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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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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前去看,好不好?”
初梦见扶瑄注视着自己脖颈的烫伤疤痕,便也有些窘迫,慌忙用发掩住,无暇顾及扶瑄的呕心之辞,道:“前时在灶房做事不当心烫伤了,留了疤了……是有些丑吧?”
“应允我,从今往后都‘当心’着些,不可再负伤了,好不好?”扶瑄的“当心”二字说得着重有力,一片丹心溢到嘴边却只能化作唇齿间的颤动。
初梦并不知有蓖芷所作肖像画一事,便也不十分笃定扶瑄说得是刺客一事,只是惊心蓖芷竟是乌衣巷中人,此刻又看扶瑄凝着她费心掩盖朱梅记之处,心觉不安,但无疑,扶瑄这番说辞是话中有话,故而她心中的疑窦更长,便于痛心不已的扶瑄面前,故意挤出一个明朗的笑,道:“公子说好,便是好。”
扶瑄望着初梦,叹息一声,仰过身去,闭上挂着细碎泪珠的眼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天快破晓了,睡罢。”
第六十章 苑城华林()
却说另一头,桓皆自从得知了司马锡与南康公主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竟不骄不躁了。掌此等皇家把柄于手,来日便不愁谋不到一官半职,无处施展抱负,但他需慎重考虑的是如何使这道护身符,为今他还未与司马锡有所接触,未摸透司马锡的秉性,倘若桓皆冒然以此要挟司马锡,难不保他怒而杀他灭口,反倒得不偿失。
这日他用完早膳,正于自己的厢房内看书,却听外头有人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敦厚,听上去似乎是成济。
桓皆拉开门一瞧,果真是成济,便行了个礼,道:“管事一大清早来,有何贵干?”
成济笑容和蔼,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了,王爷有请公子一道入宫面圣献宝,马车已在门口备下了,公子快些整顿仪容随我一道去罢。”
桓皆大喜,立即转身回屋换了一身枣红色漳缎蛛纹袍,此袍是他入府拜作南岭王门客后拿着每月例行的薪俸出去巧心斋制办的,专为拜谒达官贵人时穿着,不曾想这么快便可用上了。
桓皆随着成济引领着至正门外行去,行至途中,司马锡正于他身后而来,桓皆与成济连忙止步恭迎,只见司马锡一身亮紫色金银丝蜀绣蜀锦便袍,脚着胡风软革马靴,正威风凛凛而来,桓皆忙迎上去,行礼道:“在下见过王爷。”
“无需多礼。”司马锡并未止缓步履,只是边行边抬手示意桓皆起身,司马锡今日的神色瞧来颇是和然愉悦,大有气昂昂,志卷长虹之势,想来他心中对桓皆献上的字卷也颇为满意,才如此春风满面地领着桓皆去面见皇上。
出到王爷府外,已有两架靡丽富贵的高头马车在那里候着,前一架周车包覆着淡黄色缎布,上有金丝走线菱形格纹,车顶饰以莹白珠玉,浑然皇家风范,后一架用朱色绸光绒布作饰,尺寸与车顶宝珠相较前车皆低调得多,不必说,这架是与桓皆置备的。二人各自上马车,不再多言便出发了。
桓皆生平头一次坐在马车里出巡,街边景致无论人或树皆是低人一等,坐在车中,景在窗口不必身动便可游移变幻,路边走着的行人见身旁有马车经过,再一瞧是黄色的帘布,纷纷止步来瞧,肃然起敬,桓皆的马车一道跟在后头,他正打起帘子观望外头,路边仰望的行人见了桓皆,眼中也满是崇敬,桓皆望着心中好不得意,暗想着跟这王爷是跟对人了。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在停在了皇宫掖门前头。这座不算簇新也不算陈旧的苑城宫殿南北对开坐落于建邺城中,宫室在北,宫前有南北主街,左右建官署,外侧建居里,宫殿坐拥宫殿三千余间,一眼望去,崇伟浩瀚,壮丽巍峨,直接天际。
掖门口有着一脸顺从的宦官专候着来往马车,服侍来客。
司马锡一下车,便有满脸殷勤之色的宦官迎上来道:“见过南岭王爷,皇上正在华林园内赏花,王爷随我来。”
司马锡低头应了声,成济便在一旁从怀袖中取出几贯钱打赏于引路宦官,宦官笑着接下,拜谢了司马锡,成济守在宫门外头,余下司马锡、桓皆、宦官三人步入宫门。
正走着,二人身前的宦官忽的转身,尖柔着嗓子问:“王爷,这位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公子是哪家的人才?”宦官在宫内摸爬滚打半辈子,自然会识人眼色的本领,眼下这公子由王爷独自领着来面圣,日后指不定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他需得尽早张罗起人脉。
司马锡哈哈大笑,气贯长虹,道:“赵中官,本王倒是忘了介绍,此是本王新纳的得力干才,桓皆桓公子。”又与身后侧的桓皆道:“此是赵锦昊赵中官,是皇上的贴身中官,位高权重,服侍皇上已有……”
“已有三十年了。”赵中官连忙接话道,“老臣七岁便开始服侍当今皇上了。”
“原是赵中官,在下失礼!”桓皆倒本也未听过什么“赵锦昊中官”的名讳,想来应是个宦官头领般的人物,只是随口客套着。
赵中官满意地点点头,又细声道:“我们这个皇帝呀,平日最喜好的便是书法,自小研习,简直到了忘我之境界呀。倘若桓公子的字若能被皇上看中,来日飞黄腾达,前途不可估量。”
桓皆笑回:“还需中官提点。”桓皆这些日子在南岭王府待着,对这官场之道掌握之快,叫一旁的司马锡也有些震惊,要是换作前时,他自是大言不惭开始大放厥词了,司马锡不仅感叹这成济当真训人有方,将桓皆纳入府后晾了几日,那几日内交由成济调教后再出来行事,确是明智极了。
“本王献给皇上的字,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佳作,本王也是派人遍访各地,数年寻觅才得如此佳作一幅。”司马锡道。这话经由司马锡口中说出,反倒有了选贤举能的大气味道。
赵中官又笑着恭维了几句,把桓皆夸得飘飘然自是宦官们骨子里的本事,三人一团和气地穿过各式台阁苑亭来到了宫内的华林园。
坊间盛传奇巧无比的皇宫花园,亲眼所见竟更超出桓皆之想象,青山碧水与先前所见宫殿楼台相映成趣,假山趣石装点于奇树芍花之间,高阁栏槛,珠帘宝帐,瑰丽非常,无怪乎坊间传闻的皇上也称赞那句:“会心处不必在远,翛然林木,便有濠濮间趣,觉鸟兽禽鱼,自来相亲。”
适逢春末夏初,华林园里更是花团锦簇,罗兰、曼陀罗、天竺葵、建兰已是举目寻常,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珍花艳蕊。而娇花最盛处,正有一人在花丛间左扑右闪,犹如捕食之犬欢脱兴奋,只见此人一身黄袍便服加身,却敞开着衣襟衫不蔽体,也未佩戴皇上应戴的头冠,只披散着发丝,脸上横肉颤动,笑得眉飞色舞。赵中官前言皇上在赏花,确是不假,只是赏的这花却是脂粉烟花,只见皇上正与几个俏丽的妃子在花丛中嬉闹,妃子如这百花般争相斗艳,身着各式清凉露骨的艳丽袍衫骚弄风姿,身形扭摆中亦是吟着阵阵浪笑,引逗缎带蒙着眼的年轻皇帝司马熠去扑她们。
赵中官轻传了声:“皇上,南岭王与桓皆公子来了。”司马熠正戏弄情志最盛,全然未闻赵中官来报,只一个劲儿地朝妃子们花红柳绿的裙摆底下钻。
“哎呦,抓着你了!”皇上笑得更是浪荡,一把抱住身前晃过的影子,摘下蒙着眼的缎带刚欲亲昵上去,却惊觉是个眉眼线条硬朗的男人!慌忙一把推开退跳了几步,惊叫着:“你谁啊!”
“启禀皇上。”司马锡沉稳地接过话道,“此是老臣府上的门客——桓皆,今日老臣带着他一同进宫给皇上献墨宝,约了巳时,皇上不记得了吗?”
皇上抬头看了看日头,巳时已过了大半了,但他确实全然忘了此事,便略显扫兴道:“多谢皇叔提醒了。”又对那群莺莺燕燕道:“尔等先退下罢,我与皇叔有事要聊。”
第六十一章 鱼跃龙门()
妃子们娇笑着退下了,皇上显得颇为没趣,便重重地在一旁的锦绣龙凤妆花缎软垫上坐下,大袖一挥,端起紫铜金底觥来酒,问道:“皇叔来此何事呀?”
显然皇帝还沉浸在群芳争艳里,司马锡只又将方才说过的话再述了一遍,道:“老臣带府上门客桓皆,一同给皇上面献墨宝。”
桓皆忙跪拜叩首道:“草民桓皆,拜见圣上。”
皇帝自眼角睨着他,桓皆虽已一身华服锦袍,但因常年穷苦所铸就的精瘦体格,富贵人一眼便能识破他的低微出身,但放眼朝中门客朝臣,门第当首,无一不是权贵子弟。皇上亦是心觉有些不屑,便淡淡道:“起来罢。”
“谢皇上,草民方才无礼冒失,请皇上恕罪。”
“罢了。”皇上将右膝一支,左腿一伸,挥挥衣袖,将袍大敞,玩世不恭地又饮起酒来。
司马锡道:“听闻皇上寿宴在即,老臣派人遍访各地名家,历经万里艰辛,终为皇上寻了此佳作一幅,请皇上过目。”
皇帝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桓皆,轻哼了声,道:“桓公子是哪里人?朕似乎从未在书坛听过公子的大名。”
桓皆欲上前回话,却叫司马锡悄然伸手拦住,亮声道:“回皇上,桓皆乃醴阳人士,醴阳虽是偏远之地,但山清水秀孕育的灵修之士,未受世俗玷染,与那些在市井官场游走的书法家大有不同,巨细如何,皇上稍候一看墨字便知。”
“那寿宴贺礼呈交礼部便可了,何须特地来献一趟。”皇上说得轻蔑,显然仍是生着他们前时来扫他兴的气。
司马锡道:“老臣知皇上素来喜好书法,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无一人可堪皇上的才情风流,慧眼独具。老臣有幸得此墨宝,见此俊才,不敢独享,第一时间便来将此献于皇上。”
“哦?当真这般好?”皇上微微变了神色,道,“皇叔也是眼刁之人,既是皇叔看得上的,定是佳品,呈上来瞧瞧也罢。”
一旁的赵中官已捧着字卷恭候多时,此刻赶忙敬献上前,生怕多耽搁了须臾这皇上要变卦不看了似的。
字卷自赵中官手中缓缓展开,仍是初梦那幅光辉自生的反字书法,而前时的素作已叫司马锡派人重新精心裱背过,镶边用的是西凉进贡的菱锦,地轴天干用的是南国梨花木,但与这秀灵安雅,行云流水的卷中一校,反倒显得靡丽过盛,落了媚俗。
皇上随着字卷展开,也不禁渐渐睁大了眼,神色亦是渐渐肃严庄重起来,他缓缓起身站直,直至卷轴在宦官手中完全展立,竟倒抽了一口气,惊得汗毛倒竖,良久才徐徐道:“好字——真乃好字啊——”
皇上上前抚着这纸墨,指尖透出无限欢喜,比方才戏蝶摧花时更盛,以至于一时间嗔目结舌,口中只喃喃吩咐着:“来人,给皇叔与桓公子斟酒……斟那最好的西凉蒲桃酒……”
司马锡与桓皆被邀与皇上同座。司马锡神色依然是一副王爷的盛气自信做派,坦荡欣然,似乎对此早有预知,而桓皆的手心却是汗湿的,心还剧烈跳动着。
“这字是好字啊!可美中不足一点……”皇上仍是目不转睛抚着这画,如赏梦中仙姑的胴体,每一寸也要抚上千遍。
“皇上明鉴。”司马锡道。
“朕倒并非说这字,这字完美无暇,天然佳作,恐怕那王卿羲之来了,也未必篇篇赛得过。朕只说这纸,却是太粗糙了些,比宫里如厕时的厕纸还不如嘛……”
一旁侍奉着的众人听闻都笑了,只是笑在心中嘴角微微抽动,这皇上说话好无方寸,倘若这纸比厕纸不如,那上头的墨字又是何?桓皆听了,也不甚高兴,几欲起身相驳,但一旁的司马锡始终控住他的手朝他递眼色。
“皇上玩笑了。”司马锡笑道,“但凭皇上喜欢,老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皇上也不理司马锡恭维的话,只指着这画问桓皆:“桓公子,这纸实乃不堪入目,你既有此等笔力,何不为朕再做一幅?”
桓皆早料及冒充他人之作时的这般要求,但此刻被皇上问及是心虚了,欺君毕竟是掉脑袋的罪,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用先前备好的词回:“不瞒皇上,此作乃草民毕生呕心沥血之作,做此作时天高云舒,内心平和,而如今北境纷扰不断,胡蛮更霸占我晋城池,可怜山河破碎,草民一腔热血,再无心绪可落如此淡泊之笔了。故而,这字世上只得这一幅,待到来日国泰民安之时,草民愿再启封笔,为皇上大书壮阔山河!”
桓皆自信这番话恭维地天衣无缝,既可掩饰冒名顶替的欺君之事,又可一表衷心,展现自我,但在旁观望了半晌,皇帝却并未有所欣喜之色,只淡淡说了句:“如此这般,当真太可惜了。”说罢又去怜爱这字。
桓皆毕竟只初入名利场,对当朝皇帝司马熠其人更不甚了解,只以寻常帝王的心思来揣摩他,殊不知当朝这位天子,自小纨绔惯了,只因顺应诏书被强拉上马做了皇帝,那些征伐战乱的烦心事,能避则避,能交由王侯大臣便绝不亲自处理,他只一心扑醉于书法、美色与饮乐中,既身为皇帝,那奢靡无忧的日子在宫中已是唾手可得,为何又要操劳那远在天边的百姓疾苦呢。
“如此好作!不仅是佳品!更是极品!”皇上突然大喝一声,“赏!重重有赏!皇叔为朕寻来如此佳作与俊才,依皇叔言,朕该如何嘉奖于卿?”
“老臣为皇上选贤举能是分内事,南岭王府多年得皇上关照,什么也不缺,皇上若真要赏,便赏这位桓皆公子罢。”
“桓皆,你要什么?”
“草民……”桓皆瞄了一眼司马锡,后者正抚着轻须向他微微颔首,便道:“草民斗胆,向皇上要个官做做。”
皇上大笑起来,道:“好一个桓皆,直言不讳,够爽快,够大胆,朕便是喜欢你这般秉性之人!封,桓皆为七品太子冼马,侍从太子,秩六百石。皇叔看这样可好?”
司马锡笑着颔首,又道:“皇上,老臣想来,皇上既得此墨宝,有言曰’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眼下清风怡人,夏花初新,何不举办一场赏字大会,邀众卿一同来赏此作?或有别家有何佳作亦可一同呈献,或当场赛书,岂不是乐事么?”
“到底还是皇叔最得我心了!”皇上乐得跳了起来,一拍大腿,道:“朕早在这园里闷得慌了,正是想着找个由头出去玩呢,这赏字大会便定在你南岭王府办了,巨细皆交由皇叔去安排,时间愈快愈好!朕都心痒痒了!”
“老臣,遵命。”
第六十二章 孔雀之味()
桓皆得了封赏,在掖门外上马车的神情已与来时大不相同,虽只是太子冼马这样的侍从虚职,但毕竟是皇上亲赐的,与其他察举制选拔上来的七品官吏相较又高贵了一等。坐在马车里,桓皆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忆起前时他落魄饥肠也混迹在这人群里,连顿餐饭也舍不得吃,他那千里迢迢投奔建邺所挨的哭如展画卷似的在他眼前重演,末了,他嘴角竟扬起一抹笑,自喃道:“我桓皆,便是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桓皆!”
而回了南岭王府,门口候着的仆从更是对他笑脸殷勤,三五巴结着扶他下马车,给他递巾帕擦手,原是这消息比春风都快,桓皆人还未回来,他被皇上赐官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先他一步抵达王爷府。在府内一路走着,无一人见了桓皆不是驻足行礼的,中口喊着:“见过桓冼马。”桓皆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变化竟也丝毫未觉得不适或愧疚,仆从婢女们行礼愈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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