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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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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容与清瘦的身子。
“你……你怎的来了呀?”云澄忙是迎上去,一脸不可思议。
“我怎的不能来呢,那日府里独独你来探我,今日我好些了,自然也要来回探你了。”初梦浅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油桃塞给云澄,“我家公子赠我食的,说是北边什么地进贡的,我学识浅也未知那些藩属国的名字,但是好东西便是了,没舍得吃,拿来给你了。”
“这……怎好意思呢……”云澄嘴上推却着,眼睛却对那油桃放着绿光。
“我不懂吃,再好吃的果子也不懂得品,只知酸甜,你就不同了,又会品,又好吃,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初梦……你可真好……”
初梦轻挠云澄鬓发,又笑问:“今日你家公子在么?”
“今日你可赶巧儿了,他独独哪儿也未去,正在里头呢。”
“我可否进去与他说几句话?劳烦你替我通传了。”
“直接进去便好了。”云澄已然啃起了桃,无暇去理初梦了,“放勋公子从来对你赞许有嘉,你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初梦直叫云澄说得反倒有些不敢进去了,又望了望里头深深幽暗,肃静雅然,房舍一间套一间,逡巡片刻,还是迈步进去了。
“你来了。”
初梦只见屋内桌案后端坐一个身影,自她的步子踏及屋内时便岿然在那日光阴影中,一身青蓝色织云锦袍子与日光幽闭处融合得恰到好处。
“初梦见过王公子。”初梦在他所在案前行了个礼。
放勋起身,一道日光自窗外射到他脸上,点亮了那对含着柔情与清冷的眸子。
“坐罢。”放勋抿唇笑了笑,一如往常,眉眼细长弯媚如勾玉,又提指按住他桌案上一个锦囊,向前推了推,道,“早为你备下了。”
“王公子误会了,初梦此来并非索要情报。”初梦从案上拿起锦囊,抽开绳索,一把取出当中的纸,当着放勋的面,一下一下撕作碎片。
放勋未去瞧她制造雪花的场景,只是凝着他面上笑望着另一处,静待她撕完,道:“姑娘误会了,此中并非情报,而是放勋的辞别书信。”
初梦瞬时有些愣住了神。
“不过这样也好,不见不烦,了无牵挂。”放勋转过脸来对上初梦有些惊诧的眸子,“我明日便自乌衣巷走了,正好,姑娘今日来,正巧与我道个别,我也算欣慰了。”
初梦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今日来便是要与放勋肃清契定交易一事,她不愿再违心依从放勋,情报也便不要了,未料到放勋竟忽的要走了。
“王公子去往何处呢?”
“去去处去。”放勋凝着她郑重的神色,宽然笑道,“你不亦是做了决断,所以今日才来寻我的么?”
“我……我只是来道谢王公子赠我的那瓶百花秘露,效果奇好……”
“你瞒得了谢扶瑄可瞒不了我。”放勋仍是笑着,“好了,不必纠结此事了。既是你的选择,我自然遵从,但凭你欢喜便好。只是此次输了谢扶瑄,我倒当真有些不甘心呢……”
“王公子……”
放勋一声叹惋:“唉,有些事,终究勉强不得呢……”
“谢王公子成全……”
“可谢扶瑄虽倾心于你,但来日皇命赐婚下达了,终究是难违的,这些你可想好了?”
“老实说,全然未想过。”
放勋一怔,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一句‘全然未想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旷达豪情,我王放勋当真未看错人。但话说回来,你这女探子也真是做得别具一格了,情报也不要了,全心扑身于情爱了。”
放勋笑中掩藏不住的酸楚与无奈,初梦自是听出来了,故而更觉着眼前之人心怀开阔非一般人所及,心中生了些敬佩与感激之情。
放勋望着她,眼中即便再媚着笑,也始终存着一份凄凉清冷,笑了片刻,他黯淡下去,淡淡道:“今后我不在这府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处处忍让,又吃亏了自己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期天涯()
放勋走的一早,乌衣巷内仍是沉的静悄悄的。放勋也未禀明谢安与王导,只当作是出门办事小去几日的样子。扶瑄想了想,终究去送他了。
与其说是送他,二人倒也并未说什么话。
扶瑄去到放勋屋苑时,天初放光,灯烛半明半灭,隐着幽光。放勋从来一身简练,房内清爽无多余的摆件,他收拾完自己的包袱,自房内看来和他住时并无二致。
放勋看门口来了身影,未抬头也猜到是扶瑄了。
扶瑄也未进屋,只立在门口静静候着他整理行囊。
放勋脸上含着温和的笑,又在扑闪的烛光所照射不到处显得有些黯然。
少时,他收拾完了,背起行囊朝屋外走去,扶瑄跟上步子,二人并肩向正门口走着,依旧无话。放眼四下,今日天灰暗暗的有些阴沉,又与这高墙青瓦添了魏巍森严。
行至门口,仆从已然将放勋的马牵来,正在门外候着。
放勋道:“我未想到,你会来送我。”
扶瑄轻笑了回:“我还是幼时那个我,未曾改变。”
放勋自然听出扶瑄言下之意是说他改变了,暗里之意又指是他将扶瑄想得太恶了,也便回以轻笑,道:“我也未曾改变,然这环境变了。”
扶瑄笑了笑,问:“此去何处?”
“去天涯间游历一番。”放勋笑着,放眼云天,“我可比你自在多了,至少无禁足令加身,想去何处便可去,待我游历一番归来,见识阅历定比你丰。”
扶瑄笑回:“扶瑄惴惴以待。”
“时辰不早,我该上路了。”
“好,就此别过。”
二人相行了个礼,放勋出府,翻身上马,正欲前行,又勒住了马回头道:“那么今后,她暂托付与你照顾了。”
放勋这个“暂”字说得玩味,扶瑄一笑,也未反驳,只应声道:“好。”
放勋仰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寻不见阳,照理说不是一个出行的吉日,但他去意已决了。
“我今日走,可并非认输呢。”放勋道。
“是,我知道。”
说完这句,二人再无他话,放勋便这么驾马扬长而出,身影消没在朦胧日光与厚云更迭处。扶瑄恍惚间忆起他来时,那日天高云阔,通州王家的车马声势浩大地开道乌衣巷,如今转眼不足二月,确实谁也未变,可谁又都变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扶瑄撤步朝灶房那处去领早膳,情敌走了,可他虽总是怀揣着醋葫芦,但到底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小人,放勋走了,他也无欣喜也无不欣喜,只是淡淡的,物是人非,谁人都在成长,万般心绪,尽在不言中。
清晨扶瑄一走,躺在扶瑄卧房的初梦便醒了,她这般心思玲珑之人,自是知晓扶瑄去送放勋了,只默不作声佯装假寐着,直到听见扶瑄步履愈走愈远,她才起身,去一旁叠放的昨日衣袍中取出一个花色锦囊。
昨日后来云澄帮放勋打扫屋子,将一地碎纸屑收集来倒了,初梦瞒过大大咧咧的云澄自然不在话下,不费吹灰便将这些由她撕碎的纸屑带了回来,扶瑄寸步不移照顾着她。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去看。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对不住放勋的愧疚之感。
初梦从锦囊中取出碎纸,寻了张桌案拼起,随着凌乱碎屑在初梦指尖摩挲间渐渐完整,她的心也随之渐渐起了涟漪。
其中只有八个字:燕燕于飞,再期天涯。
瞧得出,放勋写此信时的挣扎与果决,全在这飞扬的笔迹里,提笔微颤,又叫点墨化润在纸上,后来的字似游龙走凤,收尾仓促而用力,深怕他自己一时不忍便懊悔作罢了似的。
燕燕于飞,指的是她,再期天涯,指的是他。
忆昔远送,他如兄长,之子于归,一程一远,妹淑温惠,良人才托。
放勋终究依从了她的决定,自比兄长,将她托付于了扶瑄。
屋外天色又亮了些,院中茂密处递来声声虫喧,忽的将她思绪拉至那夜湖边,相植那株梦里砂。低首,初梦将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凝视了一遍又一遍。
少时,扶瑄端着早膳回来了,初梦已然将碎纸屑收纳妥当,又在床榻上躺好了,佯作方然才醒的样子,她心中波澜澎湃了一场,面上神色自然有些疲乏。
扶瑄一入屋,神色亦是有些疲乏,心中百感自他低垂的眸子透出,二人皆不言语,屋内一时悄然无声。
静了片刻,初梦先开了声打破寂寥,道:“今日身子疏懒懒的,再看这天色,想必日头也是疏懒懒的。”
扶瑄柔声回:“既然疏懒懒的,便再睡一阵罢。”顺势将灶房取来的早膳放在桌案上。
“不睡了,倒叫这粥食勾起精神了。”
“那也好,不然应是饿坏身子了。”
初梦“嗯”了一身,支起身子,取过身旁的软垫来靠,神色也是疏疏淡淡的,扶瑄见了,迟疑了阵,终究还是道出了口:“放勋走了。”
“嗯,我知的。”初梦倒也庆幸扶瑄说了,倘若她说显得她在意似的,她不便说,但若无人道破,扶瑄的心结醋意便总在那里。
扶瑄上前搂过她来,道:“我瞧你今日神色清清淡淡的……”
“我哪日不是清清淡淡的?”初梦淡淡笑了,抬眼凝着扶瑄,“都说女子好醋,我瞧你们男子也未必好到哪去,王公子人在府里时,这满地醋葫芦撒了一地,他如今走了,这醋怎还熏着呀?”
“他走了,你当真无动于衷?”
这话倒将初梦问住了,扪心自问,她的触动还是有的,倒不是因为放勋走了,而是放勋总先知先觉地周全着她的感受,为使她不为难,他让步而退……
初梦倩然一笑,回:“全然无动于衷呢!”
“你哄我呢罢!”
“倘若说触动倒也是有的,放勋待我如兄长般好,初梦自小寄样,无兄长姐姐照顾,他那样待我如亲妹妹,我倒是极感动的。”
“那我这般待你,你可感动?”
“你与他是不同的嘛。”
“哪里不同?”扶瑄语含十足傲娇,伸过手指轻抬初梦下颚,别过她的面来凝注着她的眸子。
“扶瑄公子,你样样皆好,就是不够自信。”初梦嬉笑起来。
“我哪里不自信了?”
“你既非不自信,那便是不信我了?”
初梦这一句犟完嘴,瞧着扶瑄眼中的欲火又叫她撩拨起来,忙是笑着躲过身去怕他又吻上来,扶瑄也不含糊,吻不着她的面,便伸指去挠初梦的痒痒处,惹得初梦咯咯得笑出了泪,连连求饶,笑声总算充溢了前时一度冷清的卧房。
“稍后我在府里还有些事需做。”二人闹了一阵,扶瑄直起身子,拿过陈放早膳的木案来,道,“方才你说疏懒懒的,用完早膳,再睡一阵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花烂漫()
初梦一觉睡醒,只见屋外天色如常暗淡,屋内仍为她点起了依兰香,正自桌案上的清古玉香炉内袅袅升腾,扶瑄正坐在案前看书。
“什么时辰了?”初梦问。
“快晌午了。”扶瑄回。
初梦叹息一声,这几日当真乏累了,竟又睡了一个时辰,呆怔了片刻,道:“这几日,我总在屋里寻一件东西,寻来寻去不曾得见,今日正巧来问问你,屋内的铜镜哪里去了?”
扶瑄因心中想着事,彼时心里正暗暗淡淡的,油然紧初梦这么一问,忙又打起精神来:“采办还未回府呢。”
虽说初梦的鞭伤经百花秘露一疗,愈合神速,可唯独她面上的上仍是红暗暗的留下印子了,隐附在雪白皮肉上,显得格外突兀。这几日,初梦总想着去寻铜镜来瞧一瞧,可扶瑄总回前时抄检时打烂了,采办又回乡探亲去了,无人采购,倒叫初梦更忧心她面上伤疤许是严重。
初梦心绪不宁,繁杂纷扰便入梦来,连着几晚梦见那日在自昙巷中被小童嘲笑她是丑婆子,要朝她身子丢石子,梦到最末,总是惊醒,心中难受,直愣愣地盯着屋顶发呆,不知不觉,泪又湿了半枕,可她却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一旁睡着的扶瑄,每每此刻,扶瑄映着烛火的容颜便是她无上的慰藉,她不自觉地将脸朝扶瑄怀里靠了靠,迷迷糊糊中,扶瑄又搂进了她,似梦非梦,轻喃着“怜子”。
初梦回了声“哦”,又闭上了眸子。
扶瑄放下书上前,半搂起她,触到她披散的乌丝湿哒哒的,便轻柔问:“做噩梦了?”
“是呀,梦见我成了丑妇,人人喊打呢。”
扶瑄笑了,捧过她的脸来细瞧,道:“哪里丑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你又哄我呢,我知面上这几道疤,形容极丑。”
“那又如何,我扶瑄喜欢,怎样都喜欢,管他那些不相干人如何说。”
初梦听罢,在扶瑄怀中嗳了一声气,扶瑄听来心疼,又将她搂得更紧。日光淡淡递进窗棂,二人依偎了一阵,扶瑄道:“用完午膳,我与你去瞧一件好东西。”
“何物呀,神神秘秘的……”
“来,用膳。”扶瑄将一旁的木案端过,启银盖来瞧,朝食的清粥淡食已然换成了丰美佳肴,她的口味,扶瑄已然拿捏准确。
初梦微微支起身子,扶瑄极其自然地端过碗来便要喂她,叫初梦恍惚间有一种她身在朝晖宫做王妃时叫人服侍的错觉,她忙是推却了说她自己能食,抢过碗来便大口吃了起来。
“当心些,别噎着了。”
初梦望着他关切之色,道:“原本我才是你的婢女,这一路来,却总叫你照顾着,为我送食喂药,倒叫我有些愧疚了。”
“这又是说哪里的话。”扶瑄放下他的碗,道,“男子照顾女子,再平常不过了,又道是照顾心爱之人,是心之所致,心之所向,心之所愿。”
初梦腼腆着红了面,倩声道:“话虽如此,可你才是这屋苑的主人家,倒叫你服侍起我了,毕竟坏了规矩,传到外头也不好听,赵姨娘那处我更是交待不过。眼下我身子也能下地走动了,往后便由我去领一日三膳罢。”
“我们又不是活着旁人口舌之中,任他们评说去得了,托我照顾你也是赵姨娘的意思。”
“可……”
“你我已以‘你我’相称,再无公子婢女的尊卑之分,又何须介怀这些琐碎之事呢。”
“但……”
“我知你为我着想,可你应是知道的,我扶瑄从来不在意这些。”
初梦辩不过他,勉强颔首应承,又吃起饭来。如她所言,她确是愧疚着扶瑄的照料,但也怕扶瑄太过宠爱于她,又激怒了维桢抑或桃枝给她设陷,眼下皮肉伤痕还在时是不要紧的,但祸根也正从此刻埋下了,保不齐哪天伤好后稍不留神,又被何人构陷了什么罪名。
心里想着事,初梦也便食不知味,囫囵将饭菜与汤饮了一些下肚,面色如这天色一般沉沉然的,扶瑄倒是心情比她开怀一些,但见了她这副阴郁形容,道:“换件衣衫,与我去一处,保管你开怀!”
扶瑄说得眉飞色舞,初梦自然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便答应下来。扶瑄出去屋外候着,少时,门启开了,初梦自当中出来,扶瑄险些不敢去认。
颐养了几日,初梦面上恢复了些许红润之色,又配了一身极衬肤色的桃粉色海棠花案的锦缎袍,垂坠顺滑,呈托着她一梢乌丝纤髾,肤白胜雪隐于袖间,连那双颊的伤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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