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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多情 [出书版完结]-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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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清醒得很。”墨雨殇勾了勾嘴角,直接扔了酒杯,端起酒坛往嘴边送。

纳兰君悦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了酒坛,却泼了他一身。

“纳兰,是朋友就把酒还给我。”墨雨殇似是对此毫不在意,只一动不动地看着纳兰君悦。

“正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把酒还给你。”纳兰君悦苦笑,将酒坛又拿开了几分。

墨雨殇看了他半晌,直看得纳兰君悦以为他要拔剑相向时,他才缓缓敛眸,仰首倒在了屋顶上。

纳兰君悦见他倒下一阵不见动静,于是将酒坛放在一旁,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纳兰,瑜儿真的要嫁人了。”墨雨殇闭着眼睛,声音若有似无。

“嗯。”纳兰君悦轻声应道。

“她终于和天雪魏在一起了。”墨雨殇接着道。

“嗯。”纳兰君悦语调不变。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天雪魏该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纳兰,我是不是很傻?明知可能是,还主动将他引去见她。”微微苦笑,墨雨殇将手覆上了眼睛。

纳兰君悦这次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他与墨雨殇相识已久,对他的感情了解得很清楚,所以他更加无从开解。相思自古不得解,碾碎心肝叹奈何。一旦爱上了便是刻骨纠缠,无论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纳兰,你说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便输了?”墨雨殇慢慢移开手心,一双漆黑眸子在星空下好似隐隐发光,却又晦暗莫名。

“雨殇,你从来没有输过。”纳兰君悦看了他许久,低声道。

“既然我没有输,为什么瑜儿三天之后嫁的人……不是我?”他缓缓坐起,与纳兰君悦对视一处。

纳兰君悦没有说话,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雨殇,情之一字从无输赢,你该最清楚。”纳兰君悦的眼神清亮透彻,墨雨殇在这闪烁不定的星光下,似乎都能从他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情之一字,从无输赢……呵,从无输赢!”墨雨殇喃喃一句,忽然仰天长笑。

“如果你难过,就哭出来吧。”纳兰君悦看着他,突然一字一顿。

墨雨殇依然在笑,可笑着笑着,突然就猛地一把将纳兰君悦扯了过去。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瑜儿爱的不是我?”将脸埋在纳兰君悦的肩窝里,墨雨殇终于语带哭腔。

纳兰君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哽咽终于变成了号啕大哭。

多久没这样哭过了?墨雨殇自己都记不清楚。他只记得当年他的瑜儿只有四岁,眼睛明亮,笑声如银铃;他只记得当年她跟在他身后,一起数塘里的锦鲤、天上的明星;他只记得他为助她逃家挨了父亲一顿打,而她亦为助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飞石扰乱了“倾世一战”;他还记得他在她女装时替她绾发插簪,在她男装时替她整理衣衫;可他却独独忘记了她的身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的不再是他而是他。

明明该替她高兴,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魂牵梦绕七年之久的人。明明该替她欣慰,因为这个人也如她一般,独自在红尘中寻觅了七年之久。却终究……意难平。

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最了解她的是自己,最清楚她喜怒哀乐的人依然是自己。天雪魏,这个突然闯进她生命中的男人,究竟哪里值得她一心一意交心以待?仅仅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一场偶遇?难道那一刹,便抵得过他们朝夕相处的十几年岁月荏苒?

不甘心,却难以说出口。依然温和地笑着,依然温柔地说着,墨雨殇想让封子瑜心中的自己一直都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即便心念已成魔,眼里却仍是一片清澈温和。

直到在绝情崖上看到天雪魏为救她飞扑下悬崖时,墨雨殇才觉得心底的魔障霎时烟消云散。原来,他真的比任何人都要爱她。他愿意为了她死,也愿意为了她生,他甚至愿意为了她与天下为敌,乃至屠尽天下。

当看见天雪魏在步莲亭将封子瑜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的时候,墨雨殇终于承认自己真的没有了同他相争的资本。因为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而她,却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生命。

“瑜儿……你……幸福……”墨雨殇的哽咽声渐渐在纳兰君悦的肩窝里低下去,虽然纳兰君悦没有听清墨雨殇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他却知道墨雨殇已经放下了什么。

“醉了的人,果真是半点道理都不可讲。”扶着墨雨殇慢慢站起来,纳兰君悦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是吗?我倒觉得你说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呢。”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纳兰君悦连忙举目四望,寻找声源。

“纳兰,你是在找我吗?”声音再起,纳兰君悦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听。

“子瑜……”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青衣女子,纳兰君悦神色古怪,“你不是送了请帖之后便回千雪山庄了吗?”

“我好像是这么说的。”封子瑜故作思索地沉吟了半晌,点头。

纳兰君悦见她这般坦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停在纳兰君悦面前,伸手戳了戳墨雨殇的脸颊,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后,封子瑜下了结论。

“刚刚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纳兰君悦看封子瑜的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

“我不敢出来啊!”叹了口气,封子瑜低头看向墨雨殇,“虽然对他的感情我一早便有所察觉,但是……”

“但是你不敢说,因为你怕说出来便什么都不是了,是不是?”纳兰君悦则看着她,轻声问道。

“纳兰,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甚至比无素都要好。”封子瑜抬头,眼神与他的目光撞在一处。

“听到自己竟被拿来同无素做比较,他醒来之后会更加伤心的。”对视良久,纳兰君悦率先苦笑。

“纳兰,谢谢。”封子瑜敛了目光,轻声道。

“谢什么,你和雨殇可都是我的朋友。”纳兰君悦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封子瑜的脑袋,笑意温和。

“可我还是要谢谢,为自己、墨雨殇以及天雪魏。”封子瑜也笑,笑得轻松自在。

“子瑜,你该谢的是你自己,因为你自始至终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爱的是谁,一个人只有不迷失自我,别人才能出手相助。”纳兰君悦见扶着麻烦,干脆将墨雨殇打横抱了起来。

“子瑜,客房都空着,你今晚就睡在醉笑楼吧。”他看着封子瑜道。

“不了,我还得赶去铭剑山庄发请帖呢。天雪魏这个家伙出关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瑟瑟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封子瑜面露惋惜,眼里却全然没有可惜的神色,“而且要是明天他醒过来看见了我,还指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子。”纳兰君悦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会心一笑。

“子瑜,夜路难行,保重。”纳兰君悦朝封子瑜微微颔首。

“嗯,你也快去休息吧。对了,等他醒来告诉他,那坛十年的女儿红我定下了。”封子瑜转身刚要迈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朝纳兰君悦眨了眨眼睛。

纳兰君悦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子瑜啊子瑜,你果然还是原来的你。”纳兰君悦笑着叹道。

“我不是我,谁还是我?纳兰,三天之后恭候你们大驾光临。”封子瑜也笑了,随即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确定封子瑜真的已经离开,纳兰君悦便低头看向了“不省人事”的墨雨殇。

“你们两个啊,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小。”纳兰君悦哭笑不得,只得连声叹气。

“若非如此,古人又怎么会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墨雨殇微微睁开了眼睛,语气淡然,全无醉意。

“你一早便发现她在?”纳兰君悦有些好奇。

“不。”墨雨殇顿了半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在我……一半的时候。”

“难怪你要装醉。”纳兰君悦恍然,任谁哭到一半,发现喜欢的女子就在旁边时都会想要不省人事的。

“罢了,反正现在都清楚了。”墨雨殇长吁一口气,似是洒脱又似是遗憾。

“看开了?”纳兰君悦嘴角微扬。

“至少我在她心中仍是独一无二。”墨雨殇抬眼看他,昔日的风情万千尽数回到了他的眸子里。

“那么……”纳兰君悦终于笑了起来,骤然松手。

墨雨殇没料到他会来此一招,毫无防备地背脊落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屋顶上。

“纳兰!”墨雨殇哀嚎一声便猛地咬住了嘴唇,现在天还未亮,他可不想整个醉笑楼上下全被惊醒出来,看他这个楼主的笑话。

“扰人清梦不可恕,你该庆幸我脾气还不错。”纳兰转身,朝他挥了挥手后便跃下了屋顶。

墨雨殇躺在屋顶仰望夜空,后背疼痛,心境却平和。

放不下、不甘心,种种心思却只因她一句话便化作青烟,烟消云散。原来她早就知道,原来她一直在乎着自己,就算无关情爱,那一句话也是这世间最动听的话语。相思无解解相思,不诉衷情亦可知。也许这世间真的没有错过也没有输赢,有的,只是命中注定的在一起与分离。

墨雨殇想到这里不禁勾了嘴角,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能邂逅一个会与自己并肩而立、后背相抵的女子,然后携手归隐、共度余生呢?

“瑜儿……那坛女儿红我记着了。”

云思远合上最后一本奏折,疲惫地揉了揉隐隐发胀的额角。忽然,一件金色团花暗纹蜀锦外袍轻柔地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愣了愣,随即抬手覆上了按在肩上的柔荑。

“远郎,你又熬夜了。”松离月一向轻柔动听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些微嗔怒,但里面更多的却是关心和担忧。

“离儿,江南水患又起,所以我才不得不尽快将折子批完下旨啊!”云思远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远郎……”听见云思远的话,松离月忽然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

“朕的离儿一向心直口快,如今怎么也变作寻常女子那般婆婆妈妈了?”云思远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侧着头打趣她。

“远郎,子瑜她……要成亲了。”松离月见他眉眼温柔,忽然有些不忍,片刻后还是低声说道。

云思远的表情顿了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是吗?”他松开了她的手,随手拿起了一本奏折笑着道,“只可惜我无法前去道贺,明天便叫人挑一件上好的红珊瑚摆件,快马加鞭送过去吧。”

松离月没有接话,只是重新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离儿,朕还有一些折子,你先回去睡吧。”云思远轻声道。

“远郎,若你……”松离月张口,却最终只是紧了紧手臂,“我就想陪着你,就像在新月寨时那样陪着你。”

“离儿……”云思远沉声呢喃。

“远郎,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的人只有子瑜一个,但是我已经不恨了。”松离月捂住他的嘴,轻声笑道,“因为现在我在你身边,我能够一辈子陪着你,这样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云思远沉默不语,拿着奏折的手却微微颤抖。

封子瑜,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日有所思而想来的梦,来得缓慢,去得匆匆。第一次见面她是男子打扮,他觉得她似曾相识,却只当她是小妹一见钟情的青年才俊;第二次见面她与天雪魏结伴同行,他心怀不屑,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为**所惑的俗人;可是第三次见面时,她意识不清地勾起嘴角,终于让他知道对她的似曾相识来源何处,原来她笑起来竟然如此神似母后,丝毫不减当年母后的那般温雅柔和。

鬼使神差地,他在她发现自己计划时破天荒地放了她一马,并将她带回皇宫安置在徊光轩。他越来越习惯站在一旁看她百无聊赖地垂钓煮茶,也越来越习惯故意跟她抬杠斗嘴。若非她施计献策只因一心一意想要离开,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成了自己未来的后,就如同当年母仪天下、温婉娴雅的母后一般。

然而,终究只是自己的“以为”罢了。这个女子在宫中笑便笑、哭便哭,一举一动都从容自在、无拘无束,可她心中却从未忘记过那个人——天雪魏,他最恨之人的儿子,亦是他无可否认的皇弟。

有的时候云思远会想,天雪魏和天灵萱是不是生来便是为了与他和母后作对的——天灵萱从他母后手中夺去了他的父皇,天雪魏则从他手中抢走了他的挚爱。想到这里,云思远禁不住苦笑。是的,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进驻过她的心底,在他出现之前,她的心便已填满了天雪魏——只有天雪魏。

最初,他只当这是她的一刹爱恋,他从不相信这世间会有看一眼就忘不掉、舍不了的情爱。让她看不见那个人也触不到那个人,他深信只要自己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呵护她、照顾她,她就会将自己印入心底,却没想到,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了哪怕一寸空隙能够让他进入。

封子瑜从不妥协,即便她一直笑着,她也绝不说“是”。他用她的亲朋好友做筹码,她笑着接受却绝不低头,他用天雪魏做筹码,她无从反抗,却一字一顿地说“我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不论世事如何”,到头来他的筹码尽数输去,他最终没有赢下她。

松离月曾说他是因爱而不忍,他闻言而笑,笑容苦涩。是的,他不忍,即便他一直自诩处事杀伐果断,却终究不能挥剑斩了这本不应有的情丝。

“远郎?”见云思远忽然陷入沉思,松离月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

云思远猛然惊醒,忽然握住了松离月的双手。

“离儿,抱歉。”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柔声道。

这一声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了松离月手上传来的颤抖,云思远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一直都知道松离月是爱着他的,她对他的情意比谁都深、都重。她愿意为他出走生活了十七年的苗疆家乡,她愿意为他易服改俗,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苦心钻研汉家文化与风情民俗,只因为她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她想成为能够与他谈天说地、无话不谈的女子,她希望他也能如她爱他那样的爱她。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对她的努力无视,他只道自己当初对她的好感不过是一时冲动,她不过是他众多妃嫔中较为独特的一个,却绝非是他最爱的那一个。直到封子瑜出现,他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做到这样一种地步。

封子瑜坠崖之前,拼死为天雪魏种下了长命蛊,无论是散尽内力还是几近失明都无怨无悔,而松离月也为了救他舍身挡箭,即便他对她从来都不冷不热、无甚关心。

封子瑜说:“我为他即便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松离月说:“我为你即便葬身地狱永不超生亦无怨无悔。”

他突然明白,原来“情”之一字并不在于“求不得”,而是在于“爱不离”,由始至终,陪在他身边的人便只有松离月一人而已——在他被新月寨驱离时,她与他一同离开;在他大发雷霆遣退众人时,她仍固执地不肯离去;在他为封子瑜的事情头痛神伤时,她亦会替他沏好一壶茶,站在旁边安静地看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全心全意在爱着他。因为爱他,所以她愿意豁出自己的一切,只为让他幸福喜乐,只为他。

云思远拉开松离月的双手后站起来,转身便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远郎……”松离月的声音听来似哭又似笑,哽咽得难以成句。

“离儿,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陪着朕吗?即便……即便朕曾经那样对你?”云思远将脸埋进松离月的脖颈,声音平静却略带颤抖。

现在,他突然很害怕。过去种种浮上心头,他对她的冷漠、他对她的误解,他在明了这一切之后反倒害怕了起来。他害怕自己对她伤害太深,他害怕她再没有那样的心力继续爱他。即便她已经说她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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