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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殊途不同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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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给了重金,要我们一定在初十之前赶工而成。”
“初十是我生日!”弯弯叫了起来:“哥哥说要送我礼物的!可是,可是他就是初八那天失踪的,他一定是出事了对不对?呜呜,哥哥……”
“那后来呢?”奈何急问:“那位公子,有来拿定做好的巾帕么?”
周文斌摇头,说已经过了二十几天了。他只好把成品留在仓库里,一般像这样的情况,会为客人保留三个月左右。
“姐夫,要不,就把那个帕子取来送给弯弯吧。”我叹了口气,请求道。
周文斌连连说好:“等天亮了我就叫绣坊的伙计去取来,送到——”
我说送到临王府吧,我们现在都住在那里。后来阿宝带着弯弯先出去了,姑娘一直哭,会吵到孩子。
“阿黛,上回洛先生为了救我们文斌,受了不少苦吧。”奈何看着已经在哭累入睡的孩子,轻轻给他掖了一下被角:“几天前,我们听说临王带着人把东城门给凿开了,街坊都在传说是为了捉狐妖。后来又听说临王带了两个受伤的男女回府,我一猜就是你们,吓得觉也睡不好。还好找到阿宝问了情况,才知道你没事。阿黛,替我谢谢洛先生的救命之恩,我们实在无以为报,这个拿去——”
奈何送了我一个小瓷瓶,我惊奇地看着她,问这是什么?
“蛇桐香,有助内伤恢复,修元精进。”奈何说:“不过药性太烈,还是要等他身子康复些,加在一些调养生息的药汤里调和服用比较好。”
我刚要说谢谢,就见周文斌的脸色有点不对,然后匆匆红着脸出去了。
这时奈何才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附耳过来:“这药不可滥用哦。恩,稍微有点……”
我一下子明白了,脸上顿时提起火来:“奈何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以,可以给他吃这种¬;——”
“哎呦,都千年的妖精了还矜持什么啊。你要是打心里就跟定他了,就应该再勇敢一点嘛!”
“那我也不能下春药给他啊!”
奈何怒其不争地白了我一眼:“这是我内丹修炼出来的增元良药,怎么说春药那么难听?只是附带有些催情的功效而已。那,你不要算了,我下回自己送给他。”
“不不不!还是我来拿着吧。”我脸一黑,心想你要是把这个拿去给洛西风,万一他收了怎么办!多丢人?!
收了药。我带着阿宝和弯弯回了临王府。
一个盹儿打到了太阳落西山,我起来的时候阿宝正在院子里给弯弯洗澡。跟管家借了个刷马的刷子,把个小胡萝卜从里到外弄的干干净净,就差下锅了。
我去找轩辕野把昨天的事说了个大概,现在基本上要锁定的嫌疑人一个是灵狐兮楉,另一个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唇鱼。
“只要能找到这两个其中的一个,也许谜题就能有所解答。”我表示说,灵狐身负重伤,多半应该在昆仑山休养。而白唇鱼。十有八九应该还在汶水河道内。
“这么说,如果捉不到那妖孽,即便修好了河道也无法长久。”轩辕野想了想,说他心中已有数,接下来就会带人从长计议。
“我师父受伤难以动手,所以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地方,王爷找我就是了。”
“捉妖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姑娘家……”轩辕野犹豫了一下,我却莞尔轻叹。
姑娘家又怎么?没有人疼爱的女子。还不是要当自己是男子一样坚强?
“王爷放心,阿黛可没有那么弱。”我说。
“就算别人不心疼你,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否则在男人的眼里,你就像黎疏一样愚蠢了。”轩辕野随口这么一说,我却哑然失了阵脚。
“你——”
“你用心照料洛先生就是了,除妖的事,我会安排他人去做。”
轩辕野走了以后,我发了一会儿呆才往伙房去。正好遇上了唐芷,她看了我一眼。把药包丢给我。
“还以为你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跑了一整天也不见人影。这是他今天的药,煎了。”
其实我是有点尴尬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与唐芷并没有什么竞争的关系。他不要她,也一样不要我。谁也不比谁得意多少嘛。
“师父说这药太苦,能不能加几味甘草糖渍花之类的?”我主动跟唐芷搭话,总觉得既然还在一个屋檐下也别一直闹得抹不开面子才好。
“我已经调柔了配方,你不用多管。熬好了告诉我,我还要趁热再添一味药。”
“什么药,我来弄就是了。”我有点奇怪。
唐芷脸色沉了沉,说你别管。
热脸贴了贴冷屁股,我也懒得多话了。反正她是大夫,她说什么都有道理。
唉,一天没去见洛西风了,要么……还是不要去见了?免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弄得一身的骄傲都跟泥巴里滚过似的。
我以为千算万算,还是开宝开早了。但如果昨天不说,今天说呢?今年不说,明年说呢?
疼爱归疼爱,爱归爱。洛西风的心里从没把我定位成应该定位的角色,坚持多久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小心掉了颗眼泪到药里,跟着心情一起煎了。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再次响起了不安分的尖叫。
一听这个高八度的声音就是弯弯,唉,摊上这么个神经质的女朋友,咱家小萝卜以后的日子多半是不怎么太平了!
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就看到阿宝抱着弯弯。手里抓着一条白手绢。而手绢的另一端,是那只非常讨厌的白兔子,咬着死死不放!
“阿宝!怎么回事?”
“这死兔子抽风一样,天天盯着弯弯!”阿宝把哭哭啼啼的胡萝卜扔给我,撸起袖子就要跟兔子肉搏:“松口!这帕子是弯弯哥哥送她的,你咬坏了我把你炖汤!”
原来是周文斌派了绣坊的小工来送巾帕,弯弯看着哥哥给她定的生日礼物,正在院子里伤神流泪呢。没想到那不知死活的兔子又来了,不由分说就咬住帕子。这会儿正跟阿宝拉锯战呢!
弯弯哭得越来越大声,阿宝一急,刺啦一声,帕子撕掉了一个角!
兔子松口了,弯弯扑上去就抢帕子。只看到好端端的刺绣画上一直白兔少了半个耳朵,一堆嫩草上都是口水!
“哇啊!帕子……呜呜……”
我一个头两个大,横竖也想不明白这黎疏养的白兔到底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总是过来找麻烦!
“好了弯弯,弯弯不哭了。咱们不跟这不懂事的小畜生一般见识。”
胡萝卜哭着哭着就现了人形,抱着帕子不撒手。
白兔却耸拉着耳朵。在地上啃了啃草皮。
阿宝气得还想上去踹它,却被弯弯给拦住了。
“算了,阿宝哥哥。它想要就送它吧。我哥哥常跟我说,多多大度些,不跟人家计较。都是积德祈福,有助修为的。”弯弯走到白兔身边,蹲下来。先抹干净了哭花的脸蛋,然后摸了摸兔子的背。
“这个帕子就给你好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欺负我了。”弯弯把帕子系在白兔的脖子上,就像一块小丝巾一样。
白兔一动不动,眼睛红红的。
“我可不是胡萝卜,变成妖怪的时候也可厉害了。知道了么?”弯弯皱着眉,冲白兔做了个鬼脸。然后那兔子掉头就跑,三下五除二就蹦进了草丛。
弯弯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一头钻进了阿宝怀里。我知道她还是心里疼,可是刚刚故作坚强的小模样也真是越发惹人怜了。
“好了弯弯,就算找不到你哥哥,我也会一直陪你,保护你的。”
阿宝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赶紧闪开。我识趣,哪敢留在原地继续受虐?
于是灰溜溜地滚回伙房,迎面却又撞了唐芷。
“你跑哪去了?差点煎糊了。”唐芷端着药碗正要往外走。
“啊,我……”我一拍脑袋:“刚才外面有点意外,还好吧?要重新煎么?”
“不用了,还好我顺便看一眼。拿去端给他吧。”她就这么往我怀里一塞,吓我一跳。
我说你去送好了,我不去了。
“怎么?”唐芷冷笑一声:“不是要跟我一争高下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摇头。说我从没想过要跟你争,也没想过要放弃。
“只是爱情这档子事,总归要讨个两情相悦是不是?你是人,还能坚守个日久生情。我是妖,起点上就输。你可以觉得我可悲,但我也一样可以觉得你自私。不被接受和确认的感情,付出了太多,反而让对方为难。”我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但很多时候。道理人人都懂,能不能坚持住心,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也学聪明了。惹人厌的事,你去做吧。”唐芷坚持把药碗往我怀里推:“我还要回房捣药。黄芪兑白胆,过了这黄昏的光亮,入夜沾露可就不好了。”
女人的战争可真是奇怪。之前还狗咬狗的一嘴毛,如今却谁也不想多走一步了。
洛西风……呵呵,你活该!
走到男人的房门口,我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慵懒的一声‘进来’。
男人披了件外衣,竟然已经起身了。
此刻背对着我,端坐在屏风后面的。衣袖半挽,长发及腰。
我放下药碗,凑过去一瞧——
原来他正在提笔作画!
我见过洛西风作画,大抵都是梅兰菊竹一类。我也问过他,怎么不画鱼呢?
他当时冲我翻了个白眼,说鱼是用来吃的,没有美感。
妈的。贱人!
这会儿墨刚刚研好,他提笔落点,也不知心中可有成竹。
我起身过去关窗,因为风来的时候,听他咳嗽得依然厉害。
“今天怎么不见你?”洛西风头也不抬地问我。
其实进门之前我就在猜想,他一定不会主动提起昨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随意翻页。
反正他最擅长的,不就是不要脸么?
于是我回答:“我去找奈何了,问了些线索。”
将事情的大概叙述给洛西风。他倒是半点也不惊讶:“跟狐妖交手的时候,我就猜到吸取周文斌精元的并不是他。”
“啊?!”我把药碗推过去,看着他喝下。这一次,他没叫苦。
我问洛西风,那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伤势未愈,发现什么也不能有所行动。告诉你又有何用?总不见得让你自己去找妖怪拼命吧。”
我垂了下头,小声说:“你就是担心我,还不承认。”
“我是很担心你啊,从来都没有不承认。”洛西风伸手拉住我的袖子。将不情不愿的我拽了过来:“来看看,为师画的,像不像你?”
我:“!!!”
皱了皱额头上的青筋,我真是压抑着心头一口老血才没一掌劈死他!
我说:“师父,我是鲤鱼,不是带鱼……”
这长长的一条,跟蛇似的直不隆冬,什么鬼!
“哦?我记错了?”洛西风揉了下脑袋:“大概是昏迷太久,伤脑子了。”
我磨了磨牙:“师父。你不用故意做这么幼稚的事来让我讨厌你。你放心,昨天的话我一个字都没记住。以后等我找到了真正适合我的人,我会走到干干净净连钱都不付。你就是把我画成乌龟王八我都不在意!”
“我是真的不会画鱼。要么,你画个试试?”洛西风拉起我的手,把笔往里一塞。饱满的墨汁溅了几滴,甩出浓厚的香晕。
“累了,我去躺着。今晚给你的功课,就是自画像。”他轻轻伸了个懒腰,放下外套又转回到了榻上。
我走过去帮他垫高枕头。调亮了烛火,带到屏风后。
“我来画就我来画,你好好看着!”
坐回到桌案前,我铺了一张新纸。纸镇是玉麒麟状的,莹莹翠绿在淡淡的灯光下散发出祥和的悠然。让我几乎快要忘记了,我有多久没作画呢?
依稀记得千年之前的那个平静的清晨,苏砚躺在我身边,睡得像个婴儿。大红的华服从床底一直拖到门口,堪比新婚夜的色泽。
他的脸像洛西风一样白。头发也像他这般墨黑。
那时我先起身梳妆,临窗作了最后一幅画。火红色的锦鲤跃然如真,清淡的水草缭绕如结。就像以前无数的画作一样用心,用力。惟独不同的,是我用的纸——是昨夜落红的白帕子。
我爱苏砚热情火红的颜色,也爱他冰凉滑润的体温。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就像今天这样挽袖提笔,而他则一身慵懒地靠在临窗的软榻上。
有时我画鱼,有时我画人。可每次接过画。他却总要先嘲笑一番。
但我知道,他的每一寸眼神,都如获至宝。
我不想流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圆润暗淡了第一滴墨痕。
我画了一条鲤鱼,比自己美。因为我脑中只有苏砚,早已没有自己。
洛西风靠在床榻上,一句话也不说。哑剧一样的沉默里,只有他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我的笔微微颤抖,想来想去不知该作何落款。
最后摸了摸胸口的‘落梅珏’。我写下了——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苏窗远为黛,砚里墨荷香。】
“画完了没?我都要睡了。”洛西风冲我笑:“要不要弄面镜子?”
我咬牙切齿:“不用!我记得我自己长什么样!”
气呼呼地把画甩给洛西风,我一撇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才是鲤鱼!”
“哦,果然跟鱼市上卖的差不多。”洛西风眯起狐狸眼,唇角上扬了一个欠抽的弧度。
我:“……”
我说洛西风你伤成这个样子,其实是打不过我的。你自己心里一点没数么?!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苏窗远为黛。砚里墨荷香。”他轻轻念出这句诗,侧头想了想:“这是那块玉佩上的吧。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明白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看?”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咬住唇摇头:“我也不怎么明白。只是……觉得意境美,就题上去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应景。你看你这鱼黑乎乎的,怎么看都像是炖汤用的。我以为应该是一条颜色很——”
我急道:“那是因为这里没有朱砂!红色的,苏砚是——啊,我是说,我是红色的,很漂亮的红色!”
看着宣纸上虽然勾画精致,但却是墨漆漆的一尾鱼,我真是恨不得一头磕死我自己!
因为洛西风说的没错,看起来就是很廉价嘛。跟渔夫用网捞上来一筐一筐装车买的,简直没啥区别。
这会儿洛西风掐了下我的腮子,可能有点用力,我差点被他掐出眼泪,他却笑了:“没关系。等回去,我们再用朱砂染。”
我重重点了下头:“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你也要好好保——存?!”
可是话音还未落,我脸颊一松,洛西风突然就抽回了手!
我就这么眼看着宣纸上的墨鲤顿时被一大片血红铺洒盖落!
骇然仰起头,只见洛西风以手掩住口,鲜血自指缝间纵横涌溢。
“师父!”我扔下画,起身要去扶他。却被他皱着眉一把推开,又是一口鲜血喷在地,染得满床满身都是绝望的腥气。
“怎么会这样!洛西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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