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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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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师兄“背叛师门”的行为，师父倒是没怎么样，只说“缘分使然”，但我知道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很希望二师兄和我们在一起的。
一个月后，玄一那小小的道观终于胜利完工，众弟子凄凄惨惨地告别师父下山去了。圆子也就趁乱回来，我们四个又“相亲相爱”地相聚在一起——同理可证，我与孔玫的双人对骂也逐渐升级成了三人混吵。令我惊奇的是，在一般情况下，哪怕是我与圆子无比默契地同仇敌忾，有时甚至还加上小黄鹂，三个人都斗不过口齿伶俐的孔玫，真可谓身经百战，难逢敌手。
同样的，玄一与师父也很不对盘，两人相互看着都不顺眼。一开始还仅仅停留在眼神上，不久就演变为口头战争，有时甚至到了要动手的程度，其原因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是因为我！
相对而言，最清闲的就只剩下师兄了——不过，也仅限于“相对”而已。
第三十三章 山中（1）晚饭（）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做完了一天的劳作，我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地下乘凉。小黄鹂站在树下晾衣服，见我休息便也跟着蹭过来。
晚风凉爽，树叶哗哗作响，我们静静地并排躺在一起，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整个世界惬意而静谧，让人舒服极了。
——当然，前提是得自动过滤掉对面道观噼啪作响的烧饭声。
自古以来，佛家与道家就是两个不同的派别，据说二者相互排斥，同时也相互融合。
——但是，理想与现实往往难以同步，具体结果也得因人而异。
至少现在，我还只看出了“排斥”……
佛家提倡“过午不食”，之前整座山里只有我、师父以及小黄鹂三个“佛门弟子”，长期以来，为了省钱我们一直都坚持执行这一条例。
而道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他们讲究“天人合一”，自然为本。按照玄一的话讲，他们这叫作“自然而为，自然而生，不染物性，不为物累。”
虽然具体含义我并不太懂，不过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大意就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倒是比我们佛家自由畅快了许多。
之前因为玄一认为我天资聪颖，想要强行收我为徒。但是师父却坚定得一反常态，死不肯放，最终导致了谈判不欢而散。于是为了打击报复，玄一每日特意选在傍晚时分吃饭，而且还是野餐，并把从前“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彻底推翻，最后发展到不高谈论阔绝不上桌的程度。
而到了傍晚，我们这边往往刚晚休，正是一天中最饿的时候。每到这时，食物的香气加上“其乐融融”的用餐氛围对我们这群没得吃的穷苦大众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实在是丧！心！病！狂！
为了防止我们与敌营“暗通款曲”、“暗度陈仓”，师父不得已将本就不存在的晚课“提前”，于是就形成了那边大嚼大啃我们念经超度的凄凉场面。
小黄鹂还好，她一向定力很强，而师父也因为赌气而变得意志格外坚定。最终就只有苦了我，本来就好吃，如今还看得见却吃不到，简直就是遭受了非人虐待么！
这一日又到了傍晚，我和小黄鹂坐在破屋的门槛上等着师父前来“授课”。对面不知道正在吃什么，那香气啊，都不能仅仅只用“扑鼻”来形容。
我沉醉在那美妙的香气中，连师父的到来都毫无知觉。师父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充当上课铃响。我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来，含糊不清地跟读“阿弥陀佛……”
趁着师父摇头晃脑地自我陶醉，我偷眼瞧瞧小黄鹂，悄声道：“诶……你鼻子蛮好用的，你闻闻看今天对面都吃些什么？”
小黄鹂微微扬起小脸，皱着鼻子仔细嗅了嗅，闭着眼道：“嗯……有鱼香豆腐……豆皮三菇卷……百合芦荟羹……还有……小松肉！”
我咽了口唾沫，继续问：“哦哦，这么多啊！那……今天做菜的是谁？”
小黄鹂深吸一口气，低头作冥想状，小声应道：“羹里的芦荟味比较浓，看来是孔美人……”
我不觉泄了气，心想真是天要亡我！倘若是师兄掌勺的话，上桌之前一定会偷偷给我留一份儿。如今倒好，偏偏是那讨厌的孔美人，待会儿我必然得饿着肚子上床睡觉了……
貌合神离的晚课终于在一阵悦耳的收拾碗筷声中圆满结束，我饥肠辘辘地倒在树下等睡觉。小黄鹂盘着双腿悬在树杈上练功，据说这样可以吸收日月之灵气，吐纳天地之精华，有助于早日成仙。
忘了说了，之前玄一大兴土木地建道观，有了内庭还不算，还要占领周边修建外院。贫富差距那么大，自然就爆发了内部矛盾。又是两厢谈判后，最后决定以中间那棵树的第二条根须为线，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当然啦，这条戒律仅限于两位师父，像我和师兄这种两边都有好人缘的自然不用严格遵守。同时，也包括小黄鹂与圆子这种外来无籍人员……
圆子这人是个两面派——因为好吃，所以到了饭点儿会蹭到道家那边儿；又因为好静，所以到了睡点儿又飘回佛门。所以对于这个时间突然冒出来的黑影从我早就见怪不怪，早没有了惊叫的*。
我百无聊赖地抬了抬眼皮，见她还是像以往一样挂在树上散着头发倒挂金钩，我打了个哈欠：“嗷……你吃好了？跟你姐姐学学，你得勤加练功啊……”
圆子翻了个白眼：”哼，我才不练呢！我现在的修为比小黄鹂高多了……”说着“嘿”了一声从树上翻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背后翻出一只橙黄的巨大蝴蝶风筝，继续道：“喂！你师兄让我告诉你，明儿个早起点儿，要你一起放风筝去！”
第三十四章 山中（2）风筝（）
我“噗”的一声喷出来，抬头偷眼看了看小黄鹂，心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见小黄鹂面无表情，我稍稍放下心。转头又看了看刷碗的师兄，问道：“额……只有我？”
圆子一撇嘴：“才不是呢！你想的美！一起去的当然还有我！”
我“哦”了一声，心说你早说不就好了，害得我吓一跳，俩男的一起放风筝多让人误会啊……
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么好的天气不放风筝着实浪费了。
圆子没参加过这类游戏，兴致无比高涨，高举着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一路欢呼着跑在最前头。相比之下，小黄鹂就比她稳重了许多，在我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手里头拎着一个巨大方形食盒，走的时候还晃呀晃的。
我抱着风筝走在师兄旁边，趁着她们不注意悄声道：“喂，我问你个事，你可要说实话啊……”
师兄一抬手，做了个“我了解”的手势，接道：“别问我天气啊，与我无关！”
我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以你的能力还不到改变天气……诶？不会吧！难道是……”
师兄不置可否，笑了笑，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知道了可不要说出去哦……”
我点点头，心说昨天晚上明明天气很阴，连星星都看不到，按道理来说今天应该是下雨的，可事实上却晴朗得不行。想不到玄一这人心肠还蛮好么，知道我们要放风筝，所以特意施了法。看来他这人虽然过于精明，不过还是很照顾小辈的……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山坡顶上，放眼望去，茸茸的碧绿漫山遍野，让人非常舒服。
我心想，师父因为耕地不能来，玄一也要在道观里闭关修行，没有我们妨碍，不知道他们俩会闹到什么地步……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
山坡上风力正好，刚好可以放得起风筝。圆子迫不及待地把风筝抛到空中，可惜方法不对，怎么也飞不起来。
师兄摇摇头，笑着走过去指导。谁知圆子扭得很，偏要自己来，不肯要旁人经手。
我对小黄鹂悄声笑道：“你瞧她，以为自己是在扔箭矢呢！”
小黄鹂低着头，红着脸道：“嗯……那是我教她的……其实……我也不会放呢……”
我忍俊不禁：“哎呦！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小黄鹂撅着小嘴瞪了我一眼：“你敢？”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快来教我，教会我就不追究你啦！”
我叫小黄鹂举着我们的“南无阿弥陀佛”风筝顺着风走下山坡，我牵着线轴走向上风处。小黄鹂按照我刚才教给她的话，高高举起风筝，并就是推向空中。我拉着风筝线迎风奔跑，找准时机，冲着小黄鹂叫了一声：“起！”小黄鹂听话地向上一抛，那大肚弥勒的风筝便顺着微风直上云霄。
小黄鹂欢呼着跑过来，兴冲冲地扑到我身上。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顺手将线轴交给了她。
一回头，看见师兄一脸猥琐地冲我挑了挑眉。我翻了个白眼，暗中指了指圆子。
师兄一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走过来对我悄声道：“不是我不帮她啊，是她自己太执着，死活不肯要我插手，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撇撇嘴，笑道：“算了吧，我才不信呢，还有你搞不定的事儿？我看你是‘食君之禄，未尽君事’吧……”
师兄“哼”了一声，仰头朗声道：“吾志不在此！珏平生之志，唯得——‘愿乘风，破万里浪’——仿似风帆，而非风筝。筝虽相似，却无风骨。凌云踏月尚可，乘风踏浪不免琐碎。‘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仗剑天涯才是我所期望的……”说着大步走向圆子，看来不放起那只蝴蝶是决不罢休了。
我一脸崇拜地望着师兄，虽然他说的我不太能听懂，但在闪烁的阳光下，他的脸显得年轻而朝气，无端端地倒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年少得志”、“意气风发”。
第三十五章 山中（3）风雨（）
经过师兄的悉心教导，圆子的风筝终于飞了起来。蓝蓝的天空衬着一只橙黄的大蝴蝶，颜色又鲜又亮，倒是比我和小黄鹂的“南无阿弥陀佛”好看得多。
圆子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兴致高涨，待风筝稳定后，便放开了长线。随着风筝越飞越高，圆子的表情也愈发的眉飞色舞。见小黄鹂只是专心地玩着自己的，心下暗恼，不一会儿便故意蹭到小黄鹂身边，“哼”了一声，又得意地冲她挑挑眉。
小黄鹂早就跟着师父入了佛门，还学会了所谓的“心如止水”。所以对圆子这种没什么宗教信仰的人嗤之以鼻，现在遇见这种低级的挑衅便更要自显身份，于是不但无动于衷，还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尽情地展示了自己对无知同类的鄙视。
圆子哪里禁得起这个，当即发作，更大声地“哼”着，索性把风筝线完全放开，紧接着竖起两指，施法将风筝送到了最高处。
我拿手做帘遮着眼睛，抬头望去，艳丽的橙黄色一点儿也看不到了，深深地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只留下了一条细长的风筝线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小黄鹂近来学会了“公平”二字，见她耍赖便再也忍不住，忙也跟着放开了线轴，同样竖着两指施法。
我盯着刺眼的阳光，眯着双眼努力瞧了瞧，发现我们的“南无阿弥陀佛”风筝也是越飞越高，也是渐渐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但不久又渐渐在云层顶上露出了头。
看来是我们的更高一点儿，我暗暗得意了一会儿，回头对师兄道：“几年不见，君先生的游乐水平下降了不少啊……”
师兄正倚在树下乘凉，脸上盖着一个巨大的草帽，闻言懒懒地掀开露出半张脸，打了个哈欠，应道：“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放在心上。古语有云：‘胜不骄，败不馁’。你瞧，这不就扭转了战况吗……”
我忙转回去，抬眼一看，圆子“哈”的一声猛一发力，那只大蝴蝶便摇摇晃晃地挤出了云层，不一会儿就飞到了我们的弥勒佛头顶上。
我叹了口气，心说这俩人也实在够无聊，结果我不敢说，不过这过程必然是不停地斗法、不停地瞪眼，最后趋近于动手。
正纠结着，忽见天色渐暗，抬头一看却是远方的天空远远飘来一朵阴云，不久便连成一大片。
我吓了一跳，忙推醒了师兄，急道：“哎喂！怎么回事！？天阴了诶……”
师兄勉强张开眼皮，含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师叔的法力也是有限的么，能撑这么大半天已经不错了好吗……”
我扯着他的衣袖道：“喂喂，那快阻止她们俩啊，不然待会儿打雷就危险啦！”
师兄一摊手，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去拦啊……”
我挠了挠头，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想出半点儿办法。师兄见我这个样子，嗤笑一声，从地下捡起一枚石子，随手一弹。
我转头一看，却见那石子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轻盈一跃跳到圆子那根风筝线上，紧接着轻轻一带，两条飘摇不定的风筝线便缠成了一股绳，两只风筝也卷到了一起。
小黄鹂和圆子是施法的行家，突遇状况自然瞬间就找到了问题，居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我。
我一愣，忙指向师兄，却发现他早已迅速恢复了之前拿草帽遮脸的熟睡状态，如此一来我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我没办法，只好出来坦白罪行，并劝说道：“别生气呀，这是我们人类独有的游戏，有特殊意义的！剪了风筝的意思是放走疾病，有助于修行、增长修为，这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呐……”
小黄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蹦蹦跳跳地踏着小碎步过来乖乖坐下，转头对我笑一笑。圆子就不一样，很不痛快的样子，黑着一张脸。不过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也不敢直面挑战小黄鹂的权威，撇撇嘴挤到师兄边上坐下便罢了。
果然，黑云过后便是下雨，绵绵细雨陪着茸茸的草地别有一番趣味。师兄见场面已经被我完全控制住，也不装死了，摘下帽子悠悠地赏雨。
不得不说，脸长得好实在是一种优势。先不提小黄鹂和圆子，单就师兄而言，在这穷乡僻壤的荒郊野岭，师兄一席蓝衫，手摇着土里土气的老草帽，竟生生演绎出一种魏晋文人的风流雅致。
所以说，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师父能来为我救救场啊，没有了他的衬托我就成了这一群人中最怂的人了。
正幽怨地神游着，忽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我心说，不会吧，随想随到啊……等那人走近些再仔细看，但见那人撑着花纸伞，走路的姿势轻若无骨，柔若花枝，我便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翻身无望了。
果然，待那人翩然走到跟前，轻轻合上手中的伞，莞尔一笑：“怎么了？小师父见了孔玫心有不愿么？”
第三十六章 山中（4）雨伞（）
我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呵呵，哪有……倒是你怎么来了？”
孔玫抬手抿了抿鬓角，手势轻柔犹如拈花一般，柔柔道：“还不是师尊见下了雨，放心不下，特意让我来瞧瞧你们……”说着伸出手去接了接雨水，笑道：“看来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一直躲在树下也不安全，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再作打算。”
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天上的黑云遮挡得愈发严实，雨也越下越大，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打雷呢。
这么想着，圆子已经变回真身冒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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