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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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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看了一眼那红豆粥,清甜的香气已经钻入鼻端,她确实饿了。此时看着息衎的表情,确实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她,心中虽仍有些别扭,但还是张嘴吃了一口。
一个月没吃到他做的饭菜,说不怀念是假的,此刻尝到,心里很快感受到了满足,但这份心情定然不能表现出来,她只低垂着眼,将嘴里的咽下去,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再吃了一口。
息衎一直盯着她的神情,一丝细微的变动也逃不脱他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她想吃,不过是心中别扭罢了,给个台阶下,即便是师尊这样的性子也会妥协,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与她相处了八年,怎会看不透。
见她一语不发地又吃了一口,息衎唇角弯着的笑意加深,只不再打搅她,一口一口地喂着。
吃到一半,曦和说了句“吃不下”,他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碗的粥,道:“再吃两口,不然这病就好不了了。”曦和倒是出乎意料地很听话,多吃了几口,然后摇摇头让他放下碗。
息衎知道她仍在病中胃口不好,便也不再强求,将碗搁在一边,拿起另一只碗,道:“那把药先吃了,待会儿凉了更苦。”
曦和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药,距离近了很容易便嗅见那一股刺鼻的苦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接过碗,把勺子取出递给息衎,一口气喝了下去。
最后一口咽下,她的脸明显有点扭曲。
息衎接过空碗,里面连药渣都被她一股脑儿倒空了,咂了咂嘴,想起他小时候生病曦和也会熬这种药给他喝,那味道委实不敢恭维,只是今日轮到他给她熬药,见到她那明显苦得不行却还要强忍着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但嘴上还是作弄道:“师尊可别吐了,下一碗比这个还苦。”
他不说还好,一说,曦和便捂着嘴弯下腰干呕,息衎面色一变,连忙轻抚她的背:“真要吐?”
曦和呕得眼里包了一圈泪花,可就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扶着他的手臂坐起来,擦去眼泪,重重地在息衎手臂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一回来就要惹我动肝火。”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点扭曲,刚说完就开始咳嗽。息衎见她竟咳得如此之凶,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眉头紧皱,心里晓得她此番伤寒颇重,恐要将养好一段时日才能痊愈了。
曦和这一日基本上都是在被窝里度过的,除了下午实在躺得太累,在院子里走了走,吃过晚饭后息衎再给她喝药,这回却是真吐了,连药带先前吃的粥一块儿吐了个干净。吐过之后她整个人都虚脱,干脆被息衎抱回了房里,几床被子捂着,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脑子里原本还想着自己吐的秽物留给息衎去打扫实在过意不去,但看着他半句抱怨都没有反倒更加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再多的别扭也烟消云散了。
可越是这样,息衎给她的感觉就越像阎烬,令她越发不安。因此晚上息衎提出在她房间打地铺以便照顾她的时候,她意志坚决地否定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即便息衎是天族太子,这样对他也一点都不公平。可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措。以前一直一个人倒还好,什么逆境都能熬过来,如今被他勾起了幼年时的回忆,这一点点病痛便让她变得软弱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会贪恋这种久违的温暖,然而她难以面对。
难以面对的结果就是她下意识地忽略这个问题并且躲避自己的心情,更因伤寒带来的头疼困倦,一连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只是时常咳嗽很难真正睡好,喝了药却见好得极慢,息衎也无法,只得一心照料着。
过了七八日,曦和的精神才渐渐好起来,只是仍旧咳嗽着,息衎不忍心让她忙碌,从早到晚院中一切皆一力做好。某一日见曦和躺在院中藤椅上看书,那身量竟然比往日单薄了许多,几乎整个人陷在藤椅中,他看着无端心疼,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书籍夺下来,道是这么躺着对眼睛和脖颈皆不好,以后不能再这么看书。曦和冷不防被他教训了一顿,觉得十分稀奇,板着脸道什么时候也轮到他来管教自己了,息衎寸步不让,只是说她病了一场真个人瘦成了竹竿儿,难看死了,却还不晓得照顾自己,活该以后日日生病。曦和明晓得他是在关心自己,却忍不住憋了一肚子的气,又是好几天没理他。
如此一来息衎的心情自然也变得很差,连皇帝差人送来的圣旨都只是看了一眼就仍在炉灶里烧了个干净,半份差事都不接。曦和见此又想起他父皇赐给他的美姬,便问他那些女子是不是个个貌若天仙让他神魂颠倒的,只不过是个调笑,却未料到他竟然放下手中的活儿,一本正经地说:“我这辈子只想要师尊一个,别的女子于我而言皆是尘土。”曦和听了,虽不似上回那般直接地否决,心中亦不如先前排斥,却愈发微妙难言了,摔袖不再提此话题。
又过了两日,息衎见她身子已大好,便提议下山走一走,这回由他来领路。曦和同意了。只是直到看见息衎收拾了两包行李站到她的面前说该走了,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下山走走,竟然不止是在京城走走。
他要带她去西戎。
……
…………
息衎有这个主意其实是受到江疑的启发。
他对曦和的心思,江疑其实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只是他自己心里苦恼,到后来实在不知该如何打动曦和,才去向江疑请教。
江疑早年是在风月场里打过几个滚的人,对着方面很是老道,但当对象变成了曦和,那些老道皆不顶用了。他甚至劝息衎早日另找个好归宿,千万别再曦和这棵树上吊死,这可是颗老铁树,十几万年都不曾开花,要她开个花除非六界颠个个儿。当然这只是夸张,但也包含了江疑的衷心劝慰,只是息衎是不喜欢听这些话的,他想要的是打动曦和的方法,和她不接受他的原因。
而江疑给他的答案很简单,三个字——不知道。
可过了一会儿,江疑又说,虽然他对尊神的心思不太了解,但看尊神最近的一些表现,似乎是有些心结,顺便将曦和日日泡在石室里看那些净灵固元之书的事儿也同他讲了。他觉得她好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出不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个环境,暂且不让她接触这些东西,换份心情,说不定就能好起来。
息衎想来想去,能够改变曦和心情且能让她的心情变好的,最理想的地点,就是民风粗犷景色也粗犷的西戎了。
第153章 西戎情萌()
因大翎国力凋敝,北方夷狄常常骚扰边境,近些年打了几场打仗,大翎始终不曾讨好。息衎自然不会带曦和去战火纷飞的地方,因此选择了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的西戎。戎人生活在马背上,四处迁徙,却不似其他草原上的民族那般好战斗狠,因此虽偶有地盘扩张,近些年却并不怎么打仗。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将近半个月才到达西戎的地界。
曦和是头一回来到草原,看那天阔地远的,身心都放松了不少。西戎有不少部落,部落之间的间隔相去甚远,二人头一天只在边界找了家客栈投宿,第二日早晨起来,息衎牵了两匹马来,说是到了这边便不再用飞的了,坐在马背上一路行去看看风景才是好的。他自然晓得曦和不会骑马,却也晓得凡事都得循序渐进,若这时候便让她与自己共乘一骑,估计她立马掉头就回去了,因此教给她一些要领,让她自己坐在马背上,他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二人一路上走得很慢,想歇息时便下马躺一躺或是牵着马匹行走。此时恰逢春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草原上的草未长得太茂盛,人在里头走着很轻松,只是需要顾忌冬眠醒来觅食的蛇鼠之类。二人一路前行,甚是惬意。
草原上从来不愁吃的,息衎打猎是一把好手,从当地人那里买了弓箭和匕首,随身带着,饿了便去打兔子射飞鸟,蛇肉也烤得香喷喷的,令人甚是垂涎。二人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当地人十分热情好客,虽然语言不通,但交流起来皆是兴致勃勃,几日过去,二人倒是学会了几句西戎话。
草原上的飞禽走兽移动皆十分之快,在草丛中乱窜的兔子和地鼠皆是一晃眼便不见了,鹰击长空,嘹亮的鸣叫令人心神振奋,马匹亦生得高大健壮,中原的马匹竟丝毫比之不得。
二人在一个小部落中留宿的一夜,还亲眼见着了一小股狼群夜间突袭羊圈的闹剧,从狼群出现到牧民们抄着家伙将其赶走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羊圈便破了好几个洞,丢了七八只白羊。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而新鲜,与从前所生活的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息衎看得出曦和很开心,于是愈发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这一日曦和躺在河边晒太阳,河边的草飘飘摇摇,若是站得远一些,根本就看不见那里还躺着一个人。息衎挽着袖子卷起裤管在河里稍浅的地方叉鱼。二人的马匹在一旁甩着尾巴悠闲地吃草,偶尔惬意地打个响鼻。
一条活鱼被扔上岸,落在曦和身边不远处,扑腾着身子,血水一块儿溅起来。曦和挪远了些。
远远地听见息衎唤道:“师尊,可以搭烤架了。”
曦和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开始摆弄之前捡来的干柴。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柴不够,便拍了拍手站起身,看向站在河里的息衎:“我再去捡些树枝来,你在这儿等我。”
息衎又扔了一条鱼上岸,对她挥了挥手:“小心点,别迷路了。”
“知道了。”
曦和一路走了很远才拾到足够的干柴,抱着满怀回到河边的时候,却发现河面上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怔了怔,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真的迷路了,快跑两步来到先前所在的位置,几条鱼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地上,先前搭好的烤鱼架子还好端端地矗立在那儿。她扔下手里的干柴,拨开长草往河边去。
河面宽广,在阳光下波光闪耀得晃眼,流水的声音悦耳,远处甚至有牛羊,偏偏就是没有半个人影。
她大喊了一声“息衎”,可除了潺潺不断的流水声,没有任何回应。提着裙子往河边走去,岸边湿地浸湿了她的鞋,每走一步都有浅浅的泥印子。
春日的正午烈日当头,额上已有细细的汗液,曦和抬手擦了擦汗,停在河边淤泥旁,望着宽广闪烁如大片水晶的河面,双手掌心相对置于嘴边,冲着河面再次大喊了一声:“息衎——!”
仍旧无人回应。
这个小兔崽子估计是嫌她去得久了,眼下不知跑哪儿玩去了。曦和揉了揉已经饿空了的肚子,撇了撇嘴,扫视一番河面,确实没有半个人影,踢了个脚边的石头进水里,索性转身便走。冷不防此时忽然一跳河鱼从不远处河面上跃起,紧接着跟前一个半裸的人影猛地蹿出水面,曦和被吓得魂儿都掉了,不留神脚下一滑,踩着河边的淤泥便栽进了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岂料此处的水竟然格外深,落水后双脚踩不到河底,连呛了好几口水。她扑腾了两下好不容易探出个头来,一个“救”字刚出口,又被淹了下去。混乱中她心想自己一世英名今日竟要葬身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河里,实在不甘心,然而尚未来得及细数自己这十几万年的成败得失,便有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背,将她整个人向上托起,水流在耳边哗啦流过,一下子冒出了水面。
曦和剧烈地咳嗽,眼睛尚睁不开,只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身前的人,那人搂着她向浅水的岸边游去。二人已经趴在了岸边,曦和却仍旧紧紧地闭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咳嗽的同时半点都没放松抓他的劲儿。
息衎看了一眼她紧搂着自己脖颈的手,感觉肩膀上都要被她给掐青了,道:“师尊,上岸了。”
然而曦和听见了就像没听见似的,仍旧搂着他不撒手,息衎叹了口气,将她半个身子托上岸去,然后自行上岸,将她抱了上来。
息衎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难得见她如此的狼狈样,有些心疼,用手掌给她擦了擦眼睛和脸颊上的水,拍了拍她的脸,低声问道:“吓着了?”然后又用力地拍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曦和根本无暇理会他在说什么,她此时简直要把肺咳出来,觉得自己这条老命都要被这徒儿折腾没了。
息衎咂了咂嘴,赶忙把自己的衣服拧干,给她擦脸和手,再给她擤鼻子,一面低声道:“师尊胆儿太小了,怎么就被吓成这样……”
曦和才将眼睛睁开便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想要说话,张了嘴却觉得喉咙难受至极,又狠拍了他一下手臂,继续咳起来。
息衎脸上的神情有些愧疚。
好半晌,曦和才缓过神来,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拧了一把头发,再拧了一把衣服,发现又是泥又是水的,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只咽不下那口气,心尖儿那团火烧得那叫个旺啊。
息衎辟出一块空地来生火,让曦和面对着,再将自己的衣裤都脱了,浑身除了一条底裤便再没其他布料,一面开始在架子上烤鱼,一面小心地打量曦和的神色,道:“师尊,要不要把衣裳也脱了,当心着凉。”
曦和烤着火,浑身湿嗒嗒的难受极了,听见他这话又想抬手敲人,忽然想起几年前在白旭山脚下便有这么一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上回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么?你说你不会再犯了,你说的话可算不算数?”
息衎自然晓得她所言何事,原本是想要道歉的,可瞧见她那缩成一团的姿态又觉得好笑,道:“这完全是两码事儿,上回是不知道师尊不会凫水,我看你坐在旁边太久了没耐住性子才下的手。这回可是你自个儿胆小掉下来的……”他把鱼一条条地翻了个面继续烤,见曦和又要发作,连忙道,“这回是我错了,真是我的错,求师尊原谅我。”
……这个歉道得真有诚意。
亏她之前还忧心在他身上看到阎烬的影子,阎烬才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鼻腔里仍旧疼着,呛了几大口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重了不少,想起落水的那一瞬间确确实实是有几分慌了的,这段时日没用法术,她甚至忘了自己乃是个正经神仙,那时唯一的寄托就是息衎在旁边,他一定会救她上去。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很。
当然,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曦和再咳了两声:“我这个师尊算是白当了,除了作弄我,你这些年也没学到什么东西。”
息衎在烤鱼上均匀地撒了胡椒粉,道:“至少我会做饭,会骑马,会凫水,师尊落水了我还能给你抱。除了我还有谁这么随便让师尊你死不撒手地抱着?哪儿还能找到这么贴心的徒弟?”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曦和抽了他一下,以动作来掩饰自己隐隐有些发热的脸。他一躲,又笑眯眯地凑过来:“好了好了,这回真是我的错,师尊要我如何补偿?”
曦和哼了一声,往旁边侧了头不看他:“你要如何补偿?”
息衎将手里的鱼递给她,笑得温柔恰如前方明亮的河水:“明晚陪我出来走走,给你一个惊喜。”
第154章 闹夜烟火()
自从上回曦和伤寒痊愈之后,息衎便格外小心地照料她,后者从未晓得自个儿这个徒弟竟然有如此唠叨婆妈的时候,即便感动却也不免烦得很。这次吓得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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