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之主-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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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轻舟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簇火光，火光之外，是一片黑漆漆的空气。

　　　　他知道，这会儿是晚上了。

　　　　潮湿的衣服紧贴着肌肤，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泛轻舟汲取灵力一震，将水汽浸出了衣物，旋即慢慢坐起了身子。

　　　　“我说的没错，果然是他先醒来，你输了。”

　　　　火堆旁边的高个仆从看了眼坐起身子的泛轻舟，登时嘿嘿一笑，不吝得意之色。

　　　　“算你厉害。”

　　　　另一个仆从无奈地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高个的仆从，遂亦看向泛轻舟，问道：“道友深藏不露啊，不知是何方人士啊？”

　　　　“他呢？”

　　　　泛轻舟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泷泽的身影，不答反问道。

　　　　他对那个青年颇有好感，毕竟是自从体质洗涤后，第一个对他没有杀意和敌意的人。

　　　　“在那里。”

　　　　矮个的仆从指了指高树树杈上一团模糊的黑影，道：“你们昏倒的时候。天正好下了场雨，为了避免阴气和湿气太重，侵蚀到少主金贵的身子，所以我们将少主挂到了树上。”

　　　　说着，他还露出非常得意的神色：“这可是我的主意。”

　　　　泛轻舟闻言笑了笑。不再言语。

　　　　脑海中那页无道修炼之法的篇章，清晰如初。

　　　　“原来不是梦。”

　　　　他怔了怔，心道：“这么说那些东西都是真的么？”

　　　　两道高大身影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泛轻舟梳理了一番思绪，算是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唯一的。”

　　　　他想起当初看到的无数与自己面貌一模一样的人影，露出一缕凝重：“平行宇宙，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平行的时空么？”

　　　　一念及此，他的眼底茫然渐渐渗透出来：“那是不是说有无数的仙域，有无数的阴君之主？甚至还有无数的苍茫大陆，有无数的泛轻舟？

　　　　那么，我看到那么多与泛轻舟模样相同的意念，究竟是阴君之主，是我，还是其他时空没有被我鸠占鹊巢的泛轻舟？”

　　　　泛轻舟的思绪蔓延开来，他眼眸变得深邃，迷惘犹如深渊中的迷雾，浓郁到化不开。

　　　　“不，问题的重点不在此处。”

　　　　泛轻舟如今决非常人，他很快就发现思维陷入了歧途，“重点是我已经成为了泛轻舟，那么被阴君之主李代桃僵的我，就是这个时空泛轻舟的命运。

　　　　换言之，我就是这个时空真正的泛轻舟，所以那些平行时空的泛轻舟，与我的时间线是一致的。”

　　　　“所以，他们会遭遇的劫难，我也会面临。”

　　　　泛轻舟念头通达，豁然开朗，心底更是对此深信不疑：“那个男人……雁断。”

　　　　毕竟他曾经见过雁断的真身，这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了自己。

　　　　“只有找到燕君，联合燕君才能抗衡那个叫做雁断的恶魔么？”

　　　　泛轻舟想到无数平行时空内逝去的泛轻舟们对雁断的称呼以及语气中蕴含的憎恨和恐惧，蓦地心底发寒。

　　　　他和从前的自己相比，俨然是截然不同的。

　　　　不论是眼界，亦或是胸怀，都是前所未有的开阔，正因如此，他才能勉强接受平行时空那些“自己们”所阐述传达的信息。

　　　　“平行的时空。神道之上更高级的时空，也不过是虚界的偏隅一角……超脱虚界后，才能与那个恶魔抗衡……”

　　　　泛轻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倘若换作常人，要么是曾经深信不疑的世界观崩塌，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要么是当做一个弥天大谎，当做一个荒诞不经的玩笑，一笑了之。

　　　　但他不一样，原本就思维开阔的他，又从无道篇章知悉了那些平行时空的泛轻舟们绝非是幻影，且个个拥有他如今根本不能够匹敌的强大力量。

　　　　所以对这些东西，只能默默接受。

　　　　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心底发寒。

　　　　有些时候，无知就是一种幸福。

　　　　如果不知道在仙域和神道之外还有恐怖的混沌意志，如果不知道神道之上的高贵时空，也仅仅是虚界不值一提的一个池塘，那么泛轻舟就不会有恐惧，也不会有苦恼。

　　　　他大可以沉浸在人生百态中。与人把酒言欢，与人勾心斗角，与人爱恨情仇。

　　　　然而，泛轻舟却不能。

　　　　在他知道了常人远远无法触及的秘密之后，就注定了他必须用超越任何人的目光来衡量自己的人生。来揣摩天地的存在意义。

　　　　泛轻舟突然之间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让他呼吸难以畅通。

　　　　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牲畜，彷徨而颤栗，等待他的只有未知，而未知。恰恰就是最大的恐惧和折磨。

　　　　“冷了就吃烤肉，给你个腿。”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泷泽，蹲在面色苍白的泛轻舟身旁，把手里热腾腾的烤肉递到了泛轻舟面前。

　　　　“谢谢。”

　　　　泛轻舟回过神来，他有些狼狈地接过烤肉。狠狠咬了一口，似乎这样可以把体内的寒气驱除，可以把心绪的不安抹掉。

　　　　“在烦恼什么？”

　　　　泷泽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到了泛轻舟身侧的泥地上，然后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泛轻舟咀嚼的动作微滞。他看了看远方的漆黑，遂感叹道：“有时候一无所知，真的是一件好事，当你以为你是幸运儿，却发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以为重来的自由，其实只是肩负重任的开始。

　　　　而后来的后来，你还能消化掉这份突如其来的压力，这个世界突然就变了，变得更狭窄。更渺小。

　　　　你得以知道，在狭窄的天地之外，是无穷无尽的时空，在无穷无尽的时空尽头，是更加永无止境的高贵时空。

　　　　原来。不单单是曾经在胡闹，就连担负重任去做一个英雄，都是童子玩泥巴，小打小闹。

　　　　你发现了，原来你真的不是做英雄的料。你想拯救你渴望救赎到极致的人，最终却不得不要先去拯救自己。

　　　　救赎别人，做一个英雄梦，都是天方夜谭，也或许，是一个真实的梦。”

　　　　泛轻舟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大概，等你救了自己之后，救赎别人就是信手拈来了罢，甚至做盖世英雄都是一念之间。

　　　　可是。未来的道路那么长，那么看不清楚，你确定只是蝼蚁的自己，能够从真龙手中救下自己么？”

　　　　这一席话，泷泽听不懂。泷泽的两位仆从更是听得一头水雾。

　　　　但他们都能够感受到散发自泛轻舟身上的压抑和彷徨。

　　　　“咳。”

　　　　泷泽轻咳一声，他虽然听不懂泛轻舟说了什么，但出于对泛轻舟的欣赏，他假装听懂了，然后露出深沉之色。抬手用力拍了拍泛轻舟的肩膀，道：“人生本没有道路，一步一个脚印，再回首，背后就是一条路。

　　　　但不论何时。你的前方，永远没有路。

　　　　你的步子停在哪里，人生的道路，就断在哪里。”

　　　　泷泽都觉得自己是胡言乱语，但偏偏泛轻舟露出一脸的触动。

　　　　“你的前方，永远没有道，前方永远是未知，而未知就是无限可能……”

　　　　泛轻舟怔然出神，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是我太好高骛远了……”

　　　　“我懂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蝼蚁不一定永远都是蝼蚁，他既然把我攥紧却没有攥死，那么他就等着未来某一天，我撑爆他的爪子！”

　　　　泛轻舟坚定的目光直视着夜幕，夜幕无声地面对着他的豪言壮语。似是嘲讽，又似是默认。

　　　　“如果我给你两条路，做最强大的蝼蚁，和最最弱小的龙，你要做哪个？”

　　　　泛轻舟收回了目光。面容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他转头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泷泽，问道。

　　　　“啊？”

　　　　泷泽一愣，然后沉思了几息，苦笑道：“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做个最强大的蝼蚁，能够超越我父亲，领导我的家族屹立不倒便足够。”

　　　　“原来如此，人各有志。”

　　　　泛轻舟点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内心摄取出来一道金色的符文，这符文一出世，一股至高无上的威势顿时爆发。

　　　　“什么东西？”

　　　　泷泽和两个仆从大惊失色，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仿佛受到了无尽的压迫和碾压一般，面色憋成了酱紫色。

　　　　“大成的主宰大道，送你了。”

　　　　泛轻舟夹住威势无敌的金色符文，将之甩入了泷泽的眉心。

　　　　旋即，压力骤然消散。

　　　　两个仆从爬起身子，他们正准备怒斥质问泛轻舟，就被泷泽的大喊大叫吸引了目光。

　　　　“我你娘！”

　　　　泷泽猛地窜起身子，一蹦三尺高：“你他娘！娘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露出吃吃的笑容：“我的娘啊……”

第一百零四章他快回来了（）　
修道院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当然也一如既往的在平静之下，各种暗流波涛在汹涌。

　　　　最近修道院的内院，搅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先是一个叫江小白的无名小卒横空出世，携带着两个秀色可餐的少女被王子衿这位名气相当之大的长老收为了麾下弟子。

　　　　然后，过了两天，突然消失得王子衿又突然回来，有流言风语称，当日夜晚子时。王子衿偷偷摸摸地潜回了修道院，面色极差，形容狼狈不堪。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似乎是在不停哆哆嗦嗦，有种劫余后生的既视感。

　　　　再后来。深更半夜，和那位江小白起了冲突前去告状抱怨的云阳少年，就被往日来宠爱备至的王子衿暴打一顿。

　　　　据传言，若非其他长老听闻到惹人心烦的鬼哭狼嚎前去劝阻，云阳少年极有可能被打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王子衿会大发雷霆，也没有人知道云阳少年为什么会遭到他一反常态的毒打，似乎一夜之间，云阳少年成了王子衿的心腹大患一般。

　　　　此事在一干长老苦口婆心的劝阻后暂告一段落，紧接着内院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注意到，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云阳少年，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这件事。

　　　　平时云阳少年的嚣张跋扈，都是拜王子衿这个巨大靠山的遮风挡雨所赐。

　　　　如今王子衿亲自动手，以深恶痛嫉的态度对待云阳少年，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所以云阳少年的消失，不论是他人所为，亦或是王子衿亲自动手，都没有计较的意义了。

　　　　修道院的弟子就是这样，有潜力是好事，受到欣赏也是好事。

　　　　但欣赏和赏识，终究是空话，一旦不慎激怒了大人物，再多的欣赏和赏识，都是笑话罢了。

　　　　此风波消减后。修道内院的弟子们人人自危，各各噤若寒蝉。

　　　　他们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天赋和潜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眼中，确实不值一提。

　　　　这世上唯有实力才是值得一提的东西，而天赋和潜能尽管能够引来瞩目和赏识。

　　　　然而赏识终究只是一念之间，能一念生，自然也就能够一念灭。

　　　　清楚这一点的弟子们，将往日里导师们带来的威风八面全部收敛了起来，不敢再随便惹是生非亦或造次，免得一不留神，就如那云阳少年一般撞上枪尖。大难临头。

　　　　于是，在这样的沉重气氛下，没想过杀鸡儆猴的王子衿。莫名其妙收到了修道院高层的褒奖。

　　　　以舍弃自己心爱徒弟的大义凛然，为修道院重整风气，这种行为得到了高层的一致赞赏。

　　　　王子衿莫名其妙地水涨船高。由于高层某些人的着重赏识，他在内院的地位，不再是和皈寂唯平分秋色。而是稳稳压住一头。

　　　　这点倒是让准备看戏的长老们纳闷了。

　　　　而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势同水火的王子衿和皈寂唯二人相见，往往是王子衿退避三舍。不但对于皈寂唯的冷嘲热讽没有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同时还会用震惊众人的笑脸相迎。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面对皈寂唯言辞挑衅地王子衿。忍得四肢都抽搐，但他似乎是在忌惮这什么，硬生生没有爆发出来。

　　　　刚闭关结束的皈寂唯。根据日常活动的本能，正准备和王子衿来个舌战群儒三百回合，结果对方一反常态的退让。让她心底犯了嘀咕。

　　　　有那么一瞬间，皈寂唯都觉得这其中的隐情，是和自己的身份有关。

　　　　所以这一次她刻意堵住王子衿。就是打算试探一下。

　　　　然而，王子衿还是一如既往地油盐不进，甚至连她搭理都不搭理，看到她就如躲避瘟神一样匆匆跑开。

　　　　皈寂唯追赶不及，只能从王子衿嘴里捕捉到零星的字眼：“他快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他？还是她？还是它？”

　　　　皈寂唯凤眸闪过一抹异样，她在心底呼唤自己的系统：“怎么样。有没有检测到什么？”

　　　　“是的，成功捕捉到了王子衿的情绪波动。”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在皈寂唯脑海中响起：“面对你的挑衅。他的心里升起了愤怒，但由于某种特殊的顾忌，他硬生生将愤怒压制了下去。他的心里在恐惧着什么，而且他所恐惧的事物，与你息息相关。”

　　　　“与我息息相关？”

　　　　系统的解释倒是说的通。皈寂唯柳眉轻蹙，冷艳的面容露出疑惑之色：“王子衿说什么快回来了，他恐惧的是一个人么？

　　　　而这个人是与我有关么？”

　　　　皈寂唯苦苦思索，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副身体难不成还有隐藏的人际关系？”

　　　　她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内院弟子的一座阁楼中。

　　　　二八妙龄的少女乌发披散，如一段柔滑的绸缎，眉目清秀，带着一缕青涩，一双杏眸清澈。流淌着秋水般的涟漪。

　　　　这少女俨然就是千雪，此时千雪正坐在桌边，思考着什么。

　　　　她虽然人处阁楼深处。为了对付泛轻舟，在秘密准备一个压箱底的绝招，从而与外界联系减少。

　　　　但对于内院云阳少年的失宠和销声匿迹，她仍旧是略有耳闻。

　　　　王子衿的异常，云阳少年的失宠，千雪深深觉得，这两件事情似乎都与某个人有所关联。

　　　　“泛轻舟……”

　　　　千雪樱唇微张，缓缓吐出了这个名字，她的脑海浮现出一个身穿布衣的青年，脸庞轮廓分明，面容永远带着从容不迫，气息内敛平和，犹如一柄封鞘的利剑，隐藏着无尽的锋芒。

　　　　千雪不知怎的，直觉王子衿的性情大变和云阳少年的失宠遭遇暴打，乃至于尸骨无存，都与泛轻舟此子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阴司的杀手，能否靠得住。”

　　　　一念及此，她却是隐隐担忧起之前的阴谋是否可以成功。

　　　　原本胜券在握的她，如今却是开始摇摆不定了。

　　　　“不过无妨，本小姐的底牌多的是，苍茫大陆的土著奈何不了他，不代表我就没法斩杀了他！”

　　　　千雪眸子泛起一缕寒光，玉手翻转，便多一个漆黑如墨的四方盒子。

　　　　就在这时，一道似有似无的混沌气流，悄然无声地融入了千雪的天灵盖中。

　　　　而千雪对此，毫无知觉。

第一百零五章挠出一道血痕（）　
“我要认你做大哥。”

　　　　泷泽认真地看着泛轻舟，认真地说道。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开玩笑。

　　　　“少主，万万不可啊！”

　　　　两个随从听此，顿时变了脸色，他们的少主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