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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春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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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文征明的真迹。此事不甚光彩,但也不涉良心。文征明本就是大画家,他仿好友自然不是为了钱财,正好考验我们这些画学后辈,会欣慰此作留在明眼人手里。你如果能卖,也要跟买家说清楚,是文征明的真迹,不可与唐寅混淆。”

    赵青河一听,连连道了好几个妙字,“妹妹牵强附会的本事也是高段。”

    夏苏不理他的评是褒还贬,面上十分正经,“我要真挖补文征明的画作,才是牵强附会。至于吴老板自己低价购高价卖,我已不论他狡狯。”

    也就是她和吴其晗彼此彼此的意思。

    赵青河并非贬她,却无意为自己撇清,起身笑道,“妹妹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到这会儿,要还不知道赵青河去哪儿,夏苏就眼瞎了,可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手掌翻上,带着笔茧的手心倔强得漂亮。

    “你只管去,去了不回来也无妨,银子留下。”

    赵青河知道她防心比谁都重,银子已经掂在手里了,忽然也生出一点固执,“若请客的是别人,你也一视同仁要银子?”

    夏苏直接从他手里抠出银块疙瘩,“那倒不至于,请客的人都离桌了,我还干坐着么?”

    赵青河盯瞧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以为你憎恶我。”

    夏苏盯回去,冷峭的神情里掺进一股子莫名其妙,“赵青河,你这熊脑子之前塞了什么,我是很好奇的,不过你如今既然清空了,填新物什之前,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憎恶你。干娘还在时,我当你是她儿子,干娘不在了,我当你是不相干的人。你犯什么傻发什么痴,与我无尤,要实在想你我之间搭根枝,就得借泰伯泰婶。我当他们是亲人,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所以,她看他让岑家收成忠狗而无动于衷,只负责抢他的月俸。“你死,我不难过也不痛快,不过世上少个——”

    一对剑指轻梗在夏苏的唇前。

    这个动作,在旁人眼里是亲密,其实指与唇还隔着一层薄气。

    赵青河,人近邪佞,魂却远冷,眼微微笑起,也无温,对着夏苏粉澈的面颜,眸底由浅渐深。

    “不是憎恶这么极端就好,对于钻牛角尖的人,我可没兴趣陪着钻。赵青河从前的糊涂事似无可追讨,既然如此,已经过去的恩怨,咱都别说绝了,我这回打算活很久呢,你也一样。”

    赵青河走了,往饭馆后面出去的。

    夏苏的目光怔忡望着对门,却始终没看到他。

    半晌惊省,不知怎么心跳得有点不稳,就想今日非破了三碗的禁不可。

    撕开另一坛酒的封纸,把酒当水,连送三碗下肚,这才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全捞了回来。

    她不必禁酒,因她的酒量很大,别说三碗六碗,三坛和六坛的差别都不明显。

    她禁的是酒瘾,瘾起就难控制自己。

    而她是人,又不是鬼,终究会醉的。

    醉了以后,就是人偶了,容易受他人摆布的人偶。

    以免自己起酒瘾,夏苏唤来伙计把剩下的半坛子酒搬走。

    伙计搬着酒转身要走时,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沉了一下,低头看不见异常,只发现身旁那位姑娘捧着酒碗的手有些抖,用着似乎要将陶土烧碗给捏碎的死紧力气。

    他暗暗道奇,也不好问,打着笑脸退了下去。

    夏苏无声长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感觉酒瘾已经浑身乱窜,泄气般得任自己将酒一气喝尽,又慌忙夹了一大块卤牛肉,恶狠狠塞进嘴巴里,好似填满嘴就能填满瘾一般。

    腮帮子让牛肉撑得发裂,身体却持续发热。好死不死,饭馆里响起琵琶声,一对卖艺的父女开始表演。她的脚尖随乐曲轻点起地,知道自己要是再留着,肯定要出事,于是忙去会账。

    待赵青河回来,那张桌已改坐了别客,眼里顿时有些凉冷。

    他虽然离开了不止片刻,但亦没久到对方应该结账走人。或者,她既然无意等,一开始直说就是,他不会介意。

    …

    感冒深度发酵中,请大家继续砸药!哈哈!么么!

第23片 睡相之谜() 
赵青河想,答应了,又做不到,与背信弃义有何不同?和小时候那些表面夸他聪明,背后骂他野种的先生和同学,又有何不同?

    一些记忆不见了,一些记忆忽然清晰,他大致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喜欢读书的原因。

    赵青河漠然要走,伙计提醒马车还在。

    他也不要别人去赶,自己踱到饭馆后头的马厩。

    老马吃得很饱,见他嘶嘶喷气,轻甩银青的鬃毛。

    马车在墙角阴影中,仿佛被遗弃了很久,感觉比第一眼看到的更破更旧。

    赵青河牵马过去,抬了木辕套好车,正要跳上车夫座,眼角瞥到车里一团蜷影。

    那团影子几乎比墨还浓,只有一角襦裙未及收妥,似凋零的花瓣残片。

    他双目微睁,沉声,“夏苏?”

    影子动了动,裙角缩进去,有人轻哼一声。

    这是玩得哪一出?捉迷藏么?

    但她没走的这个事实,令他的阴暗心理迅速消散,语气淡然,带起轻笑,“莫非又困了?”

    他没听她答,便猫进车里去看。

    她防心重,他也谨慎,凡事保持一份怀疑。

    而在车轱辘转起来之前,他好歹要确认那是夏苏,而不是喝迷了眼上错车的生人,或想要给他脑后一闷棍的乞丐贼偷。

    待看清那人时,他不禁大吃一惊。

    夏苏虽是夏苏,却一额头的密汗,原本梳理整齐的乌发披散双肩,一些青丝湿黏着面颊。

    她的夹衣被揉成团,挤在另一个角落,而她双手紧捉里衣衣襟,系带乱七八糟。

    蓝棉的双袖和肩布均汗湿了,贴着她的手臂双肩。

    她的裙子也是乱叠,一边拖曳,一边却撩短了,露出寸长白袜。

    赵青河想都不想,大掌立刻抚过她的面颊,托起那段脑后细颈,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掌下飙升,以及汩汩的颈脉急冲,毫不犹豫就将人抱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直唤她的名。

    有人袭击了夏苏?!

    会是谁?

    他脑子飞转。

    陷害胡氏女儿的小人?还是看她独身吃饭,因而其了歹念的恶客?甚至是饭馆里的伙计,掌柜或杂役?或者根本就是黑店黑街?路人皆可疑?

    问号一个接一个冒,然后就开始自责,他不该留她一人在店里,应该带她一起去见胡氏,更应该直接送她回家,避免她被这件小人案连累。

    他实在过于得意忘形,忘了女子行走在外,潜在的危险远远大过他一贯的认知。

    他一边自问自责,一边不停地拍,没发现怀里的人不舒服地皱了眉睁了眼,并开始目露凶光。

    “住手。”

    赵青河拍得不重,不表示夏苏享受,更不提她全身抽筋得酸疼,还累得要死,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声音太小,自然没人理,她不得已大吼一声,同时一掌往他脸上扇去,“赵青河!你敢打我?!”

    她的手风甚至没刮到他的皮肤,却让他无意识地捉住。

    他是力大无穷,她的手在他手里如豆腐一块,疼得她热汗冷汗一起流。

    可她死倔,死狠,绝不求饶,一声不喊。

    直到赵青河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急忙放开她。

    夏苏手捏了拳,缩在背后,整个人挪到马车另一边。

    “你”她畏缩什么?赵青河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观察力为零,“不用怕,我是你义兄,袭击你的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啊?夏苏冒着汗,比赵青河的反应快,“除了你,还有谁袭击我?”还是把拳头挥到他面前去,“我的手差点让你捏碎了。你以前只是笨,现在居然卑鄙,趁我睡觉想做什么?”

    赵青河引以为傲的冷静大脑回归了,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会那么离谱,“你在睡觉?”

    “难道我在吃饭?”夏苏冷哼。

    赵青河觉着脑门爆了青筋,固然是他判断失常,其原因暂时神秘不知,只看她那身乱七八糟的模样,谁能当她在睡觉?

    “光天化日之下,你脱了外衣”他手指哗啦啦隔空点她一身,想他凑得近,目力又好,无法将她身上蓝棉隐彩的花案错认,笃定又笃定,那是传说中的抹胸,“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就这么衣衫不整睡着了?”说出来,会被她打死!

    不,不,他不是纠结这个,而是她居然,怎么,睡得着?!

    夏苏缓缓低头,缓缓系好带子,缓缓穿上外衣,缓缓拍平裙子。

    “车里闷热。睡相不好。”

    八个字,解释全部“异象”。

    虽然,她的脖后颈有一片**,像针扎,被某人糙掌拍得脸颊发麻又烫,还有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暖阳明息,她已平静,所以最好,他也乖乖接受她的说法。

    门帘都没有的单板车,秋风钻缝,坐一会儿就能发凉,她却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衣裙全乱,跟什么睡相都没关系,翻筋斗还差不多。

    赵青河不知自己刚才怎能断她被袭,此时一切证据清晰分明,她不曾挣扎,不曾惊恐,更没有打斗的迹象。

    他钻出车。

    前几日一直下雨,这处墙角又阴,土面半干,脚印难读,也不是读不出。

    伙计瘦小,穿布鞋,只留浅鞋廓。

    夏苏的鞋子是翘头镶皮小胡靴,靴底粘防水的牙纹。

    然后就是他的步云靴,鞋跟带铁蹬。

    其余的足迹不新,可以忽略。

    而车轱辘印透着十分古怪,明明是向前倾重,后面却也有一道深印陷在泥里,好像整台车子前后滚压了好一番之感。

    可惜一片墙将马厩同后院分开,又只有他一家的马车寄着,照料的伙计早就到前头去干活了,无人目击。

    “妹妹梦见自己在车里玩猴翻了吧?”根据鞋印排除第四人出现的可能性,他觉得最合理的猜测,还真是睡相差。

    合理,却说服不了自己。

    赵青河回头,眯眸望入,夏苏坐得很端正。

    她不看他,抬手打开一条窗帘缝,白昼的光映得她手指莹亮,另一手却捉紧成拳。

    她的肢体语言很紧张,很疲倦,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迫使她挣扎屈服。

    ………

    亲们,爱你们哦!

    ;

第24片 桃花佳约() 
赵青河突然想起来,夏苏喝酒的模样跟此时的反应像极了。她有酒瘾,很厉害的酒瘾。酒瘾犯了,身体出现奇奇怪怪的不适应,而戒的法子则各种各样。

    “伙计说你还留了半坛酒”他果然发现她神色一僵,“我懒得带走,直接喝干了,你今后不许背着我偷喝,那坛本是我留给自己的。”

    年方二十的姑娘,为何有酒瘾?

    不待夏苏有回应,赵青河又道,“你猜胡氏说谁是害她女儿的人?”

    她有秘密,他也有秘密,都属过去,无须追问不休。

    “周家。”酒瘾是让人强养出来的,她戒了,仍有后遗症,但不算严重,出身大汗累睡一觉就好。

    “猜对了。周夫人与赵二太太表亲,情同亲姐妹,是来赵府做客的人。周老爷外放为官已有五年,考绩已下,内定明年春升任京师户部。一切若平顺,周家小姐自然就配得起赵子朔。而周小姐与胡氏女儿交往丛密,拿到胡氏女儿的抒怀小笺轻而易举。不过——”赵青河语气却是一转。

    “周小姐可是赵子朔的未婚妻?”柔音清美,与江南侬语软绵不同。

    赵青河笑答不是,喝马跑上热闹的大街。

    秋日短,太阳偏西落,略揉薄红,轻云缕缕,安静争着金边。

    ……

    苏杭天堂,入夜也是瑰丽的。

    秋雨停罢两日,夜市复闹,明街如昼。

    一边借着赏菊的由头,另一边名胜景地的商家们想了不少花招吸引游客,但凡有湖有堤,灯会集市和游船必旺。

    湖畔水边的酒楼饭馆,鲜少生意清淡,又是蟹黄正肥,怎不高朋满座。凉而不冷的金秋,正是男女老少皆宜夜行的难得好时节。

    这样的夜,夏苏自然不会闲着,出门才是正理,只不过今晚,车夫换了乔阿大。

    乔阿大为人耿直善良,实在很信得过。

    虽然一直是轿夫,赶车也并非难学的活儿,又比抬轿的苦力活强胜许多,泰伯一提议,乔阿大就很高兴得改行了。

    至于赵青河,他为了赚“家用”,对情笺之事查得好像很认真,从虎丘回家后,就两日不见人影。

    坐乔阿大赶得车,夏苏很轻松。

    赵青河话多事多,以合伙为由,管头管脚,令她怀念从前只会用蛮力气的笨狗熊。

    她并不太聪明,故而怕应付聪明人,对吴其晗之流也是硬着头皮上阵。

    如今的赵青河,却大有不输吴其晗之感,偏偏又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避无可避,自己那点耍小聪明的伎俩很快就会被看穿。

    想到这儿,夏苏叹气,当真要考虑搬出去的事了。

    “夏姑娘,到了。”乔阿大跳下车,麻溜儿得摆好踩凳。

    单这一点,他就比赵青河做得好。

    夏苏踩了凳,落地。

    乔阿大瞧着今夜这姑娘精神不错,心想大概能早点家去了。

    他不知,夏苏晚上困不困,要比照着白日有没有睡足,而这几个白日,因赵青河也成了昼伏夜出,所以她睡得十分好。

    只是夏苏不会承认,赵青河活着回来,令她卸下心头重担,不像过去三个月里,辗转难眠烦恼着怎么养家糊口。

    “夏姑娘,您穿成这样进去?”

    马车虽然停在黑巷口,避开了水街的喧闹,可乔阿大能看到前头彩光流溢的楼阁,也能听到莺燕如歌,嬉笑如潮。

    上回是大雨夜红画舫,这回是喧闹夜桃花楼,感觉一回比一回不安稳。

    桃花楼,是苏州有名的青楼。

    “阿大放心,我有分寸,定然不会再丢下你就走。”夏苏以为乔阿大担心这个。

    乔阿大老实,抓抓头怪不好意思,“夏姑娘也放心,谁请我喝酒都不去,就守到您来。”

    夏苏不觉得上回乔阿大有任何错,可再说下去要天亮了,笑着吩咐不用死守,独自往巷子深处走去。

    桃花楼的这条偏巷一般只有楼里人进出,又正是最忙的时候,夏苏算好了来的。

    到了门前,她的裙装也变了夜装,再将裙装藏好,轻巧纵身,翻墙而入。

    彩灯香酒美人的桃花楼,后面才有真美。

    名师亲造的园林,通幽曲径,桥水合鸣,花木石亭,没有重叠,各有妙意。

    园子越深,人越清水出挑,连打名头都不需要。新贵要由熟人推荐,地位财位确认无疑,妈妈才肯往里放人,还有几道隐门专接专送。普通寻欢客不知其中奥妙,捧着花楼里的女魁当宝。

    妈妈不是大东家,而是扬州顶红珍夫人,寡妇富孀,家财万贯,养得好瘦马,就因利趁便开了桃花楼,时而送来扬州上品女子,给上品的客。

    夏苏来此也是无奈,谁叫这桃花楼的园林里还有一个上品的刻印补款人。

    一幅摹画想要以假乱真,画匠,装裱匠,刻章匠,三匠缺一不可,只会分工更细。

    夏苏天赋专画,构线填色,甚至作旧的功夫皆属一流。

    周旭装裱造扇是御用的水准,当世难寻更好。

    而这个刻印补款的人,仿名家印章落款,那也是百年奇才。

    周旭之妻骂丈夫****,这位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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