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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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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所住的那间柴房罢,多派几名侍卫日夜严加看守。”放勋道,“你们带他先下去罢,留几人在此处再寻寻有无其他证据,再派另几人去云澄出事之地附近查探,倘若真是桃枝毒害的云澄,那许仍有杯盏毒物的踪迹,再请令史大人派遣隶臣过来再验云澄,务必将她真正死因检验清楚!”
维桢搀着赵氏朝她那屋苑缓缓走了,眼面前发生了如此触目惊心之事,二人皆有些哑然失语,一路无话,维桢心中更是惶恐万分,直至身旁跑过一队侍卫至花园中废井那处奔去,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入花丛中去。
赵氏与莺浪一道扶起了她,道:“吓坏了吧?我瞧你一路走着这手总是颤抖着的,我又何尝不震惊,不痛心呢。《地藏经》中言,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累年以来,我也多多少少听过些婢女们争宠构陷之事,并未去理,如今竟出了人命案子,我这做谢家姨娘的,实在罪孽深重……”
“姨娘,人心本是难测的,怨不得姨娘。”维桢勉强道。
“可我仍疑惑着,倘若初梦说得是真的,为何却是云澄殒命了呢?”
“依维桢看,初梦说得话未必是真的,许是因她与桃枝二人素来有过节,相互攀咬,府里恰巧意外故了一名婢女,初梦心肠狠辣,便想借此将桃枝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维桢觉着,此二人皆不是可信之人,初梦素来以狐媚手段迷惑扶瑄兄长,而桃枝两次举证构陷初梦,已是劣迹斑斑。当下这要紧时刻,姨娘更需是秉持严明,切莫被这片面之词搪塞视听。对了,姨娘难道不疑,初梦姑娘前时不是患了哑症痴症了么,怎到事关性命的危机关头,那哑症痴症全然好了呢?此不是有些太蹊跷了么?”
“罢了,此事究竟如何,便交由府中男儿家们去料理罢,我等女子只需尽女子应尽之事,端厚持家,贤良淑德便好了。”
“姨娘教诲地极是!”维桢心中却早已心不在焉了。
第二百一十章 转澈晴天()
钟太医缓缓将他三根遒劲如松的手指至初梦纤细皓腕上移开,一旁婢女递上熏了香的湿帕供他擦手。
扶瑄忙问:“她如何了?”
钟太医面上微微显露笑颜:“恭喜扶瑄公子,初梦姑娘颅脑内的淤血虽未消散殆尽,但大抵是经前时惊吓,受了刺激,却因祸得福叫她气血流动顺行,驱动了哑症治愈,但惊惧伤肾,且后我开几方定惊悸,镇冲逆的药与初梦姑娘服用,假以时日,定能安然。”
“多谢钟太医了!”扶瑄欢喜非常,连连招呼一旁婢女厚赏钟太医。
锦庭也来关切查探,望着她清白的面容半晌,不见姣润,便问道:“烦问钟太医,初梦姑娘何时可醒?”
“她此刻昏着是因一时间失血过多,但无大碍,两副药下去气血调和补足了,便会醒了,锦庭公子无需担心。”
锦庭“哦”了一声,心觉稍稍轻松了些,毕竟他受谢安之命来询问冰室凶徒一事,如此见着水落石出的曙光,也算有了交代了。他毕恭毕敬地连连道谢钟太医,回身见初梦姑娘离醒还有些时辰,便亲领着钟太医前去饮茶领赏。
太医的方子很快便开下去抓来药了,如今乌衣巷中竟变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扶瑄谁也信不过,便要来了药,便打发走卧房内本留守着的其他婢女,在屋苑里支小炉子来煎,虽他知他此刻如此做,更会引得疼爱他的赵氏反感,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正起着火,却见屋苑门口那处鬼鬼祟祟蹿来了一名身着制衫婢女,正到处借着树丛来掩身,可又行迹拙劣,摩地那树丛沙沙乱响。
扶瑄当即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婢女身子猛然一惊,一下便与一簇树丛撞作一团,忙出来跪在扶瑄身前,待她一抬头,扶瑄惊觉,竟是旧时灶房中与初梦一道供事的婢女。
扶瑄记得她名唤翘思,诨名瘦瘦,还未等扶瑄开口,翘思已是泪流满面,道:“扶瑄公子,初梦姑娘之事我听说了,我身在后勤那处消息闭塞,才是知道初梦姑娘出了这般大事,我也不知能帮上什么忙,但心想着总想来帮些什么忙……瘦瘦说得不好,大抵是这个意思……初梦姑娘从前待我们极好,扶瑄公子也心善,灶房婢女们心焦万分,但手上又有事脱不开身,今日我得闲,便偷跑过来了,但请扶瑄公子吩咐!”
扶瑄心中为之一动,缓缓道:“你起来罢,我这处暂且也尚好,不劳烦你,你先回去罢,倘若叫张炳管事知道你偷跑来此处,便是不好了。”
“扶瑄公子,瘦瘦既然敢来,便不怕责罚!我宁可初梦那遭罪事儿是我替她受着!”那瘦瘦是穷苦出身的老实人,说着说着那泪一下便如雨下,忙道:“初梦从前真真对我们可好,还救过瘦瘦的命,瘦瘦这份恩情还欠着未还呢,她可不能出事啊!”
“未出事,回还过来了。”扶瑄道。
正说着,瘦瘦余光一瞥,初梦不知何时竟自己起身扶着门框伫在檐廊下,她正立在风口,夏风徐徐掀动着她披散的青丝,扬起她素纱轻盈的袍摆。
她正微笑着望着瘦瘦,她的笑淡若粉芍,婉清纯净。
瘦瘦极是大喜,抹了把泪便迎了上前忙去扶她。
“瘦瘦,难为你来看我了。”
“哪里的话!我天天拜菩萨,祈求你平安无事!真灵验了!”
扶瑄亦放下生火的炉引子赶过去,语调轻柔:“你怎自己起了,怎不唤我呢?”
“我见能起,便起了。”初梦道,那声仍有些虚弱,“我哪是那般娇弱造作的女子呢。”
“翘思,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再告知锦庭公子初梦醒了。”
瘦瘦重重应了一声便跑去了,初梦倚在门上,叹息一声,道:“我倒是有些怕了,有人加害我,却误伤了我身边亲近之人,如今她还敢过来,说是傻好还是痴好?”
“我倒是怕了。”扶瑄抬手,帮她理着鬓角一梢乱发,他的眼神如水的温柔,“如今来了一人,我便心疑着她是否会加害于你,乃至草木皆兵,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又不是那皇亲国戚,即便是陛下也未如此呢,你倒是抬举我了。”
扶瑄倾低身子,在她耳畔低吟道:“你在我心中,重过一切。”
“你们男儿家,总那那些甜言蜜语哄女子。”初梦稍稍有些面红,双颊上晕上了淡淡的笑,恍若淡粉芍药催露。
“哦?又有哪些男儿与你哄过甜言蜜语?”
初梦一时回不上话,只将面庞娇羞别过去,扶瑄惯常便是倾身去戏她那绽红淡粉的面颊,初梦却俏皮地撤身一步,笑着瞧他扑了个空,他佯装败兴而愠闹,变本加厉去揽她的削肩细腰,她一身轻盈转身,便望屋里逃,他不敢太过用力,怕又弄疼了她,毕竟那白惨惨的纱布仍缠在她额上,可她便是吃准了他不敢用力,盈盈轻笑着叫嚣起来,她这番醒来,似精神与心情皆是颇好,她的笑渲染了整个卧房,她笑了,他的那天空才是晴了。
待太医与锦庭一道来时,他二人早已恢复了淡然恭肃的神色,扶瑄给初梦躬亲喂着药,每喂一口便是需吹上良久,又将勺边凑近唇边,以唇亲试温热,才给她饮。
初梦见锦庭来了,便稍稍正身欲行礼,锦庭见他兄长如此躬亲悉心照料,自然眼见灵活,道:“姑娘不必多礼,待姑娘饮毕了药,再回锦庭问题不迟。”
“不碍的,锦庭公子有何疑问只管问好了,初梦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稍稍侧颜与扶瑄示意,扶瑄竟如公主身旁的贴身面首似的心领神会,当下便将药碗放下静候着。
钟太医近身上前,取出脉枕,将初梦细腕扶过,一番望闻问切后只将那三指仍搭在肌肤上凝神静思。
锦庭望了一眼扶瑄神色,便道:“不急不急,待钟太医诊治完毕再说亦可。钟太医,初梦姑娘如何了?”
钟太医触了触下颚,道:“与前时所断相同,初梦姑娘大抵无碍了,只这脑内淤血仍是未除,虽暂无危机,但往后不可再负伤,尤是这颅脑,更需谨慎保护好,我再与公子开些方子慢慢调理,希望可药到病除,将姑娘颅脑内的淤血慢慢疏通。”
“多谢钟太医了!”扶瑄款款道,锦庭亦是随着一旁躬身致谢。
锦庭期盼而略微兴奋的神色,初梦是洞悉地一清二楚的,他的目光中直泛着光亮,他急欲开头问她的问题,她心中亦一清二楚。
可她前时已与放勋有约在先了。
况且,她此次复仇的目标并非她,而只她罢了。
“初梦,你前时,可于冰室中看到了凶徒的样貌?”锦庭待钟太医下去领赏饮茶,便迫不及待问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本非君子()
“不记得了。”初梦淡淡道。
扶瑄不动声色地听着,面上凝淡而沉静,一言不发,锦庭倒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回答,满面莫名,直呼:“依钟太医诊治来看,你的痴症哑症不是已然痊愈了么?为何……”
“可……可我当真什么也忆不起来了……”初梦托起一只细弱的臂,支起额头,黛眉紧锁深深似无比痛楚。
扶瑄见状赶紧轻搂住她的身子抚慰,锦庭见扶瑄护她心切,不敢多言,便缓和道:“初梦姑娘,当真什么也记不得了么?这……此事事关王谢世家恩仇要害,当日是何人将初梦姑娘及维桢小姐囚禁在了冰室之内?是男是女?是哪府之人?请初梦姑娘务必再竭力想想!”
那囚禁之人,即便是化作了灰烬初梦亦是认得。莫说她未罹患痴症,即便是患了,亦不敢忘,可她与放勋已有了协定。
那日初梦去寻放勋助力她复仇,放勋别无他说,唯有一点,他要保住他妹妹。
彼时初梦正迫切非常,听闻这话,心中陡然袭来一股凉意,冷淡道:“王公子原是心中早有计谋了,桃枝做了替罪羔羊,连初梦亦是成了王公子心下算计的一枚棋子。”
那声“王公子”叫得放勋心中一凉,他涩涩道:“身在其位,便有诸多的不得已,放勋有些事可迁就,可事关通州王家声誉门楣之事不可迁就。你唯有应承了我,此事需至桃枝处戛然而止,余下之事,我自会应承帮你,你此行来是为云澄讨公道,而非寻仇维桢的吧?”
“不曾想,玩世不恭的王公子面上不与家族牵绊,实则竟如此为家族营生拼命。”初梦冷淡道。
“你戏谑我?”初梦那话只将放勋激得稍稍有些恼怒,放勋一挑眉,一股魅惑之气逼仄袭人,他说着身子向她逼近,勾玉般的双眸似要将她打量个通透。他面庞精致,天生透着女相,却又给人一股镇魂摄魄的威严服从之感,只叫初梦常常亦无从招架。
初梦见情势不对,忙避过身不理,肃然道:“好,我应承你。”
可放勋那唇又是低低的压过来,伴着他溢散的欲色气息,初梦直觉着透不过来气,慌忙要挣脱,可他那对燃着火的眸子怎会轻易放过她,他无酒自醉,沉沉地望着初梦,一步一步靠过身子,初梦随之节节败退,眼见着他的面孔愈来愈近,近的初梦见他眼睫绽与眼眶上下根根分明,她退得已无处可退,一个踉跄跌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他顺势俯身下去,压在她身上,双手牢牢制住她叫她不可动弹。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无限醉意与调情戏弄:“我忽然觉着,维桢那一个条件不够,我还想加一个……”
“混账!”初梦挣手便是一巴掌抬手去扇放勋的面,但放勋是修武之人,反应敏捷,一晃手便将她的臂又擎住了。
“王公子!”初梦眼里噙着泪,痛彻道,“云澄是你的贴身婢女,她死于非命,你怎如此冷血,丝毫不为所动?!”
放勋只被她这郑重的神色稍稍惊住了,收起了魅惑神色,转而凝淡道,“我本已说了,云澄之事我自会处理,复仇之事无需你来做,并不代表我不做,是你自己要来求我帮你亲手手刃凶徒。”
他这话倒也公允,可初梦气得是他如此人命大事要紧关头,他却还动着心思戏弄于她,她乘机推开放勋胸膛,理了理稍稍蓬乱的衣衫,道:“维桢之事,我应承你,但请王公子看在云澄枉死的份上,好自为之。”
“好,此事便一言为定。”放勋将低倾的身子肃直,踱过初梦的身去,初梦望不见他说是语时究竟是何神色,只听放勋顿了顿又道,“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必用桃枝来血祭云澄。可话说回来,杀害云澄一事本也与维桢无关,杀害云澄是桃枝临时起意之举,维桢若是欠,亦是欠了你的。”
“哦?”初梦回眸望着他,目光锐利,“那你这做兄长的,预计叫你妹妹如何还我这债呢?”
“做兄长的管教无妨,维桢这债,我来替她还可好?”放勋淡淡道。
“初梦不明白,王公子为何为了保护家妹,连公义天理亦可抛弃。”初梦本还想说“初梦对此很是失望”,转念又未道出口,她素来极力撇清与他的关系,不愿他二人间有任何亲近纠葛,那期望与失望便无从谈起,她若失望与他何干,她与他又有何干。
“世上诸多事,身不由己。”放勋仰望着窗棂来四方的天空,“放勋从来不是君子。”
“好一句‘不是君子’。”
“你身在乌衣巷中,亦是身不由己,我自认为你可稍稍理解我分毫。”
初梦哂笑一声,并未回答,那一刻,她却在放勋眼中看到了孩童般的无助与负重前行的苦楚。
屋外又悄然落起了雷雨,惊雷声声自天处吼来,声声隆隆,初梦自恍惚回忆中回过神来,锦庭已是候着她回话候了许久,那屋里极静,人虽不多,更显寂静,但听得雨滴落在屋顶青瓦上的点滴声响,柔和的雨竟也可掷地有声。
初梦淡淡道,眉头未舒:“锦庭公子,初梦无用,当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请公子恕罪……”
这话方才说毕,便是一道惊雷破空霹雳炸响在院子里头,轰隆隆一声亦是炸响在锦庭心头。
他落寞道:“如此,便不为难初梦姑娘了。”
初梦显得亦是黯然失落:“大抵是我脑内淤血仍未散尽,初梦无用,虽经了大惊刺激尚且因祸得福可说话了,可冰室之事……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有些受创之人无意之中回避创痛也是有的。”锦庭叹息一声,“那如此,初梦姑娘便好好休息,锦庭不做叨扰了,扶瑄兄长亦是好好休息。锦庭告辞了。”
扶瑄回:“稍后我再传太医来看看,如此病症是何原因,若有起色,再去寻你。”
锦庭恭恭敬敬与扶瑄行礼道谢,返身正要告辞,迎面便是长公子屋苑外赶来一名形色匆匆的侍卫,侍卫行走乌衣巷内素来不畏风雨,步履踏在雨中如若无物,锦庭本能地止步观望,只听来人一声爽脆利落的金属盔甲碰撞的声响酥然在这悄然无声的卧房里,侍卫单膝跪禀道:“扶瑄公子,云澄姑娘坠井一事,放勋公子调查得那处有眉目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容海色()
初梦微微侧耳倾身,扶瑄一下洞悉了佳人意图,忙扶着她支起身子,倚靠在软垫上。她的眼中瞳仁颤颤,唇齿轻轻哆嗦着,吐露出二字:“如何……”
“启禀扶瑄公子,锦庭公子,初梦姑娘,云澄姑娘死因果然暗藏乾坤,确是被毒药毒死的,再投入井中!”
初梦一下身子瘫软下来,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凄怆悲楚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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