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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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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圣通道:“快别谦虚了,你要这么说,可要我怎么办?你是没看过我的绣活。”

    平又薇见她神情不似说笑,便道:“你要那么好的女红做什么?将来又不指望着你做绣活贴补家里,那本来就是针线房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不过多少还是得会做些就啊了,不想做是一回事,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郭圣通笑道:“这话和我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平又薇也笑了,“我母亲最近成天就念叨我,说多少会些,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将来要是什么都听凭下面的人摆布,那可就太丢人了。”

    屋子里只有两人的贴身侍女伺候,郭圣通说话也不用太顾及。

    她笑眯眯地凑过去,“管家最是麻烦了,你可得趁还没出阁好好学学。”

    平又薇脸红起来,低低嗯了一声。

    郭圣通不依,“你嫁衣都绣起来了,明年就要出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和你说的又不是坏话。”

    平又薇失笑,“你还比我小呢,说起话来倒像是我姊姊。”

    “不好吗?”郭圣通笑着反问道,“快——叫我声姊姊——”

    平又薇扑过来作势要打她,两姊妹笑闹作一团。

    笑过后,平又薇和郭圣通说起闲话来。

    她告诉郭圣通,她听母亲说,甄璇好像要嫁给太子。

    太子?

    郭圣通有些讶异,“太子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

    平又薇点头,“现在也只是传言,还没有定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无风不起浪,好端端地谁会传这样的话?

    就是不知道甄家和太子谁是主动方。

    太子是储君,地位稳固的很,不需要巴结臣子。

    那是甄家主动的了?

    甄璇愿意吗?

    应该是愿意的。

    她父母那样疼她,多半不会强迫她。

    可是,太子已经有正妃了,嫁过去就是为妾。

    甄璇是怎么想的?

    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甄璇得以成为皇后之下的夫人。

    到底也是低人一等,生下的孩子也要唤太子妃母亲,更别说还要和别人分享夫君。

    富贵荣华就那么好吗?

    郭圣通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她自得到父亲的《太史公记》后就时常握在手中看。

    前朝的孝武皇后陈阿娇本就是馆陶大长公主的独女,自幼受尽皇室长辈们的宠爱,倘若没有嫁给武帝,等待她的绝对是锦绣灿烂的人生。

    但是,嫁给了武帝,她得到的只有莫须有的巫蛊罪名和十多年的长门冷居。

    皇宫有什么好呢?

    就像现在的王皇后,已经站在天下女人的顶峰,却又为什么哭瞎了眼睛?

    深宫之内,血泪满满。

第103章 刘喜() 
甄璇不觉得皇宫有什么不好,她喜欢那些威严壮丽的宫殿,喜欢过往宫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感觉,喜欢奇珍异宝堆满怀的感觉。

    她也不觉得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那是一国储君。

    她如果嫁给太子,将来郭圣通即便成了真定王后也要向她躬身行礼。

    可是,她不想当妾,她想当正妻。

    良娣说的好听,实质上不还是妾。

    这样就算身份上高过了郭圣通,说不得郭圣通暗地里也会笑她屈居人下。

    但父亲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她嫁给太子,母亲劝了他几句反倒招了埋怨。

    父亲说没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了,何况还不一定就能如愿嫁给太子呢。

    甄璇知道父亲是疼她,才想她嫁的好。

    可是,想到要为妾她到底心有些不甘。

    她把这话和父亲说了,父亲笑着说真是个孩子,净说些天真的话。

    太子妃是有了,但皇长孙却还没有。

    她只要能受到太子的宠爱,先一步生下儿子来。

    历史上无子被废的皇后还少吗?

    再换言之,母以子贵的例子还少吗?

    父亲的话就像是在甄璇面前铺开了一条光明大道,但她还是隐隐觉得哪不对。

    她想,会这么简单吗?

    但是想想前朝武帝的卫皇后不过歌舞姬出身,都能做到皇后,她又为什么不行呢?

    或许,就是如此简单。

    母亲孔曼还有心劝她,“璇儿,你心性纯真,又没有什么心计,母亲实在是不放心你嫁给太子。

    母亲还是为你再寻一门亲事,我们挑那人口简单,公婆和气的,你嫁过去绝对不用操一点心。就比如——”

    人口简单,公婆和气,还是王公贵族的,孔曼在心中琢磨着人选。

    甄璇听着母亲的话,沉默下来。

    没有人比刘得更符合母亲的这些标准了。

    可是,他不会娶她。

    也正是因为他不会娶她,父亲才要求陛下为她赐婚。

    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甄璇只会嫁的更好。

    就如父亲所说,太子是最好的人选了。

    甄璇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望着母亲斩钉截铁地道:“如果太子愿意娶我,那我就嫁。”

    *****

    郭圣通从平府出来后去了太学。

    只要郭圣通出了门,总会顺道去太学接郭况。

    谁知道这次等到了申时末也不见郭况出来,郭圣通使人去问,说是郭况的博士还在讲书,一整个学舍的人都被留下来了。

    刘秀和韩彦最近的生意做的越发顺利,俩人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到底是是扩大规模趁胜追击还是巩固现在的市场。

    这些年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统一着,但却已经显出崩离分析的乱象来,各地烽烟四起,民乱不断。

    生意做大了做小了都不是件好事,俩人有些伤脑筋,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刘秀忽地顿住脚,“韩彦,你先回去吧。”

    韩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郭圣通。

    韩彦有些好笑,“又要去开解救命恩人啊?”

    刘秀瞪他,“好好说话。”

    韩彦笑着服软,“我知道,你就是看着她就想起你的小妹来。”

    刘秀不再理他,大步而去。

    郭圣通正盯着屋檐上的积雪发呆,忽地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郭况今年的博士是个饱学之士,最是诲人不倦。

    你只怕还得等上半个时辰。”

    郭圣通回过身去,见是刘秀便笑道:“诲人不倦总比误人子弟好。”

    刘秀也笑,“这倒是。”

    他嘴边总是弥漫着朝阳般的笑容,实在不像梦中那个寒气逼人的男子。

    两人寒暄间,有士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情绪激动大声地诉叱着什么。

    太学中的士子总是格外关心天下大事,郭圣通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热血和希望。

    他们说的是巨鹿郡马适求谋反一事。

    马适求欲以燕、赵两国之兵讨伐建兴帝王莽,不幸被大司空士****发觉,奏报给建兴帝。

    建兴帝派三公大夫前去逮捕追究马适求的党羽,士子们对此议论纷纷,都以为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牵连。

    有那性子急躁的忍不住说道:“如今天下处处民不聊生,已是千疮百孔。如若安定富足,谁人想反?”

    他这话一落地,如石子投湖般激开了圈圈涟漪,附和声此起彼伏。

    郭圣通见状,前日的梦境又浮上心头。

    刘秀对如今天下情势怎么看?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刘秀有些意外,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他这个。

    一阵寒风来,隐有腊梅冷香浮来。

    刘秀温润的面容微微沉肃下来,“妄议朝政没什么好处。”

    这是不欲多谈的意思了。

    他这谨慎的样子和梦中那个锋芒毕露的男子实在是不像,郭圣通心中蓦地一松。

    她轻松下来,有了说笑的兴致。

    “你这倒真不像是……”

    “刘氏子孙是吗?”郭圣通的话没有说完,被刘秀笑着接了过去。

    郭圣通楞了一下,“还有谁这么说你?”

    刘秀道:“我大哥。

    我们虽是亲兄弟。个性却是南辕北辙。

    我从前没到常安求学来时,在家乡干农活是一把好手。

    我大哥刘縯不喜欢这些,他好侠养士,心中有宏图大志。”

    郭圣通听他这么说,想起了前朝高祖刘邦和他的兄弟刘喜。

    刘邦也是不喜农事,被其父太公训斥为“无赖”,并说他不如勤于农事的哥哥。

    后来的故事谁都知道,刘邦成为了大汉开国之帝。

    刘秀像刘喜。

    “我父亲说我出生时,红光照破长空。

    是年,稻禾一茎九穗,我父亲因此为我取名为秀。

    我长姊每说起这事,都说我善农事的天赋是天生的。”

    赤光乃天之异象,这又有些像刘邦了。

    刘邦母刘媪曾经在大泽的岸边休息,是时雷鸣电闪,天昏地暗,有蛟龙伏于刘母身上。

    刘媪由此生下刘邦。

    郭圣通望着侃侃而谈的刘秀,忽地想起三年前立夏节和大舅母以及母亲去苍岩山游山时,半路遇了大雨,她们只得原路折返。

    下山时,她坐在轿中,心中无端冒出两句话。

    “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

    这应该是农谚。

    她又不曾事稼穑,更曾接触过农夫,怎么会知道?

    总不能是刘秀告诉她的吧?

    郭圣通被心中闪过的这个荒唐念头吓了一跳,继而又好笑起来。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第104章 惊然() 
刘秀回忆起往事,眸子中满是柔情。

    他到常安来求学时刚到弱冠之年,眨眼便是整整五年过去了。

    他原本打算去年秋天时启程回去,谁知道生了场大病耽搁下来了。

    他便写信告诉家里,要再在太学中求学一年。

    这么算来,就会是六年都见不着家里人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平时被生意和念书占住了心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但逢着年节看着人家阖家欢乐,究竟忍不住心底那份思念疯长。

    一别六年,大人还好,小孩子们只怕模样已经大变了吧。

    好在最迟今年年底就能见到他们了。

    刘秀从思念中回过神来,发现郭圣通也不知何时出了神。

    这个小女孩子好像很喜欢发呆。

    刘秀从前以为是她年纪小不专注的缘故,但仔细观察了几回后他觉得她倒像是有满腹心事一般。

    “女公子——”刘秀轻声唤她。

    郭圣通回过神来,凝滞住的眸子中有了些鲜活的笑意。

    “令弟已经出来了,我也就此告辞了。”刘秀道。

    郭圣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在又一波人潮中由家人子簇拥着走出来的郭况。

    郭圣通对刘秀轻轻点头,道了句“慢走”便领着侍女往前去迎郭况。

    刘秀慢慢地往家走。

    虽是租住的屋子,但时间一长到底也不由自主地唤它为家。

    下雪了。

    晴朗了一天,到这时下起雪来了。

    细碎如盐粉的雪花从半空中安静地随风飘下,落在刘秀头上。

    他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里遇热即化,只有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提醒着他它曾经来过。

    下雪天,街上虽然人声嘈杂,却总叫人觉得处处都透着宁静。

    那宁静,是从地心里慢慢渗透上来再涌进心里的。

    刘秀不快不慢地走着,他心里还想着方才郭圣通的出神。

    她有些像母亲。

    母亲在父亲去后也时常会突然就陷入无法自拔的悲伤中,若是有人唤她,她也会猛然从其中抽身笑着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那一瞬间脸上的阴晴变化,究竟叫刘秀也免不了难过起来。

    他的母亲姓樊名娴都,也是南阳人。

    刘秀外家樊氏是南阳郡大姓,到外祖樊重的手里后因为外祖的才能出众使得樊氏之富天下有名。

    外祖性情极为慈和,也爱乐善好施,只是极为讲究规矩法度。

    刘秀姨母的儿子们为争夺家产闹的几乎亲兄弟都要结仇,外祖又羞又气,觉得是自己没用教养好姨母,才让姨母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外祖为此拿出二顷田产来给姨母的儿子们,表兄们见状羞愤之下不敢再争。

    也正是因为外祖的德行足以服人,才使得外祖家三代没有分家,子孙却朝夕礼敬,上下同心合力。

    母亲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自然养成了贤淑温柔的性子。

    外祖看中父亲的品性把母亲许配给他,母亲很开心地就接受了,并未曾嫌弃父亲已经是个落魄皇族。

    夫妻间彼此尊重体贴,哪有不和和美美的?

    只是,父亲去了,在刘秀还只有九岁的时候就永远地去了。

    母亲很坚强,并没有就此垮掉。

    她殚精竭虑地想教养好几个儿女,大哥不喜欢念书母亲也不逼她,而他喜欢念书母亲就鼓励他去常安求学。

    母亲还是乐观地活着,只是她终究还是不像从前那么开心了。

    只是,那个小贵女是为什么出神?

    她的情绪远比刘秀母亲的情绪复杂的多。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不止有悲伤,还有彷徨、期待、抵触、愤懑、希望这些互相矛盾的情绪。

    刘秀很想知道为什么,很想很想。

    他知道好奇别人的隐私不好。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谁都有自己不愿说的事情。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因为那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金钗之年女孩子的脸上。

    她应该像阴家女公子那般无忧无虑才是。

    刘秀的二姊嫁到了新野邓氏,姊夫邓晨的母亲和阴家主母是亲姊妹。

    新野阴氏是管仲之后,到七世孙管修时由齐国迁居楚国,被封为阴大夫,从此便以阴为姓。

    阴氏虽在秦汉两朝数百年间都没再出过什么高官显宦,但阴氏的底蕴深厚,在新野仍是数一数二的巨富之家。

    姊夫有意让刘秀多多结交阴氏的年轻一辈,刘秀因此见过阴家女公子。

    虽只是一眼,却是惊鸿一瞥的一眼。

    阴家女公子彼时估摸着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便已经出落得是琼姿花貌了。

    刘秀大为惊艳,但也仅仅是惊艳而已。

    他当时就想,倘若他的小妹没受这些苦,她也该是这样明眸善睐,满脸快活。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应该是这样既天真又单纯,既快活又明媚。

    郭圣通为什么会如此不同?

    她虽自幼丧父,但就连刘秀都听说真定王尤其宠爱这个外甥女。

    可想而知,郭圣通是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为什么还会有超出年龄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刘秀很不舒服。

    这不舒服来得很没道理,却没法压下去。

    雪渐渐大起来,他独自走在风雪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

    雪在夜里才渐渐停下。

    清寒的月光如水般地从窗棂门缝间渗透进屋里来,给半明半暗的屋子添了些光亮。

    屋里照例还是只点了盏鎏金连枝灯,安神香从博山香炉一点点地氤氲开来,弥漫了整间屋子。

    郭圣通侧躺在榻上,透过轻烟般的床幔去看月光。

    这样寂静的夜里,就连外间羽年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已是三更时分了,她却还是毫无睡意。

    她想,她今夜或许是睡不着了。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终于见到了那个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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