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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本天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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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窥视(五)() 
南月心里的怒火发酵得不动声色,一把剑也是舞得沉着得力。但完颜旻还是从她经络间的律动中觉察到她情绪的不稳定。

    “练武之人最忌心有杂念。”

    完颜旻开口,说着中指微微加力,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南月手腕上的力道。

    南月却是更加气恼。

    这人居然通过手上的力道来感知,不,来监视她的心绪。

    完颜旻在南月身后处于绝对的掌控地位。她看不到他,他却将她里里外外把握得一清二楚。这样,也才方便他利用得一清二楚吧。南月愤愤地想。

    这样想着,越来越觉得两人地位的不对等。这种不公平促使南月把全身力道集中在手上,想要一举挣脱完颜旻加在她手上的束缚。

    手扬起,却只塑就了一个僵硬可笑的形状,不能动作分毫。

    武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完颜旻早已捕捉到南月手上细微的异常。一个反力将木剑连同南月握剑的手疾势向下。

    那病单薄的剑垂直向地,剑身松松没入堆积的落叶层里,露出半截斜插的剑身。

    南月双眼注视着那把剑的陨落,无能为力。

    二人纠缠之间,夜在流逝。

    东方天际已显露隐隐欲动的金黄。灿丽的缝隙从大块大块的深紫与漆黑****出。像是黑色袈裟上由金线织就的网。

    夜空不是那么黑,于是琼林也不再那么亮。

    视野的昏暗使得南月更加没有依托,此时连剑也没有了,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身后人的气息。

    可这个人是如此可怕。

    完颜旻的眼里只有目标,只有目标。

    为了目标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都可以被利用。

    皇城里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他是皇上,是群魔之首,自然也不例外。

    肩头却突然有重重的力道倒下。

    南月觉察到自己颈际有发髻的摩挲感和来自人的温热气息。

    紧握住她腕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

    完颜旻!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在话语间置她于千里之外却总要于肢体上作出这种荒谬的亲近感。

    包括他方才一直在她身后。

    这种亲近让南月感到厌恶、畏惧以及本能的排斥。

    南月已经忍无可忍。而且此刻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她要彻底地摆脱他。

    于是开始攒聚力量。

    然而这点小小的意图被轻而易举的识破。

    清冷的声音响起。

    “别动。朕练了一夜,乏极。”

    完颜旻五指深入她指间,紧紧合拢,包裹住南月欲施力的拳头。

    南月浑身的力瞬间松懈下来,为这一声带着倦意的命令。

    平静而略带虚弱的语气使得这命令更像是一种请求。令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不管这人有多么的……无耻。

    他适才毫不留情地指出她就是一颗棋子,现在累了,却拿她的肩膀当枕头。如此安心地静憩,没有丝毫愧意。

    可是她没有他那份天然的狠心,现在就抽身离去。尽管现在离去完颜旻一定不能奈她如何。清晨,是狂舞了一夜的狼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可正是这份不堪一击,足以使她心软。完颜旻常常有这种能力,轻而易举地俘虏她的心软,并利用之。从他在她面前装小孩子时就是。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南月最终放弃了动作。放弃了那个狠心的南月。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感知着肩头这份无可奈何的重量。心神竟无比的清醒。南月双眸睁得大大,望着渐渐消失了光华的月亮。

    这个人是如此的令人讨厌,可是她即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有些令人贪恋。

    她都在想些什么啊。她南月何时这样的卑贱,对一个石头一样冰冷无情的人产生这种不可原谅的情愫。

    可是,她还是不敢动。怕惊动一个用自己的夜夜不眠来谋求天下安稳的人。

    完颜旻是个无心的混蛋,南月在心里界定。

    可他又是个努力的混蛋,让人进退不是。

    南月望着天,想了很多很多。想怎样给完颜旻这样一个人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渐渐地,也有些困,而且困意席卷而来,越来越不可阻挡。

    第一道亮光穿出云层的时候,完颜旻似乎被环境的骤亮惊醒。

    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睡。

    对心事满腹的人来说,哪怕最短暂的安稳睡眠也是一种莫大的奢侈。此时不是享受奢侈的时候。

    完颜旻把头从南月肩膀上抬起,手也松开。

    随即,南月也因为肩上分量的突然减轻而被惊醒。

    她是真的在精神到极致的时候被打入了困倦,才会睡着。

    揉眼,转身,看到一袭黑衣伫立。

    瞬时精神起来。

    “完颜旻!”南月有些怕撞上这堵黑墙,下意识地后退。

    “你本可以在椒房殿好好休息。这便是逞强的后果。”

    完颜旻这话说得无关痛痒,仿佛南月会累成这样与他不分时间地点地选择睡倒没有丝毫关系。

    实际上,话的最底层有一层浅浅的心疼。

    但是太浅了。南月不会听出来,完颜旻自己也没听出来。

    “你……”

    反驳的话还未想好,完颜旻已经风一样走开。

    南月伸展着僵麻的身体跟在完颜旻身后,只是有意与他隔了一大段的距离。

    “现在还不想回椒房殿吗?”完颜旻停住脚步,回转头看南月。

    “我要去靳安殿请安。”南月没好气地答。

    “巧了。朕也要去。”

    南月不理他,只管往前走。

    她当然知道他也要去。

    如花就是知道完颜旻要去才有意安排她今天去请安的吧。

    完颜旻一直站着不动,南月却一直朝前走。两人的位置已经接近。

    “母后很欣赏你。”完颜旻开口,看样子是要与南月并排走。

    南月加快步伐,走后面不能与这人保持距离,那就走前面好了。他说什么她只当没听见。

    “朕不想她担忧过多的事。父皇崩后,她承担的太多了。”

    南月依旧只是走。

    “所以我们恩爱和睦,会让她安心。”

    “所以我们合作愉快就好。”南月突然扭转过头,瞪着完颜旻。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完颜旻大跨步走上来,扣住南月手腕,拉起她便走。

    “你放开。”

    “完颜旻。”

    “完颜旻你个混蛋。”

    “你放开我自己走。我会按你说的做。”

    “皇后早有这句话会简单很多。”

    完颜旻把手放开,自己负手走在前面。

    南月恨恨地跟了一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安(一)() 
两人以前一后地走着,隐现在清晨淡淡的烟岚里。南月落后了一大截。

    若不是作为陪练,倒是久违了早上的好时光。

    风气清畅,南月心头的胀气化解许多。

    拥有早晨的人是幸福的。

    许多人没有早晨,比如演城那座浣花楼。那里是富庶温柔的不夜城,里面都是家财万贯的人,可是那里面的人没有早晨。

    太后穿戴整齐,像是久等。

    靳安殿正殿不大,听说是萱后有意将原来的大殿改小的。

    屋子里没有其他丫鬟,只有如花候在圆桌旁。

    完颜旻母子仿似都有洁癖。宁愿自力更生也拒绝把下人放在屋子里头,都只留一个心腹。

    靳安殿的几个洒扫丫鬟都统一安排在前庭。

    太后的寝宫在后殿,稍微偏离建筑中轴线的位置。

    都是奇怪的主子。

    南月紧随完颜旻踏入门槛。

    完颜旻说的不错。太后面前,还是要恩爱和睦一点的。即使做戏也要做足。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清和安乐。”

    完颜旻行的是拜礼。那身黑色广袖此刻匍匐于地上,头紧触地面,磕了三下。

    南月有些不解,但也依照着完颜旻的姿势拜下去。

    何以如此郑重。

    母子俩不是常相见的吗。

    “皇上皇后请起。”太后脸上洋溢着温慈笑意,淡淡如风。

    完颜旻把手给南月。

    南月轻顿了一下搭上。两人一道起来。

    “如花,再添三副碗筷来。”太后命令。

    “姑娘……”一向奉主命的如花有些犹疑。

    太后善意而询问的眼光扫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皇上皇后稍等。”如花领命。

    “月儿,旻儿。坐过来。”

    太后拉着南月的手,将二人引至自己身子两侧分别就坐。

    “难得一起过来,陪哀家用顿早膳。”太后言语温和。

    “南月、完颜旻二人坐了对脸,好不尴尬。”

    南月头一次坐在太后身边,心里有些忐忑。

    “姑娘。”如花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三套碗筷。“姑娘要的东西。”

    说着将碗碟轻声放在桌子上。

    “好,入座吧。”

    如花低着头,悉心将碗筷摆正。

    “如花——”太后叫。

    “哀家让你入座。”

    如花手里最后一只小碟抖了抖,放了三遍才稳当。

    “太后……”

    萱后美丽的凤眼瞠开,眉下叠起一弯深刻的褶,静眸里盛收着对世事的了然与洞悉。

    如花到底经不住这种眼光的拷问。颤颤地答了一声:“是。”

    于是阖严了门,撩裙、入座。

    南月的眼神有些惊异地在太后和如花之间流转。

    这对奴仆,这对母子。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哀家心高气傲,争了半辈子。想的就是这样的天伦,能与自己的好姐妹、儿子、儿媳共享一晚清粥。”

    太后敛眉说着,卸下手上金灿灿的护甲。

    太后的十指很纤净,连丹蔻也没有涂。

    令南月想不到的是,这双保养得很好的纤纤素手拎起了那根粗厚长勺的勺柄。

    盯着那双掌勺的手,六目同时紧张起来。

    “都别动。”太后用缓缓沉长的声音命令道,“这里没有太后,只有我钟楚萱的姐妹,与儿子儿媳。”

    “姑娘……”如花眼里有晶亮的东西。

    她想反驳,可是说不出来话。

    如花揉搓着衣角,腼腆得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如花姑姑,你们都要尊着敬着。”太后的目光先扫向完颜旻,后扫向南月。手中已经灌满一晚清粥。

    “儿谨记。”两人同时答,看了一眼对方。

    太后盛了四碗粥,最后一碗给了自己。

    太后托起小碗,朱唇停靠在碗沿上。

    于是其余三人做同样的动作。

    热气腾腾的粥冒起热气腾腾的白烟。

    有些像农家烟火。

    这种烟火气突然出现在皇宫华美的宫殿里,并没有显得不合时宜。

    南月张口,味蕾触到了第一口粥。

    第一感觉是想吐。

    好糙!

    粥里不是燕窝薏仁黏稻香米,连白米都不是。

    每一粒粮食都粗砺得扎嗓子。

    不过其余三人看起来都很平静。

    太后素日就是吃这个吗?

    南月把粥浸在口里。

    没有吐出来,一粒粒地咀嚼,艰难地咽了下去。

    口齿之间甚至有作物的皮壳。坚硬而粗糙的皮壳。

    “好喝吗?月儿。”

    萱后放下碗,问南月。

    南月静静地把那口混杂着各种粗糙的粥咽下肚去。放下粥碗,摇了摇头。

    “不好喝。”

    太后心满意足地笑了:“不好喝,却可以暖肠胃,清肝火。”

    南月是觉得身体回暖了不少。

    虽是七八月天,琼林里的温度与深秋无异。何况她差不多在那里面待了一夜。

    “母后的口味很独特。”南月说。同时端起粥碗,又抿了一口。

    太后放下碗筷,饶有兴味地看着南月。

    如花担忧地瞥了南月一眼。

    完颜旻似也不平静,抢先道:“母后,月儿是第一次……”

    南月腹诽。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是第一次。却比你强多了。”太后突然提高了声音。

    完颜旻也是一愣。

    南月此时已经咽下第二口粥,有些惶惶地看着这对母子。

    太后的声音降下来,说道:“旻儿是否记得,你第一次喝这粥时,可是一口吐了出来。”

    “姑娘。皇上那时年幼。”如花犹豫再三,还是替完颜旻说了话。

    “你们何故一个替另一个遮掩?哀家又没有要清算谁。只是用早膳。”

    太后轻怒着瞥了如花一眼,放下筷子。

    “月儿,你说哀家品味独特,怎么个独特法儿。”

    南月看着太后,诚实地回答:“这粥第一口很难喝,可是越喝越香。这些作物都像是田间直接采收的,没有进过磨坊,没有经历过磨石的碾压,所以最本真的味道都还保留在颗粒里面,没有失却。”

    太后看着南月目不转睛。

    “我说错了吗?”南月问。

    “没有,继续。”太后道。

    “牙齿咀嚼代替了磨石碾压。所以这粥吃起来虽然糙砺,却越发唇齿留香。”

    南月说完,看向太后。

    太后的眼睛有些闪烁。

    “这道理,哀家悟了许多天。你只用了两口的时间。人和人的时间,是不等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安(二)() 
“母后,儿臣只是,顺口一说。”南月支吾着。

    太后即使表现得再亲切,也还是让南月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哀家当年被夏姬禁足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粥。人只有到了夹缝里,才能发现意外的智慧。”

    南月恍悟。

    “这粥哀家给四妃都吃过。只有皇后是第一个咽下去且品出个中滋味来的。静嫔入宫时倒是咽下了,答案却不能令哀家满意。”

    静嫔,是林苡兰?南月细忖。即使没给出答案,也是胜过常人了。

    “皇后聪敏贤惠,母后今日可算寻到了满意的儿媳。”完颜旻温和地说道,替太后夹了一小粒鱼丸。

    南月看在眼里。

    这家伙也就在太后面前有点人样。

    其余时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石头,冰冷不化。

    “皇上皇后和睦,哀家自然心生欢喜。但哀家更想着何时能有含饴弄孙之乐。”

    太后满足地接过鱼丸,笑容延伸到眼角上。

    但话语里显然有莫测的意味。

    “母后,儿臣才十九。此事不急。”完颜旻脸色忽然沉下来。

    “皇儿生辰就要到了吧。”太后不慌不忙地说。

    过了此次生辰,就不再是十九了。

    “母后,快早朝时分了。儿臣先行告退。”完颜旻放下碗,看起来极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

    “去吧。”太后允。

    太后脸上的笑意像是一种母亲胜过了儿子的无赖。

    三双眼睛目送完颜旻的离开。

    “如花,你把碗筷收一下。月儿,你随哀家来。”

    “是,母后。”

    南月由太后引着进入内室。

    萱后笑着坐在自己平日歇息的凤榻上。

    语气忽然之间变得漠然。

    “皇后长伴君侧,可知欺君之罪为何。”

    “母后何意!”南月闻言变色,跪在那张凤纹翔舞的坐榻前。

    太后的脸色归于庄严肃穆,一双眼睛直直盯得南月心虚。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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