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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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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初梦鬓发松乱,撤身一步,放勋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亦觉方才有些失态了,便道:“那,慢慢来罢。”
初梦仍是惊魂未定,只捂着心口,喘息沉沉,缓缓道:“对不住……初梦还是做不到……”
“我便是不明白了!”放勋忽然有些怒了,提高了声,道,“那谢扶瑄有什么好?你委身于他不就是为了这情报么?如今我能以百倍千百给予你,你在他那处能得到什么?为何你……”
初梦听了这话,幽然抬脸,眼眸中闪着坚毅之光:“扶瑄公子,从来便是不同的。”
第八十五章 双璧交辉()
那一头,扶瑄的马车随在他父亲谢安的马车后,一道驶离了乌衣巷。
两架深色帷幕的马车踏在夜深人静的青石砖上发出空灵的声响,而车顶宝珠却始终反射的车头的灯笼之光,彰显着车内之人身份华贵。马车一路快驶,终停于皇宫掖门外,此时夜深,掖门只开了一侧以供皇上青睐的朝臣应急而入。
对于扶瑄的才情本事,皇上从前已有耳闻,更在先时南岭王府的赏字大会上大为欣赏,此番北境传来捷报,皇帝司马熠亦一同招他入宫商讨后续对策,虽对于朝政格局总体而言,只是小小变化,但对世家派与王侯派间剑拔弩张的关系而言,无疑是影响深重的一步。
说是入宫商议战情,可所来朝臣皆是心知肚明,皇上不过是借此首战告捷之机振奋一番朝臣士气,巩固自身威严,再听听诸大臣的建议来制定今后战事决策,至于皇上本身,他是并不关心战事的,只期寄远方将领可早日平定祸乱,还他一个太平天下,如此他便可继续高枕无忧,过那些奢靡轻松的日子。
扶瑄随着谢安一入太极殿,朝臣们见了这与一众白须微霜不同的同僚,竟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对着新来乍到的宠臣,朝臣们并不陌生,但此番一见,从儿侄小辈陡然成长为与他们一道群议的平辈,敬意自不必说,而世家派更多的是欣喜,王侯派却不免有些忌惮。
少时,皇上由赵中官服侍着入殿而来,步履轻快,打了胜仗的喜悦全然洋溢于皇上龙颜上,连那殿中烛火也掌得格外亮堂些,照得那龙案上的瑞兽摆件熠熠生辉。
“朕今日大喜啊!故而迫不及待便将各位卿招来一同分享!”皇上说罢哈哈大笑,细长的眼眉挤弄在一处。
“皇上福泽齐天,我晋自得胜仗!”群臣呼道。
皇上道:“尤想那一日三更时将诸位招来,也是在此太极殿,那夜天还寒着,边境方才失城,诸位与朕一道漏夜想那应敌之策,尤是历历在目啊,真乃可叹,可叹啊!”
“皇上英明。”
“此战成败意义重大,强挫了鲜卑胡蛮的锐气!”
朝臣又应和着歌颂了一遍皇上英明功德,拯救黎明苍生等等颂词,皇上全然欣然接受,顿了顿又问:“此战哪几位将军去来着?”
“回皇上,乃王大司马门下的李将军,南岭王之义子孙将军,岭安军的张将军,以及王大司马之子王苏之小将军。”
“朕忆起来了!”皇上一拍大髀道,“那日就那王小将军去不去,尔等还争辩了好一阵,如此看来,王小将军也颇有能耐嘛!”
世家派的朝臣连忙道:“皇上所言极是!李、张、孙三位将军素来征伐战场,功劳自不必说,而王苏之此战奋勇杀敌五千,退敌三千,斩将劈马,生擒鲜卑二等将军一名,骁勇之功,丝毫不亚于三位将军啊!”
皇上亦是赞许点头,眼中大放光彩,又四下张望了一圈,嚷着:“谢扶瑄何在呢?朕明明亦是叫了他了!”
扶瑄行事谦进低调许多,又论官职,自然是候在人群后列,得此皇上一问,方才走出人群,道:“回皇上,扶瑄在此。”
“来来,扶瑄到朕身旁来坐。”
众臣听闻登时嗔目结舌,面面相觑,司马锡忍耐不住,威严堂堂道:“皇上近旁乃九五之尊,天之骄子之为,叫一介素士来一道坐,这不和规矩吧?”
“阵今日高兴,怎的偏偏要叫你们扫兴呢!”皇上道,“朕偏是喜爱谢扶瑄,怎的还需经由皇叔允许么?”
“可……今日皇上深夜召集,不为的是那胡蛮战事?与那谢公子何干?”
“谢扶瑄与王苏之在建邺合享那‘扶苏公子’的美名,朕说到苏之之功便想起扶瑄了,怎的,不行么?”皇上又道,“此次将领征战有功,朕想来,招扶瑄前来与朕一道挥字一幅,赞扬此次战事诸将之功!”
朝臣登时恍然大悟,皇上今夜急召议论战事只不过是个幌子,书字赞扬诸将之功亦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想约谢扶瑄来书字玩呢。他们只道皇上顽劣,却不想顽劣到这般为所欲为的地步,太极殿素来是历代先帝朝堂议事之处,一切装潢极是庄严,如今却叫皇上拿来娱性,但事已至此,却也只好由着皇上性子,只在殿下兴趣索然地候着。
皇上极欣喜,索性步下龙位,揽住扶瑄的肩头,道:“朕得英才如谢扶瑄如王苏之,一文一武,双璧交辉,犹如当年谢安、王导辅佐先帝,四方平定,清明盛世,指日可待啊!”
“只是首战告捷,古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老臣唯恐王谢二家因此战告捷而自满自大,来日反叫敌方打个措手不及。谢公子许可得意有些为时尚早了罢!”只见桓皆从旁呼声而出,他身为七品小官,本无权参与此会,但到底那幅字为他长脸不少,皇上亦是将他于扶瑄同等对待,破例也招他一同前来,但他心高气傲,早已看不惯那皇上将谢扶瑄捧得这般高,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来触皇上逆鳞。
“扶瑄并未得意,桓冼马又何处此言?”扶瑄回得沉稳淡然。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臣只言,此刻若要褒奖王小将军,不合时宜。”桓皆说这话时,全然未觉一旁皇上已脸色铁青,司马锡连连朝桓皆递眼色,他却全然沉浸于滔滔不绝中,瞧也不去瞧。
扶瑄回:“行军之事,若不褒奖有功之臣,只会让军中士气大为衰减,到时身赴战场,当真无人敢为国舍身拼命了,古时便有军中‘奖惩分明’,理便在此。”
“为国舍身为得是‘忠义’,而非‘利益’!倘若士兵为国征战也为那区区赏金,与那山贼悬赏有何区别?”
“桓冼马!”皇上喝道,“从前谢卿、王卿在此总与皇叔争辩,如今倒好,换了个小辈的来吵了,朕的耳也叫你等吵聋了!你倘若真有那本事,你去领兵打仗呀!”
皇上这一句只堵得桓皆牙口无言,司马锡赶紧道:“皇上,桓冼马素来是这般直言不讳,不识恭维,望皇上恕罪!”
“罢了罢了,朕今日心情大好,便不与你计较了。”
“谢皇上。”
扶瑄道:“理不辨不明,愈辩却愈明,请皇上恕罪扶瑄前时冒然。”
“行了。”皇上又在殿上笑嚷着,“赵中官,还杵在那处作何,快些与谢公子笔墨伺候着!”
第八十六章 各自为安()
少时,扶瑄于太极殿里书完了字,议会散了,群臣自苑城皇宫而出,三架车马便回了乌衣巷。
照理说,被皇上如此当众褒奖,应是欣喜才是,而扶瑄却欣喜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他不喜这般被皇上如专写书法的男宠般宠着,而忽略了他其他才干,另一方面是他在家有着牵挂之人,心中有着未平之事。
谢安与王导本欲再留他片刻商议战事,扶瑄瞧了一眼头顶月辉朦胧,心中所悉已然四更天了,便与谢安与王导拜道:“父亲,王伯父,扶瑄今日有些乏累了,才思不敏,请父亲与伯父允许扶瑄先行告退了。”
谢安与王导听闻对望一眼,也略惊诧,前时他在摆花街彻夜饮乐寻欢时也未见他说过一声累,又道是得了皇上褒奖之人,理应意气奋发才对,可反观扶瑄,竟有些沉郁之色,谢安亦是过来人,寥寥数眼便看透扶瑄心中梗结,到底还是不与他道破,默然放他走了。
望着扶瑄翩翩远去的身影,谢安叹了口气,无奈之色溢于言表,道:“我唯恐他终有一日,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王导道:“可人生之路,终究需得由他自己行来,方得体悟长进啊!”
扶瑄一路携风,急急地朝长公子屋苑赶,可一临近屋苑,他的手脚瞬时收敛起声响,比那长有软肉垫的猫儿更轻柔,生怕惊了里头正寐着的什么人,那个他牵挂着的,有未平之事的人。
但当他一进院子,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初梦原先所住的偏房竟然掌着灯。他心生疑窦,便过去瞧,一启房门,初梦果真正在里头坐着。
初梦见扶瑄来了,便幽幽然抬眸道:“公子回来了。”
扶瑄一望偏房的砖瓦顶,原先硕大的窟窿竟已然给填平,砌上新瓦了,从前他为留初梦在自己房中住,便有意拖延着工匠工期叫此屋顶一直未修缮妥,如今一瞧,心中更是笃定了这结果,另半截也凉了一下,初梦应是铁了心与他分居了。
“屋顶修缮妥了呢。”扶瑄仍是心有不甘,上前道。
“是呢,初梦叨扰公子许久,心感愧疚,便催促工匠快些行事,未曾想修起来也挺快的,眼下已然修缮妥当了。”
“妥了便好。”扶瑄四下张望了一圈,又问:“那焚香可叫内务拿来了?还缺何物么?床褥什么的可还暖?”
“公子……已然五月天了。”
“哦,是呢。”扶瑄笑了笑道,“五月天,该是暖了,那床褥可曾换了薄凉清爽的?”
初梦自是明白扶瑄是刻意寻话与她聊,那床褥薄厚,但凡有眼睛的一眼便可看出来,便道:“公子一夜入宫议事应已乏累了,莫理初梦了,早些回去歇着罢。”说罢便起身欲送他出偏房,神情冷冷淡淡的,似二人从并未有那般亲昵过。
“这是怎了呢……那晚湖心亭之事,你恼我了?”
“初梦不敢。”
“你素来是口是心非,说着不敢,心里又憋闷着,以为我看不出来?”
“公子那般尊贵之躯,初梦身份卑微,怎敢恼公子。”
扶瑄听了这话,他这般应对险言恶语仍是儒雅温和之人,朝堂之上连皇上也要敬他三分,竟被他眼面前的小女子逼得有些急了,只道:“初梦,纵然我有万般不是,求你道与我知可好,我一切都可改,但求你不要如此对我不理不睬!”
瞧着扶瑄这在外头威风八面的公子,此刻却如此低声下气央求,初梦亦有些不忍,再瞧扶瑄连那身面圣的官家乌衣还未退便来哄她,初梦差点心软便松了口,但她沉默了片刻,眼眸向窗外不经意地流转,旋即又牙关一咬,道:“公子请回罢。”
“初梦,倘若你是因那日湖心亭我与维桢饮醉一事伤心,我扶瑄对天起誓,今后再不与任何女子饮醉,即便与公子饮醉也自会归来!这样可好?”
“初梦当真不恼。公子来日便会娶维桢小姐为妻,夫妻之间同饮共乐,在平常不过了。”
“娶维桢为妻?!我怎的不知?!”
“公子面圣回来,应是饿了吧?初梦在公子房内留了点心,公子快去吃罢。”
“我不想吃。“扶瑄道,“你是否心中另有他人了?那个桓公子?”
“公子说笑了,初梦并不钟情于他。”初梦亦是浮现一丝自嘲的冷笑。
“可你那日在南岭王府……”
“公子误会了,不过是他前时救过初梦性命,惘然旧事罢了,一事归一事,初梦不会错将感恩当做情爱的。”
“那又是为何?”
“也罢,公子不吃点心便不吃了,随公子欢喜,初梦此刻却是要睡了,便不留公子了。”初梦说罢便是起身欲送他出去,扶瑄身子却动也未动,道:“倘若你不是担忧于我,为何直至四更还是不睡,我知你从前亦是这般,需是要等我回来一同睡,你明明心中有我,牵挂着我,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初梦幽幽然抬眼,却是满目凄楚,眼眸中似蕴藏着沧海桑田变迁,周而复始,看透世间人情世故。
“公子。”初梦缓缓道来,“有时,眼所见的未必为真,公子又怎知初梦便是初梦,初梦倘若有一日不是公子看见的这般模样,公子还会说出方才这话么?”
“你心中有我的。我看到了。”
扶瑄肃然,擒过初梦的肩,拿他那邃如星辰的眼望着初梦,那眼里既愠着火,又漂着冰,初梦只与他对视了须臾便别过头去不敢再瞧。
扶瑄又道:“从前之事之归从前,人生不过春华秋实数十载寒暑,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不好么?”
“公子,世间之事,有如此简单便好了。”
“怎无如此简单!”扶瑄重了语气,动了心气。
“公子……你不知!”
“不知何事?”
“初……”一瞬间,初梦几欲将女刺客一事道出口,却在话及唇边的最后那刻被一阵泪意挡了回来,双眸瞬时黯然失了神采,只轻轻道,“公子……只当是发了场梦罢。”
初梦最后撂下这淡淡一句,化作一缕香魂青烟缭绕于扶瑄耳畔久久不散,正在扶瑄默然之际,她忽的起身连推带搡,将扶瑄轰出门外,又“轰”得一声,重重合上门,将她与扶瑄所在的世界割裂开来,只怕晚了刹那,她的泪已然要在扶瑄面前掉下来。
屋外五更叫过,雄鸡报晓,天色已泛起了初白清透,屋内的镂花烛火已泣作残泪,她跌跌撞撞寻了随意一处地砖上瘫坐下,地砖清凉,阵阵寒意直沁肌骨。那前时推搡之间沾染的广藿香之气仍周于鼻尖,只是梦终需醒,梦醒交替的那一刻,却最是恸人。
屋外又叫了三声鹧鸪,初梦在失神之中亦是听见了,那是放勋在外窥听监视的讯号,三声即告满意,他便要回去了。
扶瑄入宫面圣之时,放勋来此苑授意初梦需与扶瑄做个了断,方可再行交易,初梦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倒不是全为放勋手中的情报,而是长痛不如短痛,扶瑄即将被皇上赐婚,而倘若自己在,扶瑄应会推却婚事乃至因此顶撞谢安,触怒皇上,连累世家,如此这般倒不如她提早退出,虽牺牲了自己的情爱,但可叫扶瑄他日安然些,倒也值得,又况且,自己这般刺客身份,倘若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又该如何自处。
第八十七章 细风潜叶()
南岭王府这头,桓皆屡次三番挫败于扶瑄,心中之郁结作一团乱麻,而经他那夜朝廷顶撞之后,司马锡亦是冷落于他,直叫他更为郁结。桓皆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触及皇上逆鳞是真,司马锡委婉叫他在府中沉寂反省了几日,但终究也反省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日日头恍恍惚惚又高升,他吃饱喝足,到底自诩不是池中物,又动了心思,想了想,还是去寻成济来谈谈。
桓皆晃晃悠悠朝司马锡书房那处走,远远便瞧见那朱漆雕门紧闭,书房门外有成济守着,神情颇试警觉,桓皆见了,瞬时心中一动,一股热血冲上心头,这场景颇是眼熟啊!
而那头成济虽年过半百,可眼神却格外的亮,桓皆离他百丈开外,竟已然瞧见了他,桓皆见成济似正盯着自己方向,也便只好上前,行了个礼道:“成管事好,成管事当真操劳了。”
“桓冼马好,前时王爷命桓冼马回去熟读《春秋》,可有些获益呀?”
桓皆此刻心中已有旁的打算,自然丝毫不想与成济多聊,便道:“受益良多,多谢王爷指教,王爷既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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