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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镜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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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自然干笑了两声,道:“我与蓝公子是平辈,这样叫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师父问:“你与他关系很好?”

    我愣了愣。就师父知道的,我只会对赵沅直呼其名,其他的书院的学生,我都会尊称一声“公子”的。

    现下是不能随意遮掩过去的。

    我诚实地点点头,道:“我和他关系还不错。”

    师父眉头拧得更紧了,问:“那他知道你是女子的事情?”

    怎么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是不是要继续坦诚下去?而且在师父面前,我都撒不了谎的。

    我想我这不合时宜的沉默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暴露了。因为师父看着我,淡淡道:“知道的,是吧。”

    我羞愧地低下头去。从前我答应过师父的,不能把自己的身份轻易地告诉旁人。

    师父又问:“你和蓝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总不会也是去查你的身份,然后知道你是女子的吧?”

    “不是,”我摇头,小声道,“是阿珠告诉他的。”

    有赵沅的前车之鉴在前,我觉得师父现在一定被我气得脑仁儿疼。

    果然,师父长叹一口气。

    我宽慰道:“师父,蓝笙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他不是像赵沅那样的人。”

    “这个我自然知道,”师父道,“若他有心说,早就说出来了。”顿了顿,又道:“你和蓝公子不仅仅是朋友吧?可我记得你们之前并没怎么接触过,怎么怎么变得这般亲密了?”

    师父不知道,蓝笙可是我前世的、也将是我今世的夫君。

    我窘然一笑,低声道:“我们相好”

    倒是师父的面色先红了,半晌,讷讷道:“这样的事情家里知道吗你如何向父母交代?”

    我抿嘴道:“我会向家里人禀明的,蓝笙此番回去,也正是要解决这个事。”

    师父道:“到这一步,为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这样私定终身终归终归是不好的,人家远在海宁,你又怎能担保,他一定是那么做的呢?”

    “我相信他。”我淡淡道。

    我愿意相信他,当然,我也只能相信他。

    师父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往外走,我将他送到门口。

    师父忽然道:“蓝公子品性还可以。”

    我开心地笑了笑。

    师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可能会忙一些,得天天给学生讲课,你恐怕也落不着闲。”

    “天天讲课”?那其他的先生怎么安排呢?

    师父道:“山长将我的课安排到前面来了。”又轻松道:“正好,这样先讲完了,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

    我一下子明白了,还是因为我和赵沅的事情。山长碍着师父的面子,不好直说,所以使了这么个法子。

    可师父方才的时候并未刻意提到这些,想来是不愿让我忧心。

    我心下愧疚,却还是堆出一个笑来,说道:“是吗?阿珠可想家了。”又道:“师父有什么事尽管支使徒弟,徒弟一定尽心为师父做事。”

    师父笑了笑,出了房门。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的确忙得厉害,我和师父日日都要熬到深夜。

    而随着赵沅和蓝笙相继离开,一种流言在书院里蔓延开来。

    这种流言竟是一个再庸俗不过的三角恋故事。略有不同的是,寻常的三角恋的主角是“一女、两男”或者“一男、两女”,而这个三角恋的主角却是“三男”

    我觉得读书人的脑洞真大。

    这样的流言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书院里衣冠楚楚的书生们普遍认为我是那三角恋故事里的“小白脸”。

    是以,原来有一些来往的书生们纷纷与我断了来往,对我避之不及,生怕惹上了闲话。

    我也落得清静,跟在师父后面随进随出。

    一晃到了八月末,其间我收到过蓝笙的一封来信,是与我报平安的。家里的信也照常寄来,都是些家常絮语,我看着却觉得很温暖。

    从前作为宛淳的时候,我最亲的不过是爷爷一个亲人。现在到了南宋,却有了这么多家人,我想,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照顾。

    收到家信后不过几天,又有一封家信寄了过来。我心里纳闷,平常都是要隔上个把月才收到下一封信的。

    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心里惴惴不安,拆开信一看果不其然,信上说,阿爹染了急症

    ………o(nn)o晚好………

前传 与君别() 
夜雨淅淅沥沥滴到天明,山峦脚下盘亘着潮湿的雾气,一所不打眼的庭院隐在雾色中显得虚虚浮浮。

    院内,梨树的叶子因被雨水冲刷而看起来更加浓郁鲜亮,叶子尖儿攒着晶莹的水珠,风一过,水珠就滴滴答答打落在青石板上。

    正房的朱红色镂空格子漆木门紧闭着,屋内一片寂静。

    穿廊上响起脚步声,一个颀长的身影近了过来。

    男子一身粉白,脸面白皙,眉目清俊。

    他走至正房门口停了下来,却并不着急推门进去,手抬起又放下,眉紧敛着。

    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

    关门声刚落下,里屋就传过来一声咳嗽,听着是女子的声音。

    男子顿了片刻,朝里屋走去。

    红粉纱帐内有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翻动身子。

    男子卷起纱帘,将纱帘挂到银色帐钩上。衣袖滑落,露出一双修长的手来。

    淡紫的锦被下探出女子有些泛白的面孔,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嘴唇也没多少血色。一对秀眉颜色深深的,就像是用墨画在白纸一般的面容上。

    男子矮身坐到塌沿上,开口道:“小宛,你今日好些了吗?”

    女子低低“嗯”了一声,挣扎着要从榻上坐起身来。男子忙起身拿了软枕给她靠着。

    “雨已经停了?”女子问道。声音却有些沙哑。

    “停了。”男子说着,伸手握住了女子搭在锦被上手,又道,“你的手还是这样凉。”

    女子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道:“可我不觉得冷。”顿了顿又道:“你的手好热,身上也很暖和。”

    男子也笑了,道:“你昨晚不冷吧?”

    女子摇摇头,问:“席安这么早找你是有什么事?”

    男子垂了眸子,叹道:“潭州那边来信说,师父病重。”

    女子眨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

    “小宛,”男子的声音有些发哽,“我可能,我要回潭州一趟。”

    “嗯,我要和你一起去。”女子的声音有些木然。

    男子的手将女子的一双手包裹了起来,他柔声道:“我明白,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身边,可师父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他病重”

    “我知道,”女子忽然倾身把头靠在男子的肩上,“斐祎,肯定是要去的,我要和你一起去。”

    男子伸手将椅背上搭着的一件袍子拿了过来,披在女子后背上,又将手贴在女子的背上,道:“你的身子不好,路上又要奔波,若跟我一起去了,只怕会病得更厉害。”

    女子久久没有出声,她靠在男子肩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半晌,眸子变成了两汪水泉,她眨了一下眼,眼泪无声滑落。

    “斐祎,”女子的声音响起,轻得就像羽毛落地,“你去了,我怕再也见不着你了,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男子身形一僵,一双手将女子揉进怀里,道:“小宛,你最近怎么老是说这样的傻话”

    “我会难过,你不知道吗?”男子在心里想。

    他听似平静的声音下掩盖着难以言说的惊慌与心痛。

    女子伸出手来抱住了男子的脖颈,眸子依然是湿润的,声音凄冷而平静:“可我真的感觉到了,我的手那样凉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是不是还在跳动我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斐祎,我终究是会死去的”

    史料记载,朱淑真卒时年仅四十多岁,而自己已经三十九了。日子不会有多远了,她心里很清楚。

    男子心痛难抑,将女子搂得更紧了些,道:“你现在在我怀里,你不是能感觉到我吗?小宛,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会很快好起来的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楚太多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苦楚”?她都已经懒得去回忆了。不过是过了十几年的光阴,她的记忆就千疮百孔了。

    二十七岁时,她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南宋,三天后,她就被嫁人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穿越成了朱淑真。不到一年,她就看着姨娘进门,然后自己给夫家生了一个女儿被夫君误解,被婆婆嫌弃忍辱回到娘家,承受世人的冷语和唾骂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呢?难道就因为自己承受了朱淑真的命格,所以这一切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死亡也不会例外。

    她并不是性子软弱的人,可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到“死”呢?

    历史书上说,朱淑真是因为情人最后抛弃了自己,所以才抑郁而死的。

    她现在就在斐祎怀里,被他紧紧搂着,他是爱她的,怎么会抛弃她呢?女子在心里想着。

    她叹息一声,道:“我不胡思乱想,我只是害怕,我怕自己不能活下去,不能和你携手到老”

    男子的脸紧贴着女子的侧脸,道:“等我回来了,我就带你去燕京府,我们离开钱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一定会相伴到老的。”

    “斐祎”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半晌,轻轻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还总是说一些丧气的话,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总是拖累你”

    “没有,”男子轻抚着女子的背脊,道,“小宛,不要说‘拖累’,你不能再自责下去了,这并不是你的错。”顿了顿,沉痛道:“有时候我就在想,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该走近你,不然,你也不会受到这种伤害。你那么勇敢你选择了我,而我却不能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

    女子脸上忽然扯出一个笑来,道:“我们都不要自责了好不好?既然是自己甘愿选择的,那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其实我不是很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当初我依仗自己的力量,顺从自己的心,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却只能依仗着你虽然我知道把自己的所有交付给唯一意味着什么,可我现在只剩下唯一,唯一的一个你”

    “你要相信我,小宛。”男子沉声道,“再等一些时日,等我们去了燕京府,我们就可以永远这样在一起了。”

    “我相信,”女子的心却莫名漏了一拍,顿了顿,她又道:“我相信唯有信念才能让我存活。我爱你,斐祎”

    ……晚好一直觉得之前的文案薄弱了些,这个作为补充,接下来还有/盼郎归/………戏谑了多次,作者君终于深沉了一回…

第七十章 归家() 
命运总是这么雷同。

    我二十一岁时,在四川上学,突然接到了一个表叔的电话,电话里表叔说,我爷爷得了急症,快要不行了。我匆忙赶回去,结果还是没来得及

    从那之后,每当接电话时,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生怕会听到什么坏消息。

    诚然,自打爷爷走了,除了自己,我便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亲人了。

    我不知道是自己在重复着过往,还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让我重复感受那些讳莫如深的情绪。

    当你以为自己快要遗忘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事情发生,向你提醒着你的过去。

    我看到这封来信,心凉了半晌,心想,莫非自己来这里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要经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

    方才我还感谢上天来着,感谢他让我穿越到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当中。

    怎么?它现在就要将这些剥夺了吗?

    我忽然就有些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一部分原因是它勾起了我从前的那种情绪,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作为朱淑真,我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失去至亲之人的那种恐惧。

    哭了许久,我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又拿起信,去了师父的房里。我要告诉师父,自己得马上赶回去。

    房里燃着烛火,师父身上的素纱已解开一半,他见我冒冒失失进来了,很是惊讶,忙将素纱重新系上了,问我“怎么了?”

    我红肿着眼,默默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半晌,师父皱着眉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明早就回钱塘吧。”

    为什么是“我们”?

    我纳闷,说道:“师父,可你还没有讲完课,方便回去吗?”又道:“阿珠讨辆马车,一个人也能回去的。”

    师父摆摆手,道:“那怎么能呢?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就要安全把你送回去。至于讲学的事情,我会同山长说的,你就不用担心这事了。”

    他又整了整衣冠,道:“现下不知山长歇息了没我现在就去和他说”

    “师父”

    我刚开口,师父便转过身来,沉沉道:“阿珠,你也有这般大了,应该知道‘生死有命’这个道理,出了这样的事,伤心是避免不了的,为师为师也不知如何安慰你,能做的只有早些将你送回去。你今晚好生安歇吧,明日我们便启程。”

    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既然师父已替我打算好了,那我听从他的安排便是。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熄了烛火,却怎么也睡不着,便摸黑起身,曲着腿呆呆坐在椅子上。

    人在情绪低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回忆过往。

    我将头埋在膝上,总是想起自己作为朱淑真的那些经历。作为宛淳的种种,倒忘却了许多。也许在不知不觉间,我就把自己活成了朱淑真的样子,而这个朱淑真里依然有着宛淳的影子。

    我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我既是宛淳,也是朱淑真

    糊着明纸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人影顿了一下,旋即又走开了。

    这应该是师父吧,他是担心我因为伤心不能安眠,所以过来看看吧。

    原本是我说要来陪伴师父讲学的,可还没讲完,就要师父陪我回去了

    我低低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也是我无法左右的呀。

    只希望阿爹的病能够好起来,我真的很害怕再经历失去亲人这样的事情。

    在椅子上坐到半宿,身上都已经凉透了。我回到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我和师父便离开了书院。

    临走前,我问师父,是不是要和山长他们道个别。毕竟,我们在人家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

    一向重礼数的师父竟然说不用,又补充说,昨晚已经和山长道过别了,至于其他人,山长会将我们的歉意带到的。

    我便没再说什么,随着师父出了院门。

    毛驴早已被卖掉,我和师父买了两匹快马。回程很紧迫,不似来时那般悠闲自在。

    半路上又想起自己回钱塘的事还没和蓝笙说,于是歇旅店的时候挑了一个时间,匆忙写了一封书信,告诉蓝笙自己回了钱塘,又将朱家大致的地址附了上去。

    我和师父匆忙赶了十天的路,才回到钱塘。

    说实话,刚到钱塘,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家怎么走幸好师父说,他也要去家里看望阿爹,所以我便跟在师父后边,这才找到了家。

    一别近六月,见到朱府的大门时,我略微觉得有些陌生,仿佛自己是第一次来这儿。

    管家笑呵呵地给我和师父牵了马,我和师父进了院子,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从的脸上并未见到什么伤心、忧虑的情绪。

    我很是纳闷,阿爹不是染了急症吗?怎么大家好像都跟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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