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剑幕-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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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枚镌刻着四叶草图纹的独特胸章，即便是在并不明亮的光源下它依旧显得熠熠生光。是的，它“身价不菲”，这世上任何一个接受过基本教育的人类都能知道它象征着正规药剂师的身份，而就如5000株三叶草中才能找出一株四叶草来般，这一身份的珍贵与独特足以令许多平庸之辈称羡发狂。

　　　　只是，它的所有价值在它那“不识货”的主人眼中是如此得不值一提，以至于这枚理应“养尊处优”的卓越物品受到了这般不公正的待遇，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长桌的一角，反射着晶灯的微光，发出无声而又悲愤的抗议。

　　　　当然，这样微弱的抗议声自然是不可能飘得进伊恩的耳朵，对于这枚“来之不易”的胸章，他甚至连瞥都没瞥过去一眼便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前的靠椅上，将自怀中掏出的黑皮本子翻了开来。

　　　　纸页轻轻地翻动起来，每当视线扫过一个个被划去的名字，伊恩的嘴角总会露出会心的微笑。这些都是他当年送过的“货物”，而现如今却成了他对那女孩一切美好回忆的载体。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时不时将它取出来翻上一翻，将那时的记忆，感情，快乐，悲痛一次次地刻进到自己的骨头里，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

　　　　时间是可怕的。

　　　　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在它的浸泡下渐渐地稀释下去。

　　　　神性是可怕的。

　　　　无论多么浓烈炙热的情感都会在它的侵蚀下于不知不觉间冷却冰封。

　　　　如今的伊恩已经知道，原来他灵魂中神性与人性的争斗早就已经开始。

　　　　侵蚀一切的神性附着在时间之上，正一次次地试图消磨掉他对菲儿的回忆，摧毁掉组成他自身人性最为重要的一块记忆。这种侵袭无声无息，看似没有半点的痕迹，但事实上它从没有半刻停息，或许一个恍惚、一次安眠之后，某一段微小的记忆就会永远从脑海中消逝。

　　　　这与常人的忘却不同，他那记忆的消失就意味着一部分人性的消失。

　　　　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什么影响，但是在日积月累之下其后果会愈渐加剧，直到磨灭一切。

　　　　他不想忘记菲儿，不希望再度见到菲儿的时候就如同见到了一个陌生人，所以他只能一次一次地去回忆，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而如果有一天他忘却了，那么就意味着他的人性最终败给了神性，身为人的他将会在那一刻“死”去，而身为神的祂将会升到天上，变做无思无感的规律。

　　　　纸张继续翻动着，名录过后，一页页日记出现在了伊恩的眼前。

　　　　这是他一年多来的成果。

　　　　作为一个不怎么习惯写日记的人，一年以来他所撰写的内容着实算不上多。他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空间让他能够放下好几本日记，所以在那寥寥的几页里所记载着的大多都是在他看来必须记录下来的重要经历。

　　　　这样的日记于他来说本是消遣，但是现如今却同样变得极为重要。神性让他可以轻易记住很多东西，但是与之同时，神性的侵蚀却同样开始让他忘记一些特定的东西。所以他开始重视起这些记录，以期望这么做能够让他不至于忘记某些极为重要的事情，或者说在已经忘记了某些事情之后，能够通过这里的记录将它们重回忆。

　　　　哪怕某些被记录的回忆读起来已经越来越像是别人的传记。

　　　　书页翻动，空白的一页已然出现在眼前，伊恩将日记放在桌上仔细地摊平，随即伸手取过了身侧的羽毛，俯身书写了起来。

　　　　第一行写下的是哈瑞斯的身份。这个神秘的中年人终于是露出了他真身的冰山一角。伊恩知道这远远不是全部，但是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已经知道了的记录下来，等到日后再进行补充。

　　　　从第二行起，他开始书写起今日一天比赛的经历。

　　　　这是一场注定会轰动全国的比赛，但是取得优胜的结果于伊恩而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这不仅仅是因为事后他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奇珍异种，备受瞩目，更是因为这场比赛本身实在是算不上有多么光明、公允。

　　　　克林大师的突然离席在无意中帮了伊恩一个大忙，因为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学徒正在对着评审们侃侃而谈。可以想象，当自己正在抒发着自己的得意观点时，自己的老师却忽然摇头离开，这对一位心思敏感的药剂学徒而言究竟是多么巨大的打击。于是，唯一还能算得上是对手的人物就此一蹶不振，黯然退场。

　　　　而至于第五轮那备受期待的最后一道命题。。。。。。

　　　　假如有人将哈瑞斯留给伊恩的记翻到最后一页，那么他就会发现那位“德高望重”的药剂宗师只是将这上面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背了出来而已。

　　　　于是，伊恩发现早在药剂比赛开始之前，小艾薇就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她才是一个真正的药剂学天才。。。。。。

　　　　说实话，这样的优胜着实让伊恩说不上来自己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在一群面色铁青的老头子面前，他居然一本正经地配合着哈瑞斯将这场闹剧演到了最后！

　　　　真是够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将这场已经过去了的闹剧抛诸脑后。随即，他略微定了定神，极为郑重地在这一页的最下方写下了“威严”这个词汇。

　　　　“威严”！

　　　　这是继“眼睛”、“意志”、“投影”之后，他所掌握到的第四个权能，也是他今日最大的收获。这个权能的效果极其卓绝，而更为重要的是，它在伊恩的心中打开了一扇的门户，让他产生了一些自己过去从未有过的灵感。

　　　　于是，略一思索之后，他在“威严”的后面又写下了另外一个词汇——“荆棘”。

第八十七章　初现（）　
作为伊恩自身所觉醒的第一个心象，“荆棘”一直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地位。

　　　　它的初始特性是反射伤害，而偏偏当伊恩觉醒它的时候，这世上已经鲜有足以能够伤害他的存在。

　　　　这不但使得这一特性形同虚设、几无用处，更令伊恩对如何运用它这一点毫无头绪。毕竟再怎么说伊恩也不可能为了专门锻炼它而特地找天灾或者至强者打上几场，还得故意让自己受伤。说实话，这种贸然的做法和嫌自己命长并没有多少区别。。。。。。

　　　　只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思维上的盲点。

　　　　“威严”的作用能够将自己的情感扩散放大，进而影响并感染周边的一切，那么“荆棘”这一心象是否也并非只能作用于他自身，而是可以同过某些特定的方法扩散开来，附着到其他人或者其他物体的身上？

　　　　在伊恩看来这一设想并非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心象是心中的景愿，它所觉醒的初始特性是不受控的，但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在初始特性的基础上衍生出自己所期望的能力却是完全有可能的。就如两个初始心象表现为火焰的能者，其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这便是心象藉由个人意志所衍生出来的效果。

　　　　昏暗的灯光下，伊恩看着纸上的“威压”与“荆棘”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他再度提笔，在“荆棘”的右侧又一次写下了另一个词——“剑幕”。

　　　　“永夜剑幕”。

　　　　这是菲儿留给他的最大遗产，也是他迫切希望证实“荆棘”效用的原因之一。

　　　　“永夜剑幕”是一件无比强大的心象武装。在伊恩用剑幕取代了夜幕之后，这件心象武装的威势几乎达到了足以覆盖天穹、湮灭世间的地步。然而即便如此，这件心象武装本身却依旧有着一个无法被忽视的重大缺陷——这无数黑色利剑的本质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是的，永夜剑幕是脆弱的，这些由菲儿的心象所映射出来的黑色利剑并非是什么神兵利器，它们虽然足够锋利，但是在与天灾乃至至强者这个层面的战斗中却远远称不上坚固。空有着无穷无尽的数量，却会在交锋之中被轻易地崩碎。

　　　　这本是一个几乎无法被克服的缺陷，但是如若他对“荆棘”的设想可以实现，如若“荆棘”的作用真的可以被附加在这近乎无穷无尽的剑刃之上，那么这将是何等可怖的景象？

　　　　剑幕本身最大的弱点就将成为它最大的优势，因为任何一柄剑刃的破碎，都会将造成它碎裂的伤害返照到敌人的身上。

　　　　或许一柄剑刃所能反射的伤害仅有其所受伤害的数十分之一，只能在敌人的身上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痕，但是哪有如何？

　　　　他所拥有的可不是一两柄利剑，而是遮蔽天穹的夜幕与浩瀚无边的黑海！

　　　　可以预见，这将会带给敌人怎样的一种绝望？

　　　　届时，他将完成一个真正近乎无解的神迹，成为一只谁都不敢去轻易招惹的“刺猬”！

　　　　当然，此刻这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他脑海中的设想，要将这个设想变成现实，他还需要进行无数的尝试和验证。

　　　　将写满一页的笔记本轻轻合起，伊恩闭上了眼睛，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静静地开始沉思。

　　　　直到良久过后，于他身后的阴影之中一圈圈如水波纹扩散开来，数柄黑色的利刃在那波纹的中心穿刺而出，犹如尽职的卫兵一般整齐无比地排列在了召唤它们的君主身侧。

　　　　伊恩睁开眼睛，随意握住其中一柄长剑，便向着身侧的虚空划了出去。脑海之中的推演已经陷入了瓶颈，他必须要有所实践才能尝试着去完成自己的设想。东域这场盛大的学术交流会还远没有闭幕，作为主角之一的哈瑞斯此刻还摆脱不了他的那些崇拜者们。所以，他们还要在这座城市呆上几天。

　　　　乘着这个时机，伊恩决定在夜间回返北域的圈外，久违地去找找那群“恶魔朋友”的麻烦，找上几只还看得过眼的“小白鼠”，以此来缓解一下他此刻无法被压抑的实验欲望。

　　　　只是，正当他将要挥剑划裂空间之时，红莲圣殿之中，一道微不可查却又突如其来的意识波动却瞬间被他的感知所捕捉，令他的心中猛然一惊。

　　　　“深红！”

　　　　随着这个认知跃入脑海，伊恩顿时改变了挥剑的方向。空间如同帷幕一般随着利剑的滑动而骤然开裂，伊恩整个人从椅子上弹射而起，以近乎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于刹那间越过了那道裂隙，踏入到了那意识波动源头的所在之地。

　　　　这是一座空旷宽广的殷红大殿。大殿的门户禁闭，四周的墙面上描绘着种种抽象无比的图案。而在那殿堂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圣杯，深红色的火焰在那杯中永不止息地燃烧着。

　　　　伊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红莲教会中最为神圣的所在。

　　　　玛蒂娜带着他游览整个教会内部的时候就曾告诉过他，这杯中的火焰就是奥丽微雅降下化身的地方，是祂以神的身份与信众交流的场所，是唯有奥丽微雅、伊诺克圣座以及她才有资格踏入的禁地。

　　　　察觉到深红神性波动的那一刻，伊恩本以为奥丽微雅在这里触动了先知的封印，招致了深红的降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当他一步踏入此间之际，这座大殿之中除他之外却根本就空无一人！

　　　　“这不可能！”

　　　　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目光向着四周不停地巡视了起来。身为剑圣，他相信自己的感知绝对敏锐，既然他在这里感受到了深红的神性意识，那么刚刚“深红”就必然是在这里出现过。只是，无论他如何寻觅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其他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仿佛这一切就真的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逃走了吗？”

　　　　寻觅无果，他将目光转向殿堂中央跃动不休的火焰，长久地凝视了起来。

　　　　他不相信自己的感知出错，因为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神性意识绝非偶然存在。

　　　　这意识一直都散布在这座教会之中，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将自己隐匿了起来，而如果他猜得没错，这意识忽然产生波动，恐怕正是因为感知到了自己想要离开东域！

第八十八章　三个失踪者（）　
祂在等着自己离开！

　　　　不。

　　　　祂在迫切地期望着自己能够离开！

　　　　意识到这一点，伊恩几乎将自己的双眼眯成了两道缝隙。

　　　　火光在那缝隙中跃动，直到良久之后，伊恩才静静地闭上了双眼，转身又越过空间的缝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能找到那个隐藏着的敌人！

　　　　但是他知道这个敌人终究还是会再度出现！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伊恩早早地起身前往两位女士所在的房间。一夜的搜寻没有让他收获到任何的线索，出于奥丽微雅与玛蒂娜才是这座教会主人的考量，他决定现将这个消息告知这两位女士，以便她们能够做出相应的防范，免得届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只是，令他所没想到的是，当他随着侍女的指引来到目的地，他却发现，除了他自己之外，这房间里居然还有着另外的一位访客。

　　　　那是一位身穿华贵红袍的长者，已经在教会呆了一段时间的伊恩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伊诺克圣座？”

　　　　听到伊恩低声的轻语，老人转过了头来，对他露出来一个善意的微笑，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即，伊恩就见到奥丽微雅指着身边的座椅，对他做出了示意：“伊恩，你来得正好，快坐下，昨天城里出了些事情而且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伊恩微微皱起了眉头，心弦一动，也不客气，直接便上前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

　　　　“昨天城里失踪了三个人。”玛蒂娜一脸严肃地回道：“其中两个是东域药剂师公会的高等会员，波利、罗格，也就是那两位在药剂学徒比赛里给了我们深刻印象的评审官。”

　　　　“波利在被押解往地牢的路上离奇失踪，当时押解他的两名卫兵直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罗格在比赛结束之后就不知所踪，据他的妻子称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到他常去的夜店里厮混。”

　　　　“当然。”骑士小姐顿了顿，继而用更严肃的口吻说道：“如果只是这两个人失踪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加上第三个失踪的人，这件事情就一下子变得非常麻烦。”

　　　　“谁？”

　　　　“来自帝都药剂师总部的克林大师。”奥丽微雅轻叹了口气，接着骑士小姐的话说道：“你也认识的，就是那个虚伪的老头。他在整个药剂师公会里差不多能坐上第三把交椅，这样一个人失踪让法兰大公几乎都快把头发给急白了。”

　　　　“那个老家伙也失踪了？”

　　　　伊恩心下微惊，他对这个狡猾的老头印象颇深，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听到了对方的“噩耗”。

　　　　他不由皱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恐怕是要受到一些影响，因为那位老人的地位之高超乎了他的想象，这样一个人失去了踪影，而且还是在帝国学术交流会的举办期间，东域的高层们绝对不可能会漠视不理。

　　　　“是的。”一如他所料的那样，骑士小姐在点了点头后，露出一丝苦笑：“克林大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药剂师公会，为此大公阁下一夜未睡。”

　　　　她扭过头望向身侧的老人，接着说道：“今天早上伊诺克圣座接见了大公阁下派来的使者，是那位使者为我们带来了这个消息，而且，据说大公的身边有人认为。。。。。。”

　　　　“。。。。。。有人认为这三个人的失踪可能与我有关？”

　　　　伊恩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心底几乎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