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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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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牢房内消失的那三个人,他似乎未感到丝毫意外,脸色平静如水。
“你的伤好些了么?”刘驽主动向他搭讪。
“好些了,就是肚子饿得厉害。”年轻犯人冲他笑了笑,“你打发了那三个人,很好。”
“算不上打发,说不定他们会回来。”刘驽准备天黑见到那三人后再作决定。
“哦?”年轻犯人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意外,看上去不像是个有急智的人。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三个回来,那我可以将他们一直留在外面。”刘驽笑道。
“哎!即便他们不来,也会换别人来的。”年轻犯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不通,你既然与此事无关,为何要趟这浑水?”
说完他抬头盯着刘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寻找出答案。
刘驽微微一笑,如今敢直视他双眼的人不算多,眼前此人算是其中一个,“当今朝廷暗弱,官吏欺人,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替天行道而已。”
年青犯人不认同他的看法,“暗弱的并非朝廷,欺人的并非官吏,归根到底乃是大唐积弊已久,数百年来耕地兼并无休,天下良田尽归大户,百姓难得生活,只能为寇,朝廷难得赋税,兵饷难支。如此下去,天下焉能不乱?”
“你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刘驽听了此人的话后,感到耳目一新。
凭着直觉,他认定面前这个年轻犯人才识不凡。田令孜等人将此等人才关在大理寺监牢内,定然是怀有某种十分重大的盘算。
年青犯人抬头看着天花板,思绪似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其实朝中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多,只不过懂道理是一回事儿,做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些人朝中大员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财主,谁又愿意首先拿自己开刀?”
“或许等这大唐亡了,他们才会悔不当初。”刘驽笑道。
“大唐不会亡!”年轻人突然提高嗓音说道,眼神中满是决绝。
“敢问阁下何人,会对今朝如此忠心?”刘驽对此人的执着感到一丝奇怪,这如今昏暗的朝廷里,这种人绝算不上多。
第四百零六节 东瀛浪人()
“敝人狄辛,与兄台幸会。”年轻犯人笑道,于他而言,这是进入监牢后第一次与人互通姓名。
“姓狄,敢问阁下与则天朝时宰相狄仁杰有何渊源?”刘驽问道。
“那是家祖。”狄辛笑道。
“难怪狄兄见解如此不凡,原来是出身名门高第。”刘驽又多打量了这个狄辛几眼。
不多会儿,打饭的牢头挑着担子走了过来,在看见牢房内胡海等三人不见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瞬即又消失不见。
他面色如常地将一勺稀粥舀进狄辛的木碗里,又从木桶暗格里取出一盅炖得稀烂喷香的松仔鸡,恭恭敬敬地递到刘驽的手中,挑起担子又往前去了。
刘驽盯着那牢头的背影看了片刻后,低头揭开陶盅,松仔鸡清凉醇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指着狄辛碗中的稀粥,“狄兄,要不要我们换一换?”
狄辛笑着摇头,“不了,我这碗稀粥最好。”
他始终不肯接受刘驽的好意,拒绝到最后实在有些难为情,于是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怕吃了你的这盅鸡汤之后,再也过不了这苦日子了。”
“没事,有我在,不会缺你吃的。”刘驽笑道。
狄辛继续摇头,刘驽见他坚持,便不好再说下去。两人各自吃完鸡汤和米粥,又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刘驽发现,这个狄辛的见识远超常人,不逊于其先祖狄仁杰。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当个贤明宰相也是轻易之事。见此,他心中又多生出几分结交之心。
方今他的掌剑门尚在雏形之中,仅有萧呵哒一人操持远远不够,若是这个狄辛愿意加入,可真算帮了他的大忙。
两人聊了许久,刘驽见天色渐晚,便决定离开牢房去那大内集武阁,于是起身与狄辛告辞,“狄兄,我此番出去给你寻几味草药,敷上后这拷打之伤能好得快些。”
狄辛抬起支离破碎的衣袖,看了看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疤,拱手道:“那就有劳刘兄了,只是明日我们再次相见,恐怕不能像今日这般畅聊了。”
“为何?”刘驽心中生出几分惊奇。
“刘兄不用问,明日你就知道了。”狄辛微微叹了口气。
刘驽带着疑虑离开牢房,在密道中步行一炷香的功夫后,从季府马厩的密道口处跳出。
一幕血腥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李亮、冯海和崔阿九无一人存活!三人的致命伤皆位于脖颈处,是一道极细的伤口,这种伤口通常由利刃所创。若是他没有猜错,杀死三人者应该是一位剑术高深之士,而此人应该是田令孜派来的。
田令孜本可以大方地救走李亮等三人,可他最终在救人与杀人之间选择了杀人。
对于这种冷酷的做法,刘驽并不感到奇怪。那些在皇宫大内纷争中胜出的宦官,本就不是甚么善男信女,都是些信奉杀戮和阴谋诡计之人。但凡是失败者,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手下,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接下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大太监田令孜究竟还要做些甚么。
他没有再管地上的三具尸体,离开季府,当夜在集武阁读书一宿,第二日天亮离开集武阁后,便上街寻了一家药铺,为狄辛抓了两副专治皮肉伤的药,命掌柜加水捣碎后用小罐装好,付完银子后便径直向季府走去,返回监牢。
他趁着无人注意,翻墙跃入那马厩之中,发现三具尸体已消失不见,地上的血迹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他抬头看了眼马厩外,季府的丫鬟公子们正在说说笑笑,看上去不像是知道马厩里曾经死过三个人的样子。看来这收走尸体之事,又是田令孜的人干下的了。那些尸体之所以会留到昨晚,估计不过是田令孜想让他看上一眼而已。
这件事加重了刘驽心中的疑虑,他想知道这个田令孜的葫芦里究竟是卖得甚么药?
他进入密道,往大理寺监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刻意用烛光照四周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果然在转角处的密道墙壁上留有一道剑痕。
剑痕深而平滑,看得出使剑的人功夫颇深,与杀死李亮等三人的应该是同一人。
刘驽抚着剑痕微微一笑,看得出这处剑痕是那人刻意留下的。此人之所以这么做,和给他看那三具尸体应该是同一个道理,不过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个剑客此刻已经在监牢之中。想到这,他不禁感慨那狄辛料事之准。此人足不出监牢,却对事态发展洞若观火。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到达监牢天花板上方的密道口处,将用来遮掩密道口的铁板往旁挪开一条缝,果然看见牢房中又多出了一人。
一个身穿东瀛服饰的浪人盘腿靠墙而坐,膝盖上横放着一把约莫三尺五寸长的倭刀。
扶桑倭刀与剑相似,所以东瀛人又将用刀之法称为剑道,看起来杀掉李亮冯海等人的便是此人了。
他从牢房上方一跃而下,顺手将铁板推回原处。
那东瀛浪人见他归来,倏地睁开双眼,两道厉芒向他射来。这是一双杀人的眼睛,透着杀过很多人才会具有的气息。
“在下上泉信渊,见过刘大侠!”东瀛浪人的口音有几分奇怪。
“你知道我的名字?”刘驽微微一笑。
上泉信渊右手拇指一撑刀柄,寸许长的刀刃透出刀鞘,青光闪亮,“你该知道,我的刀下不留无名之辈。”
上泉信渊,扶桑京都人,以剑道闻名东瀛。因在东瀛已少有敌手,心感寂寞,于是西渡阔海来到大唐,想要凭东瀛剑道与中原武林中人一较长短。
十日前,他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于是四处寻找可以踢馆的堂口,却被田令孜的人看在眼里。前天夜里,他被一群蒙面的神秘人带到一间十分偏僻的屋子。一位无须老者接见了他,用尖锐怪异的嗓音与他谈判。
第四百零七节 小擒拿手()
老者所说事情很简单,保人和杀人。保牢里的一个年轻犯人,杀一切该杀之人。老者递给他一张帛纸,纸上是四个该杀之人的名字和画像:李亮、冯海、崔阿九、刘驽。其中最后一人要费尽些,须要等上数个时辰才能遇见。
“你杀人,我来料理后事。”老者提议道。
他当即拒绝,“不,我只杀有武功的人!”
老者哈哈一笑,尖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不错,他们四个都是习武之人,并且武功都还不弱。”
老者提出条件很诱人,十部中原剑经,以及与大名鼎鼎的夔王谈论剑道半个时辰。
但他对这些条件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扶桑剑道天下第一,那些中原人的剑技与之相比差得太远。
真正让他心动的是杀人,杀有武功的人,并且是中原人。
他按照老者提供的地图,不费吹灰之力来到季府马厩,见地上躺着三人,正是纸上要杀的前三个人。
他用刀鞘点开三人的穴道,“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们一起出招吧。”
李亮等三人见状骇异,本以为已经逃出生天,却又落入又一层地狱。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向这个东瀛浪人出手。
上泉信渊手指轻动,刀光一闪,三人还未来得及出招便已齐齐倒下,脖颈间血喷如泉。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有些后悔自己轻率的西渡之举,“这就是中原人的武功吗,简直是太差了!”
他进入马厩下方的密道,见密道内有打斗留下的痕迹,于是微微一笑。突然,一个用黑色布条蒙目之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蒙目,却手持蜡烛,奇怪至极。
他警惕地用手去握刀柄,“你是谁?”
蒙目人冲他摇了摇手,“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此人高举手中蜡烛,“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烛光所映处,是墙壁上的一道剑痕。剑痕笔直而有力,看得出使剑之人造诣颇深。
他看了那剑痕一眼,好似看见了瑰宝一样,“用剑的人在哪里?”
“你想杀他?”蒙目人问道。
“能死在扶桑剑道之下,也算是他三生有幸。”他振振有词。
“好,等你杀了那个刘驽,我就告诉你此人的下落。”蒙目人笑道。
“一言为定?”他不放心地问道,心中惦记着那个留下剑痕的高手剑客。
“一言为定!”蒙目人点了点头,同时侧过身子,给他让出前进的道路。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蒙目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蒙目人除下脸上的黑色布条,瞳孔黯淡无光。
他的眼睛真的瞎了,这是将六合刀法练到纯青境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伸手去抚摸墙壁上的那道剑痕,像是画师在抚摸一副自己心爱的作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的刀法已经大成,可以使刀如剑,令刀法兼具沉雄和灵动,绝非一般人可比。墙上的这道痕迹,不过是他随手一挥而已,却足以惊煞旁人。
他没有眼,眼中也不再有敌人,只凭着鼻子去嗅死人的味道和活人的气息。他忘记了过去一切仇恨,却不代表抛弃和放下。所有曾让他感到屈辱的人,都会得到双倍奉还的屈辱。
纵使刘驽能活过今夜,也不可能活得太久。他要让此人弥补自己失去的一切,义父的冷落以及心爱女人的离去。
铜马,这个名字曾经黯淡,但终将光耀天下!
密道不长,上泉信渊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从密道口跳入下方的牢房,发现牢房内只有一个百无聊赖的年轻犯人。
他看出此人不会武艺,并非那老者口中所言“刘驽”,于是对其失去了最后的兴趣。只要此人不贸然上前打扰,他便不会出刀杀人。
他在牢房内靠墙枯坐,唯一支撑他继续待下去的事情是,杀死田令孜所留帛纸上的最后一人,刘驽。
在看见刘驽从天花板跳入牢房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动,杀意泛起。望着眼前的这个披发青年,他期望这个中原人能在自己的刀下多挨一刀半式。
岂料刘驽并没有再理他,连与他搭话的兴趣也无。刘驽提着药罐向狄辛走过去,教其敷药之法。狄辛仅是片言只语谢过,两人之间不再有长谈。看得出,他对牢中的这个东瀛浪人颇有顾忌。
上泉信渊见刘驽不再搭理自己,顿时勃然大怒。他生性素来高傲,在扶桑时便已有门徒数百,何曾被人这般轻慢过。
他腾地从地上站起,“你若是看不起我,那便与我比试一番,出招吧!”
刘驽巍然不动,“我听说练剑之人首先修的是心性,阁下不妨坐下来静一静。”
上泉信渊身上杀气蓬然而起,“将死之人应该先留好遗言,不要连说话都显得虚妄!”
他双手拔刀向刘驽劈来,刀速极快,却不带丝毫风声,比起李亮等人的功夫更上一层楼,确实是已经将剑道修至一定境界。
但他的刀法绝不仅止于此,刀影晃过后便化为虚无,仿佛一切都不再存在,连空气也为之凝结。
当刀法使到这等地步,通常接下来便是死人。死的不是自己,便是对手。他的剑道如此之高,自信死的人肯定是对面的刘驽。
然而当他的刀往下劈出一尺四寸后便无法再动,刀势受阻产生的强烈震感从刀身传向刀柄,震得他双手发麻。
刀刃已被刘驽紧捏在手里,任凭上泉信渊怎样用力去拔,始终纹丝不动。
“这门功夫叫小擒拿手,中原最普通的一本武功而已。”刘驽笑道。
上泉信渊大惊,小擒拿手这门中原最普通的武功他当然见过,但从未有人敢用空手接他的白刃,并且接得如此之准。
他原本引以为傲的扶桑剑道,在此人的武功面前不值一提,简直如孩童的游戏一般。
他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那个接见他的老者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替死鬼而已。甚么剑经,甚么与夔王谈论剑道,都是屁话。
第四百零八节 敌暗我明()
刘驽松开手中刀刃,静视着面前这个曾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东瀛人。
上泉信渊保持了二十多年的骄傲在这一刻化作了东流之水,失去自信支撑的躯体软得像一团棉花。
他一失神,长刀落地,“你……你究竟是甚么人,中原武林里像你这样的人还多吗?”
“捡起你的刀,好好说话。”刘驽瞥了他一眼。
上泉信渊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刀,“如果刀不能杀人,要它也没有用处!”
“刀法出自你的这双手,若是无法用刀杀人,这双手是不是也该剁掉?”刘驽冷冷一笑。
上泉信渊听后大惊,他宁愿死也不愿做个残废之人,“你这是要做甚么?士可杀不可辱!”
他急忙从地上拾起刀,与刘驽对峙,即便是螳臂当车,也比自甘受辱要好。
刘驽原地不动,对此人指来的刀刃视若无睹,“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所有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并且你每个月都能与我比武一次。”
上泉信渊眼睛一亮,他明白能与此等高手比武乃是可遇而不可求,将来即便不能打遍中原武林无敌手,也能成为一方翘楚。
他和所有东瀛人一样,一旦将对方视作强者,便衷心拜服。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刘大侠吩咐,我全都答应!”
刘驽指了指正在靠墙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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