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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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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三千,符文三千,黄梅老头并非苏唐道门中人,纵然见多识广,也不可能认得所有道门符文。
不过遇见有趣的符文,还是难免有些好奇的,比如这新鲜的立狱符。黄梅老头静观身遭一道道符文金线,看它能变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然而下一刻,他露出错愕。数十道金线没有预想中的组合,竟排做一根根金柱结了一座金牢,将黄梅老头困在其中。
出其不意的宋神宗见良机已至,紧接着抹去第三枚符文:“五雷。”
五雷符醒,朦胧的天际乍响滚雷,霹雳一声,五道五色的雷霆降临人间。
黄梅老头抬目望天。
见四道游蛇般的雷电降临后游蹿在金牢之上,被雨水打湿的金牢冒出缕缕白眼,而最后一道紫雷则直接迎头劈落。
眼看避无可避,更加不愿当着苏寒山等小辈面前遭雷劈的黄梅老头双臂大敞,那姿态犹如拥抱天地般豪迈。
楼船上,不惜冒雨将黄梅老头一招一式尽收眼底且铭记在心的李天下焦急万分。不是担心青草池塘曾与西楚剑皇干过架的老前辈不敌那道门弃徒,而是对十里剑意的希冀。
他早已迫不及待要见识这甲子年前曾名震江湖的剑道绝技。直到受困于金牢中的黄梅老头敞开双臂拥抱自然,李天下大惊一声:“来了!”
天地间无数雨滴顿时定格。
确切的说,以黄梅老头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的雨珠刹那静止,悬在半空。然后心意微动,所有静止的雨珠化作无数晶莹的剑光齐刷刷朝着金牢飞射而来。
横百竖千,乱剑穿梭。
黄梅老头此刻宛如置身万里冰原,寒风凛冽如刀肆虐眼前。
有些不同的是,这难计其数威凜剑光掀起的风痕没有一道敢欺身而来,尽数围绕着金牢疯狂切割。
瞬息之后,好大一座金牢被无数剑光切成齑粉,悬在半空。
黄梅老头双眸锁定着道门弃徒宋神宗,随手一握便于周身无数凌掠的剑光中抽出一柄剑,身如鹰扑兔留下道道残影骤然落至江面,然后踏波行来。
百米剑意接百步飞剑。
连抹去三道符文也没能占据任何优势的宋神宗看出黄梅老头眼中强烈杀机,那是由凌厉剑意堆积而出的杀机,心生恐惧。顿时祭出仍剩下三道符文的桃木剑,迎面飞刺去。
可那桃木飞剑在距离黄梅老头身前一米之距时就被其手中直直刺出的无形剑光劈作两半。
瞳孔里剑光逼至,宋神宗踏着江面连忙暴退。
十米,百米,两百米……当黄梅老头一剑刺中宋神宗胸膛时,后者的身影霎时间虚化。那张带着阴森笑容的脸与茫茫江面逐渐融为一体,无处可寻。
“咦?”
黄梅老头收剑负手而立。
环顾着四周与天地,发现自己头顶脚下,各自有一卷不知何时铺展而开的浩然画卷。两幅画卷之上各有一片石林,石林里以某种不知名的规则摆放着一尊尊黑白两种颜色的石像,上卷倒悬,下卷直立。
黄梅老头身处两幅画卷中央。
“这便是所谓的河图洛书?”
第二十七章 一截柳()
“这便是所谓的十里剑意?”
同样的诧异与惊疑声来自楼船上太子爷李天下的口中。
方才黄梅老头拥抱天地,紧接着无数剑光匹射将金牢切成粉末,虽说也是颇为罕见的剑道手段,可看着总是少了些许让李天下与之共鸣的惊心动魄。
“老头不会糊弄人的吧?”
甲子年前与西楚剑皇一战后跌境剑断,黄梅老头便归隐青草池塘。自那以后鲜与人交手,莫不是颓废的太久,已再也施展不出十里剑意?因故那散花楼百晓生才将杨柳枝儿排入百兵鉴十一?
……
楚南诏盘膝坐在甲板,运转心法真气护住内府,抵御着攻心的火毒。然而早被补天教弃徒宋神宗震伤的他,根本提不起几分真气,状态愈发糟糕。
苏寒山观他面色,唯恐拖得太久性命堪忧,起身对着数百米外深陷河图洛书的黄梅老头喊道:“前辈,解药。”
……
脚踏河图,头顶洛书。
黄梅老头难得对黑白两种石像巨阵产生浓厚兴趣,正想着耍耍,却听到苏寒山的声音,顿觉扫兴,于是索然无味打消了念头。
而此时,河图洛书之上以某种规律排列的黑白石阵突然醒来。
一尊尊石像接二连三睁开眼眸,透射着圣白的银光。一片片坚硬的尘泥碎裂,从石像身上剥离脱落。
如山体倾塌碎石滚落的声响不绝于耳,河图洛书两幅画卷之上所有黑白石像扭动着身体尽数苏醒。
于是倒悬在洛书之上的白衣与墨衣人纷纷跳跃而下,他们着落的点及其特殊,与河图醒来的一座座石像位置冥冥中恰巧互补,填充着彼此空缺。
被彻底包围的黄梅老头隐约感受到一种道门阵法的气机流转在白衣墨衣人之间,不过他旋即叹了口气:“可惜老夫没时间与你再耗着,否则还真要瞧瞧这百兵鉴列入第七的河图洛书究竟有何玄妙。”
声音刚落,黄梅老头将蓬松发间插着的那截杨柳枝儿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那一霎,他周遭顿时起了风,鼓动袖袍,吹乱灰发,衣袂作响。
风中的他眯了眯眼,手中弯弯的垂柳开始盘旋着嫩绿的剑意,宛如一条细长的绿蛇缠绕。剑意盘旋而过,弯柳节节笔直。
不经意间,黄梅老头微微转动臂腕,身影刹那如风消失在原地。
楼船上,太子爷李天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便在他揉眼的瞬间,河图洛书里,一道春意盎然的碧绿色光芒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灵活游走于所有白衣与墨衣人所结的道门阵法之中。
那绿色光芒并非穿梭于白衣与墨衣人彼此间的空隙里,而是直接穿针引线,将所有白衣墨衣人洞穿而过。
“发生了什么?”
李天下重新望去,黄梅老头身影自风中凝实又站在原地,手中一截柳却将所有白衣墨衣人串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看到,更不曾看到黄梅老头出手,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黄梅前辈已经收招!
……
脚踏河图的黄梅笑了笑,随手一抽,一道道白衣墨衣人身影接连爆碎,那截长长的杨柳枝儿逐渐缩短,最后变作最初的模样,被黄梅插在发间。
而此刻,河图之上已无墨白。
在快到极致的这一剑下,所谓的道门阵法根本未曾彻底启动就面临崩灭。
黄梅老头收招之后,头顶与脚下的两幅画卷渐渐变得虚淡,像是隐匿在了虚空里。而细雨缠绵的天空、微波荡漾的江面与一身道袍的宋神宗也逐渐清晰。
这位道门弃徒正被黄梅老头一记水玉色的剑光直指胸膛……
看着手中凝雨为剑,与剑尖下面色苍白带着恐惧的宋神宗,黄梅老头忽觉方才发生的种种,恍若幻境:“有趣儿。”
宋神宗可不觉得有趣。
河图洛书里黄梅老头一截柳剑快到不可思议,甚至堪比武道六重太玄境界的实力,让他余悸未消,背后早已冷汗浸衫。
想着这般实力,又岂是百兵鉴十一名次能够限制得了?
惊恐地看着距离胸膛不过一指宽度的水玉剑尖,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辈剑术高明,宋神宗心服口服。”
黄梅老头虽然很受用这种恭维,可却也分话从什么人口中说出。
本就对宋神宗这种专门为世家子弟保驾护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道人心生厌恶,自然听不进:“老夫懒得听你废话!解药呢?”
小命被黄梅老头握在手中,宋神宗再不敢造次,微扭着头,一双眼睛瞥向身后船舰。
……
船舰里,息红羽正自饮酒享乐。
来自江东五经义之汉乐府的绿裙衣女子坐而抚琴,随行勤书山扈从舞剑,一片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这位红羽公子似乎对宋神宗没有丝毫担心。
也是,父亲大人派来护他路途安危的道门高手,百晓生著百兵鉴里排行第七,证虚境鲜有敌手,对付一个糟老头子,确无可担心的地方。
所以当船门打开的那刻,他看也没看,便随口问道:“都解决了?”
黄梅老头笑道:“还差几个。”
息红羽心中猛地一惊。
抬目望去,哪里有宋神宗的影子,门口站着的分明是那邋遢的老头,愤怒又带着些许忌惮唤道:“宋神宗?”
“你说道门那厮?他被老夫丢进江了。”
息红羽身边修为最高的宋神宗活生生丢入浮江之后,这船舰里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哪里还经得起黄梅老头折腾。
因此接下来的画面简单又粗暴。
一个又一个身影从船门被丢了出来,丢入江水之中,折腾起层层浪花。
数百米外的楼船上,太子爷李天下兴致勃勃地数着。
估算着息红羽身旁扈从被丢的差不多时,满脸期待地望着。果不其然,先是那位出身十方山的炼气士被丢入浮江,再接着便是设计谋害自家师叔楚南诏的不可一世的红羽公子狼狈落水。
“咦?少了那位绿衣裙女子。”见黄梅老头身影犹如一道剑光飞射而回落在楼船之上,太子爷李天下诧异了声,“前辈莫非是在怜香惜玉?”
随手将火毒解药朝楚南诏仍了出去,黄梅老头捋着胡须,想起甲子年前锦衣怒马少年行的风流往事得意说道:“怜香惜玉又如何?老夫仗剑江湖被万千少女崇拜追着满天下躲藏的时候,你这小子的老爹还没出生呢。”
第二十八章 一盘红烧肉()
太子爷李天下撇了撇嘴。
或许黄梅老头似自己这般年轻时仗剑江湖游不假,可鲜衣怒马风靡万千少女就明显有些吹嘘了。瞧着老前辈背棋盘发间插杨柳枝儿不修边幅的打扮,实在难以与风流倜傥这个词汇联系起来。
更何况,若真是万花丛中过见惯了倾城倾国的姿色,又岂会对那绿裙衣女子手下留情?总不能是学着少女怀春吧?
李天下如此想着,却不敢流露神色。
在他揉眼的瞬间,那一截柳剑造成的心灵冲击太过强烈,完全弥补了未曾亲眼见证曾名震江湖的十里剑意的遗憾。
笑眯眯地搓着双手,李天下靠上前来:“前辈可不可以……”
“不可以!”
黄梅老头早知这小子觊觎自己一手剑道绝活已久,索性不给李天下开口的机会,迈步便朝着楼船里走去。
“可您明明答应过传小和尚一式剑招的。”李天下嚷嚷着。
“方才一截柳剑不是看到了?老夫说过,学不学得会就不关我事了。”
李天下心中郁闷。
目不转睛瞪了许久,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候给错过了?
……
浮水江里下场凄惨的红羽公子被两名扈从搀扶着,江面波浪不停地朝他拍打而来,身体上下浮动,抹了抹脸,恶狠狠地瞪着楼船,极富警告性的对着李天下喊道:“你们可知本公子是谁?胆敢插手我勤书山的闲事,当心我爹率人踏平你家族!”
李天下嘿了一声,心想着拼爹是吧?
有模有样仿着黄梅老头临走时的背影,极为潇洒的留下了两句话:“勤书山主若是有空,尽管带人随便踏!记着……小爷姓李,家在姑苏。和尚姓苏,家在天都。”
径直入楼船的李天下顿了顿足,笑道:“还挺押韵!”
江水里挣扎的息红羽不再说话。
离开楚江东一路来,也曾听闻南朝太子爷陪同苏唐帝国九皇子北归之事,没想却被自己撞到。
勤书山再如何强势,也断然不可能与春秋两国抗衡。这下谋害楚南诏不成,自己却还自报了家门。
想着日后若消息传回祖父耳中,又有南朝与苏唐两位皇子亲眼作证,息红羽怒气冲头,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水,又溅起满脸水花。
……
楚南诏服下红羽箭火毒解药之后,状态终于有所好转。短时间内虽仍提不起几分真气,却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拄着照晴剑起身,这位楚江东诸子百家才俊之首冲着苏寒山郑重执礼:“救命之恩,铭记在心。”
苏寒山连忙回礼:“楚公子言重了,我也没做些什么。”
楚南诏捂着胸口说道:“苏兄心善,一路定会福泽庇佑,逢凶化吉。”
苏寒山知道楚南诏言语中所指,微笑道:“借公子吉言!楚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先回楼船让黄梅前辈查看下伤势为妥。”
候在一旁的顾长亭扶着楚南诏入楼船。
苏寒山撑伞站在甲板上,想到因二十两纹银而负气的黄裳儿,心生歉意。
他收起伞入楼船,朝着黄裳儿秦舞阳所在的房间走去。
……
好不容易习惯楼船晃悠,不再需要酸梅止晕的黄裳儿由于呕吐,这两日又没怎么进食,小肚子干瘪,可算饿坏了。
借着撒气的时间,跑去厨房央求随船的厨子们做了几道罗浮山地道的样式小菜和些许糕点,
偷偷躲在房间里大快朵颐。
忽然听到脚步声,乌溜溜的眼珠转着,黄裳儿想着该是苏哥哥来了,连忙端起餐盘在一眼望穿的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最终无奈,将菜肴与糕点藏到被窝里,掀起被褥盖了起来。
站在床边抹了抹小嘴上沾着的糕渍,那神态像偷吃腥的猫儿一样可爱之极。
苏寒山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房间里黄裳儿看着那门后身影,故意嘟着嘴哼了声:“生气着呢。”
苏寒山愣了愣。
哄女孩子这种事他哪里有经验,顿时不知是否该继续敲门,还是黯然离去,站在门外内心挣扎起来。
忽然想起些什么,苏寒山于是转身走了。
房间里黄裳儿见苏寒山身影离开,毫无诚意,这下可真是生气了,泪眼汪汪地:“再也不理你了!”
受伤的猫儿一样趴在桌上。
委屈巴巴的……
没过多久,苏寒山又再折回。从厨房的方向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碟刚出锅香气腾腾的红烧肉。
与离开前相比,此刻苏寒山脸色明显有些不适。
看着手里红烧肉,犹豫半天,终于又再鼓起勇气敲门,三长两短像是暗语:“苏哥哥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趴在桌上没人安慰的黄裳儿一听红烧肉,灵敏的粉鼻嗅了嗅,抹干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儿,
忍不住又嘻嘻笑了起来。
心想着看在红烧肉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次。
黄裳儿连忙起身开了房门,一眼瞧见鲜艳欲滴的红烧肉,嘴馋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欣喜地抬头望了望苏寒山,却见苏哥哥面色不适,忽然想起什么的黄裳儿顿时不顾一切揽住苏寒山腰间,紧紧抱着,大哭了起来。
一路来,她知道寒山寺长大心中敬佛的苏哥哥食素不食肉。
如今却肯为了自己,手沾荤腥。
“舞阳错了,舞阳不该跟苏哥哥生气的。”
……
随船厨子指导下亲手烧了一碟红烧肉彻底俘获黄裳儿芳心的苏寒山身心不适,晚间便没有任何食欲,独自在房间里休息。
盘膝坐在床榻,运转着自幼研习的佛门无上心法太玄经,真气流转数个周天之后,身体的不适才渐渐消除。
他正想打开佛珠解语继续修习佛技篇心佛掌时,却听到敲门声。
还不待他起身开门,黄裳儿便抱着一些画卷闯了进来。
苏寒山看着满脸墨迹涂花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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