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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录-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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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即使千不情百不愿,为了显示忠诚,唐向南也不得不依命行事。

    他进到後堂,向母亲请示後,又回返正厅,请自将杨戎露带往後进。

    两人进到一间房内,隔着纯白的纸屏,可见四面壁上只有三幅字画作饰,房内仅燃一烛,屏风对面立一妇人,其形态不倨不谨、不傲不屈,施然自立而已。

    唐老夫人见杨戎露、唐向南入房,也不多废话,隔屏说道:姑娘,需要犬子稍事回避否?

    极其温婉细柔的声音,只听声音,无疑就像个尚未出阁的闺秀小姐啊……

    ……不,实际上来说,她的确是……

    夫人请随意。属下无妨的。杨戎露低声说道。

    ……犬子毕竟是一门之主,既姑娘不介意,还是让他知道为好。那麽,姑娘有何事见教老妇?

    虽然语气一样恭谨,但比起唐向南,唐老夫人显然淡定得多。对於杨戎露的好意,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杨戎露闻言,感受到唐老夫人并不像唐向南那般战战竞竞,也略松了口气。当下便道:属下僭越,有一物事须亲手交予夫人,可否容属下入内?

    唐向南一听,脚步便要跨出。但他才刚刚抬腿,便听到唐老夫人峻声道:南儿,安份!

    唐向南身子一震,又复立定原地。唯眼光不免死盯着杨戎露。

    杨戎露心晓难以向唐向南解释太多,心里多少有点儿失望,但又同时有着感慨与同情……

    唐门,列名堂堂南武林派谱九派之一,居然被搞得如此卑微低下……

    杨戎露不再多说,自行进到内进。

    唐老夫人虽已年过五旬,但姿仪柔美、面容秀净,除发鬓略显灰白、眼角稍露皱纹外,无疑是个极端庄优雅的大家千金。

    杨戎露略略垂首,暗暗想着:难怪啊……

    唐老夫人也只看了杨戎露一眼,便回身至几旁斟了一杯茶水递给杨戎露,道:姑娘看来赶了长路,是否需要先歇歇?

    ……夫人切莫多礼。也请容属下失礼。杨戎露说完,掀起长裙,露出一双洁白修净的腿。在大腿根部外侧,绑了一圈粗布条,杨戎露解开布条,其中系了个巴掌大的木盒。

    杨戎露单膝下跪,举木盒过顶,道:属下杨戎露,任务在身,晚来拜候,夫人原宥。

    唐老夫人理解了。

    她伸出手,虽然有点发颤,但仍稳稳接过木盒,道:你们早就发现?

    不。杨戎露抬头正视唐老夫人,道:属下执行之任务,长达十三年。此事除属下之外,知晓之人,皆已辞世,故已无人能替属下证明。此为主子为保险起见,透过大姐所交予属下最後的信物。

    唐向南也进来了,正好看到母亲揭开木盒。

    里头,是一只精致小巧的木雕凤凰。

    凤凰展翅,唐老夫人将凤凰翻身,双翼底下,一左一右,刻着她的闺名。

    画濡。

    请夫人宽心。杨戎露站起身,双眼莹莹发亮,直视唐老夫人,道:属下是百蛛成员不虚,但也是夫人的自己人。

    。。。

    屈戎玉、诸葛涵、白浨重三人则一路东行。

    时值正午,三人在一处小村落歇脚,寻到间小店吃点面疙疮。

    小店对路的屋子,传出朗朗读书声,诸葛涵不觉侧耳倾听。

    屈戎玉自然早已发觉,也听出对面的小书坊中只有四名学子,读的是《小学》内篇里的〈立教〉第一: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不多时,声歇。学子奔出学堂,各自回家吃饭,以备午後之学。讲师也行出教坊,直朝小店走来。

    但乡野小店,只有这一张桌,讲师只得与三人并桌而食。

    诸葛涵见了那须发皆白的教书先生,不禁说道:弟子知所以学,先生门下,几人称知?

    教书先生闻言一笑,道:无人。

    先生亦教?诸葛涵又问。

    教。教书先生道:有人说,读书是太平事业,却不知,荡乱之世,读书更是重要。不读书,不知五伦纲常、不知孝敬父母、不知天地万物始生终灭之理,仅擅逞凶斗狠、争利逐名,天下岂有休时?他瞥见白浨重背负长剑,又道:老朽教书,不求学生报效国家、扬名天下,便仅是知父母恩、惜家园福,足矣!

    诸葛涵低低嗯了声。

    屈戎玉放下了箸,道:真是人各有志。便起身走了。

    白浨重、诸葛涵只得跟上。

    三人一路走,白浨重也一路回头。

    他一路都在回头,一路都在提防着,聚云堂是否追来了。

    愈近齐云山,屈戎玉愈显不安。

    被追上固然不妙,但同时她也知道,路上没碰见,有另一种可能是:赵仁通已在齐云山设下埋伏了。

    走着,诸葛涵忽然停下脚步。

    她转身看着路边人家的养鸭围栏里,一池塘水,母鸭带小鸭,悠游塘中。

    屈戎玉也回头看了会儿,接着,拉着诸葛涵的手,继续走。

    无语,两人只是彼此捏着手指,一紧一松、一松一紧……

    走了一阵,诸葛涵忽然说道:要渡冬了,那母鸭可能在过年就会被杀来吃掉。

    即使如此,牠们至少现下还聚在一起。屈戎玉应道。

    懂得,却不能不如此。

    明明,蓝田一直避免让诸葛涵直接接触战场。

    诸葛涵笑了笑。

    璧娴姐姐,我若有两个愿望,会很贪心吗?

    ……嗯?

    我很高兴,终於可以真正帮上你。所以,你不用那麽介怀,真的。

    ……嗯。

    白浨重不禁扬了扬嘴角。

    阿重,你有意见?!

    没。白浨重别过了脸。

    让我帮很丢脸吗?!

    没这回事。

    白浨重抖了抖身子,背上的长剑撞鞘,叮叮作响。

    他从南宫府取得的青莹剑,已被景兵庆打断,但参与齐云山亮剑会,白浨重手上不能无剑,故屈戎玉将贺金来寄放客栈的那千两银一气花尽,替白浨重觅来了一柄新剑。

    这一场亮剑会,白浨重心中自然有数。

    比谁都有数。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二() 
公元七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齊雲山下。

    人來人往、攜攜攘攘。但人聲不大,多數人也都相隔一段距離,各走各的,緩緩步上山道。

    偶有三兩結隊之人,也有一兩群陣仗龐大夥同前來,但整體而言,氣氛仍然嚴肅安靜。

    僅間有幾句低語傳出。

    可見著了?

    還未。

    難道是不來了?

    ……不好說,明知會成了眾矢之的,還硬要來,那可犯蠢。但……

    發話之人沈默半晌,看看山道,上山之人雖多,卻耄щ'像是亂中有序,山道只有一條,上山之人走著走著,漸次分為三路,互不相擾,各自行進……

    他不好停下腳步,後頭還有人在走,只得邊走邊想。想著想著,終於決定走到了中路。

    問話之人見著,嗤聲一笑,道:宋兄挺有自信?說完,自顧地進到了右列的步隊中。

    宋兄不答,矇頭向前走。

    。。。

    人人走到山腰歇腳處,都自然地停下腳步。

    是歇息,也是觀望。

    雲崖洞還未到,卻已不能再向前。

    繼續上路的路,被擋住了。

    被一群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乞丐擋住了。

    這群乞兒約有上百人,牢牢實實地堵滿了繼續往前的山道。歇腳平台上也停了有三四百人之譜,卻無人敢上前驅趕他們。

    一名中年乞丐盤腿坐在道中,坐在眾乞兒前,身前橫一碧綠竹棒。

    光他這麼一坐,便唬住了所有想先行趕到雲崖洞內以逸待勞之人。

    山腰間人愈聚愈多,眾人進退不得,自然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自然地得出一個結論:他這是護短來了?

    但終是無人敢上前問一個公道。

    可彼此交換訊息的結果,還是得出了一條情報。

    早有人想趕先摸到齊雲洞內等候,特地早了十日便已前來,但,當時作頭的乞丐就已經在。該人無奈,只得回頭下山。

    幸好齊雲山並非什麼高山峻嶺,登上容易,該人數日來接連來望,都見那乞丐絲紋不動地坐在那兒。日子愈過,先行到來之人漸漸增加,可同樣的,乞兒也愈聚愈多,終於到了難以強行突破的人數。他們也只得乖乖地待到準日。

    換言之,那乞丐已在此處坐了至少十日。

    過不多時,一大群人來到山腰,眾人一見那群人的領頭,紛紛圍了上去。

    賀滿歸大當家賀金來,領著一家子保鑣夥計,全來到了。

    不唯是賀金來,洛陽押大賠大的吳大、吳小兄弟,以及川中金寶山家主金元寶,也都各自領人到來。四位頭領見此情勢,聽聞各武林江湖同道講敘事畢,聚頭商量了一陣,便由賀金來作主,上前交涉。

    賀金來行至乞丐身前,拱手作了一禮,道:徐幫主,今日山上齊雲洞有事,想來徐幫主亦必耳聞。主會者既公開放出消息,便代表這是一場公平競爭,徐幫主何故聚眾攔路?

    徐乞睜眼。

    賀金來不驚不懼,也正視徐乞。

    徐乞站起身,拍了拍褲腿,道:賀大當家不必多懀В騼航袢諄泶耍嗍鞘苋怂殻瑸榱舜藭軌蚬竭M行而來。

    受人所託?賀金來回頭望向吳家兄弟與金元寶,三人俱皆搖頭。

    賀金來不解了~對此會最熱衷之人,恐怕就只會是咱天下三坊,既然不是我們,是誰託了徐乞來此?

    賀金來還未發問,徐乞已揚首以下巴指向來路,道:諾,他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

    又過半晌,才漸聽到一聲聲極有規律的聲響。

    咚、咚、咚。

    是以金屬撞擊石階的聲音。

    很沈。

    很穩。

    咚、咚、咚。

    人影隨聲而現。

    那是一位臉面既黑又紅,鬚髮全無、額上有著一塊鮮紅的瘡疤,山風吹動他的褲腳,可以看出其雙腿瘦弱,但又持著一柄大鐵槌作杖,持著鐵槌的右臂,恐怕與多數人的頭圍一樣粗……

    一名形跡極其醜怪之人。

    一名見了之後,洠в腥藭岩桑褪欠懦隽羷ο⒅恕

    人群紛紛退避,讓出了路。

    雖然也有人見鑄劍人五體不良,思索著先發制人,卻也知道一旦得手,必定招致圍攻,恐怕只會成為第一個犧牲者,也只得按捺不動。

    鑄劍人目不邪視,心無旁蛞宦废蚯埃娭R金來,也毫無迴避的打算,只是手上的鐵槌撞地聲愈發響亮。賀金來雖自恃身份,卻也不好攔了起事者的道,鑄劍人走到身前時,自然退開了。

    他原還想趁擦身而過時與鑄劍人搭個話,卻見鑄劍人毫不掛意的逕自向前,並無絲毫搭理的打算,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鑄劍人的確……壓根兒,就不認識賀金來。

    管你是啥天下三坊還是五坊九坊,他不認識。

    他一踱一踱地走到徐乞身前才停下腳步,啞著聲道:洠氲剑悄銇怼

    嗯……徐乞應了聲,道:你的信原本是發給無憂的,但近半年來無憂行跡不明,幫眾便將信轉交給我。正好,我也有點事……需要處理,便來了這一趟。

    鑄劍人點了點頭,繞過徐乞,又要繼續向前。

    徐乞身子一震,一把將他拉住,道:你真的……成功了?

    鑄劍人回首,反問道:你是指什麼?

    徐乞深吸了口氣,道:我……也是見過她的。你真的,成功了?

    問話同時,他不禁將目光掃視著鑄劍人全身上下。

    洠Α

    其實在場數百人,只要位置靠前、見得著鑄劍人的,每一個早都作了這件事,但幾百隻眼睛都得到了同樣的結論。

    洠Α

    怎麼回事?他不是本會的發起者嗎?何故身上有槌洠Γ

    但洠烁页雎晢枺乱粏枺驼隋仭

    鑄劍人臉色略黯,搖頭道:我不知道。

    這一句,不只徐乞愣了,全場幾百人都愣了。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不知道劍在哪?

    你招來了這幾百劍客,引頸企盼著啥枺靼。

    耍人不成?!

    但趕在眾人發作之前,鑄劍人又發聲道:幾年前,君兄便問過我……能勝過她嗎?我真的能勝過她嗎?我真心想勝過她嗎?……我不斷鑄劍,但不知道,這問睿疫是不知道。徐幫主……五師叔,你,怎麼看?

    徐乞一怔,鬆開了手。

    鑄劍人再次搖頭,拖步上山。

    他整條右腿似已麻痺無法曲折,就這麼一踱一踱,以鐵槌為杖,咚、咚、咚地上山了。

    徐乞在後看著他上山的背影,想起十六年前,他送她上山那時候。

    理解到,有些事,有些人,不會長大。

    即使長大了,仍然有無法解決的事。

    他今日的步伐,比十六年前更加虛浮。

    十六年過去了,鑄了十六年的劍,這仍是丁叔至人生無解的矛盾。

    。。。

    鑄劍人的背影轉過山坳,見不著了,人聲才漸次傳出。

    可見著了?

    洠в校

    我也洠В≡觞N回事……

    會不會是藏著的?或者是早送上雲崖洞去了?

    這也不無可能!可居然連劍鞘也不給見一眼……

    賀金來見眾人紛紛擾擾,生怕這賭盤要報銷,只得找上徐乞,問道:徐幫主,方才那鑄劍人,稱您五師叔來著?

    徐乞回了神,道:洠уe,他是我三師兄楊鈞的弟子,我木色流第四代行三,丁叔至。

    此言一出,現場的臆測全停下來了。

    徐乞直接報出了師門的名號,承認了他自身與鑄劍人之間的同門關係。那即是說,如果這場亮劍會只是一場簦 ⑹氰T劍人主導的騙局,則木色流聲名受損,作為現任掌門的徐乞,自然必須負責。

    賀金來也鬆了口氣,既已壓下眾議,當下便直入正睿溃盒鞄椭飨惹罢f,亦是受那丁兄所託,前來保證此會能夠公平進行。如今主辦已先行上山,此會該何時開始?如何進行?

    徐乞又回望一眼,暗暗估算上山的時程,而後轉向眾人朗聲道:我那三師姪腿腳不便,眾人皆見。且待他一個時辰去到雲崖洞,一個時辰之後,此會即開始,我丐幫再不插手。至於進行方式……賀大當家,你最關心,由你來說。他說完,便自褲袋內掏出一張紙梗唤o賀金來。

    賀金來接過紙梗瑪傞_一看,怔了一下,咋舌道:須……須要如此嗎?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徐乞又坐下了。

    賀金來雖感不捨,但見眾人翹首以盼,只得照梗纤鶎憜埖溃褐廖颐媲埃袡嘁妱Γ蝗∥颐撸袡嗳Α

    此時,含丐幫一百零四人在內,整個齊雲山間平台,共有五百六十二人。

    聞言,俱是一凜。

    這位鑄劍師,是打定了主意。

    一生,一劍。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

    原本在山道便已成形的三撥人群,區隔也更加明顯了。

    徐乞沈著臉,直盯著上山山道。

    賀金來也有點沈不住氣,直派人到山道路上探視。

    回報,俱是不見。

    吳大鑽到了金元寶身邊,以手肘頂了頂他,道:元寶兄弟,老吳不認得那票人,他們可來了?

    未曾見到。金元寶搖頭,道:吳大哥,我可真也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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