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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女汉-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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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通折腾,寅时已然过半,夏季天亮的早,却也要卯时见亮,此时正暗,蚊虫横行。

    好像轻松的肌肉里流动的血液才更可口,前几日不曾察觉的蚊子也嗡嗡哼哼地聚起群,围着武者转圈。但这些日子的枕戈待旦令武者养成了一个颇好的习惯,那就是随时保持警惕,在蚊子靠近的同时,不自觉就在睡梦中运转功法,给自己加了一道无形蚊帐,所以那些蚊子只得可怜巴巴地围着转圈。

    蛐蛐儿鸣叫的声音比蚊呐要悦耳动听,此起彼伏,小心翼翼却生机勃勃。草窠里有些耳熟却说不上名字的声音,或短促或悠长,或清脆或软绵,偶有轻风拂过,便短暂歇一歇,风过了,再重来唱上,似是怕风吹伤了他们的好嗓子。

    休时林内树木参天,花草茂盛,泉水叮咚,不同的动物占据着不同的生态位,各自安好,其乐融融。夏季天热,林下温凉,水汽蒸腾,却不生凝露,着实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于此林中修炼,凌晓晓只觉身心舒泰,多日疲惫也似消失不见,五小只在经脉中穿行,竟好像也受了影响,极其欢快,凌晓晓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情绪高涨。

    大概这便是对于自然的归属感吧。

    夜尽天明,自树冠中投下一条条光束,蛐蛐儿叫声暂停,蝉竟立刻接上了班,开始是一只,片刻就连成了一片,整齐划一如同接受着统一指挥。再一会儿,鸟儿的啁啾声也渐渐响起来,蝉却即刻噤了声,一些不知名的小虫从草丛里蹦出来,还没落地,就沦为天敌的腹中餐,想要回归大地,就只能是以一坨分不开的排泄物的身份了。

82 残部() 
阳光渐渐犀利起来。

    距离阵法发挥作用已然过去近三个时辰,为免波及,凌晓晓并未安排人在海盗营地附近留守监视,是以此刻无人知晓那边情况如何,海盗是否还有活口,战力损伤几何。

    “阵法威力如何我无法明确说出,但可以确定海盗未被全歼。”傲云打探回来,走下树枝,对聚集起来的武者说道,“还剩不到四百人。”

    众人经过一夜的安心休息,精神恢复了大半,此刻听到海盗只剩了不到四百人,立即激愤挥拳,要求马上挥剑斩贼寇,杀他个片甲不留

    凌晓晓站在树下躲着阳光绑头发,一双小眼亮亮,叼着头绳道,“我们不打了,累了,歇着。”

    挥起的拳差点带闪了腰。

    “为什么现在正是好时候,我们应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一举灭了他们啊。为什么”那人说不下去,因为身旁的人拽住了他,拽他的人正是早上才被凌晓晓眼神吓到的流氓。

    “因为你打不过啊。”凌晓晓将头发随手一绾,檬木花簪稳稳插好,正经又不羁,“打不过还去,去送人头”

    那人看向傲云,不甘地向他求证,却听傲云冷冷道“二队两个时辰后到达。”

    傲云大概是又被沧海附体了,凌晓晓点头表示收到信息,然后向众人解释道“在我家那边有一种说法,十犬一獒,是说要想得到最厉害的獒,需要把十只幼犬放到一起,不给吃喝,让它们自相残杀,能活到最后的那只,才能称为獒。注1”凌晓晓仍然在整理形貌,看起来像是一个爱干净的普通少年,“那边现在剩下的,就是四百只受伤急眼的獒,而我们只是一百只犬。”

    涨红了脸,那人不再言语,其他人也噎得说不出话,一个个脸色肝紫,愤愤而不言。

    “我们不打突击,也不正面硬肛,这次打埋伏。”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偶有飞鸟掠过天际,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转瞬消失。

    额上闪掠而过一道黑影,血迹暂暗又回归闪亮,红晃晃灼得人眼疼。男人扬起满是血污的脸,独目望向飞鸟远去的方向,眼球微黄。

    “司使”一断臂男子血糊糊地跪倒在男人身前,悲戚哭喊道,“司使我们没人了,指挥使也殉职了”

    被称作司使的人不言,视线收回扫过红白黄黑的地面与其上杂陈的尸体,“还剩多少人”

    “粗略估计还有近四百人,”又有幸存者陆续围过来,身上脸上色彩斑斓甚是妖异,虽挂着血,却没人缺胳膊少腿,其中一个络腮胡子中年男人接话道,“其中仍有战力的到不了三百二十人。”

    被称作司使的男子显然是主事之人,他目光如炬,轻声道“二百人就够了。”

    围在身边的几人面色一凛,一人颤声唤了一声,却没再说下去,其余人也是欲言又止。

    断臂男子握紧仅剩的一个拳头,唇齿战栗,破音应道,“是”

    “集合一下。”

    缺胳膊断腿吊肉挂皮的海盗残部集合在一处,身躯完好神志清醒的海盗聚集一处,脚下是同伴们再也拼不起来的尸体,眼前是独目坚决的司使。

    在这种目光下,他们站直了身躯,有人板直,有人颤动,像质量参差不齐的枪在接受质检。

    “我们到了最后关头,敌方却没有,他们还有后援。”司使脸上的血迹干涸反光,眼睛却更亮,“这次,我们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但任务必须完成。”

    血污下几张年轻的脸露出悲凉,互相对视,眼神安慰,便立即转换为悲壮。

    “情况于我方不利,司使大人要怎么完成”一道仿佛指甲挠黑板的声音响起,海盗们的视线转向声音的主人一个浑身遮在罩袍下的小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河亭先生,”司使半垂眼皮才能直视他,“就算你变了外形,但突然少了一个人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我来是给您一个建议,”与那舌头描述外形完全不同的河亭继续挠黑板,挠得驴唇不对马嘴,“不知司使大人可想听听”

    “河亭先生匿迹潜行的本领真是无人能敌,在下佩服。”

    驴唇马嘴是对不上了,河亭扯动兜帽,自顾说道“船只已被烧毁大半,若仍走水路将神器送返黑索廷,恐怕就那两三个人也奈何不了海上的风浪,不如佯走水实走陆,从林沼穿过”

    那司使终于正眼看河亭了,“今日我们恐怕会全军覆没于此,怕是用不到河亭先生的计谋。”

    “您心里有数。”河亭嘿嘿笑道,兜帽下眼珠赤红,竟不再多说,身影飘飘然似鬼魅般远去。

    这河亭到底什么身份司使收回目光,不再想得不到结论的问题,“另一个坏消息,船被烧毁了,但在如今状况下也不会再产生影响。

    “诸位兄弟,成大事需取舍,但事已至此,我也是没有这个权力的,结阵吧,交给我们无上的神来抉择。”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规律,近四百海盗组成了复杂的图样,各自按一定方向与步法移动起来,形成一道混乱的风,呼啸着卷起碎石渣土,将地上的死尸抛飞出去。

    在这图样中,重伤的海盗竟也行动如常,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物质组成了他们残缺的部分,赋予他们新的动力,带动身体保持着与他人一致的速度。然而眼睛却表现得完全相反,活人眼中特有的清澈与光芒迅速抽离,尸体眼球的浑浊如同棍棒搅拌的悬浊液迅速占领高地。与此同时,身体也快速瘪下去,所有伤口都不再出血,皮肤血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枯灰败。

    而轻伤海盗的生命力却得到迅捷的攀升,甚至伤口也在瞬间愈合,血管暴起在皮肤下不安分地叫嚣。

    随着阵法的运行,得到生命力的海盗集中到中间风眼,而被抽吸成干尸的海盗则被阵法带动移动到边缘,一波波甩出去,在地上其他死尸之后。

    呼啸的风逐渐平息,最后一批干尸被甩出,尸体组成的旋转放射状图形正中,近二百名神完气足的海盗肃立其中,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睁开双目,混杂成阴翳的气息陡然弥漫开来,地面尸体上凭空生出许多黑色的鸟来,振翅扑啦啦飞上天空,呜呜嘎嘎乱叫。

    凌晓晓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打突,干净的脸上表情明显,身旁询问细节的人不禁止住话头,问道“怎么了”

    阳光刺眼,城镇方向飞鸟阵阵,模糊出朵朵黑云。

    那边还能一下飞出那么多鸟吗

    注1十犬一獒,出自鬼吹灯之黄皮子坟

83 尸衍() 
凌晓晓抿嘴不言,盯着黑云般四散的鸟——有些向着西北方向而去,有些直奔东南,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哪里都飞。

    问话的人也注意到了异样,未及细想,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上,指尖隐隐有什么流动,包裹住尚未出窍的刀身。

    呜呜嘎嘎的难听叫声乘着风先一步来到城南,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做出了防御反应。先前带领十人小队的女孩先夕影一步来到凌晓晓身边,手中双刀拉开,将凌晓晓护在了身后。

    一股难闻的气味儿驾着鸟携着压迫感从城中迅速弥漫开来,像是死尸腐烂,又像是喷了香水的狐臭,令人作呕。

    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梦里都没有看到过,凌晓晓询问夕影,得到的也是个“不知道没见过你决定”。没办法,此时此刻只能相信直觉了。

    凌晓晓一面伸出拳头示意集合,再次委以五小只和傲云重任;一面迅速传讯给西北防线,要他们就地隐蔽不要逞强。傲云十分靠谱,故技重施,迅速结成阵法,把百十来号武者都笼罩其中,隐匿了行迹。

    黑鸟迫近,众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它们呼啸而过,像是损坏的农机被谁从头不知道,现在倒说的头头是道。”人群一片低低的吸气声,盖住了凌晓晓后边的嘀咕,夕影也没听到,双刀姑娘倒是耳拾了几个字,什么“酒”,什么“好东西”,什么“随便”之类。

    难听叫声盘旋不去,得以认识尸衍鸟的众武者并不觉得多荣幸,反而更谨慎了些,连西北方向的安危也一并担心起来。

    而西北方向的情况并不需要多担心。

    以唐木和于思哲为首,众武者手搭凉棚,视线追随尸衍鸟,脑袋一圈一圈地跟着做保护颈椎运动。若不是神情凝重,还真像是在悠闲度假。

    三五圈转过,唐木先收回了手,讲起了尸衍鸟的来历,比夕影的介绍多不了几句,却也听得众武者嘶嘶吸凉气。

    “尸衍鸟活动范围有限,只以死前最后执念为命令,所以它们会一直在北川上空盘旋,直到找到目标并附身,折磨对方至死。

    “不过不要紧,醉老曾研究过这种鸟,刚才给你们的药粉就是他配出的特异药物,足以使尸衍鸟发现不了我们。南边有傲云和夕影在,也不会出事的。”

    众武者面面相觑,下压的眉头指向交换的眼神——“他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药粉”,“他怎么会提前准备这个”。

    一个人若是强大,那他会收获仰慕与钦佩,可他若表现出不知根底的旁门左道与未雨绸缪,忌惮与猜疑就是墓砖。

    唐木不在意,这世上也没多少事物让他在意,于是看懂也装作没看懂,只眉眼弯弯地提醒药粉不多,人员不要分散,便将左壬然叫到一边检查伤口。

    伤口很深,但用了唐木的药,可以保证他三两天内不会有事,所以唐木也不多话,帮左壬然重新拉好衣服,自己飘飘然转身和鸟捉迷藏去了,独留左家大少爷眉眼直直,若有所思。

    这个前辈对后生们关怀备至,不掺虚假,一片真心昭昭,可又不明确倾向谁,除了主动给左壬然检查过伤口、递过药,几乎可以说一视同仁得有些没人味儿。

    只主动给他一人检查过伤口啊。

    左壬然把手放在胸口伤口处,直直一根筋的脑袋瓜子,忽然缠出个乱疙瘩。

    “差了几百岁呢。”

    他摘不清解不开,只知道疙瘩上凸出这么几个字来,没头没尾的,看不懂什么意思。于是不想了,赶紧疗伤。

    迟畴看看他,看看唐木,又看看他,恍然大明白,赶紧抬头看鸟,仿佛真有一只与众不同,令人瞠目一般。

    尸衍鸟是不会疲倦的,往来穿梭,在北川城上空织出一道制空网,远远看去,仿佛盖上了一层黑色丝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叫声重重叠叠更是惹人生厌,炸了蛤蟆坑也就是这样了。

    一双结着冰晶的脚站定,在空中踩出两圈涟漪,荡到制空网处弹开,发出细细的一声嗡鸣。尸衍鸟瞬间躁动起来,集中到涟漪碰撞之处,叫得更加响亮难听,却并没有飞出一只。

    脑海中有声音说道:“尸衍鸟组成了屏障,恐怕海盗要以此掩护什么行动。我们藏身的阵法,既是保护,又是掣肘,所以无法侦查海盗的动向。”

    是傲云的声音。

    冰凉的声音答:“无所谓。交给我。”

    是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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