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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国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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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延寿宫非常的热闹,到处都在洒扫除尘,人人欢天喜地。一大早,大官令便监督着众内监宫女准备了祭灶的糖瓜、红鸡蛋、面汤和米酒。尚食局也预备了灶糖、火烧、糖糕、油饼和饺子充作晚上宴席的点心。
家宴开始前,有司设司和教坊司在殿前设制山楼排场,为群仙队仗、九龙五凤等各种队形。凝和殿内外张灯结彩,铺设锦绣帷帐。
皇帝领着一大家子入席,分男女围坐在两个巨大的御茶床旁,并按尊卑长幼依次坐好。每个人的面前都陈列着环饼、油饼、枣塔等看盘。
宴会宣布开始以后,先是斟御酒。斟御酒期间,又教坊司的乐伎舞伎表演口技、奏乐和舞蹈。整场宴会,共行酒九盏。饮第三盏酒的时候,宫女们陆续端上菜肴点心。有白肉、咸豉、爆肉、饺子、烧烤脆骨、麻花、烧饼、炒饭、肉羹、羊排等等。
吴青站在四殿下身后,看着桌上摆放的各色食物暗自腹诽:这家宴的菜肴点心,用料都极其普通,烹制方法也很原始,还及不上现代人在星级饭店里的消费来得奢侈。
皇帝与众兄弟子侄举觞相乐,气氛热烈。皇帝左手边坐着三郡主的生父忠亲王。忠亲王约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微黑的脸庞棱角分明,削薄轻抿的嘴唇虽带着笑意,但让人感觉冷傲孤清,凛然生威。吴青心想,这通体的王者气派,或许是在边关多年征战,磨砺出来的迫人杀气吧。
皇帝右手边坐着的是惠亲王,约三十出头。面如渥丹,须髯漆黑,壮健。坐在这群潇洒俊逸的兄弟子侄当中如同异类。观其举止谈吐倒似豪爽忠厚,并非是鲁莽无礼之辈。皇帝似更喜欢惠亲王,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惠亲王说了一些在成都府镇守西南边陲时,两个儿子的糗事。众人听得有趣,纷纷停箸倾听,乐不可支。十二三岁的世子和刚满十岁的庆国公二人羞的满脸通红。皇帝看两个侄子窘迫的样子着实可怜可爱,摆摆手道:“正则和灵均尚年幼,面皮薄。四弟不好总拿他们在长辈和众兄弟姐妹面前取笑。看把这两个孩子臊的。”
惠亲王尴尬地笑了一下,言辞恳切道:“这两个皮猴,他们母亲实在管不住,只好送到成都府由臣弟管教。可我是个粗人,哪里知道看孩子,两三年下来,倒更失了管束。现今,臣弟也是没办法了。听说正月十八资善堂要开课了,也不知这两个孩子能不能留在京城,同皇子宗室子弟们一道进学。”
“有何不可,正则和灵均是朕嫡亲的侄子,朕的皇子也不多,他们兄弟几个年岁又相仿,原该在一处多亲近亲近。承晖苑还有一处长春居空着,开课以后便让这两个孩子搬进去,和秉德、敏知、涤非住在一处,课业上还能相互探讨,共同进步。”皇帝捻须笑道。
“如此甚好,臣弟求之不得,多谢皇兄。正则,灵均还不赶快过来叩谢皇恩!”惠亲王躬身一鞠行了一礼,又转身向两个孩子斥道。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脸上浮现“这下死定了”的表情,怏怏地上前行礼谢恩。惠亲王见他们这副模样,自然气恨不过,跨步上前在二人头上各拍了一掌,斥道:“如今要给你们这两匹野马上笼头了,便摆出这副晦气模样,大年跟底下的就找打。”
众人见惠亲王竟然在宴席上出手修理儿子,皆吃了一惊。世子和庆国公倒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垂着头立在一旁揉脑袋。
这场闹剧让人啼笑皆非,倒将宴席的气氛搅得更加欢畅轻松。
笑闹了一回,惠亲王又问道:“十三妹妹过了年应该有十八岁了吧!也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皇帝放下玉盏,叹了一口气道:“雅南也是命苦,她及笄之年,正是父皇病重之时,顾不上为她议亲。后来朕禀告了父皇,揽下了雅南的亲事。刚议定了卓太尉的幼子卓远箫,父皇就仙逝了。雅南守孝未满,卓太尉又接着故去了。这下又轮到卓远箫守孝三年,等到他孝满除服,雅南怕也该二十岁了。”
兄弟三人嗟叹了一回,惠亲王又笑问道:“秉德也有十五了吧?皇兄有没有为他选个好妻室。”
皇帝看了眼垂着头心事重重的二皇子,皱了下眉,说道:“前些日子倒是和皇后商议过此事,择了几个人选,现今还没有结论。这事倒也不急,再看看吧!”
“原该如此,婚姻大事不能仓促。若得佳妻,情深契露,便是做天上神仙都不换。当年九弟和王妃这对神仙眷侣羡煞多少旁人啊!”
忠亲王原在饮酒,听了此话,呛的连连咳嗽。皇帝赶紧在忠亲王背上拍抚起来。三郡主也十分担心,连忙递上帕子。忠亲王接过帕子,捂着嘴又咳了一会儿方才歇住。叹了一口气道:“四哥好端端的拿我取笑作甚,真是怕了你了。”
惠亲王嘴巴一咧,讪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弟妹在世的时候,你四嫂没少在我耳边叨叨你们的事情,话里话外要我多学学你怎么疼爱妻子。现今我就多说这么一句,你就将就着听吧!”
忠亲王哭笑不得,摇头叹气。这副“该拿你怎么办的样子”让忠亲王冷若冰山的气势直接破功。
而此时的二皇子却在心里踌躇盘算,他想借着这次家宴向皇上请旨赐婚。他觉得自小父皇对他就不重视,又处处受皇后的压制。生母曾贵仪当年因难产去世后,外祖家紧跟着败落了。
的不幸与不公让二皇子从小就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他会说话起,就很少笑了,渐渐地他变得阴郁偏执,光明在他内心慢慢退却,被阴影一步步占据。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父皇不会为他考虑。他必须为自己的婚姻做打算,主动争取,这次家宴就是绝好的机会。
年节底下,碍于两位皇叔的面子,父皇不会过多责罚他。再有两位皇叔在旁相劝,说不定真能如他所愿,娶得佳人归。想到这儿,二皇子鼓足勇气,起身离席,跪到皇上面前哽咽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众人吃了一惊,忙放下杯箸,离席分班两侧,垂首侍立。皇后冷着脸一挥手,正在表演的乐伎舞伎纷纷退下。凝和殿顿时鸦雀无声,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压抑。
皇帝铁青着脸问道:“逆子,家宴上何故这般作态?”
二皇子抬起头,脸上尤垂着泪,回道:“父皇,儿臣已有心悦之人,恳请父皇成全。”
皇帝脸色一变,斥道:“儿女婚姻自有父母做主,哪容你置喙。你这是中了什么邪,说出这些混账话。”
二皇子涨红着脸说道:“父皇息怒,自上次赏花会,儿臣见过崔四小姐一面,回去之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儿臣思前想后,深觉应该向父皇坦白说明。父皇仁慈,定能体谅儿子的思慕之苦。儿子方才听得九皇叔与皇婶的事,心中着实羡慕向往。遂着胆子向父皇恳求。父皇不要生气,是儿子鲁莽了,愿领责罚。”说完以头抢地,铮铮有声。
惠亲王心有不忍,上前一步,躬身进言道:“皇兄,秉德言辞恳切,诚心正意。少年动情最是难耐,皇兄何不成全于他,也算是谱就一段儿女佳话。”
皇帝面色稍缓,左手扶额,右手拂袖道:“罢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朕会考虑的。只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做哥哥的应该修心养性,以身作则。如今你做错了事,合该受罚。便罚你禁足一个月,将《孝经》《论语》各抄一百遍,开学之前呈上来。”
二皇子跪谢皇恩,起身垂首躬立一旁,内心犹自惴惴,额上血迹斑斑,却不敢擦拭。
宴会在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昆玉殿的书房里,四殿下坐在椅上怔怔地想着心事。半晌才抬起头问道:“青儿,你说我二哥做的对吗?”
吴青想了一下回道:“若是感情,努力争取,便是可敬可佩。至于对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关键是二殿下自己觉的值不值。”
四殿下点了点头,幽幽叹道:“情独私怀,谁者可语?青儿,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对吗?”
吴青囧里个囧,这个臭小子是在表白吗?只好含糊地回道:“我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四殿下眼中的光芒黯下来,撅着嘴又回到思考人生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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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正旦朝会增见闻()
小年夜的风波虽然给人的震撼不小,但并未持续发酵。事关皇室的颜面,不仅宫女内监们不敢议论,众宫妃慑畏皇后盛怒也缄口不言。
要说这次的事情,最生气的并不是皇帝。皇帝出于对儿子的爱护,以及对男人“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天然冲动,有着不自觉的理解与同情。怒气过后,皇帝倒真的考虑是否要成全这个不苟言笑的儿子。或许这是个契机,可以让这个郁郁寡欢的儿子,愿意放开心中的戒备,变得快乐一些。
皇后可不是这样想的,又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开不开心与己何干。更何况,二皇子为自己选的人太有谋算的意味了。
崔四小姐的伯父崔夏是兵部尚书,手握重权。崔夏其人最是奸猾,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和自己任礼部尚书的父亲面上关系不错,背地里又与曹贵妃的父亲怀化大将军书信往来。便是和忠亲王也有交情。
居心叵测的二皇子若与这样的老狐狸结了亲,会生出多少事端人难以想象。总之,这是个不安定因素,要尽快处置。所以她急召自己的母亲朱阮氏来见。朱阮氏走后,皇后又来到蕊珠殿求见皇上。
腊月二十八日,四殿下从蕊珠殿请安回来,兴冲冲的对吴青说:“你猜怎么着,父皇答应二哥了,已经让太史局选吉日了。明年开年,宫里头一件大事就是给二哥行冠礼。接着赐府第,之后便可以奉旨完婚了。”
吴青淡然地回道:“就是说二殿下要搬到宫外住啦?”
“正是,父皇已经命工部和转运司改建王府了。”
“改建?”吴青不解道。
“对啊,蕃衍巷有现成的宫室供皇子居住,稍加修缮即可。今后我出阁也得住在那里。”
“皇后不是打算将刘大学士的女儿嫁与二殿下吗?皇后就这么同意啦?”吴青八卦地问道。
“刘小姐倒是还嫁给二哥,只不过做不了正妃,只能当个孺人了。倒是太子哥哥添了个新人,你猜是谁?”
“奴婢猜不出来。”
“正是崔四小姐的堂姐,崔尚书的亲生女儿崔大小姐。听说她自小患有眼疾,今年都有十九了,尚待字闺中。不过外面都传,崔大小姐容貌甚美,性情温良,又是操琴高手,这样看来做个太子良娣倒也不为过。”
吴青很想说,最的是,她有个有权势的爸爸。
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岁除这一日。一大早四殿下就高高兴兴地告诉吴青,今天要带她去南熏门门楼观看大傩仪。
蕊珠殿正殿,皇帝身穿绛纱袍,头戴通天冠端坐在宝座上。皇后身穿宝蓝地绣五彩如意云纹翟衣,头戴凤冠坐在皇帝右侧下首。帝后二人共同接受皇子公主们的问安,接着又一道用膳。
约辰时四刻。帝后双圣同乘一辆舆车前往延寿宫正门南熏门。皇子公主在出阁之前没有自己的依仗,只能一道步行前往。
登上南熏门,远远听得御街牌坊处传来爆竹声、鼓乐声。声音越来越近,一大群由诸班禁卫化妆成的镇殿将军、判官、门神、土地神、灶君等各路神仙涌了过来,浩浩荡荡约千余人。他们戴着面具,放着爆竹,踩着鼓乐声直奔南熏门而来。
皇帝挥手示意后,“神仙们”又一路前行,沿着延寿宫绕行一圈,将宫城里的“妖魔鬼怪”“驱赶”出来。接着,众“神仙”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扎的“牛鬼蛇神”押往城外埋起来,谓之“埋崇”,大傩仪才宣告结束。
整个仪式场面宏大,古朴壮观,而且具有神秘色彩,令吴青叹为观止,直呼。四殿下见吴青看得高兴,笑道:“原来青儿喜欢看热闹啊。明天是元旦,父皇要接受百官朝贺,还有北狄、西戎、大理、高丽等国的使臣前来朝贺。我明天偷偷带你去看。”
“为什么要偷偷去看,殿下不可以去吗?”吴青不解道。
“不能,皇子出阁前是不可以出班外廷,与群臣同列的。即使可以去也不能带上宫女啊!”
“即使如此,殿下就不要带奴婢去了。被皇上皇后知道了会惹出麻烦的。”吴青忙劝解道。
“不怕,我和三哥一道,略求一求父皇,想来必会同意的。至于你,我自有办法。”四殿下坚持己见,不以为然道。
吴青见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反对。时间很快到了晚上,翠微山上的凝和殿,殿前庭院里燃放起檀香篝火,火焰冲天高达丈余,香闻数十里。太常领着几十个属官和乐伎,在殿庭里进奉傩舞。皇帝领着一大家子都在观看。
傩舞结束,凝和殿大摆筵席,众人互敬屠苏酒。殿内辉煌明烛,宫灯烈火,管弦歌舞,勾勒出一幅生动的宫廷除夕风俗画吴青大开眼界,对明天的百官齐贺,万国来朝更加期待。
第二天,约寅时五刻,吴青起来了,穿上吴九为她准备的内侍服制,又在头顶攒了个髻,戴上幞头帽子。这身装扮让吴青怪别扭的,她抻了抻袖子,扯了扯衣襟,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出了门。
四殿下见到她这身装扮点头笑道:“不错,青儿这样打扮一番,活脱脱就是一个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内监,竟比三哥身边的青竹还俊一些呢!”
吴青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得,又被调戏了。
约卯时许,三皇子和四皇子结伴来到蕊珠殿。皇帝的仪仗已经摆好阵势侯在殿外。两位殿下进去请安,吴青站在殿外等候。
不一会儿周大监走了出来,看见吴青先愣了一下,随即掩口笑了一下问道:“你就是吴青吧,四殿下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差事,你随我来。”
吴青忙行了一礼,恭敬地跟上。
周大监边走边说道:“今日你就跟在咱家身边做个执扇力士吧!”
“回中贵人的话,小的没做过,怕失了分寸惹出祸来。”吴青担忧道。大朝会这样的场合,要是因为自己出点什么纰漏,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你跟着别人做就是了,一点都不难。小武子,你过来教教他,今日放你一天假他替你值次班。”周大监招手唤来一名手持雉尾扇的小内侍吩咐道。
那名唤作小武子的内侍给吴青做了示范,吴青认真地学着,顺手接过雉尾扇,倒是不重。周大监在一旁笑道:“这可是最小的幛扇了,叫方雉扇。要是大的团龙扇你可吃不消,长过七尺,重达十斤,举上那么一会儿就得把你累趴下。喏,就是那种。”
吴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乖乖,的确挺大。扇面以雉羽为材,绣着一条金灿灿的游龙,富丽堂皇,不愧为御用之物,够有气势。
两位殿下面带笑容跟在皇帝身后出来。二人看见吴青一本正经地手持幛扇,站在皇帝舆车后面,忍不住相视而笑。銮驾出发,吴青混在这约两百多人的黄麾大仗中顺利来到前廷。
延寿殿廊下正中设御座,谓之金台。两名执伞力士各撑一把紫綾曲柄八角伞并列御座左右。又有各两名手执团龙扇的内侍,两名执方雉扇的内侍站立在皇帝身后。太子则领着三皇子和四皇子站在皇帝右手边阶下。
丹陛左右身着明铁甲胄的禁军分列两侧。文武百官则分两班入朝,文为左班,武为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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