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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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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姬泪如雨下,她拼命磕头哀求,皇甫渠望着她额头上的一个伤疤,心中不由一阵厌烦,他冷冷说:“这次你不去也得去,你若不去,小心你的父母!”

肖姬一下子呆住了,她的父母都是盲人,寄食在皇甫渠家中,所以她十六岁便被皇甫渠看中,强纳为妾,她心中一阵悲苦,只得含泪低下了头。

皇甫渠得意一笑,他知道这是肖姬的软肋,百试不爽,便点点头,“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今天晚上你就过去。”

……

下午,一艘小船在吴淞江里快速行驶,这是御史中丞陈直乘坐的船只,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次官,相当于监察部副部长,御史台的主官御史大夫倒是个虚职,仅只是一个头衔,一般赏给和监察工作毫不相关的重臣,所以御史中丞实际上就是御史台的掌权者。

大宁王朝一共有三个御史中丞,一个负责监察两京朝廷官员,一个负责地方官员监察,还有一个负责军队监察,除了负责军队监察的钱中丞是直接向皇帝报告,其余两个御史中丞都是太子一手提拔。

也就是说,御史台是太子的地盘。

这一次来的御史中丞陈直便是负责监察地方官员,陈直是去淮北灾区查一桩贪污赈灾款的大案,去淮北查案不用路过东海郡,他是得到了太子的密旨,转道东海郡对抗刑部侍郎高恒。

刑部侍郎高恒是申国舅心腹之一,他名义上是来视察楚州典狱,实际还是针对东海郡而来,对这一点太子也心知肚明,为了支援苏翰贞,御史中丞陈直便有了路过东海郡的计划。

陈直今年约四十岁出头,长得又高又瘦,皮肤黝黑,为人严厉冷酷、心狠手毒,在他脸上很难看到一丝笑容。

朝廷几乎没有一个官员喜欢他,也没有人不怕他,如果被他盯住,很可能将意味着仕途毁灭,家破人亡,此人在两年前将兵部尚书裘大年拉下马,裘大年在大理寺牢中墙上用鲜血写下,‘杀我者,陈直也’便在牢中一头撞死,此案在京城引起轰动,这可是大宁开国以来,在大理寺狱中自杀的最高级别官员,陈直也由此赢得了陈黑脸的绰号。

一个多月前,陈直又抓住了皇叔皇甫逸表坐赃八千两银子的证据,一天之内,三次上本弹劾,皇甫逸表被迫辞去了宗正寺卿之职,引咎下台,这个案子再一次使陈直声名大振,但也让他陷入了一种危险之中,皇甫逸表更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在朝中公开表态:‘陈直不死,朝难不绝’

这就摆明了他要杀陈直,皇帝也装聋卖哑,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所以这一次陈直东来查案,太子特地派了两名影武士一路保护他的安全。

陈直从洛京一路东来,在江宁他改为乘船,沿着运河南下,昨天到了平江县,小船便进入吴淞江,吴淞江也就是紫桐河的上游,走这条河可以直接抵达维扬县。

中午时分,天下起了小雨,雨不大,细细的,如针尖般侵润在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陈直头戴一顶斗笠,背着手站在船头,欣赏着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他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变得淡然起来。

“天星,那里便是松陵镇了。”

陈直指着远处的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镇,脸上露出了罕见了一丝笑容,“那就是传说中范蠡携西施的隐居之地。”

天星是太子派来的两名影武士之一,一直贴身保护陈直,他长得身材修长,不苟言笑,和陈直颇为投缘,一个多月走来,两人已经很熟了。

“嗯传说中第一美人。”

“你只知道西施,不知道范蠡么?”

天星摇了摇头,他几乎没读过书,只知道西施,没听说过范蠡是谁?

“请问大人,他是何人?”

陈直没有回答,又问坐在船边钓鱼的年轻男子,“无晋知道吗?”

坐在船边悠闲钓鱼的正是无晋了,他是昨天下午从维扬出来,当天晚上便在平江县接到陈直,便随着他一同乘船返回维扬县。

无晋穿着一袭青布长袍,头戴一顶斗笠,腰间束革带,一手钓鱼,一手拿一柄折扇,看起来神情悠闲,颇像一个出来游山玩水的读书人。

听陈直问他,他刷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笑道:“范蠡是从前越国的一个大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就是他说的,越国灭吴后,他看透了越王勾践只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的本性,便带着西施隐居于此,他后来做生意发了大财,又三散家财,自号陶朱公,被誉为儒商之鼻祖。”

“说得不错!”陈直鼓掌赞扬,“不愧是维扬县来的,对商人的老祖宗了如指掌,无晋,你们那里供陶朱公的财神庙一定很多吧!”

“财神庙不多,比不过菩萨庙,不过八仙桥那边就要修一座财神庙,陈大人若有时间不妨去拜拜。”

无晋扇着扇子笑眯眯道:“据说挺灵验的,陈大人有兴趣吗?”

陈直被无晋的幽默逗了呵呵笑了起来,“还没有修,就知道灵验了么?”

影武士天星见无晋下雨天还打扇子,不由有些嘲笑他,“无晋,你这扇子倒是蛮好的,居然还能遮风挡雨!”

无晋刷地又收了扇子,眉毛一挑,眯起了眼笑道:“这不叫遮风挡雨,这叫附弄风雅,雨中吟诗舞扇,嗯那个……雨中钓鱼舞扇,乃吴越之风,天星兄没听说过吗?”

“很抱歉,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

“呵呵你孤陋寡闻了吧喏,你快看!”

无晋指着对方驶来的一艘大船笑道:“你看见没有,船上不是有人在打扇子吟诗吗?”

只见对面驶来一艘画舫,画舫颇大,是一种两层楼船,甲板上站着一群衣裳鲜亮的年轻人,说说笑笑,指点风景,其中一个穿着长袍、撑着雨伞的年轻男子就打着折扇,还有一个年轻女子。

天星看了半晌,淡淡一笑,“好像是用折扇,一个范蠡,一个西施。”

无晋也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年轻女子站着船边看风景,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玉面长身,风流潇洒,一手给她撑着伞,手中折扇指点沿河两岸,似乎在向她介绍风景。

可看着看着,无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忽然认出了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书妹妹九天,没错,就是她她脸上带着笑容,依然是那么清丽绝伦。

可是……她和旁边男子的神情似乎十分亲密,同撑一伞,烟雨朦胧中共赏江南美景。

“哼!”

无晋低低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如水,一旁的陈直和天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路而来,无晋都是笑眯眯的,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恼羞成怒呢?

天星不由回头看了一下画舫,画舫已经和他们船擦身而过,行远了。

无晋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斗笠向下拉了拉,遮住了半个脸,又转身坐下钓鱼了,一声不吭,他手中的风雅折扇已经被他扔进了河中,钓了一会儿,他忽然自言自语:“真他娘的没劲,一条鱼都钓不到,不如不钓!”

他‘啪’的一声,将鱼竿折断,扔进河中,起身便走进船舱了。

“他怎么了?”陈直看了一眼无晋的背影,问天星,“好像很不高兴!”

天星笑了笑,“不知道,或许刚才那船上有他认识的人吧!”

无晋走到船舱门前,他的目光又再次忍不住向已变成一个黑点的画舫望去。

而此时的画舫上,九天也奔到船尾,她的目光也向刚刚擦肩而过的那条船望去,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样的惊讶。

九十

这艘画舫就是司马赵杰豪长子去平江府的迎亲船了,赵杰豪有两子一女,长子赵杰,学文,前年考中举人,次子赵豪,去年通过武士考,现为五级武士,小女儿就是赵胜男。

长子赵杰今年二十四岁,准备进京参加明年春天的明经科考试,他的三年前订了一门亲,是平江县尉张忠庶的女儿,未婚妻已经十八岁,他们便要成亲了,按照东海郡的风俗,男方需要提前三天将新娘迎到夫家,而且必须是‘十龙二凤走天船’,也就是说迎亲队伍中必须是十男二女(媒人、吹鼓手和轿夫除外),还必须坐船迎亲。

所以赵杰便请了一帮从前郡学的同窗,还有他弟弟,组成十龙,至于二凤,一个则是他妹妹胜男,另一个最好也是妹妹,但赵家只有一个女儿,赵胜男便邀请九天和她同去。

但九天却想和无晋写书,不肯前去,最后是赵胜男的母亲亲自去拜访了刺史夫人,九天才无可奈何前往。

其实赵胜男的母亲是另有心思,她早就看中了九天,想替她的次子赵豪牵线,这次赵豪也一同前往,他得到母亲的授意,一路上对九天大献殷勤,使九天不胜烦扰。

恰好关家嫡长孙关贤驹也受邀同去,他见九天美貌绝伦,顿时惊为天人,又听说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孙女,心中便动了意,趁机挺身而出,替九天挡住了赵豪的烦扰。

九天和赵胜男同住在二楼船舱,今天赵豪借口找妹妹上了二楼,使九天厌烦之极,她便索性跑到甲板上躲避,关贤驹就在这时找到了机会,便撑了一把伞上前给她讲沿途的典故,重点自然是松陵镇的范蠡和西施了。

“那里就是西施的归隐之地了,和范蠡双栖双宿,朝夕相依,可谓神仙眷侣,哎真可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关贤驹比九天高了大半个头,他一边介绍,一边不时偷偷地嗅了一下九天的青丝,只觉幽幽佳人芬芳,令他心醉神迷,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九天成为他的妻子。

关贤驹虽然介绍得浪漫极致,但九天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少女对一些事情都是极为敏感,尽管关贤驹对她彬彬有礼,但她却感觉到此时关贤驹与她的距离稍稍近了一点,他的鼻子触碰到了自己的头发。

礼法上有云,‘男女相处,一尺为礼’,也就是男女之间交往,最好相隔一尺,这是给女方一种安全感,直到今天,这种礼法虽然没有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距离,比如在图书馆看书,在礼堂听报告,都会和陌生人刻意隔上一个位子。

九天也极为敏感,她感觉到关贤驹侵犯了她的安全距离,作为维扬第一大族的嫡孙,不应该犯这种礼节上的错误,再加上关贤驹刻意渲染那种浪漫爱情故事,九天便敏感地意识到,关贤驹对她也怀有某种目的。

其实九天对关贤驹并不反感,甚至还心怀感激,毕竟他帮自己挡住了赵豪的纠缠,如果关贤驹能够从容一点,慢慢赢得佳人的好感,他也未必没有机会,只是关贤驹再过一个月就要进京准备参加进士科举了,时间不多,他便想趁这次同船的机会赢取九天的芳心,便一时急切了点。

欲速则不达,九天开始有点对他反感了,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怀有某种图谋,她假装笑着应和关贤驹,“原来西施就是在这里归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身子便稍稍向右移了一点点,可就在这时,无晋的船和她坐的画舫擦身而过,无晋看见了她脸带笑容,关贤驹为她撑伞,和她亲密地说说笑笑……

九天愣住了,对面船上带斗笠的年轻男子十分眼熟,斗笠遮住了他的眉眼,她没有看清,待两船擦肩而过,她连忙跑去船尾,又凝视了片刻,这时她忽然醒悟了,对面船上的男子就是无晋。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九天的心有点乱了,不用说,无晋也一定看见了她。

她咬了一下嘴唇,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关贤驹,他满脸殷勤的笑容,也追到船尾替自己撑伞,九天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袭来,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她用双臂紧紧抱了一下身子,声音颤抖,“我有点冷,我要回舱去了。”

她转身便向楼梯走去,这时,赵豪也从二楼下来了,关贤驹忽然想起一事,又追上来笑问:“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九天仿佛没有听见,她上了楼梯,关贤驹不甘心,他又上前一步高声笑道:“苏姑娘,平江县的园林非常有名,明天我陪你去逛园林吧!”

九天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淡淡说:“多谢关公子的好意,我身体不适,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礼貌地点点头,便提起长裙上楼去了,关贤驹望着她苗条婀娜的背影,他对这个少女更加迷醉了,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操之过急,要获得这种女子的芳心,必须有耐心,慢慢来,尽管他碰了一鼻子灰,但没关系,他对自己有信心。

新郎官赵杰走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得到美人青睐恐怕不太容易啊!”

“那可未必,不信我们走着瞧!”

关贤驹刷地展开折扇,眯着眼笑了。

……

按照苏翰贞的原意,无晋需要一直陪着陈直,不料回到维扬县,事情有了变化,陈直昨天在雨中受凉,略略有点感冒,这两天他不想再出门,也用不着无晋陪同了。

苏翰贞和陈直是同科进士,两人关系极好,陈直便直接住到刺史府,而无晋则回了当铺,他一路疲惫,再加上回程时心情不好,回到自己房中,盖上被子便睡了。

“无晋!”

皇甫贵用劲敲了敲门,“你怎么回事?”

他手中拿着一只盒子,里面是面额为一千两银子的六张银票,这李记珠宝铺买地的银子,一共一万六千两银子,其中一万两银子借给皇甫贵做周转,而另外六千两银子皇甫贵就要给无晋了。

他见里面没有动静,心中有些担心,又用力敲了敲门,“无晋,李记珠宝的银票你不看看吗?”

“五叔,你先替我收着吧我头痛得很,想休息一下。”

原来是生病了,皇甫贵又敲了一下门,关切地说:“那我去给你请个医生吧!”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谢谢五叔!”无晋在房内闷声闷气说。

皇甫贵摇摇头,自言自语,“真是怪了,壮得像牛一样的小伙子,怎么会生病了,我家仲勇那么瘦还不生病呢!”

无奈,他只要把银票又收好,回到了大堂,一进大堂,只见伙计老七正和罗秀才说得唾沫横飞,“我觉得肯定是心病,肯定是公子失恋了,我心里有数呢前年小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和公子一样,用生病来当借口,信不信?不信我们就打个赌!”

“老七,你又在胡说什么小心我扣你工钱。”

听说要扣工钱,老七缩了下脖子,不敢吭声了,皇甫贵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急着问罗秀才:“那十颗夜明珠脱手了吗?”

这是皇甫贵最担心之事,那十颗夜明珠死当了五千两银子,如果不能脱手的话,他可就亏惨了,他的心悬了起来。

“哎老贵还不相信我吗?”

罗秀才从怀中取出一只信封,笑着递给皇甫贵,“七千两银子的银票,你自己看一看!”

皇甫贵大喜,连忙接过信封,仔细看了看银票,都是东莱钱庄的银票,他一颗心放下了,虽说银票有时也会有假,但东莱钱庄绝对没有,那是齐王的产业,没有谁敢做假到齐王头上。

“呵呵真是辛苦你了。”

皇甫贵高兴得眉开眼笑,这可是晋福当铺开业以来赚得最大的一笔,一转手,两千两银子便到手了,当然,风险也很大,不管是夜明珠还是买方,只要其中一环出问题,他就惨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脆的女孩子声音,“姐,就是这里!”

众人一起向外面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身后又跟着一个身着黄裙的年轻女子,如芙蓉出水,美貌无比,众人的眼睛都蓦地一亮,这简直是仙女下凡啊!

这当然就是九天和堂妹苏伊了,九天是刚刚赶回来,她去平江县,和胜男见了女方家的父母,这就算完成她的任务了,她便连夜坐马车赶回了维扬县,她心细如发,她知道无晋肯定会误会自己,她觉得有必要向无晋解释清楚。

九天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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