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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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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瑄瞧了一眼那木案上陈摆的金镶玉赤珠盖盅,华丽丽的色泽在这昏暗天景下竟是晃眼,因淡笑道:“桃枝,扶瑄哥需托你去办件事。”
桃枝一下来了精神:“但凡桃枝能做到,即便不能做到也会想方设法去做道!桃枝手脚灵敏地很,只要扶瑄哥吩咐!”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只烦请小桃枝将这燕窝盅替我转赠至赵姨娘那处,替我好好安抚赵姨娘,她向来身子也不好,倘若为我担忧操劳伤了神,我便更心中难安。”
桃枝低低“哦”了声,似有些失落:“扶瑄哥是不喜食桃枝煲的燕窝么,才送去给赵姨娘的罢……”
“桃枝,这样的话不可说!”扶瑄忽是肃然,他对付桃枝这等小丫头向来颇有手段,“桃枝污蔑了我一片孝心,叫我当真有些难过。我待赵姨娘的心意日月可鉴,因是最好的才愿拿去孝顺她,如今桃枝将这么好的燕窝盅拿来与我,我不舍得用而敬献赵姨娘,才更显孝心呢。”扶瑄说着又笑抚着桃枝鬓发道:“桃枝果真长大了,能担府中之事了,我想来想去,可托信的又办事利落的便只有你了,此事看似简单,却又隆重盛大,请桃枝不要叫你的扶瑄哥失望呀。”
桃枝被扶瑄那温存软语哄得心花怒放,转眼又一想那亦是个讨好赵姨娘的机遇,当下不再多言,踏着轻快步伐未避雨便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解铃之人()
蓖芷算准了时辰便回长公子屋苑来探扶瑄情况,他一身好轻功来去无痕,足下未溅起半点水汤。屋外的雨仍未停歇得落着,天地一色,水雾笼城。
他边走着边抖落一身潮湿,正褪着本已不喜着的衣袍,随手往旁上一挂,不经意抬头,却见扶瑄已肃着面孔坐在卧房正中凝注着他。
“大半夜的,搞什么呢?”蓖芷上前便朝他胸口锤了一拳来掩饰他心中虚愧,“快将你那要吃人似的眼神收了,瞧得我心里发毛!”
“你倒算准了时辰过来了。”扶瑄哼笑,“我倒以为你迷药一撒,便不管我死活了。”
“我可当真是为你好呢!我蓖芷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有消息了?”扶瑄却未露出笑颜。
“这倒还未有……但很快会有的!你莫难过!”
“蓖芷,我心中有主意了,但需你办一件事。”
“我就说嘛!”蓖芷猛一拍大腿,喜上眉梢,“扶瑄总是有办法的!莫说一件事,就是百件事千件事,赴汤蹈火,蓖芷敢说一个不字,那我便不是蓖芷了!你瞧你瞧,睡一觉用处多大,一觉醒来那神也清醒思路也活泛了!”
“多谢了你那迷药,险些没将我迷成聋哑痴呆!”扶瑄搔揉着耳,“我此刻耳边仍是嗡鸣阵阵的,你这蓖芷素来没存什么好心,迷药定是带的最烈最毒那种,还算你小子有些良心,掐算着剂量。”
蓖芷也有些愧疚,嘿嘿一笑,忙扯开话题:“这些先不谈了,那计如何,快与我说来!”
“我想,以那桓皆的性子,前时自我这处掳去的字应已呈交给皇帝了……明日,你便……”
那恣肆落了一夜的雨总算在晨时歇了气焰。雨后建邺,天街如酥,那油亮亮的古树莲碧似自水里涤过一般清和。所谓墙头雨细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秦淮河两岸经狂风骤雨一夜,落英缤纷飘洒了一河道,本是衰败凋零之景,可却乐坏了屋内憋闷了一日的孩童,早早便乘着炊烟呼朋引伴出来嬉闹,惹得看管的妇嫂手忙脚乱,连连嚷着:“当心跌进河里去!”
那摆花街的生意亦是看天吃饭,昨夜大雨,公子贵胄也懒于出门,那摆花街难得清淡了一夜,倒叫身处其中的龙葵觉着耳根难得清净。
而摆花街夜里才营生,日光渐自阴云后露出灿颜,贵胄公子们的马车渐渐驶上街道,大抵汇至一处,便是那城中最大的酒舍——蓬莱酒舍,公子们昼时宴饮欢愉之地。
蓖芷依照扶瑄计谋来此办事,他自然是驾马而来,那马蹄踏在未干的青石路上,留下一串扬长蹄印。头顶便是那“蓬莱酒舍”的金字招牌,已将晌午的日光收来散发辉彩,虽蓖芷为扶瑄与苏之所办过的事无事,而蓖芷此刻立身酒舍门口,竟有些紧张悸动起来。此事成败全在他了,蓖芷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可他未知,他们苦心寻觅的初梦竟在离他十丈之遥的落败杂院里。
“哟,蓖芷公子来了,什么风将您吹来了——”杂役忙迎上前招呼,蓖芷虽不为世家亲出公子,王家视如己出,故而他在建邺城中的威望不必寻常贵胄公子们少。
“少废话,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可把我憋闷坏了,快弄壶上好的酒来!”
那杂役利索返身取了酒了,忙为蓖芷斟了满满一觥:“蓖芷公子慢饮,小的瞧来,蓖芷公子好似困倦得很啊,需不需小的给公子开一间雅间休憩休憩?”
“你也看出我困倦了?我倒是真困倦啊——但是不能睡!呸,我又是招谁惹谁了!”
“怎了怎了,蓖芷公子是遇着什么难事了?”杂役将本端持的木案放下,目光炯炯散发着好奇之光。
“还不如那谢扶瑄哟,跟他大吵了一通,这人真是冥顽不灵,没药可医了!”
杂役那好打听的精魂被熊熊燃了起来,蓖芷所说的任何消息,来日皆是杂役卖弄的谈资。他忙为蓖芷斟满了酒:“快说说,那谢公子又如何了?”
蓖芷偷打量了杂役一眼,吃定他已上了勾,却故作神秘道:“你可得应允我,此事断不可与旁人说,毕竟是我与谢扶瑄起了矛盾,我二人同属王谢世家,传出去那名声不好。”
“那是那是……蓖芷公子你还不信我么……”
“哎,想来真是可气啊!这个谢扶瑄,愈发精贼了!你可知前时皇帝寿宴那会子,桓冼马敬献给陛下几幅字?”
“哦……略有耳闻……”杂役压低声问,“可是桓冼马为了那几幅新得的墨宝硬闯华林园那事?”
“你可以呀!这些宫中秘闻也有渠道听来。”蓖芷顺手便在杂役背脊上一拍,“啪”的一声极是响亮,那杂役忍着生疼,扭着五官却得笑面迎人:“蓖芷公子抬举小的了,不过是酒舍当中往来公子之间听来的罢了,倘若我说错了,公子莫怪罪。话说回那谢公子,他又怎么惹着蓖芷公子了?”
“那谢扶瑄呀,真不是个东西!他竟说那些桓冼马献给陛下的字里暗藏玄机,还说那字不是桓皆写的,你说荒唐不荒唐?那字不是桓皆写的还能是谁写的,我问他是何玄机,他却偏不说,给我卖关子,说他要进宫面圣向陛下指明字中玄机,以此来证明这字并非桓皆写的……还叫我莫多事!你说我蓖芷与他谢扶瑄多少年的情分了,他连我也不说,还叫我莫多事,是怕我给他说漏嘴了?呸,我瞧他啊,是那日献宝落败给桓皆心中妒恨呢,才想了这招来故弄玄虚!”
“蓖芷公子息怒,饮酒饮酒……这……不应该罢……谢公子素来光明磊落的翩翩风貌,建邺城中是有口皆碑的啊……可桓冼马欺君之罪也非同小可……既然如此,那谢公子进宫面圣了未?”
“倒是还未,他一连将他自己关在卧房中好几日了,似有所顾虑踟蹰不前……昨夜我去瞧他,与他大吵了一通宵,今日才如此困倦!”
“倒真辛苦蓖芷公子了……”
“要我说,倘若有真凭实据,那谢扶瑄早去行动了,他有何好顾虑的,当真不知所谓!我瞧他是信口雌黄容易,身体力行便不敢了!”
“是是是……蓖芷公子说得极是……”那杂役虽陪着蓖芷一道锁眉,可唇角却是偷笑,蓖芷偷觑在眼里,心中亦是一笑。
“罢了罢了,这酒愈喝却愈无趣,全叫谢扶瑄那人搅了兴致,这些酒钱你拿好,剩下的便当做你的打赏。”蓖芷大袖一挥,将一包沉甸甸的钱拍在桌案上,“今日之事,你可得替我保密呢!”
“那是自然……”杂役忙将那包钱扫入怀内,“蓖芷公子不休憩片刻再走?二楼雅间已备好了……”
“不了,这里乌压压的人多搅得我心烦,我去摆花街茶馆那处转转,听几段书解解闷!”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满琼楼()
一时间,那流言便在建邺城中四起——桓皆敬献的那字里暗藏玄机。
桓皆本人自是首当其冲,毕竟扶瑄素来的人品摆在那处,而这消息又是蓖芷放出来的,无形之中又增添了许多可信分量,桓皆初来乍到建邺不过数月,与之相较,威信全然立不住脚。
桓皆当即去了一封信,嘱托亲近之人递给乌衣巷内谢扶瑄,上书了六个字:切莫轻举妄动。
如今,初梦便是他手中唯一制衡谢扶瑄的筹码。
本当是桓皆立即应赴身去盘问初梦,可他又怕中了计被谢扶瑄的手下跟上,托旁人去盘问又多生枝节,他信不过,正焦虑着,成济来了,传话司马锡招桓皆去书房问话。
那头欺君危机未解,那头还需搪塞司马锡。桓皆心下一惊,建邺果然消息似风,不过数个时辰天色才墨,司马锡已然知晓了。
桓皆又磨蹭了一阵才去,那间书房在漆黑四下里掌起唯一一处灯火通明地,桓皆朝那处光亮缓缓行,心中盘算万千,在他看来那光与热比幽深阴霾处更恕�
“本王许久未与你交谈了。”成济将那沉沉大门缓缓拉开,桓皆通身便被那烛火照亮,司马锡今日将烛火点得格外明亮些,连桓皆身后的阴影也无处遁形。
“桓某见过南岭王爷。”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司马锡仍是那副炯炯神采的眼,似鹰矫健,欲洞穿桓皆一切,“成济你去外头候着,本王有些话要与桓冼马说。”
桓皆身后那扇门沉沉地合上,自桓皆听来,最后那下格外沉些,听得心中不住得一颤。
“坐罢。”司马锡倒是很泰然自若,“有些话本王许久之前便想与你说,可一直未寻着合适的时机,如今乘着今夜你我空闲,倒好好坐下来谈谈。”
这书房内二人各是心知肚明,桓皆眼下正如镬汤盛沸,哪里空闲呢,可司马锡偏是要在此节骨眼上制着他,本应是桓皆为司马锡门下宾客,也由司马锡举荐其给皇帝,桓皆倒了,于司马锡而言威望也损,可这几番下来,司马锡已是看透桓皆对他而言弊大于利,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外头传言为真,那以此为契机假借皇帝之手除去桓皆,是再好不过了。
“好,桓某谨遵王爷说教。”那桓皆心中虚亏,也没了平常嚣张自信之势。
“桓冼马,照理说,你是本王手下门客,本王待门客素来宽裕,给予的自由与权力比旁的世家更多,可话说回来,门客仍是门客,是自我南岭王府走出去的,一言一行那并非只是自己的言行,在旁人看来,一言一行皆打着我南岭王府的烙印。”
“王爷,我桓某素来不识拐外抹角,王爷也是听闻了城中那些风言风语了吧?”桓皆忙躬身跪禀道,“请王爷明鉴,那些谣言不过就是为了中伤桓某,离间桓某与王爷的关系,请王爷切莫中了小人奸计!”
“桓冼马,名利场中素来有一句话,真相是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世人怎么看。桓冼马,你倒说说,此事世人怎么看?”
“桓某明白其中利害……谢扶瑄比我威望更厚,人心许是会倾向于他,可桓皆不可因此便隐忍这平白之冤啊!”
“哦?那你欲如何做?”
桓皆本想说他那对策,几欲冲口而出时却又咽了回来:“请王爷示下,桓某该如何做?”
“本王说过,本王素来给手下宾客极大自由与权力,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要这是对陛下,对朝政,对南岭王府有益,便可去做。”司马锡将那杯盏端起,小啖了一口,“桓冼马,你与旁的宾客相较,与本王更亲近些,本王也将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道与你知,于此,你需好好珍视才是。”
“嗯……”桓皆眉间闪过一蹙。
“有些无关紧要的人可动,可有些人,不该你动的千万莫去染指。”
“桓某……不是很明白王爷的意思……”
司马锡睨着桓皆:“谢扶瑄那人,以及他父亲谢安,他伯父王导,本王已是打了半生交道,谢扶瑄更是本王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公然向你发难讨伐,本王倒有些好奇,想来问问桓冼马,是否是你做了何事先发难于他了?”
桓皆心中陡然瑟瑟:“……王爷,谢扶瑄是桓某憎恶之人,寻常过招自是有的……王爷前时也说,给予我们宾客极大自由与权力的……”
桓皆顾左右而言他,那闪烁目光自是叫司马锡尽收眼底,他顿了片刻,哼笑道:“你前时不是问本王该如何应对么?照本王的意思,不变才是应万变。”
桓皆睁大了眼:“可……倘若不变,那谢扶瑄真去陛下那处做出什么事了,到时桓某将有口难辩,万劫不复了啊!”
“桓冼马前时与本王信誓旦旦说你是‘平白之怨’,既是‘平白之怨’,又何恐他人诽谤,既是‘平白之怨’,倘若真闹到陛下那里去,本王自会为你说话的。”
“虽是‘平白之怨’,但人言可畏,《战国策》中早有三人成虎的先例,桓某是怕谢扶瑄集结世家势力,三人成虎,指鹿为马,到时桓皆即便自持真理,却木已成舟,再开口挽回已是回天乏术!”
“哦?那照桓冼马的意思呢?”
“先发制人!”
司马锡笑道:“原是桓冼马心中已有对策,那前时又何须来询本王意见呢?”
“桓某不是这个意思……桓某莽撞,鼠目寸光,还请王爷细细道来其中缘由……”
“以不变应万变是古来两方对抗中的良策,虽非最上乘,但也绝不落下风。如今谢扶瑄满城招摇构陷你,他不会无端端做无聊无用之事来消遣,那他为何又要散布流言呢?倘若他手中真有你的把柄,那便直接进宫去面圣好了,亦或你先先发制人要挟了他,那他直接来寻你摊牌谈交易好了,为何他尚无任何动作呢?”
“莫非……他无切实把柄?”
“流言之所以谓之流言,便因它毫无真凭实据,而信了那流言之人,却成了旁人手中的证据。”司马锡又饮了口已然有些凉的茶,但并未添入热水,“他谢扶瑄正候着看桓冼马下一步的动作好来展开他下一步之计,推动他计谋进行之钥不是旁人,正是桓冼马你。倘若你动了,你便将自己送上绝路,倘若你秉持着不动,那他谢扶瑄也无可奈何,也无计可施,个中利害,桓冼马是聪慧之人,请桓冼马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第一百八十章 人心相杀()
老谋深算便是如此,将利己的意图以利他的口吻说出来。
桓皆听得司马锡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下首肯,可总觉着心中不顺,按兵不动于他而言犹如坐以待毙,总不是他的性情。
那书房内的火烛不时发出噼啪爆燃之音,窗外偶尔起了夜风,叩得窗棂哒哒直响。
二人静默间,却听外头成济的声音贴着门传来:“启禀王爷,桓冼马,宫里传来话,陛下深夜要召桓冼马问话。”
桓皆那本已稍稍安抚的心瞬时又惊跳连连。
司马锡抬手示意,桓皆起身将那沉沉的雕门打开,允成济进来说话。
“桓冼马,陛下急召,是不得不去的,正服与马车已在门口备下,据说陛下召见得急,命桓冼马速去不可耽搁分毫,正服也请桓冼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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