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之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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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眼，沿着路直接离开了桃源，又路过了索拉加高塔，最终站在了狂风之地前。

　　　　兰贝有些不舍地回望那奇妙的世界，但手中魔力一点也不含糊，搭建起一个简陋的法力护盾。

　　　　她小心翼翼地用法力试探狂风的规律，将护盾不断调整，让自己脆弱的护盾不至于马上破碎。

　　　　实际上，以她目前的能力，要渡过这狂风之地本就困难；之前之所以能够闯进来，运气占了绝大部分因素。

　　　　布莱恩就打着让这狂风吞噬兰贝的念头。在巫妖看来，这个女人不可能幸运一辈子，她这次再闯狂风之地，必死无疑。

　　　　但就事实而论，布莱恩还是太低估第一个人类一阶的天赋了。

　　　　于无中生有，于蛮荒生文明，于平地生高楼，于乌合之众生天才。

　　　　这是兰贝的另外一面。除却糟糕的性格，她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绝顶的天才。

　　　　至少布莱恩做不到仅仅靠一本残缺的卷宗就能进阶为一阶法师。

　　　　兰贝靠着自己无匹的计算能力，使脆弱粗陋的护盾如流水般不断适应着律动的狂风。

　　　　她缓慢却坚定地一步步行走在狂风之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好像……有点意外的困难。”兰贝脸蛋苍白，这是过度计算的结果。

　　　　她此刻为计算护盾的适应性而竭尽脑汁，连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有点分不清了。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此刻却困难起来。

　　　　兰贝急剧喘息着，汗水如雨。

　　　　但是，她没有放弃。

　　　　脆弱渺小的护盾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每一步，都可能丧命。

　　　　每一秒，都生死攸关。

　　　　某些程度上说，兰贝拥有比布莱恩更强的意志力。

　　　　她不甘流俗，想成为那举起火把之人，引领无数火把前行。

　　　　区区一个狂风之地……

　　　　她咬牙，内心在咆哮。

　　　　……

　　　　“布莱恩……你陪着我，很无聊吧……”雪姬不无伤感道。

　　　　“雪儿……怎么会？”布莱恩忙道。

　　　　“不能去看那广阔的世界，不能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要陪着我这个笨蛋。”雪姬低下头。

　　　　“对于我来说，你比任何一人都宝贵。”布莱恩正色道。

　　　　“布莱恩……”雪姬小手抚在布莱恩额头，“还记得吗？你的灵魂的模样……”

　　　　是力量。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或许就是你重新回到人类社会的契机。布莱恩……”雪姬语气有些哽咽。

　　　　巫妖沉默了。

　　　　“去吧。与其和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笨蛋留在这里，不如去外面的世界吧——只要你时不时回来就好了。我真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陪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着你，好像这些本应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的我都不能明白……”她止住眼泪，强颜微笑，“布莱恩，这几年你陪着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是，我不喜欢你勉强自己……那个女孩，就是你回到人类社会的一个契机。”

　　　　布莱恩抱住雪姬，良久无语。小雪姬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布莱恩明白雪姬的想法。

　　　　他与雪姬一样，内心是有残缺的。

　　　　他也几乎无法理解人类的许多行为，他也迷茫于自己逐渐流失“爱”。

　　　　与雪姬的单纯不同，布莱恩的残缺是过于黑暗导致的。

　　　　所以，他才能更加体会到雪姬的那种难过。

　　　　是一种明明近在眼前，却说不出的感觉；是痛苦与折磨的感觉。

　　　　好似智械永远无法理解爱一样，布莱恩也无法理解爱。

　　　　雪姬也由于缺少接触而不理解爱。

　　　　布莱恩轻声道：“我会回来的。”

　　　　“嗯……”一声软绵绵又无力的回答。

　　　　……

　　　　兰贝终于踏出了狂风之地！

　　　　她欣喜地半跪在地上，望着风雪之苍穹，不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活下来了！

　　　　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野蛮地打断。拉维奇的骑士们从风雪中逐渐走来。

　　　　“等了两天，粮食就快完了，才等到你。”骑士的首领面露凶色。

　　　　兰贝一脸惊恐道：“你们还没有离开吗！”

　　　　她原本以为拉维奇狂猎们在见到她进入索拉加后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却是守在入口。

　　　　她方才为了闯过狂风之地，已经耗费了几乎所有的精力。就算此刻魔力充盈，她也放不出哪怕一个法术了。

　　　　希望与绝望不过一纸之隔。

　　　　兰贝回头看向那狂风之地，又看向了包围上来的数十位骑士，面露绝望之色。

　　　　已经走投无路了。

　　　　兰贝此刻忽然怨恨起那个巫妖来。

　　　　如果不是他急着赶走自己，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如果当时全力一搏，反而说不定可以击败那个巫妖！

　　　　兰贝美目中满是后悔与绝望。

　　　　可惜，没有如果。

　　　　“抓住她。大功告成了。”骑士们露出了贪婪之色。

　　　　但是，忽然从那狂风绝世的世界中，模糊走来了一个身影。

　　　　“不许动她。”

　　　　那是巫妖，布莱恩冰冷的声音。

　　　　“谁？”拉维奇骑士们纷纷抬头，目露残虐之色。

第47章　众芳芜秽（上）（）　
“你是什么人！”拉维奇的骑士们看着从风雪中走出来的布莱恩，联想到了某个传说，顿觉不妙。

　　　　兰贝也惊讶地回头，她万万没有想到，巫妖会来救她。

　　　　布莱恩的面容逐渐清晰，见到他人类模样的拉维奇骑士们也松了一口气。

　　　　骑士们下意识认为人类模样的布莱恩不是传说中的巫妖。

　　　　“我是什么人？”布莱恩嘴角拉出了怜悯的弧度，“我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

　　　　他的法杖上诡异的灰色法力光带流动，显然早已准备好了法术。

　　　　兰贝虽见布莱恩出现，但内心依然不甚乐观。因为，哪怕是她本人全盛时期，以一人之力对付如此多的骑士也有心无力。

　　　　她坐倒在地，显然也不打算多做抵抗。

　　　　布莱恩走到了兰贝身边，见她模样，不由嘲讽道：“在我面前如此厉害的人类居然连这种情况都无法解决。”

　　　　“你能解决？”兰贝先是疑惑，随后是不屑，“老巫妖，醒醒吧。他们已经不是一百年前什么也不懂的人类了！他们有自己的狩猎技术，有野兽为坐骑！你以为你还能和过去一样为所欲为吗？”

　　　　布莱恩自顾道：“你可知道何为魔法？“

　　　　不等兰贝回答，巫妖道：”帝国的士兵举着魔力枪冲入阿联拜的部落时，蛮人们惊呼那是魔法；远古自然巨兽驰骋时，古人们拜他们为魔法之神。何为魔法？超出你所认识的为魔法。那何为愚昧呢？拒绝你不能认识的，便是愚昧……“

　　　　”你……“兰贝张大嘴。

　　　　”看好了，人类！这才是魔法！这才是力量！“

　　　　巫妖露出了久违的杀意微笑，双手大张。

　　　　”复苏吧！我的子民们！“

　　　　从雪地底下，亡者们穿过深厚的泥土，冰冷的积雪，如渴光的种子竭力向上，一点又一点挣扎，最终破土而出。

　　　　那群腐败的亡灵们是人类的梦魇，它们丑陋、血腥、没有丝毫怜悯与善意。

　　　　目光方触及那丑陋的尸体面容，拉维奇骑士们就感到双腿发软，头脑中一片空白。

　　　　”那……那是什么……“

　　　　牙齿上下交战，嘴唇哆嗦不断，唯一一个念头跃然而出：逃走。

　　　　布莱恩的手指指向了生灵的方向，轻声道：

　　　　”餐点时间。“

　　　　尸潮似狂流，将区区数十骑士与坐骑尽数淹没。待到群尸散去，那区域居然连骨头也没有剩下。只有鲜红的血迹记录了惨剧，不过最终，红色的记忆也被大雪覆盖。

　　　　布莱恩双手垂下，低头看着震惊的兰贝，似笑非笑。

　　　　”现在，还认为你可以比得上我吗？“

　　　　兰贝内心震动如惊涛，无数个念头在意识中交错闪过。

　　　　蓦然，她跪倒在布莱恩面前。

　　　　”巫妖大人！请帮帮我！“兰贝恳切道。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终于意识到上古巫妖的真正实力远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匹敌的。一个无法被约束的至尊存在，至少在目前这个时代，布莱恩一人就足以改变世界。

　　　　她为了成为辛特拉用尽手段与心计，但此刻她在巫妖面前此刻却无比渺微。布莱恩让她看到了成为辛特拉的曙光。真实的曙光，哪怕这个光芒来自于黑暗。

　　　　布莱恩正是为她这句话而来的。自从知道主世界的秘密后，布莱恩就意识到了，自己必须尽快帮助人类拥有进行跨界战争的能力，不然坐拥金山却无法使用。光是他一人，不成为艾冬培哪个阶级的存在，也无法征服一个世界。

　　　　一个人类最强的天才，这就是机会。

　　　　扶起她，操纵她，也就操纵了整个人族。再配合巫妖自己亡灵大军，布莱恩仿佛看到了一支军队迈向了世界之门，无尽的杀戮与征服……还有力量在等待着他。

　　　　”我帮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就算布莱恩已经默认了兰贝的请求，但他依然装作不情愿的样子。

　　　　”我……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伟大的巫妖！求您帮助我成为辛特拉！“她的执念，头一次让布莱恩惊讶。

　　　　”你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布莱恩。

　　　　”因为我知道了。知道了上个时代繁荣昌盛的景象，我从那些残垣断壁中看到了昔日的无限荣光！你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我将带领人类重新崛起！我将成为名垂青史的先祖！“她的眼中充满了狂热。

　　　　布莱恩暗忖道：说到底还是为了名而已。

　　　　他无法理解，兰贝的狂热。一个天才，一个希望，一个历史。

　　　　无法理解。

　　　　一直以来，布莱恩就不能理解那些敢为人先的先驱的想法。流血、奉献与牺牲固然可敬，可布莱恩害怕伤口会危及自己的性命，害怕鲜血会污化自己的内心，害怕牺牲会让自己彻夜难眠。所以当疾风迎面而来，布莱恩向来选择退居二线，站在先驱的身后明哲保身。

　　　　而兰贝，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她毫无疑问，是一位先驱者。

　　　　布莱恩道：“你说的话，都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巫妖手中，深邃的暗紫色光芒悄然出现。

　　　　“这是巫妖的契约。言出必行，行必遵言。”布莱恩贴在兰贝耳边轻声道，“签下这个契约，你将按照你所说的为代价，获得我的帮助。”

　　　　“……这个契约，只对我有约束力对吗？对你没有约束力对吧？”兰贝迟疑了。

　　　　“没错。”

　　　　布莱恩暗自点头，兰贝也没想像中那么狂妄。

　　　　布莱恩道：“签与否，取决于你，和我没有关系。不过你思考之前，我想你需要知道……你的力量终究比不上我，可以决定一个种族的生死存亡。”

　　　　“你签，我让你生。”

　　　　“你不签，我让你们死。”

　　　　兰贝瞳孔收缩：“你在威胁我！”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巫妖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但是就是那看似温和的微笑，让兰贝毛骨悚然。

　　　　这个巫妖……

　　　　可怕至极。

　　　　兰贝叹了一口气，或许，决定进入索拉加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她无力地将手伸入光球内……

　　　　……

　　　　萨诺斯百无聊赖地坐在雪地上，空洞的眼眶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不死者，是巫妖创造的一个全新种族。拥有巫妖相似的外形，但却没有那滔天的魔力，取而代之的，是几乎不灭的复活能力。如同灰烬中的余焰，总会择日而复生。只要魔力不枯竭，复生就永不停止——前提是不死者的主人允许它复生。

　　　　萨诺斯感到身体忽然僵硬起来，心知末日将至。

　　　　“还记得上次我怎么和你说的吗？”布莱恩的声音从萨诺斯身后传来。

　　　　“如若再放人进入桃源，我就会被主人炼化。”萨诺斯伏下了头颅，语气中满是坦然，显然是不再挣扎。

　　　　“我知道你，萨诺斯。”布莱恩捏住不死人的头骨，“你和高天主，和那兰贝一样，为了人类前赴后继。哪怕你已经不再是人族，你也愿意放那个女孩进去，你还暗地里帮她闯过狂风之地，你还故意引发动静吸引雪姬出来查看。我最讨厌的，是奴仆自作主张……”

　　　　咔嚓。

　　　　布莱恩猛然捏碎不死人的头骨。几秒后，这头骨又缓缓黏合在一起。

　　　　“主人……”萨诺斯发出痛苦的哀鸣。哪怕它可以再生，但死亡的痛苦却是切实存在的。

　　　　“你救了她，谁来救你呢？”布莱恩咬牙切齿道，手下再一次发力，捏碎了对方的头骨。

　　　　萨诺斯再一次复生，痛苦再一次降临。

　　　　它没有抗拒，只是接受自己的命运。

　　　　“萨诺斯，我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的。你要作为我的仆人，人类的敌人，永远活下去，我要让你永远痛苦在人类边缘的漩涡中！”布莱恩恶毒道，“我要让你，以后亲手对付你至爱的人类。”

　　　　恶狠狠地再一次将不死人的脊椎骨踩断，布莱恩转身离去。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萨诺斯，下一次，遭罪的不再是你，还有整个人族。”布莱恩道。

　　　　至少在目前，他还有用得着这个不死人的地方。

　　　　等到布莱恩走远后，萨诺斯重新复活，它茫然又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无法死去！！”

第48章　众芳芜秽　（中）（）　
“巫妖……大人，上个文明巅峰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兰贝语气中充满着向往。

　　　　二人正往联盟而去。空中白鹰翱翔，雪洞中时不时钻出雪貂与小型魔兽。这沿途一切，莫不昭示着人界生机的复苏。

　　　　布莱恩陷入了回忆。

　　　　“上个文明吗？”巫妖语气中不无缅怀，“那个时代帝国统治广袤的疆域，神秘的东方王朝屹立一方；法师学院与法师塔势力错综复杂，奥维大帝扬起了第一面改革的旗帜；魔法与蒸汽共舞，人族独霸天下，脚下所及，莫非王土；韦加斯的音乐盛典依然每四年举办一次，共生社的野心家们也一直蠢蠢欲动。那是最好的时代，或许也是最坏的时代。”

　　　　“还有那远古战争的传说，遥远的魔域为了人间的富饶伸出魔爪；魔域物种在人界绝迹，半神传说也与历史一同陨落……”布莱恩脑海中闪过无数人的面容，“寒冰城堡，不落壁垒，地下不夜城，彩虹门，还有花果小镇，皇城帝都，上古陨坑，绝地深渊……太多了，这些地点仿佛构成了一张网，我说不清楚，也理不明白。”

　　　　布莱恩伸出手，面向苍穹，眉目间有些若有若无的沧桑感。

　　　　“那这么强盛的一个时代，怎么突然间终结了？”兰贝问出了困扰自己二十年的疑问。

　　　　“因为一个苏醒的巨兽。”布莱恩迟疑了一会儿，“还因为一个巫妖。”

　　　　兰贝追问道：“什么巨兽？巫妖？是说你吗？”

　　　　“不要得寸进尺了。”布莱恩没有回答。

　　　　那个巨兽·大湖，一直以来就如同遮天阴影，影响着布莱恩。

　　　　它不断提醒着巫妖，你并非天下无敌，至少在人界，还有它问鼎至尊。

　　　　“自那场灾难后，人类修养一百七十年有余，你们的进步倒是让我不屑。”布莱恩讽刺道，“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