面前,却是再乖顺俏皮不过了,见着母亲和姐姐两人似乎不大高兴,一会儿在慕芩雪面前卖会子乖,一会儿到罗氏跟前翻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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