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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第1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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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没有逼迫我。我是自愿的。”菲利普的这句话无比坚定,没有任何破绽,因为这是事实。
但蓝礼却捕捉到了另外一个破绽,“你没有说不是他。”
菲利普就这样愣住了。
菲利普只是说乔治没有强迫他,却没有说不是乔治。这就是破绽,菲利普还试图狡辩,他可以用很多种方式回应,他也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说辞,甚至就连圆谎的后手都想好了,但他却没有自信骗过蓝礼。
蓝礼知道,自己猜对了。
菲利普的故事没有破绽,所有的起承转合全部都能够说得通,堪称完美,蓝礼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也没有办法铁口直断;但蓝礼却了解菲利普,那些理由完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从里到尾都没有任何破绽,唯一的疑惑就是,根本“不像”菲利普,那些故事背后的人格可以是其他人,却不是菲利普。
蓝礼也只是在猜测而已。不幸的是,他猜对了。
“是乔治和伊丽莎白,对吧?”谜底已经揭晓了,蓝礼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却满满都是苦涩和失落。
“因为授勋仪式吗?我拒绝接受授勋,他们就通过伤害你来伤害我?不对,他们不会如此愚蠢如此低级,他们是不是逼迫你来伤害我,又或者是说服我,显然,他们不愿意面对这个难题,又或者是不愿意丢脸,于是就把问题推到了旁人身上,完全就是他们的作风,当初我返回伦敦的时候,他们就派出了艾尔芙。”
“但你拒绝了,又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想要和他们交谈下去,所以你直接选择了退休?你不认同他们的做法,因为他们违背了真正的贵族精神,为了名誉和利益,甚至不惜毁掉家族荣誉,最后演变成为了自私自利的怪兽,对吧?这样的霍尔家,已经不是你服务的那个霍尔家了。于是你选择了告老还乡。”
细节仍然有些偏差,但基本框架已经完全命中,来龙去脉和起承转合都没有太多偏差。菲利普无法反驳,也无法辩解。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蓝礼知道,他猜对了,但内心深处却一点欣喜或者快乐的情绪都无法滋生出来,只有一片清冷,那种愤怒前所未有地开始翻滚起来,甚至比牛津伯爵派对上的羞辱还要更加愤怒,因为这一次,他们伤害的不是他,而是菲利普。
他甚至可以想象地到,下一步就是伊迪丝或者亚瑟,甚至可能是马修。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将不会有所顾忌,即使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又多么荒谬,但现实却一点都不好笑,只有一片凄凉,那种怒火正在浩浩荡荡地燃烧起来。
此时此刻,再次看向车窗之外的新奥尔良,所有一切都变得讽刺起来:贵族大老爷们在这里被推翻瓦解,曾经的贵族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被迫和平民们混居在一起,丢掉了金钱和荣誉,也丢掉了地位和阶级,但骨子里却依旧保持着克里欧人的传统,固执而偏激地坚守着历史的传承。
“我就知道,我不喜欢新奥尔良。”蓝礼平静地说道,舒缓而平实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
菲利普再次看向了后视镜,然后就看到了蓝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水光。
2044 我的坚持()
泪水就这样一点一点氤氲开来,模糊了视线,也烫伤了眼睑,窗外那座城市逐渐演变成为伦敦的熟悉景象,那些街道、那条河流、那些建筑交错成为黑白棋盘的模样,最后蜕变成为一座没有色彩的牢笼,禁锢着向往自由的翅膀。
然后,所有的情绪就这样消失,没有愤怒、没有失落、没有懊恼、没有错杂,只是单纯感受到了伤心。
他就好像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无助而茫然地抬头望向四周,不知道如何求助、也不知道走向何方,似乎被全世界遗弃在了原地,再也找不到依靠,也找不到家园,忍不住就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他倔强地咬紧了牙关,拒绝让声音从齿缝之中泄露出来,全部闷在了胸腔里,但眼底深处的伤心却在那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之中闪烁涌动着,整个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那闷闷的哭声迸发出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苦涩,让人也跟着心酸起来,试图想要安慰安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菲利普缓缓地将轿车停靠在了路边,透过后视镜静静地注视着后排座的蓝礼,就这样放任所有悲伤释放出来,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连带着菲利普的鼻子也不由微微发酸,脑海再次浮现出了记忆里的那个晚上。
那是1993年的冬天,彼时蓝礼只有四岁,一个非常普通的晚上,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鹅毛大雪,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如同无数个伦敦寒冬夜晚一般,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凌晨时分,菲利普检查了所有的门窗和煤气,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卧室就寝休息,却在二楼走廊里发现了蓝礼:
他穿着睡衣睡裤,赤脚离开了房间,蹲坐在了走廊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把整个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静静地、就那样静静地安坐着,似乎整个人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几乎感受不到存在感。
“蓝礼少爷。”菲利普有些意外,因为那个晚上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他无法想象蓝礼会做出如此异常举动:
乔治因为应酬而待在了俱乐部,没有归来;伊丽莎白在晚餐之后临时前往曼彻斯特,晚上不会归来;艾尔芙留在学校图书馆里学习,不会回来主宅;伊迪丝和亚瑟则双双留在了学校宿舍,没有回家。
至于蓝礼,晚餐结束之后还在书房里翻阅了一些书籍,他端送茶点进去的时候还简单地交流了片刻,蓝礼似乎正在翻阅医学的书籍,询问了他一些问题,这就是全部情况了,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当菲利普呼唤的时候,蓝礼没有抬头,那低低的、闷闷的哭声从双膝之间传了出来,幽幽地在走廊里回荡着,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失声痛哭,却能够在那支离破碎的声音里感受到发自内心的伤心。
蓝礼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哭了好久好久,菲利普也没有离开,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蓝礼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从双膝之间传来,说出了一句他至今都没有办法忘记的话语,“菲利普,现在开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对待蓝礼,菲利普总是不同的,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看到了更多东西,和霍尔家的其他三个孩子都不同,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停留在蓝礼的身上,好奇着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就如同呵护自己的孩子般。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只是一名管家,这只是一份工作,他与霍尔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但他也必须保持客观独立,绝对不能产生太多纠缠,否则他的工作就失职了,这不是一名专业管家所应该拥有的情感。
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在那之后,菲利普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的蓝礼,那样孤单落寞、那样手足无措、那样茫然若失的蓝礼。
一直到今天。
闷闷地、沉沉地,蓝礼的声音沙哑而艰涩地传了过来,泄露了片刻脆弱,然后,他就询问了同一个问题。
如同二十一年前般。
他记得,他也记得。
菲利普微微张了张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通过后视镜注视着蓝礼的模样,眼睛里盛满了哀伤和示弱,仿佛胸膛里塞了一团棉花般,沉闷得难受,想要宣泄却找不到出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蓝礼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花迎向了菲利普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回答我。”总是冷静自持、总是聪明睿智的蓝礼,此时却好像一个讨要棒棒糖的孩子般,蛮不讲理地说出请求,然后顽固不化地坚持着。
蓝礼充满哀伤地注视着菲利普,眼神里的倔强和脆弱同时存在着,矛盾却和谐地在泪珠里不停打转,“回答我!”
但菲利普没有办法开口,所有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前所未有地笨拙。
他想要留下,可惜,他不能。
乔治逼迫菲利普前来说服蓝礼。乔治是男爵,是霍尔家家主,同时也是菲利普的上司,作为管家,菲利普没有多少反抗的空间,他可以拒绝,也有权利拒绝,但主动权始终牢牢地掌握在乔治的手中。
就好像当初利用丹妮斯…斯蒂文斯来钳制伊迪丝一样。
菲利普知道乔治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他不同意,乔治他们也可以通过不同的办法胁迫蓝礼,方法和途径可能有所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除非菲利普主动离开,否则他始终都是蓝礼的弱点。
菲利普也有他自己的坚持,他拒绝为了名利而伤害家人,他拒绝为了自己而抹黑他人,他拒绝为了生存而抛弃尊严,他拒绝为了荣耀而忘记骄傲……就如同古老而死板的世袭贵族般,坚持着那些愚蠢的、无用的、疯狂的、老旧的、荒唐的规则,然后就这样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之中退出历史舞台。
如果“进化”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坚持,那么他宁愿被淘汰,也不愿为了“适者生存”而抛弃曾经的自己。
很愚蠢,对吧?
菲利普知道这是愚蠢的,但他却愿意坚持下去。更何况,他已经是半个身子都迈进泥土里的老家伙了,迟早都要被淘汰,那么,不如就这样坚持最后一点点骄傲,至少当死神来临时,他可以无愧于心。
就好像蓝礼也有蓝礼的坚持一样。
于是,菲利普选择了自己主动辞职,告别了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岗位,选择告老还乡。也许,就这样被时代淘汰。
只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守护蓝礼了。
那个傻子一般追逐着梦想的笨蛋,那个埋头前冲把自己撞击到遍体鳞伤的傻瓜,那个只要能够好好睡一觉就仿佛赢得了全世界般的白痴,那个因为害怕伤害而独自踽踽独行的呆子,那个下雨天打着赤脚跑出去淋到发烧的孩子……他以为他会守护他到自己生命的终点,但现在这个承诺却无法实现了。
二十一年前,菲利普如此回答,“蓝礼少爷,我在这儿”;但二十一年后,菲利普却再也不能说出这句话了。
蓝礼注视着菲利普,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然后就这样一点一点心碎,那种愤怒从灵魂深处缓缓渗透出来,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们想要怎么样?”
“他们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我从来都不曾针对过他们,我不在乎,我全部都不在乎!他们只需要……只需要像以前那样放任我一个人就好,那样就好!这就是我所有的要求!他们可以在伦敦享受一切,那些东西我全部都不在乎!拿去!全部都拿去!就这样假装彼此不存在,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生活下去,这不是他们最擅长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得寸进尺?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能够拥有一切?我所渴望拥有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自由和温暖,为什么他们还要抢走?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呢?”
“他们伤害了亚瑟和伊迪丝,他们伤害了艾尔芙,却没有人会指责他们,为什么?因为他们赐予了我们生命,所以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们用金钱抚育了我们,所以他们就可以把我们当做工具一样进行交易?因为他们带着父亲和母亲的头衔,所以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我们的人生却不需要负责?”
“凭什么?”
“凭什么!”
“我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把他们存在的地方称之为’家’,然后,他们就连你的存在都要抹掉!为什么?难道我的存在就连一点点分量都没有吗?难道你的一生奉献就连一点点意义都没有吗?难道他们就连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吗?难道他们都已经没有心了吗?”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我又到底在坚持什么?谁能够告诉我?菲利普,回答我,上帝,我需要你回答我!我累了,我真的真的累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如此贪婪,为什么他们的欲/望永远都无法满足?为什么他们总是想要掌控全世界?为什么他们的疯狂总是看不到尽头?”
“为什么?”
2045 掌控世界()
“在光明无法染指的孤寂之地,双手交错坦然迎接世界毁灭,当天崩地裂来临之际,我们终究陪伴彼此左右,庆祝我们几乎抵达终点,遗憾他们终将烟消云散,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everybody…wants…to…rule…the…world)。”
早在1985年,英国摇滚乐队惊惧之泪(tears…for…fears)就曾经放声高歌,“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三十年过后,人类的贪婪和欲/望也似乎从来都不曾消失过,那种疯狂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
事实上,又何止是三十年呢?整个人类的漫长历史似乎就是一个轮回,在毁灭中重生,在重生中毁灭,我们终究被困在了原地,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命运:从悲剧到喜剧,再从喜剧回归悲剧,无法摆脱。
“欢迎降临人世,从此无法回头。即使昏昏沉睡,我们仍然武装面具,拒绝生存本/能召唤,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这是我的渴望,这是我的忏悔,驱使下定决心,驱使追逐自由和欢愉,世间没有天长地久,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
因为太过疯狂而变得荒唐,因为荒唐而变得悲伤,然后变得无奈变得茫然,最后又重新疯狂起来。每个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中,画地为牢,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束缚到窒息,却仍然顽固不化地拒绝反抗。
“无法忍受犹豫不决,受困于浅显短视,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
但……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看透呢?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摆脱呢?
包括蓝礼也是如此。
可悲,可笑,可叹。
兜兜转转的最后,他们终究都是被困在原地的蝼蚁而已,抗争着战斗着对峙着放逐着,自以为主宰了世界,自以为征服了世界,却在世界的尽头才猛然醒悟,自己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罢了。
他,又到底在抗争什么呢?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后视镜,泪水已经停止了下来,满脸污痕显得狼狈不堪,他却根本不在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后视镜,残留着些许泪光的眼神里闪烁着绝望的哀伤,“菲利普,现在开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再次开口询问到。
同样的问题,再次狠狠地击中了菲利普,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因为控制得太过用力而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菲利普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坦然而直率地望向后视镜,迎向了蓝礼的视线,保持着过去五十年以来的一贯仪态,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地回答到,“蓝礼少爷,我在这儿。”
一句简单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力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了蓝礼的胸口,久久地,久久地不曾出声,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蓝礼才轻声回答到,“好。”不过一个字而已,却似乎消耗了蓝礼身体里的所有能量,紧绷的肩膀线条缓缓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慢慢地靠向了椅背,就这样徐徐闭上了眼睛。
似乎,累了,却也终于安心了。
看着这样的蓝礼,菲利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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