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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因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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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晓也是个知恩图报又死心眼的,非要跟着李氏,李氏只得将她带进崔府。清晓是秀才之女,平日里也被父亲教导识字做人,比起寻常的仆妇机灵许多,就这样,她凭借自己的聪慧,一步一步做到了李氏大丫头的位子。
这香君对李氏是忠心耿耿的,可是,崔嘉因皱皱眉,为何前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是见崔嘉因久久不答,香君声音里便带了几分急切,“九姑娘,九姑娘,你可还好吗?”
这可是郑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宝贝,若是出了什么事,李氏可不好交代啊!
香君的的声音将崔嘉因的思绪带回了现实,她稍稍俯身,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她笑着对香君说:“香君姐姐,我没事,二婶婶和六姐姐还好吗?”
听到崔嘉因说没事,香君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这回可是去寺庙祈福还愿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见血光的事,这个兆头可不太好。
“太太和姑娘都没事,只是方才马车颠得狠了,受了些惊。”香君说:“许是昨日下雨,前边路上有几个水坑。车夫没有注意,才陷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好了,太太让姑娘先歇会儿,要不然让六姑娘陪您说说话。”
“原来如此,”崔嘉因点点头,但还是拒绝了李氏的美意,“也不用麻烦六姐姐了,我在这儿歇会就好,替我多谢二婶婶。”
香君见崔嘉因执意如此,也不劝了,福了福身,便向前头的马车走去。
崔嘉因放下帘子的一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动作先于意识,在还未来得及思考的时候便把帘子放下。她僵硬地倚着马车车厢,轻轻地呼吸着,仿佛怕自己稍稍喘气就会引来他人的注视一样。
她虽然知晓无论怎样做都是徒劳,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他们二人的孽缘从前世就已经结下,无论她如何努力避免,也无力阻止既定的命运。
那个人是赵先。
是那个让崔嘉因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赵先。
重生以来的崔嘉因努力做好一切,她原以为若是再见赵先,必定不会泄露自己的半分情绪。没想到,她还是做不到。她永远忘不了前世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忘不了做了一辈子清贵人的家人惨死刽子手的铡刀下,做了令人唾骂的罪民,连最后一份尊严都不曾拥有
她仰头用力将泪水逼回眼眶,红着眼看了看在一旁想问却不敢问,一脸担忧焦急的看朱和成碧,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只不过是路上的风沙迷了眼睛,不碍事的。”
看朱二人知道崔嘉因这样说只不过是怕她们担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崔嘉因突然情绪大变,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温柔地说:“姑娘,还有好久才到甘柘寺呢,您先歇会儿吧,等到了,奴婢再叫姑娘起来,可好?”
崔府的马车极大,东西也齐全,躺着小憩一会儿完全是可以的。崔嘉因想了想,还是不忍让看朱她们失望,便顺从地躺下,合上眼睛稍作休息。
不过三刻钟的时间,马车便行到了甘柘寺。崔嘉因扶着成碧的手小心地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潇潇竹林间青石铺就的长长的阶梯,长舒了一口气。
贵妇人里大多都笃信佛教,比如郑老太太、卢氏和李氏等,崔嘉因受到长辈们的熏陶,对佛教虽不甚了解,却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敬畏态度。她心有所求,为了心中所愿诵过许多佛经,去过许多寺庙,也时常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洗手焚香,抄一二卷佛经静心。
别人都说,佛求来世,道修今生。
崔嘉因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了,也许是因为佛祖怜悯她前生凄惨,特意留给她这样的机缘,让她弥补前世的罪过。这样一想,方才偶然见到赵先的郁气和惶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将来的期望以及从心底油然升起的勇气。
看朱和成碧悄悄地看了看崔嘉因的神色,发现她方才面上的迷惘和痛苦已经不见,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她们做奴婢的,最希望主子好好的,只有主子好了,她们才能好。
李氏和崔嘉善在前边等她,她携着看朱成碧二人匆匆往前,李氏见到她,忙问:“阿珩,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你素来体弱,别被车马颠簸的病了才是。”
崔嘉善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担忧也是满满当当的,显然是担忧她的病没好透,崔嘉因心中一暖,温和地笑,“二婶婶,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不过只是半个时辰的路而已,我还是能受得住的。”
崔嘉善笑着说,“母亲你也真是的,阿珩哪是那种风吹就倒的人呐!”
李氏闻言也笑了,说:“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啊,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要在这寺里住上三四天,寺里没有大夫,只有主持略通医术,若是病了可不太好办了。”
崔嘉因点头称是。
第十六章 敲打()
甘柘寺处于清河县的北部的云台山上,周边并没有什么村落,只有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在山脚下居住,相比起坐落于繁华地段的崔府,甘柘寺这里着实算得上是荒凉了。
原本甘柘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虽然许多人嘴上说着敬奉佛祖不在乎身在何处,但这也是要看寺庙本身的名气的,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来这样一个没有名气的寺庙烧香拜佛。没有人来烧香拜佛,相应的就没有香油钱,没有香油钱,里头的和尚们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
和尚虽说崇尚苦修清修,不是那么的注重口腹之欲,但起码的温饱还是得解决的,不然哪里还有心思修行呢?然而甘柘寺连这样小小的条件都满足不了,和尚们渐渐地走了,到最后只剩下了主持一个人执意守在寺庙里,等主持圆寂之后,甘柘寺便彻底地破败了。
几十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薄有资产的方丈,来到甘柘寺落脚,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斥资将甘柘寺里里外外修整了一遍,原本破败不堪的甘柘寺瞬间焕然一新,方才崔嘉因等人看见的阴翳竹林,便是那方丈让人不远千里从江南运过来的。
若只是大手笔也便罢了,毕竟家中薄有资产的人家都能出这样的钱,但真正让甘柘寺出名的是那方丈的灵通。方丈轻易不与人解签,但凡解了,无一不中,于是甘柘寺渐渐有了人气。
“阿珩,走吧。”崔嘉善拉着崔嘉因的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崔嘉因身子弱,据卢氏说是早产,从娘胎里就带来的弱症,大病没有,偶尔来个小病就折腾死人。待到走完九百九十九阶楼梯的时候,早已是大汗淋漓了,这还是李氏顾念她走走停停的缘故,若是像别的人一样,她可能走到半路就再也走不动了。
崔嘉善自小也是娇养着的小姐,虽然也气喘吁吁的,却不至于像崔嘉因一样面色发白,面上透着运动之后的绯红。
“阿珩,你没事吧?要不然再歇会儿?左右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崔嘉善关切地问道。
崔嘉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并不存着坏心思,但也因为这样,与谁都不甚亲近。她淡泊惯了,而这个堂妹因为是长房嫡出,素来被长辈娇宠惯了,争强好胜的,崔嘉善心里并不很喜欢,她平日里也不愿意四处走动,姐妹两见面的机会也只有在福庆院里头那短短的半个时辰。
她原来并不知道崔嘉因原来是这样的人,自从上回崔嘉因劝解过她之后,两人才愈发亲近起来。
李氏看了,心中欢喜,崔嘉善认死理容易钻牛角尖,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若有崔嘉因在一旁,看在一起长大的情面上,不会不顾的。同族嫡亲的堂姐妹,本就该互帮互助的。
“阿珩,嘉善说的对,若是身子不爽,便停下来歇一会儿。”
崔嘉因哪里不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只是眼看着越来越近正午,日头也逐渐毒辣起来,虽说有竹林挡着些许热度,但前边可是没有遮挡的地方了,一路跟着的仆妇家丁们虽然不说,也都是汗流浃背的,心里不愿意在这儿待着的,她也不愿意为这样的事情拖累了大家,因此便说:
“婶婶,还是快些走吧,没得因为我拖了行程的,到时候更热,中了暑气怎么办?”
李氏也觉得崔嘉因说的对,便也不多做纠缠,只是提醒她不要硬撑着。
好容易到了甘柘寺,便有小沙弥引她们到寺里客房里头,崔府女眷要在甘柘寺待上三四天,自然不会随意,李氏早早地就遣人告知住持,给她们留了几间稍好的厢房。
“姑娘,这也太过素净了些,要住个三四天呢!叫人怎么活啊?”成碧噘着嘴抱怨道,她家姑娘打生下来起就没受过这样的苦,眼见着崔嘉因要住在这下人住的房子都不如的厢房,成碧觉得天都要塌了。
崔嘉因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成碧的头,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纵容:“好了好了,莫要嫌弃了,寺庙是清修的地方,哪有家里这样舒服的?你再这样说,佛祖生气罚你,你可没地方哭啊!”
看朱在一旁收拾,看着一对不甚正经的主仆,无奈地摇摇头,道:“姑娘,您也太宠着她了,瞧她都被惯成什么样儿了!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走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成碧不依了,向崔嘉因告状:“姑娘,这些日子看朱她可凶了,天天说奴婢太跳脱了,不够稳重,拘着我不让出门子呢!”
看朱也说:“你可别仗着姑娘的体面就轻浮了,咱们是姑娘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姑娘,不说被人称许,起码不能让人挑错儿不是?崔家什么样的门第你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盯着崔家盯着姑娘,你怎么就能这样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你还有脸子找姑娘抱屈呢!前些日子黄婶儿问你姑娘近日的行踪,你怎么就告诉她了?”
原本崔嘉因还只以为她们二人是因为小事争吵,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看看朱的表情似是很生气,成碧好像也有些心虚。
“黄婶儿是哪个?打听我的行踪做什么?”崔嘉因问道。
“姑娘这事儿”成碧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看朱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
“黄婶儿是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同二太太的玉琼院里头看门的刘贵家的有转折亲,上回您想吃大厨房的梨花糕,成碧去拿的时候,黄婶儿就同成碧说上话儿了,黄婶儿这人也是个奸的,可劲儿说您和成碧的好话,一来二去的,成碧一不留神就说了您的行踪。”
崔府里头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府里头有姻亲也没甚奇怪的,只不过一个厨房的管事妈妈怎么会突然对她的行踪感到好奇?又想到看朱言语中提到过的刘贵家的,崔嘉因愈发怀疑了。
第十七章 敲打(二)()
“黄婶儿打听我的行踪这件事难道与这刘贵家的有什么牵扯?她一个二婶婶院子里的人打听我做什么?区区一个下人难不成还敢越俎代庖对主子的事情指指点点吗?”崔嘉因沉下脸,严肃地问。
看朱实诚,不敢欺瞒崔嘉因,便如实道:“刘贵家的是三太太身边刘妈妈的儿媳妇,您忘了?”
崔嘉因冷笑:“难不成刘妈妈便有什么天大的脸面了不成?”又转头问看朱:“你怎么知道黄婶儿打听我是刘贵家的指使的?”
重生以来,崔嘉因还是第一次对她们露出这样严厉的神色,成碧有些慌乱,暗暗懊悔,当时自己不该一时忘形,一顺嘴就说出去了。想到从前崔嘉因虽然对人宽和,实则是个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人,难不成她要被赶出玉棠馆了吗?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导致自己丢了一个好差事,成碧眼中就泛起了泪花儿。
她朝崔嘉因跪下,声音哽咽:“姑娘,奴婢错了,不该仗着姑娘的好就忘形的姑娘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崔嘉因烦躁的揉揉眉心,她只记得前世亏欠看朱和成碧良多,醒来之后可劲儿对她们好,却忘了她们已不是当初那些与她一同患过难,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人了。现在的她们,不过只是崔府九姑娘的贴身奴婢而已,忠诚仍待考究。
成碧看崔嘉因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心里只觉得委屈,她虽然暴露了崔嘉因的行踪,却也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崔府仆妇们闲来时大多都是凑在一起说自己的各种见闻,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心而已,怎么偏就她们姑娘这样小题大做?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带出一股子怨气。
“姑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成碧求饶道,主子说她错了,她便是错了,即便她心里不那么想,嘴上也得那么说。
好歹也是多年的主仆,崔嘉因哪里看不出成碧心里在想什么,她有些心寒,不曾想到一路坎坷都不曾抛弃自己的人,在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也舍不得。她眼前闪现着临死前成碧的那哭地不能自已的脸,与这张在她面前哭着求饶的面孔渐渐重合在一起,那么相像,却又好似全然不一样。
崔嘉因有些气闷,她不顾跪在地上的成碧,兀自走出了房门。
她走的急,也不理会追在后头唤她的看朱,闷头只顾着往前走,仿佛一直走一直往前走就能甩开缠在心头的烦闷事一样。
待她气消抬头想看路的时候,便怔在了原地,继而无言地看看四周,却失望地四面的竹子长得都一样,她要怎么走出去啊
算了,随便走走吧,崔嘉因无奈,左右李氏若是发现她不在,会让人来寻她的,现在四处走走好了。
正走着的时候,崔嘉因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往前的脚步一顿,反身躲进了旁边的隐蔽的羊肠小道上
“你确定崔家的人来这儿了?”
“属下确定。”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就绪,不会令人发现任何端倪。”
“那就好。她盯得紧,出来一趟不容易,该办的事情给本王办好了,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属下明白,一定不负主子的期望。”
崔嘉因听的认真,脚下没有留神,微微动了动,宽大的裙摆蹭过长得低矮的竹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心顿时砰砰的跳了起来。
赵先原本微眯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虽说他这话并没有露出多少消息,但若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他羽翼不丰,无论是谁听到,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示意属下不要发出声响,放低脚步声悄悄地往崔嘉因站着的地方挪。崔嘉因急的嗓子冒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只好一个劲儿鼓劲,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见着赵先越靠越近,崔嘉因没有别的办法,咬咬牙拎着裙子一闪身跑进了密密的竹林里。她从未跑的如此之快,仿佛后面跟着一匹饿狼。稍不留神就会将她啃食殆尽,那种无力反抗的滋味太不好受。发髻歪了,她顾不上,衣衫不整,她也顾不上了,什么世家贵女的礼仪什么闺阁小姐的仪态,她通通都顾不上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逃,她要逃出赵先的魔掌,逃出前世的宿命,这个念头让她忐忑之余多了些激动和兴奋,平日里多走几步都嫌累的人,如今却不顾一切地往前疾奔。
与崔嘉因所料不同,赵先并没有追上去,他拦住下属追赶的脚步,停在原来崔嘉因站着的地方,他眼力好,隐约能看见一片翠绿里的几分不停移动的白色。
他拾起挂在竹枝上的一片不起眼的布条,摩挲着上头的梨花刺绣,笑得意味深长。
下属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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