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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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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言之凿凿,李焉虽死,常安城内一时仍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常安城内盗贼趁乱而起,建兴帝置捕盗都尉官,令执法谒者追击,却是无济于事,反倒使得兵士纵行市井间为所欲为。

    刘旻眼见这般情势,又隐约听得建兴帝还要向荆楚用兵。

    深恐阖家陷在这泥沼中脱不了身去,也顾不得郭况学业未完,选了最近的宜出行之日便举家回真定去了。

    和来时一样,他们自长安沿汾河坐船至太原,再从太原走陆路到真定。

    兴许真是看了黄历的缘故,他们走的这天不似来时遇着瓢泼大雨,是个明媚非常的艳阳天。

    湖上风来波浩渺,杨柳丝丝拂面。

    郭圣通和郭况立在船头看着常安城越来越小,到底住了整整两年,心底总难免有几分怅然。

    不过转念想到将要还家,那点惆怅立时就被无法抑制的喜悦冲走。

    天色蔚蓝,透亮清澈。

    只可惜三月里春光虽盛,却与四月方出的鲥鱼无缘。

    鲥鱼鲜嫩可口,惜鳞如命,离水即亡。

    平日里想吃一尾刚抓上来的鲥鱼难于上青天,也就行船之时有些便利。

    他们坐了二十多天的船,到了四月初才至太原,始终也没瞧见鲥鱼的影子。

    郭况大为遗憾,等着又坐了十来天的马车到得真定,在大舅为他们的接风宴上吃着清蒸鲥鱼就更遗憾了。

    纵便是用冰块裹了保鲜快马送来,到底也抵不上刚出水时的鲜美。

    郭圣通坐在郭况上首,瞧得他执起筷子尝了口鲥鱼就叹气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才像个小孩子嘛。

    郭况起初顽皮的不像话,后来又好学的不像话。

    在船上的二十多天都拿来念书,叫她和母亲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郭况对此大为不解,说从前不是盼着他懂事吗?

    用过饭后,喝茶聊天时,母亲想起这话也好笑,和大舅母说:“我是既盼着他成才,又盼着他能过的快活些。”

    大舅母笑着道:“我们当母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思。”

    不知怎地,郭圣通总觉得大舅母的笑容虽依旧灿烂,眉目间却蕴藏着淡淡的忧愁。

    大舅母还在为求子而愁吗?

    其实,何必呢?

    有些事注定是没法强求的。

    “桐儿,常安怎么样?”

    一道声音打断了郭圣通的思绪,是大舅。

    郭圣通抬起眼来,见大舅、二舅、表哥和弟弟都朝她看过来。

    还不等她说话,二舅就道:“看来是不怎么样,去了两年这脸都瘦没了。”

    郭圣通失笑,“这叫抽条好吧?”

    说起常安城,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平又薇。

    而想起平又薇就会想起平婉华——

    她望着落拓潇洒的二舅,心底叹了口气,想着什么时候寻着机会了得好生问问二舅。

    郭圣通笑着回答大舅:“常安城还不错吧,可我还是喜欢真定。”

    这话是确实的,千好万好不如在家时。

    一别两年再回到真定回到漆里舍,她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自在舒心。

    就连被那执着的梦境再度缠绕住时,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说到梦境,不知道刘秀如今怎么样了?

    他将来真会如她梦中是所见那般竖起反旗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命运不如如梦中那般和刘秀牵扯在一起。

    母亲已经和大舅说好,两家先口头定下婚约,等着郭圣通十六了再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着她十七了再亲迎。

    郭圣通今年十一,虽还有五六年的时光,但她想这桩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她的未来会如母亲所盼望的那般,半点波折都没有。

    这样,最好不过。

    等时光走到五月时,母亲终于为郭况寻着了一个老儒来教他。

    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到了还没去常安时。

    只是,天下情势却是越来越糟,一天不如一天。

第126章 尝试() 
王莽究竟还是没法对李焉言之凿凿的谶书视若不见,谶书中说荆楚当兴,他就任侍中掌牧大夫李棽作大将军、扬州牧来相压。

    还对谶书中说的李氏为辅耿耿于怀,将李棽改名为李圣,希冀压住兴荆楚的李氏。

    郭圣通从不信谶书可以预知未来,倘若真是这样,李焉就该先一步杀了那个举报他的下属才是。

    王莽未尝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还是坚持如此,不过是因为把权利看的太重。

    他不希望有一丝半点的可能动摇他的统治。

    为了这,他牺牲了嫡女终生的幸福,亲手逼死了三个嫡子。

    他匍匐在权利脚下,成为了它最忠诚的奴隶。

    难怪王嬿说他可笑。

    的确是可笑。

    六月时,上谷郡人储夏自请去说降天凤四年于会稽长州造反的瓜田仪。

    王莽喜之,任命其为中郎。

    大舅因此笑说,倒是什么时候都不缺这盲目忠君之人。

    郭圣通默然。

    她不知道这储夏要如何说降瓜田仪,就靠一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

    人活于世,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满足,怎么期望他还能忠君?

    而很显然,储夏并不懂这个道理。见着瓜田仪上书愿降便兴冲冲地去了,满以为能成就一番事业,却不知此去就是不归路。

    瓜田仪杀了储夏,告诉王莽此前的降书不过是捉弄他。

    王莽要回了储夏的尸体,为其起高冢、祠室,上谥瓜宁殇男,希冀还能有人能涉险劝降。

    只是再无应者。

    这般乱世中,太平安逸的真定国几如世外桃源。

    不知道多少人千里迢迢逃难至此,就为了把儿女卖作奴婢。

    父母和孩子分别时都落泪,却是喜悦胜出不舍许多。

    郭圣通见得此情此景,心下苦涩难言。

    她心下想,倘若她没生在高门大户之家,而是托生在穷人家,这会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她比任何时候都感恩。

    *****

    盛夏天,碧空如洗,白云透亮。

    又是一年六月六姑姑节,出嫁的女儿都要回娘家过节。

    母亲已有两年不曾过这姑姑节,头天就嘱咐郭圣通姐弟第二天要起早些。

    郭况私底下和郭圣通笑说:“阿姊,你的夫家以后就是母亲的娘家,那你以后姑姑节还回来吗?”

    郭圣通一点都没有如他预期中变得娇羞起来,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们都来了,我还回什么娘家?”

    郭况想起还在常安时,只要他说起嫁人啊夫婿啊,又薇姊姊都会羞红了脸,怎么自家阿姊反应这么平淡?

    是因为嫁的是表哥,太熟了没有神秘感吗?

    但郭况还是觉得知根知底的好,他只要想到将来要娶一个就见过几面的女子头皮都发麻。

    在太学念书时,他年岁最小,身边同窗学长已经有许多已经成婚了。

    他听说了不少婚前印象不错,等着婚后才发现性格全然合不来的例子。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儿女的想自主几乎是不可能。

    郭况只恨怎么大舅母就不再生个表妹?二舅怎么就不成婚?

    他闷闷不乐地执起箭杆扔出,一时没经心力气用大了些,箭杆实诚地插进装满红小豆的铜壶中,未曾跃出。

    投壶投的好,箭杆跃出,可抓住重投,一矢几十返能引得满堂宾客欢声雷动。

    郭况向来是此中高手,今天显然是兴致不高。

    刘得见他恹恹回了坐席上跪坐下,便把手中的箭杆递给宫人也回了坐席上跪下。

    “怎么了?”

    郭况慢慢饮尽杯中酒,摇头道:“没事。”

    刘得也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又问:“你阿姊呢?怎么宴席散后就没影了?”

    郭况好笑,“表哥啊,你这哪是来关心我?”

    刘得也不解释,微红着脸任他笑。

    郭况见状也不好继续下去,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去找二舅了。”

    刘得点点头,起身道:“你自己在这玩,我出去会。”

    郭况也懒得问他去干什么,想也知道是去找阿姊。

    刘得的确是去找郭圣通。

    自她回来,私底下他们还未曾单独说过话。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说话。

    他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嫁他?

    他还想告诉她,他很早就倾慕于她。

    虽然这两年间发生了点意外,但也无损于他的心意。

    如若将来桐儿不喜欢那妾,任由她打发了就是。

    刘得在采莲阁寻着郭圣通。

    她倚窗而立,对着窗外的绿波白莲出了神。

    “桐儿——”他上前轻声唤道。

    郭圣通回神,转过脸来,“表哥,你怎么来了?”

    刘得笑道:“我听况儿说你来找二舅,怎么也没见二舅?”

    郭圣通道:“二舅走了,我看这风景如画,在这吹吹风赏赏景。”

    刘得知道她心下必定有事,也不点破,“我想着等来年了,把这廊上都铺满紫藤花。等着五六月时,白莲和紫藤花交相辉映,是不是更美?”

    郭圣通心中描摹了一番,点头笑道:“倒真是很不错。”

    明亮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把她的模样勾勒得愈发鲜明立体。

    一颦一笑间明媚非常,已然是少女模样了。

    刘得的心被这一笑晃得有些睁不开眼,那股暌违许久的紧张又冒了出来,竟叫他有些结巴起来:“嗯……你……你你喜欢……就好……”

    郭圣通的笑意便更深了。

    那笑里并没有嘲笑,而只是单纯的想笑。

    她忽然意识到,兴许表哥对她已经有了男女之情。

    相爱太难,单恋太苦,被爱最是幸福。

    也许,嫁给表哥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二舅说人生在世婚姻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郭圣通虽然对二舅避重就轻的回答不满,但还是同意这观点。

    母亲既然盼着她婚姻美满儿女绕膝,她便想试一试。

    那样的生活最是平凡,却也最是踏实。

    她现在对表哥虽还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但也不是不可以培养啊。

    表哥性子温和,能文善武,她想她会喜欢上他的。

    那个时候的郭圣通还不懂,男女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

    但彼时的她,真的是很努力的去尝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雪() 
盛夏天酷暑难耐,唯有早晚是清凉怡人的,尤其是立在荷塘边吹风更叫人心旷神怡。

    硕大椭圆的荷叶一片接一片,把静然盛开的荷花团团围住。

    青叶白花,清丽非常。

    黎明时分,下了场雨。

    风蒲猎猎中卷得荷叶上残留的雨珠东奔西走,在朝阳映照中折射出炫目的光彩来。

    经了雨的荷花,愈发娇嫩水润,在风中渲染开丝丝缕缕淡淡的清香。

    郭圣通和刘得并肩站在荷塘前吹风说话。

    自决定要和表哥培养出感情后,她便对他亲近了许多。

    这亲近,和从前表兄妹的亲近是很有很大区别的。

    母亲看的出,大舅母更看的出。

    于是,表哥借着些许小事的由头往郭府来的时候越来越多,郭圣通前去真定王宫陪伴大舅母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既然两个孩子的婚事是说好了的,两家长辈便只有盼着他们两相倾心的。

    至于会不会越了雷池,生出些不合乎礼法的事来,长辈们也并不担心。

    因为两个孩子纵便是单独相处,身边也有长辈身边的侍女们看着。

    只是又怕孩子们脸皮薄,叫人盯着话都不好意思说了,便叫侍女们落后十几步跟着不要逼得太紧。

    是以,郭圣通先时虽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时日长了也就忘记身后还有人盯着。

    左右也只是说些闲话,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呢?

    “表哥最近念什么书呢?”

    刘得便把近来念过的书细细说给她听。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温和清明,落在耳中煞是好听。

    郭圣通脸上不觉多了些笑意。

    她虽然还没对表哥生出一星半点男女之情,但就近来的深入了解来看,她和表哥相同的爱好有许多,称得上志趣相投。

    将来成了婚,想必不至于相对无言,该是很有趣才是。

    一束朝阳越过荷塘,漫洒在她脸上身上。

    她唇边淡淡的笑意,却比阳光还要明媚耀眼。

    刘得望着她的笑脸,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端跃入脑海中。

    在分别的这两年里,桐儿变了许多。

    她脱去了稚嫩,变得明艳起来。

    刘得望着郭圣通明眸善睐的笑眼,突然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

    “唔……那个……”

    郭圣通忍不住微微莞尔,“想不起来就罢了,我也许多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要说什么,等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刘得见她不在意,便也笑着点头。

    郭圣通又道:“表哥,太阳越升越高,要热起来了,我们进屋里去吧。”

    刘得点头。

    两人便并肩而行,缓缓走在清幽的花园中。

    绿荫蔽日,绿叶繁花。

    偶有风来,浮动满院花香。

    刘得一路走来,只觉得荷花那清幽的香味始终萦绕在鼻翼边,竟盖过了馥郁的茉莉。

    他心下奇怪,这荷花什么时候如那桂花一样香飘十里了?

    他偏过头去问郭圣通道:“今年荷花怎么格外香?都走出这老远了,香味却还不淡去。”

    郭圣通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举起袖子凑到刘得鼻前:“是不是更浓了?”

    刘得明白过来,“原来桐儿拿了这荷花来熏衣裳。”

    郭圣通落下袖子,点头道:“我不喜欢那些醉人的香味,太浓了叫人发腻,这样清清淡淡的正好。”

    她说这话时,那荷花的清香味仍旧萦绕着刘得。

    想到这是郭圣通身上的香味,刘得的脸上热了起来。

    他嗯了一声,有些不敢去看郭圣通了。

    郭圣通只当他对女儿家的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以为意,继续往漆里舍走。

    她心无旁骛,却不知道身边的刘得已然是心猿意马。

    少年人血气方刚,对女子的向往是发自天性的。

    何况刘得又无意间知了人事,越发知道女子的好处。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红绫被翻波滚浪,粉黛弛落,发乱钗脱。

    回想起那时情景,刘得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那是去年的一个冬日,他不小心吃醉了酒,一时不觉竟将身边的侍女问雪幸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重礼法,正妻尚未进门怎可先纳妾?

    便是通房也不可,同样是对正妻的轻视。

    李昭宁事后知晓后,倒也没有责怪刘得孟浪,只说少年人嘴馋也是正常,却得学会克制守礼。

    刘得又羞又悔,半句话都没有说,只一直点头以示受教了。

    问雪转头就叫李昭宁给打发到庄子去了,只私下里叫管事的多注意些。

    若是没怀上身子,便把她远远嫁了了事。

    谁知道她福气不小,等到开年后竟传回了她有孕的消息。

    李昭宁又惊又喜,真定刘氏一脉子嗣向来稀薄。

    郭圣通虽还没过门,她却已经打算好了。

    将来若是郭圣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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