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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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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你是不是后悔过当年要和他在一起,还闹得人尽皆知?!”
“住口!”
“你现在纳了一个妃子,是不是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彻底和我大哥断掉?是不会还会像给我送点心一样给他一盘有毒的点心!”
“辕儿!”楼轩猛然出言,眼睛里红色的血丝密布,足以表示他的激动和恼怒,可是他的话偏偏是慢慢的,足够清楚:
“辕儿,如果他真的给我毒酒……那么我会喝下去,而不是来这里。”
他继续道:“今天你杀了他,那么死在这大殿里的一定还有我。还有,你杀了他,你能治理这天下吗?”
楼辕微微摇头,却是退后了一步。挽起马槊一阵厉风,楼轩大惊之下再度挡在陆六孤身前,却见楼辕是狠狠将马槊插进了大殿的地板。
碎石之声铿然,却不抵他一字一句:
“君恩难受,今日奉还!”
眼里是冷光森然——“陆六孤,我楼辕的确没有治天下之才,但你又真的有吗?今天我走,但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别让我看见你有半点对不起天下,对不起我楼家的地方!”
他终究只是来问了一句为什么那样对他。
他终究是没有伤这天下分毫。
残阳如血,受生父一槊的傲然半妖,再度飞身上马。楼家军为他们让开了路,三千精骑去势亦如风。
却听见领军之人,狂傲朗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莫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猎雕!兄弟们!雁门关外,千里沙场!猎雕去否?!”
第十二章 星沉碧落,大梦初醒千年()
月色正好,滔滔江水东流,载着一叶扁舟。
江心月影斑驳,小舟飘荡在江面上,映出一片清辉碎影。船上一人仰面躺下,一条胳膊枕在脑后,一手扣舷而歌——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唱罢,大笑坐起,从船上抓起一坛开了封的烈酒,仰脸痛饮。烈酒入豪肠,眼角却微微有几点泪光。
痛饮之后,楼辕仰脸看着天上一轮明月。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自那日离开京城之后,他便地解散了黑虎精骑,并没有真的去雁门关。他才不傻,谁知道陆六孤会不会突然又对他放不下心,再派人追捕他们?黑虎精骑三千人虽然显眼,但是就地解散、化整为零之后,想要把这三千人从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天下人里找出来,那也是大海捞针的事情。
他呢?以后又怎么办?
他不知道黑虎精骑的兄弟们会去哪里,是各自归家,还是去雁门关,改个名姓再从军入伍?
但他却是没地方可去了。他已经不是九嶷弟子,没资格再上九嶷山。愧对楼玉清一家,也不能再去苗疆。剑南路?若是牵连甘草等人,他又于心何忍?陆六孤也知道他早年曾住渝州,回去渝州,似乎也不是很安全。
放眼天地浩大,竟无可去之处。呵,还不如他就这么跳进这江水里,淹死算了。
可是他要是想死,却也不必这么麻烦。
楼辕突然咳了起来,声音撕心裂。一手捂住嘴,却依然有血迹从指缝间渗了出来,带着酒气。
咳喘慢慢停息,楼辕移开手掌,手心一片血红。伸进江水里洗了洗,唇角一抹苦笑。
这一天还是快到了。
十六岁,中烬心之毒。一直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服食“解药”强压。二十岁,中情蛊之毒。情蛊与烬心相冲,毒性不再发作,他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毒性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依然还在,只是被他强压了下去而已。再加上连年征战,天雷劫杀……
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只是因为早就知道活不久了,所以恣意放纵。可笑陆六孤反而没有觉得他有丝毫命不久矣的样子,居然还千里迢迢的送去那么个点心。
不知道陆六孤知道他本来就命不久矣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应该是会很精彩吧?人算不如天算,更可笑的是他算错了。他修道三载,不过就是为了平心静气,慢慢化解自己的戾气,也化解去多年累积下来的内伤。
可是……呵。罢了。
楼辕微微闭目,又枕着胳膊躺在了船上。且随水自流,随遇而安。
摸到了一只空空的酒坛子,随手扔进了江里,这一路他都记不清自己扔掉多少酒坛了,却记得,自霍湘震走后,自己已经多年未曾开怀畅饮。
九重宫阙内,清冷月光下,陆六孤独立在花园之中。更深露重,他竟然觉得有些冷了。
一袭披风盖在了他肩头。
陆六孤唇角微扬,抓住了那人的手:“小轩。”
楼轩“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而后回转到他身前:“这么晚,还没睡?”
陆六孤颔首,而后又微微叹了口气:“小轩……你,怪我吗?”
楼轩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楼辕的事情,摇了摇头。陆六孤突然一把抱住了楼轩,拥抱之后,又看着楼轩的眼睛:
“这件事,史官必然会曲笔记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不是“朕”,而是“我”。
楼轩有些疑惑,陆六孤便低低叹了口气:
“把霍兄的棺椁,假冒成小辕的,对外就宣称小辕已经暴毙身亡……至于霍兄,他的官衔只有过黑虎军副将,还有以前剑南路的玄命司,如果要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并不难。小轩,你觉得我这样做,可以么?”
楼轩微怔,他知道史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曲笔掩盖的,并不惊讶。只是……
“你自己决定就可以,这件事……为什么要问我?”
陆六孤再次把他揽进了怀里:“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说罢,放开怀抱,牵起了楼轩的手,“我承认,之前我的确有过犹豫。前秦因为专好男色而亡,我担心过如果我坚持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有大臣借此弹劾。而且一个男人,顶着皇后这个名头,我觉得这是对你的折辱。但是我觉得,这应该由你自己选择。”
楼轩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微愣着不说话。陆六孤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
“你愿不愿意,做第一个名至实归的男皇后,一辈子,名正言顺的和我在一起?”
楼辕做了一个梦。
他又站在那条河的河面上,河水,没过了他的脚踝。
依然是霜夜,周围依然渺无人烟。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河流上游。
他看到了自己,很多的自己。
离他最远的那自己,年少精灵,十一二岁的模样,笑意无邪,只是个俊秀的小半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
然后,十六岁的时候,在齐家的地牢里,伤痕累累,眼里是对天下苍生的痛恨。
二十岁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笑意里带着深深埋藏的狷狂张扬,唇角的笑总带些嘲弄的神色。
后面……征战沙场的他,玄甲桀骜;和霍湘震成亲他,喜上眉梢。还有曾经崩溃、绝望、堕落……
他看到了过去的一个个自己。
最后,玄甲白发的他,面对着现在的他。微微笑了。
于是他也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
依然在月光下,却有泪水滑出了眼眶。
他忽然觉得,原来自己一直那么孤独。只有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例外。
霍湘震……
我答应过你,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对不起,我的确已经命不久矣。
口腔里又是慢慢的血腥味,楼辕起身伏到船舷去吐掉嘴里黏稠的毒血,一瞬间居然在想,希望自己血里的毒性不要太强,要不然沿岸取水的居民就遭殃了。
……等等,水里?!
那是?!!
楼辕瞪大了眼睛看着水下,而后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江面。错愕之中从船上站了起来,死死看着水下。
是他?!
楼辕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是不是他喝醉了产生的错觉,一个猛子扎下了水——
这水不对!!!怎么冷得刺骨?!
楼辕的眼前,倏忽闪过一道刺眼的冷光。
雨下得很大。
霍湘震看了窗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会是什么事情?霍湘震低头看着桌子上还没计算完的微分,微微犹豫。
面前,是那名为三途镜的石台。莲花瓣雕琢得生动美丽,却单单缺了一角。霍湘震记得到,这一角,是烛九阴掰了下来,一半给了楼辕,一半化成了石粉让他喝掉了。
他正在计算三途镜的数据,他觉得,一切都和这“三途镜”有莫大的关系。正在算一个微分式子,关于三途镜材质的问题。
可是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应该出去看看。可是理智告诉他,外面这么大的雨,最大的可能就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他气短心慌而已。
可是……
是去看一眼,还是就当没事发生?
霍湘震看着桌上的微分算式,最后还是认命般,放下了笔,转身走出了实验室。
看到他走出了实验室,还没下班的同事们集体愣了三秒,然后拿出手机看黄历——今天什么日子啊霍湘震居然主动走出了实验室???
霍湘震没理会同事们震惊的表情,只是快步走进了电梯。他在二十三楼,不假思索就摁下了一楼。
心跳得很快,这是自从回来之后从没有过的情况。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焦躁,仿佛有什么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可是他懵然不知……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他很可能会错过……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就在外面!
电梯到了一楼,第零局一向不需要门卫,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霍湘震没来由地焦躁不安,略一思索便急急向外面跑去。
离他很近……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他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一定就在外面,一定就在……
是什么?!
霍湘震猛地推开了大厅的门。
雨幕里,只有无边的黑暗。
扑面而来湿冷的水汽让他微微一愣,可是触目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我多心了吗?霍湘震微微皱起了眉,关上门转身。
不……不对!!
窒息般的心悸慌乱,霍湘震的手脚几乎一麻。
一定有什么!!
他转身冲进了雨幕。暴雨的声音鸣雷一样响在耳边,雨水冷的让他一激灵。
……雨水?!
雨水怎么会这么凉?!现在是盛夏,有暴雨不算什么,可是这雨水凉的几乎杀进了骨头缝里……
雨水的气味,也不是清新的水汽,而是……
是三途河的气息!!
这是三途河的河水!!
三途河……
霍湘震的心里又是一悸,目光猛然投向不远处的花坛。
就是那里!!
一团黑色的身影,在黑夜的雨幕之中,几乎隐匿无形。霍湘震冲过去,心里一个念头疯狂叫嚣却不敢承认。
不可能……怎么可能……
那是个人影,伏在地上,在雨里瑟缩。
他扶起了那人的肩膀,发觉他在颤抖,可是他自己的手也在战栗……
是他吗??是他吗?!
那人抬起了头,阴阳妖瞳里,流转着光彩——
“师兄……真的是你!!”
不知是谁先发力,两道身影狠狠相拥。在暴雨之中,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我穿过了一千年的时光,遇到了你。二十五年,你是我生命中重于我自己的一部分。
——我走过了一千年的距离,来找到你。我的一生,你是我生死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还好,我们终于再次相遇。
圣诞节,来个小故事?()
【时间,是故事开始的一年前,霍湘震还没有找到楼辕。】
“你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吴积白照常给楼辕看号过脉,取出了砭石,“最近天寒,受了些凉气罢。我用砭石给你祛祛寒气也就没事了。”
楼辕微笑着颔首,看上去就是一只十分乖顺的猫儿。吴积白心底暗自发笑,若不是他知道楼辕在未来会是个怎样的存在,大概他真的就会以为楼辕是多好一个翩翩公子。
可这孩子,以后会是个杀神呢。
吴积白暗想,说不定我现在一针扎死他,以后就会是李唐统一赵宋了。又或许,我现在杀了他,两国统一的进程就会慢下去很多。还有可能什么都不改变,我杀了这个孩子,楼家找来另一个替身“楼辕”,然后那个替身才是未来真正的杀神?所谓蝴蝶效应,也叫“子欲避之,反而促之”。
无所谓的吧?吴积白一边在楼辕满是伤疤的背上施砭,一边出神去想,无论这个地方发生什么事,对自己而言,其实不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体感游戏而已。他们和自己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对自己而言,这里只是一群早已作古千年的人罢了。
目光又落回楼辕的背上。挺直的脊梁,流畅的肌理,放在一千年以后也是明星的身材。可惜上面布满了许多伤疤。那是刑伤,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之后再愈合就会是这样。
伤害这个孩子的人,将来一定是会后悔的吧。不管是他的腿,还是之后更甚的折磨。让这个孩子痛苦过的人,日后会被这个孩子千倍的报复的。
可是……
吴积白看看这张尚显稚嫩的脸,不管怎样看,都该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正透过微微闪开的窗缝看着外面,神情专注,似乎是在想什么。
“小楼。”吴积白出声唤他,“已经好了。”
楼辕这才回过神,向吴积白笑笑,整理衣衫。吴积白收拾起自己的药箱,嘱咐了两句。
他一一听着,认认真真的。而后吴积白点点头,示意说完了,他便浅浅笑道:
“吴大夫,外面下雪了。”
“哦?”吴积白眉毛一挑,一派轻佻意味,却并没有轻佻意思。或许是怪他长了一张欢脱的脸,不管怎样都是个洒脱模样。他打开了窗子,看外面,果然已经是一片雪白,天上飞下片片鹅毛大雪。不由得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楼辕微微笑着:“你进来之后没多久。”而后又道,“吴大夫,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吴积白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不忍拒绝。于是点点头,给他拿了一件披风,让他注意别受寒。
推开门,有些潮的冷气铺面而来。吴积白看着院子里白雪覆盖的风景,忽而想起:“对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五?换成阳历就是圣诞节啊。”
腊月二十五是什么节?楼辕没明白哪里来了个“圣诞节”,他倒是知道快过年了。最近楼府上下都在筹备,还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那身过年的新衣服,是嫡母做的暗红深衣,三姐绣了暗花,六妹绣滚边,陆家的红杏给绣了围腰,陆红蔷做了靴鞋——还是在她林妹妹帮忙下做完的。这可一身全是心意了。
说起来……以前过年的新衣裳都是买的呢。
楼辕忽然就想起了霍湘震,那个养了他十六年的妖龙。
他记得,那还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住在渝州附近的冰麟火凤斗法,渝州反常地下起了雪。但是还好,没有冷得吓人。
那时候也是快过年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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