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之主-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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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姓埋名后忘祖遗宗，过着寻常人的生活，目光自然而然便短浅，心思自然而然便妄自菲薄。

　　　　毕竟寻常人的头顶，是一层又一层的天，强者和天才编织的天，遥不可及的天。

　　　　因为无时无刻不处于这种仰首瞻仰各式各样的天的生活中，故而他们的骨子里是卑微的。

　　　　纵然如今无华城内的八大家族，八个姓氏与万载前的十位将军中八位相吻合，但没有哪个家族中人会觉得自己的族群，会与十位将军有所关联。

　　　　首先，十位将军是十个人，而八大家族只有八家，数量对不上号。

　　　　其次，卑微的心思，让他们高攀不起，在看似桀骜的性格之下，是长期仰望无数苍天的妄自菲薄。

　　　　叶赫竹本来也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与泛轻舟之前的交谈中，他隐约间似乎抓住了什么。

　　　　众所周知，伪仙剑是由十大将军和七位英雄共同催动的。

　　　　而极墟中如今最为惹人眼馋的宝物，莫过于伪仙剑的残骸了。

　　　　同时，无华城主以阵法沟通极墟，他想要得到的宝物不明，但想来肯定是不会错过伪仙剑残片的。

　　　　八大家族的姓氏，恰好与十位将军中的八位吻合。

　　　　八大家族的居处，又环绕着城主府。

　　　　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似乎能够凑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真相。

　　　　无华城主的身份究竟，叶赫竹心底隐约有过猜测，知道一二的蛛丝马迹。

　　　　如今李清欢吓破胆后口不择言的那句“梵前辈”，顿时让他心中对那个真相的揣摩更多了一分。

　　　　结合李清欢的不请自来，没头没脑地针对泛轻舟，叶赫竹觉得他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泛，梵……”

　　　　叶赫竹眼神复杂地盯着泛轻舟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如果泛轻舟真的与梵家息息相关，又或是与梵将军息息相关，那么他来无华城，是否早有预谋？

　　　　换句话说，是仙域主宰的残念勒令泛轻舟前来，是否是别有目的？

　　　　以现在被仙域主宰占据意识的泛轻舟语气来看，他对李清欢口中的说法并不奇怪，甚至是早有预料。

　　　　叶赫竹有些浑身发冷。这就是一代仙帝主宰，即使选中一个躯壳，都有着莫大的来历，即使看似随意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机。

　　　　“那么我是不是也被算计在内了？”

　　　　叶赫竹无由来地打了个寒战，背对着他的泛轻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来还是得再套一套话。”

　　　　叶赫竹的心思泛轻舟没有关注，他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李清欢的言行举止。

　　　　他有种直觉，从李清欢的口中，或许能够得到极为有用的东西。

　　　　“我知道失败的滋味。”

　　　　泛轻舟脸上露出缅怀，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上一世的他，经历了无数的风雨，精湛的演技，对他而言毫无压力。

　　　　缅怀这种东西，他当仙域主宰那阵子，天天都在做，现在做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

　　　　泛轻舟几乎可以肯定，李清欢是把他当作了数万载年前的梵将军，所以一开口，语气就模仿出了那个时代特有的沧桑与肃杀。

　　　　作为身经百战的仙域主宰，沧桑与肃杀是本能。

　　　　李清欢听得出低沉的声线，蕴含着清浅而深刻的沧桑与肃杀，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一股金戈铁马的血腥味从泛轻舟的躯体蔓延，扑鼻而来。

　　　　于是，对泛轻舟的身份，他更信了一分，整个人僵直地跪着，脸色愈发灰白。

　　　　泛轻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清欢的表情。见状便知他暂时被糊弄住了，表演得就更加卖力了。

　　　　“那种滋味不好受，任人宰割。”

　　　　泛轻舟抬手抚摸着李清欢的脸庞，语气陡然间透露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怜爱：“跪地的耻辱，刻骨铭心……”

　　　　感受着李清欢加速的心跳，泛轻舟冰凉的指尖蓦地用力轻刮。

　　　　“那就是。绝望……”

　　　　李清欢的脸庞，被指甲划开几道细细的伤痕，殷红的血珠沁出，染上了白皙如玉的指尖，淌流在苍白如纸的脸庞。

　　　　“他没机会感受了，但你有。”

　　　　泛轻舟抑扬顿挫的呢喃。骤然一紧，唇角勾起冷笑：“或者我应该说，我……回来了。”

　　　　泛轻舟口中的他，就连泛轻舟自己都不敢确定是谁，而叶赫竹在一旁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他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想得还是没有泛轻舟那么多，那么周全。

　　　　但李清欢听懂了，他知道泛轻舟口中的“他”是谁。

　　　　“等等，前辈！对于先祖，不对，对于李天那厮的卑鄙无耻。晚辈也深感不齿！”

　　　　腥热的血液在冰凉的指尖游走下辗转，李清欢头皮都发麻了，他不敢有任何举动，只能竭尽全力地示好：“晚辈时常三省吾身，胜之不武是为落寇，暗地阴招更是下流之手。如李天这般卑鄙杂碎，晚辈都为之耻辱！

　　　　为身上流淌他的血液而耻辱！”

　　　　为了表现自己的价值，李清欢索性豁出去了，直接一股脑把知道的东西全部吐露了出来：“晚辈自知实力低微，正面拼杀确实帮不到前辈，但晚辈却知这个时代很多东西！

　　　　想来前辈出世不久。还不知在七国的背后，尚且有七大不可知之地的存在！

　　　　前辈想要报复李天那群卑鄙之徒的后人，或是想要倾覆七国，都势必会触怒七大不可知之地！”

　　　　“不可知之地？”

　　　　泛轻舟和叶赫竹听闻此言，齐齐心底一震。

　　　　“叶赫竹曾经说过，不可知之地是七位英雄的子嗣建立七国。稳定大陆秩序后所创立的修炼圣地，自建立之日起，不可知之地网罗天下英才，其实力之雄浑可想而知。”

　　　　泛轻舟忍着恶心，将手上的血丝甩了甩，表面上不动声色：“原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如今看来，是真的存在么？”

　　　　他俯视着李清欢，淡淡道：“数万载之前的乱世，群雄争霸，无数通天彻地的强者腾空出世，我能在那个时代出类拔萃。难不成还畏惧区区一个不可知之地？”

　　　　泛轻舟从李清欢的言辞中，轻而易举便确定了他的猜想。

　　　　李清欢着实将他当作了梵将军，同时觉得梵将军因为被李天奴役而怀恨在心。

　　　　所以梵将军蛰伏了数万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才暴露身份，想要开始报复七位英雄的后人。倾覆他们的山河，以解心头之恨。

　　　　确定了这点，泛轻舟心底略微有了些底气，语气更加沉稳镇定。

　　　　他打算从李清欢口中打探更多消息，打探出有关不可知之地的消息。

　　　　“不可知之地，梵某需要忌讳？”

　　　　泛轻舟冷冷一笑。周身气势猛然一压，李清欢陡然面色酱紫，险些趴在地上。

　　　　若非叶赫竹知道泛轻舟的芯子是仙域主宰，恐怕也会认为他就是梵法天了。

　　　　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气势霸道。

　　　　“前辈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不可知之地屹立数万年。聚集了不知凡几的英才。

　　　　大象也怕群蚁。”

　　　　李清欢被扑面的气势险些憋得窒息，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足够的价值，否则按照梵法天的性格，得到充足的信息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开口的时候，也不动声色地加入了自己的价值：“更遑论前辈想要报仇，单单是倾覆七国也不够，不可知之地中也有七位英雄的血脉！

　　　　晚辈虽然实力卑微，却有能力潜入不可知之地。

　　　　倘若前辈与晚辈一同潜伏入不可知之地，从内部集结自己的势力，然后一点点吞噬并摧垮不可知之地，到时候七国孤立无援，前辈大可以赶尽杀绝，从而报仇雪恨！”

　　　　李清欢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本来是打算让唐国易主，但如今被梵法天掌控，他就想要玩一次大的。

　　　　当个皇帝，岂能和梵法天麾下的第一忠臣相提并论？

　　　　梵法天在数万年前就能那般恐怖，日后的成就又会寻常？

　　　　不论是无法反抗的无奈。还是渴望更强的贪婪，李清欢都下定决心要追随梵法天。

　　　　所以，他直接抛出自己最大的秘辛。

　　　　不可知之地是神圣的修炼圣地，非绝世天才不能入内。

　　　　但皇室的直系子弟却是例外。

　　　　表露身份加入不可知之地，是李清欢最后的退路。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选择那条路。

　　　　因为以他的天赋和实力。即使勉强进入不可知之地，也只能整日仰人鼻息度日！

　　　　更何况，李志的母亲，那个贱人，也在不可知之地，而且地位不低。

　　　　他何等高贵，岂能整天忍气吞声，又或是被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本是打算成为唐国皇帝后，羽翼丰满再想方设法进入其中，将那个贱人拉下马。

　　　　但如今有梵法天在，他觉得追随泛轻舟，一起去不可知之地搅个天翻地覆也着实不错。

　　　　有泛轻舟保驾护航，那个贱人还能翻天不成？

　　　　他承认那个贱人厉害，但她在不可知之地的地位也就一般，实力也一般。

　　　　以梵法天的天赋和实力，隐姓埋名潜入其中，只消稍微显露头角，就能让那个贱人彻底失去靠山。

　　　　由此可见，跟随梵法天，对他李清欢的百害而无一利。

　　　　一想到美好的未来，他抬头看向泛轻舟的目光，变得谄媚而热忱。

第六十八章收奴（）　
泛轻舟收到了李清欢眼底浓郁到化不开的炙热，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

　　　　“既然你有这等本事，又何须在这小小的无华城内龟缩？”

　　　　他继续试探李清欢的口风，接连发问道：“难不成你以为凭借那点三脚猫本事，还能唤醒伪仙剑的碎片，从阵法中而来么？”

　　　　两句话，既是询问，亦是试探。

　　　　事到如今，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泛轻舟约莫能够猜到，李清欢待在这无华城是为了作何。

　　　　但仅仅是猜想还不作数。所以他看似是单纯的询问，实际上却是隐含着试探，用以确定猜测。

　　　　倘若他想的没错，那么利用李清欢。说不定足以得到一件在苍茫大陆上顶尖的武器。

　　　　“前辈果然什么都知道……”

　　　　李清欢先是震惊地看着泛轻舟，旋即露出一缕心悦诚服的苦笑，道：“晚辈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被前辈一语道破了。”

　　　　“不错。晚辈以阵法沟通极墟，理论上来讲得到伪仙剑碎片的概率极低，哪怕有十大家族的血脉加持辅助，但伪仙剑的残片岂是那般容易诱惑的？”

　　　　李清欢眉宇间有一丝颓废：“任凭七国皇室绞尽脑汁，这么多年过去了，被不可知之地暗中把持的极墟，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会有伪仙剑的残片流落在外。”

　　　　世人皆知的唐国亦或其他六国势力驻扎极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表的幌子而已。

　　　　真正收揽了极墟这个宝库的势力，是隐藏于七国背后的不可知之地，是传说中的七大不可知之地。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守着无华城？”

　　　　泛轻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面色如常地问道。

　　　　其实在心底，他已经有些兴奋了。

　　　　李清欢不是傻子，既然他明知无望还要做无用之功，那就说明绝非无望，也绝非无用之功。

　　　　“晚辈在皇室不受恩宠，虽贵为嫡系，有储君之命格，却被天子嫌弃厌恶，大手一挥遣向边荒，日夜面临无数的危机，若非有隐世的国师出手搭救，早就没了劫余后生的晚辈。”

　　　　李清欢自嘲一笑，眼含追忆地说道：“其实晚辈也没多大把握得到伪仙剑的残片，但算无遗策的国师却道晚辈身为皇室嫡系，必会获得伪仙剑的残片，所以晚辈就留在了这无华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位将军的付出，晚辈深知，这无华城有晚辈庇护，八大家族还能安稳生存，如果晚辈一声不吭地远走高飞。八大家族一旦被京城发现，必定难逃一劫。”

　　　　顿了顿，李清欢的目光瞥了眼面色难看的叶赫竹，继而道：“更何况晚辈势单力薄，若是只身一人前去不可知之地，身份自然隐瞒不住，想来那位霸占了天子恩宠的宠妃，不会放过晚辈这个与她亲子作对的蝼蚁。”

　　　　“原来如此。”

　　　　泛轻舟恍然大悟，“天子欲推嫔妃之子上位，太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难怪了……”

　　　　一念想到先前的推测，他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由得啧啧称奇：“好一个宫廷争斗。”

　　　　“不可知之地网罗天下英才，那位宠妃又是如何搭上不可知之地的？”

　　　　泛轻舟心底一动，却是皱眉问道。

　　　　不是他瞧不起女性。而是一个惊才艳艳的女子，根本不屑做一个宠妃，与他人共侍一夫。

　　　　“此事晚辈也甚是不解，不过那位宠妃着实有些诡谲。”

　　　　李清欢沉眸道：“一夜之间性格大变。从后宫的默默无闻，瞬息之间艳压群芳，深得帝心。

　　　　晓丹青，通音律。能轻而易举创出前无古人的广陵散，也能出口成章，一首将进酒技压全场，纵然是晚辈不喜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方面远远不如。

　　　　只是……”

　　　　“只是什么？”

　　　　泛轻舟听到一夜之间性格大变的时候，心底咯噔一下，而今李清欢欲言又止。顿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只是此女有时会曲解所作诗文，看似不像故意调侃，而是真的不懂。”

　　　　李清欢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最后只能含糊道：“就如同那些诗文。是别人的一般。”

　　　　“不过晚辈能够确定，那些诗文惊艳无比，每一首都有资格传唱千年，所以如果是其他人的。必定不会籍籍无名。”

　　　　李清欢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晚辈说那个女人，真的很古怪。”

　　　　“有意思。”

　　　　泛轻舟舔了舔嘴唇，目露异色：“她叫什么？”

　　　　“陈如。”

　　　　李清欢回道：“但她喜欢自称什么钢罐铁粉，时不时说什么托尼宇宙第一帅。”

　　　　“明明她说的每个字晚辈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晚辈却听不懂了。”

　　　　李清欢露出有些纳闷的神情，“总之，她很古怪。”

　　　　“明白了。”

　　　　泛轻舟搓了搓脸。压下心底隐约的烦躁，道：“你之前的计划不错，我回来就是为了斩草除根，不可知之地确实有些棘手，此事暂时不提，先说说你最初来找我这副身体所为何事。”

　　　　“回禀前辈……”

　　　　李清欢闻声，暗道不妙，以为是兴师问罪了。登时面色发苦，讷讷不敢言。

　　　　“你不说我也知道。”

　　　　泛轻舟目光带笑地俯视着李清欢，淡淡道：“是不是召唤久久无果，想要另辟蹊径。而我这副身体作为梵将军的直系后裔，最适合你的计划？”

　　　　“晚辈罪该万死！”

　　　　李清欢身躯一抖，低着头，只能干巴巴道：“晚辈不知是前辈。愿受责罚！”

　　　　“无妨，我是回来复仇的，至于后人怎么样，与我无关。”

　　　　泛轻舟摆摆手。将唯我独尊的霸道自私展现到淋漓尽致：“你不知情，情有可原。”

　　　　“多谢前辈。”

　　　　李清欢暗松一口气，心底却知泛轻舟必定有下文。

　　　　“不过……”

　　　　果不其然，泛轻舟话锋一转，徐徐道：“你冲撞了我是事实，又知晓了我这么多秘密，倘若就这么放过你，恐怕有些不妥。”

　　　　“晚辈知错，一切全凭前辈发落。”

　　　　李清欢动了动嘴唇，认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