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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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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为官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仍自认没有看人的眼力,却会看刀。
江湖百年,除了苏武庙供奉的这位曾与老剑神黄梅齐名的苏唐前辈之外,尚没有他看不懂的刀。即便是不久前曾让他讶异年纪轻轻便一刀入化凡,堪与沈遗风叶留仙之辈齐名的后起之秀小李探花与那柄二十四桥明月夜。
他觉得这昆仑奴阿满的刀是刚猛路数,大开大合。若用在战场之上,颇有他顾惜刀几分横行无忌的昔年风采。
这般好苗子,做个富贵人府中的昆仑奴实在可惜。
……
武斗台上。
余拜疆面对势若风雷的一刀,却没有与旁观者一样陷入惊慌,更没有乱了心神。
即便这一刀之猛真的很出乎所料。
暗中运转真气的他镇定自若,握剑竖于身侧。
只听一声脆响,两人真气的碰撞激荡起凛风掠于参赛席间,那剑便不偏不倚的挡在了萨满刀前。
寒风袭面,昆仑奴少年微露诧异。
对于自己的刀,他素来自信。便是一般同境界武道四重小宗师修为的高手,在他刚猛路数的快刀之下也鲜有轻描淡写便能抗下的。
不由对文质彬彬的余拜疆惊讶几分。
当然,武斗台上最忌分心,实战经验及其丰富的昆仑奴阿满也不敢走神。收回目光,体内真气疯狂运转,萨满刀刀身顺势紧贴着剑体向下划斩而落,欲切去余拜疆握剑的手。
又是一记杀伤之刀!
挡下第一刀而手臂轻颤的余拜疆瞳孔微缩,情急之下用了一手漂亮的转剑。
手中长剑绕着下斩的萨满刀旋转数圈,而后巧妙地又被余拜疆握在手中。仿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般,化解对手刀式的同时,余拜疆依葫芦画瓢长剑朝着昆仑奴阿满的脖颈横削而去。
那剑尖距离阿满的脖颈只有不到一指宽度的距离横扫而过。
冰冷的剑锋让阿满感受到了危险。
单脚一震。
他身体便迅速后闪。
待阿满重新退到武斗台边缘时止住身形,感受到丝丝凉意的他伸手摸了摸脖颈,掌心有道血线痕迹。
他还是受伤了。
躲过剑尖,却伤在剑气之下……
参赛席间几名补天教弟子激动地暗中道了句好,起初还有些担忧余师兄会不敌这来势汹汹的昆仑奴少年,现在看来倒是多余。
只不过他们兴奋的神色落在卓不群与穆乘风眼中,却换来不屑与嘲讽。
似乎知道些什么的两人目光齐齐落在宣判席的长皇子身上。
只见苏解语悠闲的端起面前杯盏,抿了口茶。
若无其事地将杯盏重新放落时,武斗台上昆仑奴少年阿满双手举着萨满刀猛然跃起,状若鹰扑兔对着余拜疆头顶砍落。
第四十九章 够或不够,这是个问题()
“这一刀……”
连月挑遍清风寨武道三重境高手的苏寒山不说眼光毒辣,对修行者真气数量与流动速度也锻炼出及其敏锐的感知。
披虎皮的少年阿满纵身跃起刹那,其身遭萦绕的真气数量明显比第一刀时浑厚许多,连身体表面都泛着淡淡光泽。
如果昆仑奴阿满出第一刀时与余拜疆同样处于武道四重三昧初境领悟心昧的境界,那么眼下这一刀,苏寒山断定,已入三昧中境的形昧境界!
……
武道四重有三昧,即心形招。
领悟心昧的小宗师高手,战斗中极少会受外来环境影响分神,这种级别的高手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战,能够时刻保持冷静,处于无欲无求的心境之中,稳如泰山。
而形昧境界,在心昧的基础又更上一层。
它通常是指将心法修炼到大成级数的高手,可以凭着心法催动极致而产生的特殊体质与人对敌,往往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
视线里身遭真气泛着光泽的昆仑奴阿满,显然一开始隐藏了实力!
将卓不群与穆乘风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苏寒山瞥了眼宣判席间长皇兄苏解语,心想:“会是他么?”
……
武斗台。
余拜疆丝毫没有因略占上风而放松警惕,尤其当发现昆仑奴阿满隐藏实力之后,他面色更显凝重。
抬头望着愈发刚猛的刀迎斩而落,他下意识地移动着右脚,脚掌贴着地面转了方向。
他屏息凝神,静候时机。等待萨满刀刀芒劈至头顶的瞬间,余拜疆身体竟化作一道残影顷刻移开。而后在武斗台另一侧边缘凝实,脚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昆仑奴出身的阿满一刀挥斩在武斗台坚硬的岗岩之上,竟留下一道刀痕。
参赛席间,许多士子暗自心惊。
须知武斗台四面均有道门大主教铭刻的符文,用以增加坚硬度。便是武道五重证虚境的高手全力一击也无法崩损,那奴隶的萨满刀竟能够在武斗台面留下刀痕!
虽说并不深刻,也足以证明阿满手中刀刚猛路数的虚实。
亲眼目睹一刀更比一刀狠的杀招,非但补天教弟子,连宣判席玉衡院的院长大人都忍不住为余拜疆担忧起来……
书生战屠夫。
昆仑奴阿满一刀无果后,又出第二刀。
余拜疆愈发眉头深蹙,自认无法正面抗衡的他只好一躲再躲。
于是冷静与狂暴的两人在武斗台开始上演追逐与逃亡的戏码。
余拜疆闪避后脚步的落点在旁人眼中看似无规律可寻,实则都是满天星斗所代表的方位。
这种身法在道门被称作符罡斗步,包括五行七星八卦等等,种类繁多变化莫测。即便道门弟子能够看懂余拜疆所落的方位,也无法具体判断出他接下来会迈向何处。
时间流逝。
武斗台出现越来越多深浅不一凌乱交错的刀痕。
阿满拢共出了二十余刀,却没有一刀达到预想效果。
昆仑奴少年有些急了。
宣判席长皇子与那些大人物们有些急了。
参赛席间诸多士子也开始焦急。
若任凭余拜疆如此消耗,昆仑奴少年的刀迟早会有所迟钝。一个蓄积待发,一个力有不逮。真到那时,阿满恐连一剑都无法接住。
于是穆乘风出言讥讽:“自认打不赢何妨趁早认输!符罡斗步,步法千种,岂能任你如此耗着?如果每名参赛士子都用这种方式武斗,符节会便是连着举办一个月,恐怕也决不出苏武令主!”
乙字区域的卓不群接道:“余兄肩负补天教所有希望,拼尽挣扎也情有可原,我们应该予以了解才是。况且大伙儿千里迢迢汇聚于此参赛,谁不想赢?穆兄这话言重了!”
两人唱和,言语间满是讥讽意。
宣判席众位大人物对此无动于衷,可参赛席里补天教弟子却坐立不安。
有人暗道糟糕。
受言辞激将的余拜疆竟真的不再利用符罡斗步闪躲退避,所有人清晰地听到一声低喝。
“地束。”
那是余拜疆默念了句符咒。
紧接着武斗台陡然乍现一枚符文,金光闪闪。
构成符文的每一道金色线条都散发着许多光束,似透射树林的密集阳光。那光束犹如绳索,将昆仑奴少年阿满双腿紧紧缠住,束缚在武斗台寸步难移……
瞧出些许端倪的苏寒山不由对余拜疆暗自钦佩。
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他是中了卓不群两人言辞激将才会主动出击。可苏寒山看得清楚,先前看似毫无规律的闪躲,竟是余拜疆在用步法落点铭符。
铭刻这枚地束符。
临阵对敌尚能一心二用,完成这枚地束符文,超乎常人的冷静与丰富的实战经验缺一不可。
换作自己,苏寒山自认做不到:“不愧是领悟心昧的四重境高手。”
……
武斗台战局顷刻迎来逆转。
前一刻还在压制着余拜疆狼狈闪躲的昆仑奴阿满,此刻犹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卓不群与穆乘风两人面色难堪。
不过要数最为难堪的,还是稳坐宣判席自认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长皇子苏解语。
昆仑奴少年是他的奴隶。
换句话说,苏解语便是阿满的主子。
将其作为一颗棋子安排在此,针对补天教余拜疆不过是扰乱视线的幌子。苏解语真正的目标是苏寒山,他的九弟。
无论出于那日梅园外遭遇暴打的泄愤,还是更久前苏寒山教训他府中奴才薄了长皇子苏解语的面,又或是为了七弟苏幕遮着想……他有太多的理由与立场借机寻找苏寒山的不愉快。
可千算万算,何曾想到阿满会败在余拜疆之手?
心情极其糟糕的苏解语冷声道:“够了!”
他说够了,自然是指符节会武斗第一场到此为止。至于胜负……或许另行再论?又或者算作平手?
苏寒山异样地瞧了长皇兄一眼。
参赛席间补天教诸弟子表示反对。
旁观席喧闹不止,胜负未分,何以够了?
……
武斗台上余拜疆露出几分迟疑。
长皇子苏解语作为符节会督办者,自然具有宣告武斗第一场结束的权威。
可问题在于,这场武斗真的到了胜负已分之际?
余拜疆不敢苟同。
然而就在他犹疑未定的时刻,被符文束缚的昆仑奴阿满猛然长啸,手中萨满刀插入武斗台,入石数分。
台面上荡起一阵狂暴的刀风,将那枚地束符文尽数绞碎。
第五十章 胜七()
昆仑奴少年赫然抬眸,怒血充斥带着几分兽性的眸子冷冽地盯着显露惊慌之色的余拜疆。
没有任何迟疑。
他随手拔出萨满刀,身体与刀芒合而为一,眨眼便朝余拜疆欺近。
刀剑相击的声音刺入所有人耳中。
武斗台上画面定格。
昆仑奴阿满双手握着萨满刀砍落,刀刃下是余拜疆横于头顶的符剑。
两人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
阿满双目尽是狠厉,宛如丧失理智。
余拜疆紧促眉头,眼眸深处是苦苦支撑之色。
然而这种无谓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有两息。
余拜疆便觉胸膛一阵剧痛,血腥味顿时涌入喉间。
昆仑奴阿满一脚震在他胸膛,后者身体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落下武斗台。
“余师兄。”
“余师兄……”
参赛席间十数名补天教院修行的弟子惊忙起身,从不同的区域朝余拜疆冲去。
摔落后的余拜疆吐了口鲜血,面色煞白。他无法说话,痛苦的挥了挥手,示意无碍。
宣判席间,玉衡院的那位院长大人拍案起身。
苏寒山袖里暗自握着双拳。
旁观席已顷刻沸腾了起来,许多补天教徒乃至信奉补天教的天都百姓愤然站起,吵嚷着昆仑奴少年卑鄙无耻,用偷袭的手段获胜,难以令人心服!
身处喧闹中心的些许截天教徒看着周围群情激奋,冷笑不语。
那息红羽更是轻蔑笑道:“这么些眼睛看着,明明自己技不如人,却还指责别人手段不光明。这补天教……看来入不得。”
似是听到吵杂声音里息红羽的讽刺,楚南诏朝着后者所在的方向望了眼。
南朝太子爷李天下叹道:“可惜。”
黄梅老头双手插于袖内,瞧模样像是畏惧凛冽北风似的,不以为然道:“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不知几时学会观战的苏暖暖说道:“好像那位师兄听信了长皇兄的话,才敛了战意,让对手有可乘之机。”
黄梅老头挤出满脸皱褶的笑容:“还是暖丫头有见地!”
南朝太子爷李天下转头看着黄梅前辈,心想这丫头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让您老如此喜爱?不由面露鄙夷。
……
补天教诸弟子小心翼翼地将余拜疆搀扶而起,望着武斗台上似恢复理智的昆仑奴少年阿满,仇敌似的虎视眈眈。
宣判席间,长皇子苏解语如女子般细腻的声音传来:“武斗第一场,阿满获胜。”
卓不群与穆乘风看着狼狈落败的余拜疆,轻蔑地笑着。
一名搀扶着余拜疆的补天教弟子绕过武斗台,愤然走到长皇子苏解语面前,拱手作礼说道:“殿下宣判,学生不服!”
“不服!”
“我也不服……”
“还有我。”
十数名补天教徒并肩而立,看其模样,不争出个子丑寅卯似是不愿罢休。
长皇子苏解语居高临下的姿态瞧着面前众人:“理由。”
那补天教弟子说道:“明明是殿下金口玉言说够了,我余师兄才手下留情,否则又岂会中了那卑劣小人的暗算?”
苏解语负着双手,视线从补天教徒身上一扫而过:“你们呢?也是执此看法?”
补天教徒皆俱沉默。
此时此刻,沉默便是表达反对之意最好的回答。
素来见不得灰尘的苏解语用极为优雅的手势习惯性地掸了掸衣袖,问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苏唐军中号称万人莫敌中等身高的大将军顾惜刀说道:“阿满胜。”
苏解语脸上噙着戏子般标准的笑容:“太师大人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国初说道:“自然是阿满获胜。”
苏解语转身,极为恭敬地对着代表道门的两位院长执礼,又道:“两位院长何意?”
玉衡院院长白行简瞧着余拜疆无性命之碍,便重新落座。与天枢院那位老院长对视了眼,无奈道:“士子余拜疆临阵对敌却心神游走,输得不冤!”
“白院长!”
“您明明亲眼所见。”
“事实情况是殿下他……”
玉衡院院长白行简对着那十数名补天教徒怒喝了声:“住口!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符节会上岂是撒泼胡闹之地?”
为余拜疆打抱不平的补天教徒悻悻地低下了头。虽不再争论,看那一个个面容,似乎仍然不服。
苏寒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正如所说,长皇子出口干预武斗过程是真,余拜疆束缚昆仑奴少年后刹那分神也是真,阿满将其打落武斗台同样是真真切切。
说是阿满胜出,乃不争事实。
说余拜疆输得极冤难以令人信服,同样有理有据。
何况太师李国初,大将军顾惜刀以及道门两位老院长对这场武斗的结局都持有相同的看法,即便他开口说些什么,也无济于事。
要怪,只能怪余拜疆那一刻的优柔寡断。
余拜疆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输了,确实输了。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输了就是输了,无可争辩。
所以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在两名师弟搀扶下,默然走到昆仑奴阿满原来的席位,咳了数声,坐了下来。
宣判席前,那名质疑武斗结果的补天教弟子怀揣着怒气,转身一跃,在所有人视线之中跳上武斗台。
他拔剑遥指着阿满:“我来挑战你。”
既然阿满战胜余拜疆,那么甲字区域原属于余拜疆的一席之地自然而然归属阿满,这名补天教弟子的挑战便无可厚非。
参赛席里,卓不群看着那名武道三重境实力的补天教弟子,冷笑说了声:“不自量力。”
武斗台上,昆仑奴少年阿满便直截了当的拔了刀!
依旧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你要战,那便战。
……
阿满出刀。
那名补天教弟子摔落武斗台,痛苦惨嚎。
于是第二名补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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