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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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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很老很老,轮椅后有个人推着他,戴着连衫帽,只能看见鼻尖和嘴巴。

    等我再要仔细看时,这俩人却全都不见了,我揉了揉眼,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

    “大泽,这是你爹生前交给俺的,他托俺把你家那几个古货卖了,卖了七十二万,一分不少都在这儿,今天乡亲们全在,都是见证,俺交给你。”

    村长走上前,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颤抖着手接过,父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么一大笔钱,我拿来娶妻生子绰绰有余。

    “密码你生辰。”村长压低声音道。

    我点点头,随手把卡塞进兜里,对着村长伸出手:“张伯,我家族谱呢。”

    村长脸色变了变:“没有。”

    “怎么会没有?”

    我皱起眉头,我家这个小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几乎都是一脉单传,族谱全都保存在村长手里,就是怕哪天遭遇不测。

    如今我父亲离世,理应由我亲笔在上面写下他的卒年。

    “真不在俺这儿,在,在……”村长捶着头,旁边一个老人接口,“五四年,五四年……”

    “对对,就是五四年,”村长喉头动了动,“就是你曾爷爷走的那一年,你家曾奶奶来俺家给拿走了!”

    “哦。”

    我随口应了一声,没了就没了,总归到了我这一代,再也不会有人在上面写下我的卒年。

    一群人又像来时一样拖着步子回去,只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离我远了些,我捏着兜里的那张卡,心里一阵阵发虚。

    我以后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了,家里遭了血咒,祖宅只能任其荒废,难道我就只能得过且过的随时等待死亡?

    回来的路并不长,也可能是我浑浑噩噩的觉察不出时间,等我勉强打起精神,只剩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老宅门前。

    我推门进入,正对着我的就是父亲的遗像,而现在供桌前却多了两个人背对着我,一个坐着轮椅,一个穿着连帽衫。

    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叫出声来,身体的反应却更快,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抄起灶台上的刀就喝道:“你们谁?!”

    “赵德仁,戊戌年六月十七辰时卒,享年四十六……”

    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慢悠悠地开口,就像荒废了几百年的破烂水车。

    我蓦地一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们认识我爹?”

    连帽衫推着轮椅转过来,我看到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头,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树皮一样的褶皱,夹杂着一块一块的老年斑,一道又粗又长的疤痕贯穿了半张脸,右眼整个都是浑浊的黄白色,哪怕是腐烂数周的尸体也没有这么恐怖。

    我“啊”了一声,倒退两步,定睛却看到老头腿上正摊着一本极厚的书,上面新鲜的墨迹反着光。

第3章、邪玉() 
“赵长泽,就剩下你了……”

    老头咧着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笑得丑陋恐怖,现在说他是勾魂的阴差,我也信。

    “你们到底是谁!”

    我心里又是怕又是怒,迅速把地上的刀捡起来,现在我是烂命一条,就算是鬼差我也能搏一搏!

    “年轻人,就是冲动……”

    老头低头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吹,把书合上递给旁边的连帽衫:“老马,给他。”

    我这才看向这个老马,这是一个长得毫无特色的青年人,放在人堆里永远不会被注意的那种。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把书递给我,书上“赵氏族谱”四个大字晃着我的眼。

    我满脸错愕,神情肯定很难看,刀被我缓缓地放回灶台,抖着手接过族谱,只感觉万分厚重。

    “娃子,先看,看完了,老头子给你讲个故事。”

    我从后向前翻开族谱,最后一页是我的名字和生年,第二页便写着父亲赵德仁的名字,生年的笔迹已旧,卒年却还透着墨香。

    我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在最后一页,是不是意味着赵家真的会在我这一代断绝?

    抬眼只看见老头在对着我笑,阴恻恻的,我吞了口唾沫,继续往前翻,默默地算着祖辈们的生卒年。

    父亲1973年生,2018年卒,46岁。

    祖父1952年生,1993年卒,42岁。

    曾祖父1930年生,1954年卒,25岁。

    高祖父1908年生,1954年卒,47岁。

    再往前翻,那些祖辈便都活的超过了五十岁,偶尔有英年早逝的,原因也都记的清清楚楚,只有从高祖父那一代开始,再也没有死亡原因的记录。

    我在高祖父和曾祖父那两页反复地看,父亲说过曾祖父是意外去世,为何族谱上却没有原因?而他死的那年又与高祖父相同,只是晚了不到两周而已。

    我合上族谱,强迫自己拿出气势:“为什么我家族谱在你那里,你是谁?”

    老头呵呵地干笑起来,像老磨咯吱的响,他抬起死树枝一样的手指着我:“看完了,就问这个?”

    我看着他没来由的烦躁:“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走!”

    老头眼里明显闪过失望,我突然感觉很不舒服,他好似在说,赵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却还是如此不成熟。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进里屋拿了两个凳子,一个塞给老马,一个自己坐了,正对着老头:“你说,我听。”

    “好,”老头眯起眼,“那我就从头说起。”

    “我叫陈广文,是你曾爷爷的朋友,你曾爷爷如果还活着,也该和我同岁,我这只眼和这条腿,都是他欠我的。

    你以为你家的血咒是从你高爷爷那辈开始的?呵呵,早了去了。”

    什么意思?!

    我忍住跳起来的冲动,一把抄过族谱,翻到最前面,却见族谱第一页画着一个古怪的东西,中间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我没有在意,直接翻到下一页,那是很久以前的祖辈,算算日子应该是四百多年前,但他是寿终正寝,活了有八十七。

    再翻几页都是如此,根本没有因血咒而死的。

    我把族谱放了回去,只见陈老头又笑起来,脸上的伤疤变得扭曲,蚯蚓一样抖动着,丑陋可怖。

    “别看了,这才有几年?”陈老头摆摆手,“太久了,留不下,你不是想知道你家族谱为什么在我手里吗,那是你曾奶奶亲手给我的。”

    我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陈老头又眯上眼,像个套了衣服的根雕。

    “我家祖传干的是请神送神的活计,神神鬼鬼的稍微懂那么点儿,当初若不是看在你曾爷爷的面子,也不会走那么一遭,血咒没解开,倒废了一只眼一条腿。”

    “你家的血咒,全都来源于那块古玉,你看看族谱第一页,就是它。”

    我慌忙拿过族谱翻开,刚刚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第一页是后来粘上去的,画着那古玉的纸极其粗糙陈旧,不知是什么年代的。

    “你现在看的这本族谱,是你高祖父重新誊写的,那张画玉的纸是从上一本裁下来的。”

    “可在最起码四百年前我家都没有血咒啊。”我嘀咕着,看着那块古怪的玉。

    这是一块一头尖一头圆的玉,带着明显的弧度,看起来有点像清宫剧里妃子们戴的指甲套,如果画里的大小就是真实大小,最起码也有十几厘米长。

    玉上阴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线条,仔细看似乎有章可循,就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这扭曲的花纹心里就没来由的不舒服。

    这些花纹很像父亲脊梁上的那一串古怪符号,却又有明显的不同,但我敢肯定它们属于同一个体系,最奇怪的是玉的中间还有一抹红色,是用朱砂笔画的,红色随着玉的弧度弯曲,看起来诡异莫名。

    “这块玉的历史最短也有六百多年,哪怕是上一本家谱,也应该只是仿照着从前的画了一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感觉心里特别烦躁,直接把族谱扔到灶台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陈老头连眼都没睁,不急不躁地开口:“娃子,你知道江苏泰兴有两次长江断流么。”

    正说着玉呢,怎么又扯到长江了?

    我心里压着一口气,直憋得我难受,我感觉血咒的秘密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

    “罢了,你这么急躁,去了也是送死,倒不如安稳过个二十年,想干什么就去干,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陈老头的语气突然冷下来,我只觉得周身一凉,烦躁的感觉也消失了,眼看着老马起身,赶紧站起来:“别走,我听,我听!”

    陈老头睁眼看着我,目光直勾勾的:“要听就安生的听,我大限将至,你错过了就只能等死!”

    我一屁股坐回凳子,被他看得全身发毛,赶紧开口:“那个什么长江断流,我不知道。”

    陈老头又闭上了眼:“在元朝至正二年,也就是1342年,那年农历八月,江苏泰兴境内长江断流,1954年1月13日,这种情况又一次出现。”

    1954年!

    我的心猛然提起,拿过族谱翻到曾祖父那一页,上面的卒年正是1954年1月13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件事还要从这块玉说起,我道行浅薄,不知你家先祖究竟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竟会给你们下这种毒咒,有些事我也是从你曾爷爷那里听来的。

    你家这玉由来已久,上面的咒文极为邪性,传闻你家先祖曾找过无数高人探寻,无一人能解开此咒,最后却是一个不知姓名的江湖道士说了一个办法。

    他说这块玉阳气极重,本身应是一件圣物,却不知为何含有滔天怨气,加上被琢玉人刻上了至阳的法咒,便成了能灼人魂魄的咒器,解除方法恐怕只有琢玉人知道,他所说的只能暂时镇压。

    他的镇压方法就是寻找一个至阴的古墓,将其镇于墓主棺中,而且只有墓主的年代早于古玉出现的年代方能有效。”

    “所以……在江苏泰兴?”我试探着开口。

    “对,古来女子为阴水为阴,要想镇压就需要一个临水的女人的墓,这个道士游历四方,还真就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他精通风水,知道那里必有一个女子的大墓,就告诉了你家先祖,至于墓的年代他也不能断定,一切都是凭天运。

    或许是你家命不该绝,那是一个春秋末年的大墓,就在1342年,你家先祖将玉镇压于此,自此血咒解除,六百多年相安无事。

    而在1954年初,你的高爷爷却突然因血咒的死法去世,镇压失效,你的曾爷爷找了我前去一探究竟,结果还没见到主棺他就死在那里,我用了一只眼一条腿的代价才逃出。

    那年你爷爷才三岁,你曾奶奶不想他再去冒险,就把赵氏族谱给了我,宁愿子孙皆因血咒而死也不让我说出真相,如今赵家只剩你一个,我再不说,就……”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去拿出来再找一个女人墓?”

    我听得心中绝望,曾祖父还没见到主棺就死在那里,谁知墓里都有什么,看陈老头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里面定是九死一生,我一个念了半辈子书的人,进去岂不是送死?

    陈老头默然不语,我深吸口气:“你说那墓里都有什么,我去。”

    陈老头还是一言不发,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冲上前去用手指在陈老头鼻下一探。

    毫无气息!

    我猛地缩回了手,老马也是脸色一变,抬手就去触摸陈老头的颈动脉,又俯下身把耳朵靠近他胸口。

    “师父!”

    良久,老马终于爆发了一声长啸。

    一时间,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眼底都是一片茫然。

    “那个,死者为大,怎么样也得入土为安,你师父他家在哪,我们送他回去?”

    我感觉舌头都打了结,说的话怎么都不是味儿。

第4章、梦魇() 
老马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我师父哪有家啊,他做了一辈子红白喜事,连老婆都没有!”

    我心里不是滋味:“那你呢?”

    “我就是个捡破烂的孤儿,要不是遇见师父,早就不知死哪儿了,他眼也看不见,腿也走不了,全靠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赚点小钱……”

    老马的声音模糊哽咽,我看到他指间有水溢出来,心里更是百味杂陈,怎么说陈老头的眼和腿都是我们赵家欠他的,现在他死了,我要是什么都不管,那就真不是东西了。

    我捏了捏兜里的卡,转头就往村长家跑,这种事我一头雾水,也只能劳驾村长来办。

    ……

    一个星期之后,陈老头躺在了新打的棺材里,坟前干干净净,墓碑也是用的好石料,我自觉问心无愧,可看到老马在坟前大哭,心里还是觉得歉疚。

    陈老头不是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村民来吊唁,看着老马孤零零的背影,我竟也流下泪来,我俩的处境是多么相似。

    我本想将陈老头安置在祖坟,却被老马拒绝,他说祖坟是不能随便埋外人的,我想说陈老头算不得外人,最终也没有说,于是陈老头就葬在了旁边的山头。

    位置是老马找的,他说这里负阴抱阳,是好地方,我也不懂风水的那一套,既然他说好,那就好。

    老马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我看着他把那瓶酒喝一杯祭一杯,心里也针扎似的痛。

    “大泽,你以后去哪里?”

    我俩走在下山的路上,没想到先开腔的是老马。

    “泰兴。”

    我心里早已定了目标,不去一来对不起陈老头,二来也对不起因血咒而死的祖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我跟你一块儿。”

    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老马,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问中午吃什么饭一样平常。

    “别这么看我,又不是因为你,这也是师父的遗憾,我想帮他完成,拿到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拿不到,咱俩做鬼也有个伴儿。”

    我一时语塞,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老马全名,冷不丁来了句:“你到底叫啥名?”

    “马文广。”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俩行啊,师父叫广文,徒弟叫文广,跟商量好了似的。”

    马文广没笑,一本正经地说:“这本来就是师父取的,我以前没名字。”

    “那你咋不姓陈呢,看你也就三十岁吧,老马老马的叫,都老了。”

    “师父说老马好,老马识途,不走歪路,还有,我二十八。”

    我无言以对,我见过各种奸滑的角色,唯独没见过如此实诚的人,搞的我想笑都觉得对不起他。

    “走吧,今晚村里有夜车,我们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带着,坐一晚就到城里了,要去那古墓,你知道得带什么不?”

    老马挠了挠头:“我咋知道啊,我又不是干这个的。”

    我深吸口气压压火:“那你知道那墓在哪,怎么进不?”

    老马一脸茫然:“当然不知道了,师父又没告诉我。”

    “你师父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好歹也是能养家糊口的级别啊,你跟了他这么些年什么都没学?!”

    “也不是,学了一点……”老马想了想,乐颠颠地看着我,“反正比你强。”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敢情这货不是实诚,是闷骚。

    我俩一路下山已经是傍晚,在村口小卖铺随便买了点零食就蹲在路边大快朵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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