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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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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便对旁边立着的贾诠道:“内相大人且不要跟着陛下,我同陛下要说的话,可不想让内相大人做听众。”
贾诠笑着道:“奴婢是不长耳朵和眼睛的人,娘娘不必在意奴婢。”
宝珠便笑着去望刘元昭。
刘元昭对贾诠道:“既然让你走开,你便走开。”
贾诠见圣上吩咐,只得走开一些,不过却也不敢走远。这时候碧落走过来,对他道:“我有件事请公公帮忙。”
第一百三十一章错了()
贾诠看了看那边,见刘元昭正携着宝珠的手说话,一时还脱不开身,因此便同着碧落走开了。
这边刘元昭却在贾诠走后感觉神思有些困倦,便轻轻地说了一声:“朕似乎有些困了。”想叫贾诠,却已经看不到人。
宝珠道:“我扶陛下去歇息”
却一径将刘元昭扶到了佛堂中。
刘元昭此时已经困得很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待入了佛堂,似乎已经不省人事。模模糊糊中醒来,却是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背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看其身影,十分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当她回过身来,刘元昭认出她竟然是自己一直以来眠思梦想的人。
此时,他脑子有些混混沌沌地,模模糊糊中有些想不起眼前的人已经死去,只是欢喜地上前道:“朕许久不见你,好想你啊。”
那女子却幽幽地问他:“是不是你把我害死的?”
他有些想不明白她的话,却是一把抱了她道:“你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朕怎么会害死你?你再也不要走了,可好?”
想了想,又觉哪里不对,似乎眼前的人真的已经死了,不由喃喃地道:“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怨我,阿拂。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跟朕作对。”
说到后来,连朕和我都已经不辨。
那女子听了这话,却是身子一震!
原来这白衣女子正是宝珠装扮而成,虽然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的死多半是刘元昭的手笔,但及至他真的承认,却仍然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刘元昭却紧紧地抱着她,只顾自说自话:“从前咱们在宗人府时,你对我多好啊,可是为什么出了那里,你就变了。你又要名又要权,还帮着那些大臣一起来欺负朕,朕一直容忍你,可是你总不知收敛!”说到后面却是有些愤恨的样子,“你非要扩张内阁,还要办什么学校。你想夺取朕手中的权力,还告诉朕,是为了以后的天下好。你为什么要这样自以为是?天下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的天下跟你更没有关系!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只为了我一个人?你忘记了咱们在宗人府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那时候,天下有管过我们吗?”
说到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同他他素日的冷静大相径庭:“你在意的人太多了,朕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你却不是这样。你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伤我心的事情了。”
宝珠愣愣地听着这些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竟然辨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恒王。他曾经帮助过你。你忘记是谁帮助你做稳皇位了吗?”
“朕没有忘,若不是他,朕是做不上这个皇位,可是他手握军权,他存在一日,就是对朕的威胁。当初他能帮朕登上皇位,来日他就有能力拉朕下台。朕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朕有什么错?阿拂,你不是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说到这里,他紧紧地拽着宝珠的手,“你不要怪我,我知道,我要杀恒王,你一定会恨我的,你一直对他比对我好,若不是他怂恿你,你又怎么会天天跟我对着干?”
这是从何处得来的误会,从前自己刚开始做的时候,恒王还曾经拦阻过自己!不想,他竟然误会到这种地步!
宝珠一时间心中涌过许多东西,有怨又恨却也有遥远的怀念,那些曾经存在他们之间柔软的记忆,她以为已经远去了,可似乎并不是如此。
毕竟,他们曾经那样那样的亲近,两个曾经孤单一无所有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能拥有的只有彼此。因此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或许,她并非舍不得他这个人,而是舍不下那些倾注的感情,可究竟是什么,又怎么能够分得清呢?
他仍然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怕她跑掉:“阿拂,你别恨我,我最怕你恨我。我好想你,这些年我天天想你,我错了,我不该害你,我错了……”
宝珠任他抱着,只是却并不感觉到怀抱温暖,心中凉凉的,眼睛涩涩的,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麻木:“为了杀一个恒王,害死十万无辜将士,你可有过一丝后悔?”
他睁着眼睛委屈地望着她:“这世上的人本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他们是为了皇权霸业而死,他们死得其所!”
宝珠闭上眼:“那是你的皇权霸业,不是他们的。”
这一句话宝珠说得很无力,她知道,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无法改变,过去她同他说过多少,她以为他听进去过,却原来不过是一个伪装。她终于明白,她说的话,他不会听。正如,他说的话,她也不会赞同。
虽然他小的时候曾经是自己教导长大,但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变成什么样,却不由她控制。
她觉得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怪物,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可是此刻说着这些残忍的他却不过是一个委屈无辜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刘元昭,她会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他,辱骂他,仇恨他,告诉他:“你以为你算什么?凭什么别的人都要为你一人牺牲,为你一人让道?你蔑视别人的付出,蔑视别人的生命,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一人的生死荣辱喜怒哀乐,你算什么?你凭什么?”
可是她说不出,因为她见证了他的经历,看到了他的成长,甚至能够理解他何以会变成如今这样。因为看到了知道了所以不忍心。
无论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人,在其背后都有那样行动的理由,使他变得可怜,如果有人知道便会为他叹息难过。
“怀熙。”她终于轻轻地道,“我不能原谅你,但是我可怜你。我活着一日,都不会原谅你。你对我做的这些,还有对恒王做的这些。”
她指着上面的佛像:“这是你为我造的像,可是我每次看到,都觉得荒唐。怀熙,你害怕活着的我,可是我死了,你再不用畏惧我,所以你才能一心一意地怀念。何其可笑啊?”她轻轻地笑起来,“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想恨他,却竟然有点……舍不得……
刘元昭的神智并不十分清醒,但是他却也听到了宝珠的话,他紧紧地抱着她:“我错了,阿拂,你原谅我。我再不做让你难过的事情了,只要你不再离开。”
说着说着,他觉得脑子越来越迷糊,只是口里说一些不清不楚地话,渐渐地不省人事了。
“大长公主,是你吗?”
宝珠闻声回头,看到碧落就站在后面,一脸眼泪地望着她。
刚才只顾和刘元昭说话,居然把她忘记了。
宝珠微微一笑道:“碧落,你从前对我说过不信神佛的,怎么我才死了没多久,你就当起佛门弟子来?好在还没有把头发绞掉,不然得难看死了,我也不敢认你了。”
碧落听了这些话,却是一脸欣喜地扑过来:“大长公主,真的是你?可是怎么会?”说着又哭又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担心()
宝珠道:“先别哭了,且把眼下的事情处置了,我再同你说。”
碧落点点头儿,同宝珠两个将刘元昭扶到旁边的室内,才一同走出来。
宝珠叫来小芬,碧落则去找贾诠。
刘元昭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贾诠守在旁边,他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朕是怎么了,如何躺在这里?”
贾诠道:“师太说陛下困觉,皇贵妃因此将陛下扶来此处。奴婢来时,看陛下睡得正熟,因此也不敢打扰,只在旁边守着。”
刘元昭点点头,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还看到了阿拂。
这些年来,他一直希望她能够入梦,却总也梦不到,不想今日却让他梦见了。只是梦中的她说了许多狠心的话,让他心里很是难过。
他起身,贾诠慌忙上来扶了。走到佛堂大殿,望着上面的观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默默黯然地想着:阿拂于今日入梦,是否因为恒王?大约阿拂是怨了他吧?叹息了一声,才扶着贾诠走了。
而此刻,宝珠正对碧落讲述她死而复生之事,碧落听了,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宝珠不由笑道:“可不得了,听我说了这些,你的佛心只怕要愈发地诚了。”
碧落红着脸道:“奴婢从殿下走后,一直虔心向佛,早已经不问尘事。”
宝珠叹息了一声:“以后不必称殿下,以免引人猜疑。”说完这一句,却是良久不语。
碧落猜度道:“殿下可是为着恒王的事情烦恼?”
宝珠凤目微转道:“恒王此次的事情,当真棘手。”
碧落又合掌念了一声“善哉”,然后道:“各人自有缘法,就像殿下,奴婢原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了,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殿下也无需为恒王过于忧虑,尽人事听天命,佛祖都在天上看着呢。”
宝珠见碧落张口佛祖,闭口上天,一时间觉得无话可说,不由道:“碧落,只有懒人才总是说佛祖,自己什么事都不愿意努力,光指望佛祖,是指望不上的。即便真有佛祖,天下苦难的人那么多,佛祖也是照顾不过来的。各人事情,还需各人奋发。”
碧落讷讷地道:“殿下,奴婢如今是个出家人,也算是佛祖的弟子了,自然要把佛祖时刻记在心上的。”
宝珠想起碧落从前就是一个小呆女,认准了一件事情便死不悔改,这虽然是她的毛病,但也是她的好处。就如她认了自己做主子,即便自己死后仍然不改忠心,却是世间难得忠厚之人。或许这就是人无全美,一个人只有呆些,才能老实忠厚,若是脑子过于颖慧了,便难免失于狡诈,不守信义。就如那个夏冬,说起来,自己对他倒真算得上有恩之人,昔年他家贫吃不上饭,自行阉割了,却没有门路进宫,自己看他落魄街头,便帮扶了他一把。当时他发誓有生之年必定忠心不二。
只是世易时移,良禽择木不过片息之间。想来倒让人惘然得很。
不过这样的事情毕竟见得多了,连刘元昭都能与自己反亲为仇,何况他哉?
如此想来,碧落的这么点小毛病真的不值一提了。
恒王进京当日就被请进了大理寺。
赵梦娘得知这样的结果却是摇头叹息不已。她想起当日她受了宝珠的嘱托,易了装扮,亲自骑了快马想在半道截下恒王,无奈恒王身边随行人等太多,不好近身,好容易利用众人休息的空档瞅着恒王一人在一棵槐树下站了,自己上前喊了,引起他的注意,才得近到跟前,同他说起京城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非议,他此趟进京只怕不能脱身,再三劝他不要行险,无奈只是不听,反对她道:“人生在世,谁无一死。生死虽大却也小,来了也便来了。”
那一种慷慨豪情,让人看了真是又佩服又气恼。
如今,到底是进京了,到底是被关了。不知道宝珠在宫中听说可会怨怪自己办事不利。
正这样想着时,红香突然从外慌慌张张地走了来道:“大家,外面有官兵将咱们围了。”
赵梦娘心中一突:“怎么回事?”
红香摇头叹气:“不知为的什么?从没有见过这样大阵仗?可别是又有什么要犯跑到咱们楼里来了吧?”
赵梦娘两步一跨,已经出了门去,就见一帮穿着官服的公差围在楼下,所有客人尽皆赶出,只有那些倌人们站在下面哭哭啼啼,听了更惹人心烦。
一个领头的在大声喝问:“赵梦娘在哪里?”
赵梦娘心中虽然莫名,不知这一出是为的哪般,但她却也是个久经阵仗的人,因此大声道:“赵梦娘在此?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在我楼中闹嚷。”
将那领头的仔细瞧来,却是几个月前见过的那位姓吴的官爷,好像是什么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个头头。
赵梦娘记人最牢,上前对着那人道:“原来是吴统领,不知今日来有什么公干?”
吴凡笑笑道:“对不住,本官今日是奉了上面命令来拿你,请赵大家跟本官走一趟吧。”
赵梦娘心中一愕,不过面上倒也平静,问道:“可有拘票?”
吴凡将票文一照:“大家可看清楚了,这是大理寺下的,上面的名字是你的吧?”
一面说一面令几个手下把人拿了。
此时红香也下了楼来,见此情状,忙道:“我与我们大家一道,大家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于是两人被推推嚷嚷着走出去。
众官兵像一阵风一样一拥而去,只留下一些倌人们嘤嘤而泣,没个止住。
其中较为冷静的花彩云道:“哭什么哭?大家被拿去,正该我等想方设法之时,你们只是啼哭,有什么用?”
那些倌人们道:“我们都是无根的浮萍,没脚的蟹,过去赵大家在时,还有个倚仗。如今连赵大家自己都被官府拿去了,我们今后连个安身的着落都没有,却要到何处设法?”
一直沉默不语的薛黛林道:“或者我去找陆公子设法看看?”
众倌人都望向她道:“既如此,且快些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设法()
花彩云道:“陆公子要找,咱们也想想平日相交的那些恩客,哪个有权有势,哪个在大理寺当官?都去想想办法。”
众倌人被这一声提醒,都擦了眼泪,吩咐了轿子,各自行动去不提。
只是忙活了半日回来后依旧个个愁眉不展。原来那些恩客们虽然素日并不吝惜在她们身上使钱,但是听说要帮忙的话却也都个个推托。也有那么一两个自诩情种的客人稍微帮她们打听了一下消息,却是吓了个死。
原来这次赵梦娘被抓的原因是她勾结恒王,通敌叛国!
众倌人们打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得面如土色,相聚在一起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事情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吧?”
便有人道:“这样大罪名,又不清不楚的,我看咱们还是快些离了这里,否则说不定哪日官府连我们也要抓去,到时候却要怎么样呢?反正咱们不过是吃风月饭的,到哪里不是一样,既然这里做不得生意,便去别家做也罢了,何苦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众人都道是这个理。
也有那一两个受过赵梦娘恩惠的倌人犹豫道:“虽然说在哪里都是一样做生意,可是哪里有赵大家那样好人,常听说别的花楼里的老鸨儿如何见钱眼开,不将下面的姑娘当人,咱们要是在那样人手下讨生活,将来结局只怕难说。”
有倌人道:“如今到这个地步,还哪里能顾得了那些个?且把眼前这场劫难化了,再说将来吧。”
有人道:“且等一等黛林和彩云,她们俩回来了,咱们再商量看看?”
有人道:“可别等她们,她们向来同大家最好,大家素日何等照顾她们,倘若回来与她们说了,她们阻止起来,到时候反倒不好走了。正该趁着她们二人未回,先走脱了,才不至于挨她们的排揎,伤了彼此的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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