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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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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您啊,要沉住气,不要急在这一时。且看来日是谁得意!只要您能一直得殿下恩宠、就能早日为殿下生下长子,拿这整个东宫都是您的天下了!甚至于整个天下都是您的了!看看她们那时候还怎么嚣张!”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刺()
阮良娣的身子晃了晃,我伸手扶住她。两人一起在亭内美人靠上坐下来。
阮良娣侧首看了我几眼,道:“你脸色竟这样差!适才也是愣在那里任由她们奚落。究竟她与你说了什么?即便她得了殿下一夜宠爱,你也不至于如此啊!”
“是么?那姐姐适才立于落花之下,郁郁寡欢。又是为何?”片刻后,我幽幽问道。
她顿时愣住,半晌方承认道:“自然是因为我心里难受了。”她回过神,捏了我脸颊一下,“我为你出头赶跑她们,你倒拿这个挤兑笑话我。”
我也没心情闪避笑闹,只扯动嘴角笑了笑。
阮良娣放下袖子,劝道:“你脸色实在差,我也不追问你了,快些回去吧。”
我点点头便要起身,一直在亭内另一侧立着的应淳春此时道:“春儿仿佛听到,惠夫人说她有了身孕”
阮良娣不听则已,待到应淳春一句话说完,她不由厉声问道:“你胡说什么?怎可能?怎会如此?殿下绝不会叫自己不爱的女子有了他的孩子!便是我当年,也是侥幸——”她忽然顿住了。
我的心仿佛再次被放在犬牙交错的荆棘条上用力划过,又刺痛起来。
阮良娣恨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殿下新宠管惠英,这才来园子里散散心,不想见了海棠春尽,便自顾自的伤感了些。谁知道她竟已怀有皇嗣!”
她依旧坐回我身侧,对应淳春道:“适才失仪之处,望妹妹海涵。妹妹若是无事,先行回宫吧。”
应淳春飞快的瞟了我一眼,见我犹自发怔未作理会,便向我二人施了一礼,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阮良娣见我始终不言不语,不由叹息道:“我眼见殿下接你入府、宠你入骨,一直以为,他的那个她会是你、只是你。”
我垂下眼眸。
青石缝隙中一株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草花映入眼帘:开在春光里,却如此荏弱惹人怜。
“谁曾想,到如今竟是这么个光景,这殿下待管惠英到底是怎么个事儿!”阮良娣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调。
我瞧过去,她已泪流满面。
她这眼泪,大抵是因为失望?
我沉默的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起身行礼后,带着翠浓回了徽音殿。
翠浓眼见我情形不对,便与蔻儿故意说笑想让我开怀些,我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垂首坐着,眼皮也没抬一下。
良久的沉默后,我只说了一句话:“去,查管惠英近一月的太医院记档。”
蔻儿应下去了。
翠浓张罗宫人摆了晚膳,我一言不发挥手让撤了。
我只想安静的等,等蔻儿查来的消息。
也等一个明白。
掌灯没多久,蔻儿回来了。
“太医院那边的记档上,写着毓德宫拾萃阁管氏,有孕一月半,母体康健,脉象初显却甚稳。”
我明白了蔻儿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殿内一片静默。
我轻轻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第二日早间,翠浓进来内殿。见我和衣而卧,劝道:“良媛昨夜快四更天了才歇下,也太不爱惜自己。婢子知道良媛心里苦,可这宫里的女人,素来如此。还是将养自身的好。”
我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妆台上一支红烛已经燃尽,徒留累累烛泪。层层叠叠,仿佛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强行揭开的伤口。
镜中的自己仿佛和昨日一般无二。
翠浓趋前为我梳妆。
浓密的长发刚刚散开来,蔻儿急急在门外禀道:“良媛,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晟曜已经进来内殿,朗声笑道:“今日倒起得早。原以为你还睡着,打算过来瞧瞧海棠春睡呢。”
我没有回头,亦未起身,看着镜中自己近来愈发尖了的下颌笑了,“殿下,海棠都落尽了。你不知?”
晟曜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走近我,弯腰扶住我肩头,在镜中与我对视,调笑道:“这里不是还有宫中最美的一朵?哪里就落尽了。”
我挪开视线,伸手取过白玉梳自顾自的梳理起长发来。
晟曜察觉我的冷淡疏离,直起身子,问道:“你今日怎么了?一副心绪不佳的模样。”
我倏忽扭转身,抬头直视着他,冷笑道:“我哪里会心绪不佳,我为殿下高兴着呢!”
他有一瞬怔住,旋即挑眉颇有意味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福了一福,不咸不淡的道:“恭贺殿下,喜得贵子。臣妾欢欣雀跃极了。大齐皇嗣绵延,想来宫中俱是欢颜。臣妾一个婢子出身的妾妃,岂敢心绪不佳!”
我忍着心酸一路说了下去,手中玉梳被攥得过紧,在手心印出深深齿痕。可笑自己竟半分不觉得痛。
晟曜没有做声。
我心中更气,便又追了一句:“殿下如此说,是觉得小莞是个善妒的?可这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若传了出去,只怕又是将小莞治罪的好机会。殿下这会子有了新人,也不能转眼就不顾旧人哭啊。”
我扯动嘴角笑道:“你说,是也不是?”
晟曜展臂将我搂入怀里,“是我说话欠思量了。”
我挣脱开来,“殿下怎么会欠思量?殿下是龙子凤孙、天纵英才,怎会有错?错的都是臣妾不懂事罢了。”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或者,殿下说的欠思量,是指别的什么事情?臣妾愚昧,还请殿下明示。”
晟曜叹息一声,“你心里不痛快,句句话带刺,我不怪你。”
我不听则已,待听他说“不怪”,顿时怨气冲脑的道:“既这么说,殿下果然觉得错的是臣妾了?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说只等着我,说只宠着我。可如今尚不足两月,殿下就忘得干干净净!”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淌下来,“便是昨日午间,你也还说只等着我——”
他伸手揽住我,我用力挣扎,他却加重了力道不让我挣脱。
我气恼不已,口中道:“臣妾原是个傻的,竟然信了。结果下半晌就被你的新宠告知,她有了太子殿下的龙脉!一个多月的脉象稳固的龙脉啊!也就是你在一个多月前就临幸了她!你就这么耐不得?即便你等不得,为什么是管惠英?为什么!晟曜,你放开我!你混蛋——”
他一语不发,却将我搂得更紧。
我气急,又奈何他不得。无计可施之下,一径哭,一径低头在他右手虎口处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口唇间有了些许血的味道,他这才松了些力道。
我咬牙挣开来,站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三章 褫夺()
几番角力,长发胡乱垂在肩上,脸上泪痕斑斑。我厌恶极了自己这副方寸大乱的模样。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也模糊了他苍白的解释:“小莞,那日前线有捷报,我一时高兴,醉了。管惠英来裕德殿送汤——”
醉了?多么好的理由。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却终究没忍住,扬手将手中玉梳掷向他,泣道:“够了,不要说下去了!我不想听!”
玉梳落在他胸前,滑落在地,断成两截。
晟曜试探着走近我,我下意识的连连后退。随手拿起身侧桌案上已经完工的扇套砸了过去,却被他轻轻松松抓在手里。
他慢慢靠近我,口中柔声劝道:“你作甚么这么恼怒?虽说东宫按制就应该有这么多宫眷,可我素来也是不怎么理会她们的。如今不过一个管惠英而已,哪里值得你动怒?凭她是谁,难道能越过你去?好、好,你生气就生气,可别气坏了自己才是。”
“一个管惠英而已?也就是说你还打算要很多个了?”此时我脑中一片混乱、只心中一团火焰,脱口而出道:“是,你是储君,自然要为大齐国祚开枝散叶、多多益善。可我就是不想你有别的女人!不想!”
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够了!东宫乌烟瘴气,妒忌成风,哀家才真是觉得够了!”太后的声音突兀的在殿外响起!
我讶异回头,慈安宫一众人已经直接簇拥着太后和武尚华涌入了内殿。待她们站定后,蔻儿几个才慌慌张张的跟了进来——显然她们没能提前发现慈安宫来人,更别提提前通报示警了。在执掌打理一殿事务上,蔻儿还是太稚嫩了。
然而眼下已不容我多想什么了。
太后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良媛,哀家素来觉得你是个知礼得体的,竟不知你私下里这样善妒霸道。竟敢要求堂堂储君只你一个内眷!你实在叫哀家失望!”
我缓缓跪在当地,叩首后平静的抬头回禀:“太后,孙媳与殿下的内室私语,虽有悖礼法,却是情之所至、情难自禁。难道其他宫眷们不曾如此想过?孙媳不过是说出来罢了。”
太后听了颇有动容。
然而此时武尚华忽然惊呼一声,扑到晟曜身前,牵起他的手摩挲几下,急道:“是谁?谁伤了殿下?”
“太子妃惯会一惊一乍的。除了你的刀锋,其余人谁能伤了我。”晟曜极快的抽回手,掩入袖中,笑着岔开话题:”你怎么与太后一道来了徽音殿?还是这样早的时辰?”
“本宫接报,曲氏悖逆太子,这才禀了太后一起匆匆赶来。”武尚华下意识的答了晟曜的问话,随即反应过来,将晟曜右手托起后卷起衣袖,立时扬声惊呼道:“还说没受伤?殿下的手都出血了!来人,快传太医!”
她身侧宫人急匆匆的去了。
武尚华不假思索的扭头朝我斥道:“曲氏,你可知罪!”
我平静的看着她:“小莞不知何罪之有?难道太子妃心中期盼的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武尚华不自在的挪开眼睛,口中道:“你不用拿这个来辩解,你伤了殿下,自然罪无可恕!”
我冷笑一声,“太子妃好快的耳报神,您为何这般笃定是我伤了殿下?”
武尚华话语停滞了一瞬,很快便道:“本宫自然知道。在徽音殿之中,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别转头不再说话。
太后已经唤过晟曜,细细查看了他手上的伤——顿时凤目含怒的看向我。
我自知此次伤心嫉妒之下行事冲动,确实不该伤了晟曜。便也不愿意去为自己辩解什么。
更何况,今日之事,处处巧合。巧合太多便有蹊跷。太后与武尚华来得这样快,徽音殿猝不及防。本来只是我与晟曜之间的私密争吵,如今却恰恰叫她们撞个正着。
这背后必定有人时刻关注徽音殿和晟曜的动向——说不得,徽音殿内必定有此人的眼线。应该也是此人向琅华殿递了消息,武尚华与太后才会来的这样快。
伤害储君,罪名不小。即便晟曜有心回护,也难善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即使愿意辩解又有何用?白费口舌还惹那设局之人得意的笑。
太后开口道:“东宫良媛曲氏,跋扈善妒,着——”
“太后娘娘,孙儿没什么事,小莞不曾伤我。”晟曜打断了太后的话。
太后了然的看了晟曜一眼,威严的道:“没什么事?要怎样才算有事?东宫此风不可长!”
立在一侧的武尚华立即居高临下的对着我疾言厉色:“曲氏专横善妒,妇德不修,危及皇嗣绵延,此罪一;胆大妄为竟至谋害储君,此罪二。”她转向太后,“应即刻卸去钗环、褫夺封号,赐三尺白绫!”
“住口!太子妃对他人如此严苛,莫非忘了去岁举刀相向、真真正正伤了孤王的,正是你!”晟曜怒不可遏。
“殿下,臣妾那日是一时失手,也已经脱簪请罪。至于曲氏,从叛军中无恙而归,本就叫人生疑。如今果然是包藏祸心,自然不能留!为了殿下安危,臣妾断不能容此女在您身边。赐白绫已经是全了她的体面了。”
太后沉吟不语。
武尚华扬起下巴,“殿下适才提到本宫曾误伤于他,可即便是普通人家,妻伤夫和妾伤夫也是不同罚的。妻妾之别如此分明,又怎可将她与我相提并论!”
她陡然提高声调:“不严惩曲氏,不足以正东宫风气!若今日她这样,明日再来一个不懂事的,东宫岂非乱了?殿下又如何能后顾无忧的在前朝指挥若定?”
太后终于动容,缓缓点头:“说的有理。”
她抬起手制止了急于开口的晟曜,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道:“不过,曲氏素日里是个好的。如今虽犯下大错,死罪可免。着褫夺封号,搬入叙秩阁静静心,观后效再议吧。”
叙秩阁?宫中幽闭犯错妃子的所在么。
我心底自嘲不已:原来,我终于也到了这一步。
我看向晟曜,他似乎还要对太后说什么。可许是有顾虑,双唇始终紧抿着没有做声。
第二百六十四章 罚()
武尚华嘴角隐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朝身侧的宫人扬了扬下颌。那四名宫人顿时上前扭着我朝门口推搡。
晟曜大怒,“她岂是你们碰得的!”
那四名宫人被他喝得立时松开手,连连后退。
武尚华顿时不依了,“殿下!这几位都是我身边的人!曲氏已被褫夺名位、废为庶人,怎么就碰不得了?”
晟曜冷笑道:“那她也是孤王的人!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太后不悦道:“曜儿!”
晟曜额上青筋隐隐浮现,躬身道:“是,太后。孙儿毛躁了。”
我心内雪亮:大抵是前线又有必须倚重武家的新战报了。
那又如何,你晟氏有晟氏的考量,所以武氏尊贵么?可我顾明琰不愿再为了你卑躬屈膝的隐忍了。
这良媛的位分,去了便去了。
只是,心底为何如此难受——
我凝眸看了他一眼。柔肠百结间混着丝丝怨怼,五味俱陈。
挺直脊梁走到太后身前,我款款施了一礼,“太后,小莞自知已不宜居东宫之中。但礼仪尊严不敢或忘,请容小莞整妆后前往叙秩阁。”
太后缓缓点头。环视众人后吩咐道:“哀家先回宫了。杨女史,你留下,一会儿送曲氏入叙秩阁。”她身后一名花白头发的老宫人越众而出、恭敬领命。
一众人恭送太后在宫人簇拥下步出了徽音殿。
我嘴角噙笑,无视武尚华琅华殿一众人的眼光,从容步至妆台前坐下,取了另一把金镶红宝的梳子将长发梳顺了。待到挽起长发时,身侧有人伸手递过一支海棠花样的羊脂玉簪。
我想也没想,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固定了发髻——就像无数次他在身后看我理妆时一样。
待到插好了簪子,我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他。
两人眸光对视之间,万语千言。
却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
我沉默的从妆凳上站起来,朝晟曜福了福,转身出了门。
蔻儿与翠浓几个见势不妙,虽之前摄于太后威严不敢出声,此时俱都迎了上来,“婢子陪良媛——”
武尚华立时柳眉倒竖:“给本宫掌嘴!太后懿旨已下,怎可还妄称曲氏为良媛!”
蔻儿惊惶的望向我,被琅华殿的宫人推搡着跪倒在武尚华身前;翠浓轻叹一声,径直跪下请罪。
我尚不及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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