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江湖-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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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亲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尹毅头上两侧有两个血窟窿，身上还泛着粼粼的光。

　　　　他是……龙族？

　　　　被削去了龙角的龙族，直到死去才现出真身。

　　　　叶离记得，那时候，她趴在尹毅身上，哭得痛不欲生。

　　　　确实，她后来也寻死了，不过在绝食寻死之前，她没有忘记做一件事。

　　　　她托人把尹毅送去了一个叫做“浅溪”的小城，那里有一个叫“迷雾林”的地方，只要把人埋在那里，长时间以湿土覆盖，便可以保持尸身不腐。

　　　　纵然她要去死，也不能让尹毅灰溜溜的走。这样，她也可以安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当她饿死之后，却站在轮回路上久久停留不愿意去地界，她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这个人。

　　　　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当初的人会遵守约定，给迷雾林那一处藏尸地浇水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这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轮回，我不能忘记尹毅。

　　　　于是，叶离四处寻找作为鬼魂可以停留在世间的办法，要知道，鬼魂在世间只能停留短短的49日，否则，要么轮回转世，要么魂飞魄散。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的。

　　　　偶然之间，从之前送尹毅去浅溪那人口中得知，浅溪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使鬼魂停留。原来那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花妖王，在浅溪一个叫“百花丛”的地方与各路妖精相交往。

　　　　花妖王之所以愿意帮叶离一把，正是因为她知道尹毅并非人类，和他们妖族也是有些关系的，而且看叶离惹人生怜，才告诉了她这个办法——藏虎洞下有个药园，如果在那药园里生活，可以不受49天的限制，也不用遮蔽阳光。

　　　　叶离道谢之后便去了那里，却发现藏虎洞的药园与藏虎洞之间几乎没有间隔，极易被人找到，如果有人到了药园，看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她必须想个办法，把药园藏起来。

　　　　谁知白虎竟然很好说话，听闻叶离说要在藏虎洞布下一个八卦谜题，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白虎有情有义，知道叶离不容易，也愿意竭尽所能帮助她。

　　　　本来叶离在药园待得好好的，每天在有尹毅的回忆里生活，照顾照顾药材和小动物，也不能说不好，直到有一天，她知道了赤荒。

　　　　蛮栾被赤荒的人派到浅溪，寻找最得力的助手，注意到了这个姑娘。一个小小的鬼魂，却可以在人间停留一年之久，还有白虎花妖给其帮忙，不简单。

　　　　而最大的筹码，是她有欲望。

　　　　想必，她也不想永远被困在药园里，连去埋葬尹毅的土地里停留一段时间都是妄想。只要牢牢抓住这一点，她必然可以为赤荒所用。

　　　　果然，叶离听闻赤荒可以不入轮回，而且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就答应了赤荒的任务——在浅溪四角制造四起失踪案，引起浅溪的恐慌。

　　　　这也就意味着，她要离开药园。而离开药园之后，又是只有49天的停留时间。

　　　　叶离知道，她必须在49天之内完成任务，才能成为赤荒的人。可是她也清楚，赤荒没安好心。

　　　　这怎么办呢？

　　　　终于，叶离想到了绝妙的办法——她发现了，浅溪四角刚好有四个人，本来就想消失。

　　　　玲珑对药铺老板的见利忘义不满良久，小玉对平凡的缝绣生活早已厌倦，赵渊虽腰缠万贯却不能与心上的小雪在一起，何莫虚对自己的父亲略有隔阂渴望远方。

　　　　如果能够让这四个人“失踪”，可能对赤荒，对这四个人都是好事一桩，有何不可？

　　　　可是当其他三起失踪案如期进行的时候，何家却出了问题，本应该由蛮栾和叶离协作，勾引何莫虚离开何家远走高飞，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却不知为何家二小姐却不见了。

　　　　随后，虽然蛮栾还是玩性大发险些害死何莫虚，但赤荒却来了新的指令，认为这任务完成的不合格，况且失踪的人也一一被找到，尽管他们不愿意回去，依然是叶离的失职。

　　　　叶离心知，的确是自己的疏忽，于是接下了第二个任务——在浅溪，制造三起命案。

　　　　命案……叶离想想都觉得这些日子过得不像自己。

　　　　她亲眼看着钱老三在赵无常受了鬼魅术的影响之后被赵无常的马车踩死，也知道蛮栾是怎样把吕庆杀掉之后扔在锅盖眼前的，更是亲手结束了乐天的生命。

　　　　如果非要制造命案，也应该让该死的人死。

　　　　当初，当蛮栾发觉，承修似乎窥探到了叶离的秘密，于是携着承修，要凑足第三条人命的时候，叶离确实有些慌张。如果蛮栾就那样结果了承修，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经历一次如尹毅离去一般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些场景一一在眼前闪过，叶离只觉得，很快就要结束了。以后，她只需要活在尹毅的影子里就好了……

　　　　算了，不想啦，不想啦。

　　　　叶离轻轻睁开眼，起身走到了一块地方，这里的土地与周边不一样，湿湿的。然后动手挖起了土。

　　　　这里，也是当初锅盖第一次看见死人的地方。

　　　　土地下那个人的人脸渐渐露了出来，叶离看着地上的人脸，笑了。

　　　　尹毅，尹毅，我好想你。

第55章　龙泪（）　
你有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人。

　　　　叶离俯下身去，把脸轻轻贴在挖出来的尹毅的脸上，似乎这触感还是温热的。

　　　　而此时却也有另一个人想念着她。

　　　　承修立在迷雾林的入口，默默看着这一幅场景——自己心爱的姑娘，把脸贴在她心爱的人的尸体的脸上。

　　　　你果然在这里。

　　　　就在刚才，承修想着一切叶离可能去的地方，他去了他们一起去过的小酒馆，去了糖人屋，去了清水塘，可是叶离都不在那里。思考良久，承修终于想出了答案：对于叶离来说，所有关于承修和叶离的位置，丝毫意义都没有。

　　　　而也是那时，他想起了当初他听到叶离和赵渊在迷雾林中对话之后，黯然离开迷雾林时候看到的场景——松软的湿泥土，同样好奇的承修挖开了泥土，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死人。

　　　　承修何等聪明，当他听着叶离讲关于尹毅的故事，他就猜到了这可能就是尹毅的尸体，如果说，叶离要在离开浅溪之前再看一眼什么的话，大概，也只能是这个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了吧。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叶离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动也没动，对后面的人说道。

　　　　“你觉得呢？”

　　　　如果我想抓你回去，为什么要拖着锅盖姐姐的大腿放你走？

　　　　如果我想抓你回去，为什么一个人过来，失去法术的我已经是半个废人，怎能抓得住你？

　　　　阿离，你真是不了解我。

　　　　“我知道你不是来抓我的。”叶离说道，“你是来劝我的。”

　　　　承修眼色微动，道：“阿离，去赤荒，你可想好了？”

　　　　叶离轻抚尹毅的脸颊，答道：“自然，否则，承修以为我这些日子做得这些荒谬事，是为了什么？”

　　　　承修听闻了赤荒的凶险，不愿叶离以身试险，尤其是听闻赤荒可能会使人丧失心智，丧失本心。

　　　　可是，叶离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她站起身，转过头，挺直了背脊，道：“一旦离开药园，我这残魂就只能存在49天。如今，怕是只剩下一天了。如果不去赤荒岛，自此不如轮回的话，我就必须去地界投胎。可是，我不想失去记忆。”

　　　　“你可知赤荒岛上那些不入轮回的人有多煎熬？身体上的毒印和伤痛，心灵上的煎熬，永远活在自己制造的困境里？”

　　　　“……”叶离沉吟良久，答道：“我知道。”

　　　　承修看着叶离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她即便是知道自己即将承受的痛苦，也愿意永远守着一个回忆过一生，不，准确来说不是一生，而是永生，用永无止境的痛苦，为她的回忆哀悼。

　　　　而自己呢？连想把心爱之人脱离苦海都做不到。

　　　　承修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就是多余的。他顺着叶离的方向看了过去，尹毅的尸首就躺在那里。

　　　　“你要带他一起去赤荒吗？”

　　　　“嗯。”

　　　　“可是，赤荒没有迷雾林的水土，他会腐坏的。”

　　　　叶离看了看尹毅，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我能去赤荒，就算他腐坏在我身边，我们也是永远在一起了。”

　　　　承修突然感觉心很痛，他明明知道叶离在跳火坑，却找不到任何说法说服她。

　　　　对了！

　　　　承修走进两步，看着地上的人，问道：“他有多喜欢你？”

　　　　叶离听到这句话一愣，不知道承修此言何意。但是转眼又恢复了自己的伶牙俐齿，道：“像我喜欢他那一样。”

　　　　承修再走前一步，追问道：“那么，如果换个位置，如果是你，你希望尹毅为了不忘记你，永远承受赤荒带来的痛苦吗？”

　　　　叶离一怔。

　　　　如果，是我，我愿意尹毅为了不忘记我，而拥有承受赤荒带来的痛苦吗？

　　　　叶离几乎出于本能地摇摇头。

　　　　如果是我，我宁可愿意尹毅忘了我。叶离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是承修心下却已经知道了叶离的想法，他知道或许这是最后的契机：“他不希望你这样。”

　　　　叶离睫毛颤抖了两下，竟滚出几滴泪水。

　　　　承修继续说道：“你想，尹毅或许已经去地界转世了，而你却滞留在人间，连与他重逢的机会也没有。”

　　　　重逢……

　　　　叶离正仔细咀嚼承修话中之意，承修却听到了一种声音——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可是在劝这姑娘轮回，那样，她可连你也不记得了！如果她不入轮回，没准，你们还能成为一个长生伴侣！”

　　　　是谁？

　　　　承修感觉这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他想着这句话的说法，竟有几分道理，可是，与长相守相比，他更愿意叶离得到更好的生活。

　　　　叶离注视了承修良久，然后走进两步，对着承修的眼睛，眼中发出一阵红光。

　　　　承修只感觉一阵眩晕，他知道叶离对他做了什么，用最后的意识把手上准备好的伞递了上去——

　　　　“你刚才走的时候忘了拿……小心阳光……”

　　　　然后承修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叶离看着承修手中的伞落在地上，震起了地上的落叶。她看看晕倒的承修，又看看一身泥土的尹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

　　　　“什么时候走？”

　　　　叶离瘦弱的身躯抱起尹毅的尸身，背对着蛮栾，问道。

　　　　“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启程。路上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

　　　　“护法真是细心。”

　　　　“毕竟是要接叶姑娘来赤荒，叶姑娘冰雪聪明，办事利落，岛主欣赏得很，蛮栾怎敢怠慢啊？”

　　　　叶离看着蛮栾，心想之前明明是自己万般请求才有这样一个去赤荒的机会，如今到了蛮栾口中她就变成了赤荒的“贵宾”，不得不说这蛮栾总有办法哄得你找不着北。

　　　　这一走，真就要与轮回无关了，永生永世做一个荒魂，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叶离不知道答案，她看看怀中的尹毅，一想到要忘记他，就感觉到痛苦。如果在忘记他和永生永世的折磨中做选择，她宁愿选择后者。

　　　　“那就，走吧。”

　　　　叶离挺直了身体，转身面向了蛮栾。话音刚落，叶离突然感觉手上一凉。

　　　　她低头一看，却发现了让她几乎窒息的事——尹毅的眼角竟流出了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叶离手上！

　　　　那泪珠晶莹剔透，竟凝结成固体停留在叶离的手心！

　　　　龙泪……不会因扩散而消失的、可以永久保存的龙的眼泪。

　　　　尹毅，你终究不愿意让我那样做。

第56章　信（）　
无心阁。

　　　　“锅底，承修醒了吗？”锅盖看锅底从屋里出来了，问了一下承修的情况。

　　　　“醒了。”

　　　　“给她看看这封信罢。”

　　　　锅盖递给锅底一个素白的信封，那是叶离留下的。

　　　　※※※

　　　　原本在承修去追叶离渴望阻止她去赤荒之后，锅盖带着何莫虚、吴奈回到了无心阁。如果叶离真的走了，浅溪的混乱也算是暂时停住了，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还没有找到的何莫漓。

　　　　如果这是叶离做的，难不成之前猜测何莫漓的失踪与何阙有关是错误的？

　　　　三人仔细想了一下其中的联系，认为这其中应该比较复杂，如果想完完全全弄清楚，可能还需要叶离亲自说明。

　　　　正当几人思考着，叶离却出现在了无心阁门口。

　　　　她打着经常打的那把伞，一袭白衣，站在门口，远远看去，真像一个小仙女。

　　　　见到屋里的几个人，叶离略一侧身，她身后的一个木板露了出来。木板上躺着承修，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叶离就这样把承修拖到了无心阁门口。

　　　　“你……”锅盖刚要开口，却被叶离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不是应该和蛮栾走了吗。你想问，我来这里干什么。你想问，何莫漓的失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离目不斜视，三个问题正中锅盖内心。

　　　　锅底在一旁看着这个说话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姑娘，立马心生好感。心想，平时都是师姐呛别人，今天终于也有姑娘能制得住师姐了。他悄悄戳了戳何莫虚，问道：“内个……何公子，这姑娘是谁啊？”

　　　　何莫虚瞥了锅底一眼，答道：“叶离。承修念她的名字念了那么多次，你还不知道吗？”

　　　　锅底一听，这名字太熟了！

　　　　这就是那个偷酒的混小子一睡着就念叨的名字啊！

　　　　果然，这两个人有恩怨，要不然这个混小子也不会被这个叫叶离的姑娘用木板拖到这里了，难道，这混小子欠了这姑娘酒钱，被拖过来还钱？

　　　　锅底一想，这混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终归是师姐的朋友，于是转身拿钱去了。

　　　　锅盖确实想知道叶离说的三个问题，但是其实她也担心，担心叶离如果去了赤荒，会是怎样的长久煎熬。只是这话她没说得出口。

　　　　叶离心知这一屋子的人都对她的来意不明，于是一一解释道：“首先，莫漓姑娘的失踪，我并不清楚。当我准备制造何家的失踪之时，却发现，莫漓姑娘已经不见了。”

　　　　何莫虚闻言一惊，问道：“当真？”

　　　　叶离直视何莫虚的眼睛，道：“当真，况且，当初，我想制造的失踪案，是何家大公子您的失踪案。”

　　　　何莫虚眉头微蹙，似乎不能理解叶离的意思。

　　　　叶离解释道：“叶离只会让想失踪的人失踪。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失踪的另外三人，现在都在他们向往的生活中吧。”

　　　　何莫虚有那么一瞬失神，侧目道：“你是说，我本来就想离开何家？”

　　　　叶离微微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何莫虚手指颤动了一下，自己确实想离开何家，武馆的日子虽然也有意思，但是父亲的情绪却总是在阴霾中，何莫虚也总在夜里，想起父亲亲害死母亲的场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带着已经成年的莫漓，一起去一个远离悲伤的地方。

　　　　叶离见何莫虚久久不言，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于是继续说道：“有人借着浅溪的混乱，掳走了何姑娘，虽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