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江湖-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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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自从那次飞书道别之后就杳无音讯，但是他们都知道，师父是带了何莫漓一起走，因为那时飞刀除了带来一封信之外，上面还挂着一只何莫漓的耳环。

　　　　无心阁的锅底小师父如今备受城民信赖，每日在诊疗之外，也会摆弄摆弄长剑，不过他如今更多的心思都是在于医术、药材以及病患。何家武馆的原址已经改成了一家乐坊，丝竹管弦的声音经常从里面悠悠传出，或悲悯或欢快，而这一切都与原来的那个武馆不再相关。

　　　　承修带着叶离的那把破伞离开了，据说他还在尹毅的墓前发现了叶离的千褶扇，原本他想把那扇子埋到土里，可却意外在上面看到了“赠承修”三个字，内心感慨溢于言表，于是便带着扇子一起走了。

　　　　何莫虚早就没了消息，想必是去追寻重生之法了。不过从他肯同意何莫漓远走的选择，足以证明他妹控的弱点已经被理性所替代。但愿他以后在遇见蛮栾那样能说会道的骗子之时，不会再轻易上当。

　　　　吴闹和吴奈已经走了有一月有余，锅盖已经收到了他们报平安的来信。只是，她现在有些心慌，因为她意外得知了一些事情。

　　　　锅盖一个人坐在无心阁的长亭里，表情凝重，思考着吴闹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小锅盖，你不能一直停留在浅溪，这不是你的归宿。不瞒你说，何阙老小子曾托付给我一项重任，也就是要带你离开浅溪，去寻找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你有没有感觉到，除了你在无心阁十年的记忆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记忆了？你现在自认十九岁，那么十年前也就应该是九岁，怎会对童年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

　　　　“所以，我带你学读心术是辅，给你找回童年记忆才是主，何阙老小子在没走之前特意和我说的，他可是我亲师弟，这个忙，我不能不帮。”

　　　　“你是说，我不是我？”

　　　　“额这个，小锅盖你别乱想，你当然是你，只不过可能你不仅仅是你知道的你。但是现在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恐怕要和我一起走了。何阙老小子说过，你的出生与碧水湖的联系十分紧密，但是其他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碧水湖？什么地方？”

　　　　“总之，我和小奈奈现在有些急事要回去，如果你还没想好，就暂且留在浅溪。一旦想好了，随时来木阳城找我们。只要一说无脑师父，你放心，木阳城没有不知道的。”

　　　　“”

　　　　果然，这师兄弟俩个，还是一个缺心，一个无脑。

　　　　锅盖感觉心里堵得慌，自己确实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封住了。可是，世界再大，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浅溪，或者说，就是浅溪的无心阁。即便师父不在了，她也依然不愿意离开这熟悉的地方。

　　　　或者说，她对外面的世界本能地有一种恐惧。

　　　　当面临关乎自己的选择的时候，总是那样难以抉择。锅盖在长亭里独坐良久，突然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就好像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而锅盖一回头，这种感觉又不见了。

　　　　“果果姑娘可真是不念旧，没有事情的时候，一个多月也见不得姑娘一次。”

　　　　锅盖一踏进七维驿站的大门，就听到了孟千风这满面笑意，却故作幽怨的牢骚。其实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锅盖都认为他是个奸商，可是仔细想想，他却没有实际做过什么伤害她身边朋友的事。

　　　　如今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这冷冷清清的浅溪，她竟不知除了这七维驿站，谁还能跟她插科打诨聊聊天，喝喝酒。

　　　　孟千风捕捉到了锅盖眼中的淡淡哀愁，笑道：“来都来了，有事咱们晚点说，先喝几杯解解我们果果的忧愁。”

　　　　锅盖没想到这么点小心思就被看透了，忙道：“哪有什么忧愁，不喝不喝。我今天来，是想问问”

　　　　锅盖说到这里，停住了。

　　　　她今天真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要说平日里也不会感觉到如此孤独，可是今日想起自己竟还有着身世未解之谜，而身边却几乎独自无依，深深的失落感让她迫切地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哪怕不倾诉，只是暂且收敛一下那种情绪也好。

　　　　孟千风看锅盖停了下来，也知道，她这次真的是来串门的。他微一侧身，轻轻一伸手，将锅盖引向楼上，道：“不管果果姑娘今日有何要紧事，咱们也得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谈谈。果果姑娘来了这么多次，都没上过楼，这一次不如赏脸走上一遭，请。”

　　　　二楼，就是那个经常给小姑娘算姻缘的地方？

　　　　反正今日得闲，放自己一天假。锅盖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挺胸抬头，大步踏在了上楼的木质台阶上。

　　　　与她原本的预想不同。她原以为，二楼只是布满客房，散发着浓浓的市侩气息。而如今一看，除了不同风格、装修精致的客房之外，厅正中央是一个超级巨大的露天方桌，方桌竟像一个百宝箱――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符文签文，刀枪剑戟应有尽有，而竟然还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没有丝毫违和感。

　　　　锅盖走上前拿起了那个卦象签筒，摇了摇，只见里面几十支竹签紧密排列在一起。她一低头，便看见了桌上白纸上横着一个竹签，上写：“水底明月”；白纸上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清水沾衣，清泪沾目，却余空空”一行字，隐约知道了这是什么――

　　　　“千风公子平时，就在这儿算姻缘吗？”

　　　　孟千风嗤一下就乐了，他也知道，锅盖对自己“算姻缘”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于是调笑道：“要不然，我给姑娘算个姻缘如何？”

第86章　琴音（）　
算你个大头鬼，就知道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糊弄小姑娘。锅盖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暗道：孟千风孟千风啊，你这是成心把我对你这唯一的一点好感磨没。

　　　　谁知锅盖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孟千风就拿起了桌上的卦签，轻轻摇了起来。

　　　　“让我想一想，”孟千风看着锅盖，认真思索后念道，“欲念杂乱，踌躇辗转，纠缠能断？”

　　　　锅盖原本不想理会他这胡说八道，但是听他念出的这几句，倒有点意思。

　　　　“千风公子，您这是说我呢？还是说您自己啊？欲念，何为欲念，又有何欲念？踌躇，因何踌躇，又踌躇于何处？纠缠，是自我纠缠难以正视真实，还是与他人纠缠久久不能脱身？”

　　　　锅盖这一长串问题，换来的竟是孟千风赞赏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卦签筒继续摇着，随后一定，将签筒向桌子上一震，一支竹卦签掉了出来。锅盖顺手把它捡起，发现上面正好写着十二个字：“欲念杂乱，踌躇辗转，纠缠能断。”

　　　　我的天，这么准？

　　　　锅盖心说，这其中肯定有鬼，于是她趁着孟千风不注意，直接把签筒拿了过来，倒出里面的竹卦签，一根根看过去，看是不是所有的卦签都一样。

　　　　然而，她看了许多，却发现，这些卦签真真切切都是不一样的。

　　　　怪了，这是什么道理，他孟千风还能未卜先知了？

　　　　“这欲念，自然与果果姑娘的前程有关，果果姑娘心里有所求，自然感觉思绪混乱，渴望解开；这踌躇，自然与果果姑娘的选择有关，鱼和熊掌都在眼前，若择其一，何其难也；这纠缠，只怕就与果果姑娘的命运有关了。”

　　　　“命运？”

　　　　“不错，果果姑娘可相信命运？”

　　　　“不信。”锅盖直接摇了摇头，“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孟千风只是嘴角微笑，不置可否。

　　　　锅盖见这桌子上琴棋书画，刀枪剑戟都挺全，便问道：“千风公子除了会算姻缘，这抚琴、下棋、读书、作画、舞刀弄枪可都能会得些许？”

　　　　人都说大众多爱附庸风雅，孟千风弄这么多小物件在这里，如果不能露一手，只能说他也是装装样子罢了。

　　　　“不知果果姑娘想听哪一曲？想看哪幅画？想听哪本书？想看哪种功夫？又是否有兴趣与我对弈一场。”

　　　　口气还不小。这是在告诉她，桌上有的，他样样都会吗？那还真得考考他，要不然被他胡说八道一通就过了关，这可不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听上一曲”

　　　　然而，她的话音还没落，孟千风就拿起古琴，席地而坐，以腿为琴桌，将琴放在腿上，手指拨动琴弦，动了起来。

　　　　一阵琴音如流水一般悠悠流出，露天头顶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斜照而下，打在孟千风的脸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他专注的神情竟似乎与琴音融为一体。

　　　　锅盖静静听着，这琴音平静安详，几乎能够让人忘却一切的烦恼她此刻竟萌生出一种想法：如果时光能够静止在这一刻，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锅盖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田野、碎花、碧天、皓月，以及一切代表安宁的东西。

　　　　一曲终了，孟千风已经站了起来，锅盖却还沉浸在琴音里。

　　　　“好听吗？”

　　　　这时，锅盖才从刚刚的思绪中回过了神，她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我从未听过？”

　　　　“你。”

　　　　“啊？我怎么了？”

　　　　“我是说，这曲子的名字，叫做你。”

　　　　锅盖一听，这名字起得倒也诗意。“不知是哪位琴师于何时所作？如此美妙的音律，听得一次也算有幸。”

　　　　孟千风听到这样的评价，只觉得这一曲不算白弹。他对锅盖提出的两个问题依次答道：“我，刚才。”

　　　　“啊？”

　　　　锅盖又像一个二傻一样，反应了许久，才听出孟千风的这层意思。

　　　　曲子的名字叫做你，是孟千风在刚才对着锅盖弹琴的时候所作，就算锅盖对这再迟钝，也听得出其中隐隐约约不清不楚的意思。

　　　　锅盖想明白之后，不动声色表了一下态度：“如此，千风公子多才多艺，锅盖在这自愧不如。那，您这小二楼也欣赏完了，姻缘也算完了，我想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锅盖转过头，蹭蹭就下了楼，没让孟千风看见飘红的脸颊。

　　　　而当她走到门口之时，却又看见，门口被一张网封住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知道，这又是有人在晒网了。果然，她等了一会，房梁上跳下来一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七维驿站负责烧火的小三拐。

　　　　孟千风也跟了下来，小三拐一看见孟千风，急急忙忙上前说道：“千风哥哥，不对头，特别不对头。浅溪的鱼要成精了！”

　　　　“别着急，慢慢说。”孟千风给小山使了个眼神，小山立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小三拐。

　　　　小三拐眉头紧蹙，道：“前些日子，我发现浅溪那条水路里多了许多种鱼，想着多捕捞一些，能观赏的就用来养做观赏鱼，能做菜的就用来做菜。可是，这几天我才发现，捕捉回来的那些鱼一个个都不简单，我把它们放在木桶里，可是它们竟然吃掉了我的木桶！昨日我到院子里一看，它们都在地上打滚，脱离了水源许久，可却没有要死亡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我又去浅溪那水路那里打探了一下，发现那里的船夫一个个叫苦不迭，说他们的大船都被奇怪的鱼咬坏了，所以，通往木阳的渡船已经停运几天了。这还不够，那些鱼群还聚集在水面，对着岸边的人虎视眈眈，所以船夫只能做好防护措施，生怕那些鱼跑上来吃人呢！”

　　　　锅盖原本想着，与她无关的事情她最好先行离开。可是听到这里，却又停下了脚步。

　　　　奇怪的鱼群，吃木头，又可能吃人？这可是大事。况且，经过几天的思考，她也有了去木阳的打算，如果渡船不能走了，她要如何去往木阳？

第87章　老陈醋和辣椒水（）　
回到无心阁的锅盖，计划着去木阳的行程。经过这一番思考，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继续留在浅溪，可能十年之后也和如今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够过得安心。承修、何莫虚、还有师父现在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如果还希望与他们有重逢的机会，那么留在浅溪只怕就再也没有可能与他们见面了。

　　　　更何况，作为一个胸怀天下的剑士，她知道，一定还有地方需要她。总不能让自己一身才华只是孤芳自赏不是？

　　　　一边想着，她开始收拾了行李――路上的水和粮食，一些金银随时备用，不中用的玄铁短剑，还有

　　　　锅盖看见了檀木盒子里那个晶莹的闪闪发亮的东西――叶离留下的属于尹毅的一滴龙之泪。

　　　　一起带上吧，虽然还不清楚龙之泪究竟有何用，但是听叶离的意思，这似乎不仅仅是一件纪念品，倒像是宝贝一样的东西。

　　　　“师姐，你想好了要走吗？”

　　　　锅盖一转头，发现锅底扒着门框站在那里。

　　　　“真的想好了吗？”

　　　　锅底一改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竟然还带着些许感伤。锅盖看着，突然有些不忍。要知道，师父已经远走，锅底现在可能吧锅盖当成唯一的亲人，如果锅盖走了，锅底才是真的开始无依无靠。只是，锅底又必须照顾师父留下的无心阁，否则锅盖真想带锅底一起走。

　　　　即便再纠结，锅盖还是点了点头，认真而凝重道：“对不起，师姐必须走，师姐有事情要去做，不过你放心，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如果我遇见师父，一定也带师父的消息给你。”

　　　　只见锅底挤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然后凝视锅盖良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姐啊师姐，你终于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我啦！哇哈哈哈哈！师姐什么时候走，我一定去送你！我把无心阁最好的药都给你带上！”

　　　　锅盖想，如果她能看见自己的表情，那她头上一定有三根黑线。

　　　　夜深人静时。

　　　　锅底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抿着嘴唇，靠着柱子，望着天上的圆月。左手手边是打包好的药品，以及一些师父临走之前留下来的剑术书籍。

　　　　以后，真的就只剩自己了。

　　　　锅底内心即便有些许难过，也不想让师姐看见。那样只会左右她的决定。十年了，当初他和锅盖一起被师父捡回来，一起长大，打打闹闹，一起学习，与师父、与师姐感情之深就如同亲人。

　　　　如今，师父远走，师姐也要离开了。锅底想到这里，快速眨了眨眼睛，防止眼泪掉下来。真是的，怎么动不动还想哭鼻子，我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哭了。

　　　　锅底看着锅盖房间的蜡烛已经熄灭了良久，轻叹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锅盖从后面出现，递上一个酒葫芦。锅底一回头，正好撞上锅盖的眼睛。

　　　　锅盖的表情就像是戳穿了锅底的心事一样，挤眉弄眼就好像在说――你看你看，舍不得我被我发现了吧。

　　　　锅底张开嘴，颤动了两下，却一时激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腼腆笑了笑。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锅盖一撩衣服，弹了弹石阶上的灰，然后拿着另一个酒葫芦坐在了锅底的旁边。

　　　　锅底打开葫芦塞子，仰起脖子故作洒脱喝了一口，却表情突变，一下子含在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咳咳，呸呸呸，你你你！你算计我！”

　　　　锅盖掩着鼻子用手扇了扇这一股老陈醋的味道，哈哈大笑：“我这是让你记住我，省的以后长时间不见，你再把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