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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经-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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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知秋这一个多月来所遭甚多,但他事无巨细倾盘而出,讲的十分具体细致。他先从娄之英身世说起,余仙和众弟子虽都知道宋军北伐失败,但却未曾想过厉知秋也会牵扯其中,待听得陈诚、娄千里夫妇为国捐躯的义举,众人都是又敬又叹;及后讲到两番遭遇菠莲宗,论其行事极为诡异阴森,问到庐州官府和潜山派却都毫无头绪,余仙便道:“邪教外道,江湖上历所多有,或为钱财,或为权势,更有甚者所图颠覆王朝江山。这伙人行踪诡秘,来历不明,只怕是刚刚在皖南一带兴起的小教派,知秋日后若再到皖南,遇到可不能容情,这也是算为民除害。”厉知秋颔首称是。
随后又讲到潜山一派惨遭灭门,虽然涉及别派隐私,但面对恩师同门厉知秋不便隐瞒,便将潜山派与黄氏一族的恩恩怨怨据实说了,又将自己如何为救邵旭与黄逐流对掌负伤,路上如何遭遇陆广、如何被端木晴所救等事宜陈说了一遍,余仙听罢叹道:“邵落归一派宗主,一代宗师,竟也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但万事皆有由头,若非花、黄二人贪心,非要弄清朱七绝的机关,又怎会闹得好友反目,冤冤相报?只怕邵落归终前仍未想明这一点,他给幼子的遗物里,必还有那把铁尺。”
厉知秋道:“弟子恪守规矩,并未察查邵氏遗孤的钱物,弟子救人也不妄回报,那纯是出于江湖义气。”
余仙叹了口气,道:“你有普世之心,很好,很好。只是以后千万要量力而行,黄逐流是何等样人,这次你能得脱,乃是侥幸中的侥幸。知秋,你是有为之身,医者存世可救千人,保住自身,便有普度众生之功,你要切记!”厉知秋拜谢恩师点化。
极至最后,厉知秋讲起陈诚托孤一事,说道娄千里夫妇双亡,只知这孩子外公姓戚,但家乡何处却全然不知,又夸赞娄之英乖巧机灵,聪颖好学,年纪虽小,却也是非分明,极重义气,因此想要收做弟子,恳请恩师准许。
余仙笑道:“按说你要收徒,那是妙事一桩,这人即是你的大弟子,又是本观三代弟子第一人,为师本不该阻拦。但适才听你言说,此人乃忠良之后,为人极正,性子也佳,为师便想和你讨个便宜,亲收他做个关门弟子,以全我六合之数,你意下如何?”
第三十八章 禁地()
厉知秋大喜,说道:“恩师肯亲收为弟子,我那报国的兄弟也得瞑目了!”
当晚桃源观即排开宴席给厉知秋接风。桃源观是正一道派,食饭不忌荤腥,都是些鲜笋、熏鹅、肉羹、香菇等可口之物,娄之英毫无拘束,时有童言趣语冒出,桃源观有这顽童一闹,当晚着实增色不少。
第二日清晨早早起来,厉知秋带娄之英行拜师之礼。余仙早已沐浴更衣,在四御殿焚香静候,娄之英向余仙三拜叩头,奉茶递上,正式成为桃源观第六个弟子。
余仙先将门规戒律简要说了一遍,知道娄之英眼下还小,也未必能明白记得许多,便嘱咐他要时时背诵。随后引他参拜各位师兄,大师兄是厉知秋,那自不必说了,二师兄是宁阳子李潜,他医武双修,也是余仙最得意的门徒之一,三师兄洪扇二十四岁,他和余仙有血缘之亲,是余仙的远方外甥,四师兄宫阳子纪有宝和五师兄宝阳子冯昆都是二十出头年纪,均是刚进入师门不过三五年光景。众人平添了个顽童小师弟,也都觉得欢喜,向师父齐声道贺。
余仙说道:“英儿,既入我门,便叫你得知,为师有三法可以授你,一为炼丹,再为医道,三为武学。你年纪幼小,炼丹之术尚不需学,待你大些咱们再看,你大师兄和三师兄都是俗家,这一生都是不学它的。医道可以济世,亦可养身,武学可在乱世自保,更能延寿,这两样你是务需要学的。”娄之英乖乖地点头称是。
自此娄之英便在桃源观住下,潜心学医练武。余仙时常闭关清修,加上娄之英年纪幼小,以习练根基为主,是以教授的重任便落在了厉知秋和二弟子李潜头上,厉知秋屡屡外出就诊行走江湖,管教娄之英的反倒是李潜多些。
李潜不仅授其医道武功,也时常将门规、道学说与他听,娄之英学医有些心不在焉,练武却颇为起劲,李潜看在眼里,心道此乃天性,硬逼也是无用,好在此子于武学一途很有研习之兴,若真能潜心其中,将来也会有一番作为,便更加用心教授。
这一日李潜排好作业给娄之英操练,便回到丹房冶炼丹药。过了午时,到院中来喊他进屋吃饭,却是遍寻不着,问了其他师弟和道童,也都没见过。李潜大急,在观中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连半个踪影也无,直到太阳西斜,才见娄之英风尘仆仆地从观外回来。问后方知,原来午前娄之英习到一半,一条野狗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见院中只有一个孩童,便大着胆子要偷腊肉,娄之英忙过去哄赶,那狗毫不示弱,也扑上来撕咬,急闪之下,新缝补的衣袖被它扯下一大块。娄之英大怒,一拳打在狗眼之上,野狗吃痛掉头钻洞而跑,娄之英余怒未消,也跟着钻出追了过去,这一追便追到密林之中,待得察觉却发现已寻不到出路,娄之英在林中转了半天,总算靠着太阳指引,才慢慢出林而归。
李潜本有心重重责罚于他,但看他一张小脸满是汗水泥土,衣衫被树枝刮的褴褛不堪,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倒也心疼了起来,将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遍,罚他不给晚饭食用,这才作罢。
次日起来,李潜又语重心长地向娄之英说教一番,言末讲明上午不练功了,带他出了观门,向西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一座小丘之后。
娄之英很是好奇,忙问师兄何故,李潜说道:“英儿,你现下幼小,但过些年你年岁大了,总不能一直把你圈在观里。今日师兄把一项门规说与你听,这座山丘之后方圆十里,是本观禁地,无论本观弟子,亦或当地土著,都不得入。将来你要出观玩耍也好,办事也罢,都不能进这里一步,你可明白?”
娄之英眨了眨眼,问道:“二师兄,这禁地中有什么物事?为何不让人进?”
李潜道:“我便知道你这顽童有此一问,此门规是三年前恩师亲定,他老人家不说缘由,我们也都不知,你只需记得便罢!”
娄之英道:“咱们桃源观弟子自是遵守门规,可当地土人想要进去,如何能够阻拦?难不成这武夷山都是桃源观说的算?”
李潜啐了一声,骂道:“你这孩子,恁地多话。我告诉你知,此丘过去往西数十里,都是崎岖山路险林,莫说一般人家,就是采药捕猎的老手,也不会轻易到此。你莫要再多言说,只需谨记门规罢,要是再像昨日那般顽皮,我禀明了师父,非罚你面壁一月不可!”娄之英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问。
此后娄之英跟随众师兄习武学医,李潜文武双全,抽余又教他写字作文,娄之英用心学习,偶尔也去经阁翻阅道藏来读,到得九岁那年,根基已成,余仙便也时常亲自指点武功。忽忽一晃又过三年,娄之英已十二岁了,这些年他虽也修学医术,读阅道经,但终归还是练武更勤一些,他本就聪颖,又肯在此刻下苦功,几年间已将桃源一派武学尽都学会,所差者只是火候太弱,若要武成非得昼夜不停习练十年不可。他虽然好武,但每日拳耕不辍的反复操练,也会时感枯燥,大师兄厉知秋和自己最亲,但他时常不在观中,二师兄李潜名兄实师,对自己可谓呕心沥血,但他为人端庄严肃,和自己性子颇为不符,三师兄洪扇生性诙谐,极爱玩笑,但两年前早已下山,到皇城临安开设医馆,只是年节偶回,四师兄纪有宝、五师兄冯昆均是性格木讷,只会一心学道。是以娄之英习武之余,也会颇感寂寞。
这一日晨间功课已毕,吃过午饭无事,本该到经阁阅览道藏,但李潜随余仙到后山清修,厉知秋又不在山上,这几日无人管束于他,娄之英玩心忽起,心道今日便不去经阁也是无妨,何不出观走走,赶抓山猫飞鸟为乐。想到此处,便出得观去,在西北林中转了几遭,却是半只野兽也无,正欲败兴而回,忽见脚下有猛兽足印向西而去,娄之英又怕又喜,最终把心一横,顺着足迹追了过去。
走了两三里路,见那足印出了密林,顺着一个小丘翻陵而过。娄之英猛然惊醒,这才发觉此处正是师兄李潜几年前带自己来过的本派禁地,那时自己年纪幼小,曾几番好奇想越丘而过,但总是不敢,后来慢慢也淡忘了。此刻又来到此处,想起师兄当年的告诫,仍是不敢破坏门规,轻轻摇了摇头,只觉的颇为扫兴。
他正欲悻悻回观,忽然隐约听到山丘那边传来人声,好似有人大呼小叫的来回呼喝,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成人,倒像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娄之英好奇心大盛,便想立即翻过小丘瞧个究竟,但记起师兄的警告,总是颇为忌惮。此时那人声似乎又近了一些,呼喝的愈发急促,好像遭遇了什么险境一般,娄之英突然灵光一现,暗道:“本派门规之中,曾有‘灭罪消愆、扶危救难,当者立决’这一条,听师兄说,此处设为禁地乃是师父几年前的决议,门规则由来已久,两者相突时,自该遵守门规为先。我先爬上小丘看个究竟,若无甚大事,便悄悄下来回观,也不会有谁知道。若真有人危难,便该下去设法搭救才是。”他也不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身处险境自保也难,救人谈何容易?但侠心既起,便也顾不得许多,一横心便往小丘奔去。
那小丘看似不高,实则颇为陡峭,娄之英手脚并用,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半柱香功夫便爬上了丘顶。放眼一望,见山丘那边是一片稀稀松松的小树林,林后又有山丘纵横,不像住有人家,他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两人一兽正在游斗,忙顺着丘陵又向前走了数十步,这才看清,原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和一只干瘦的豺狗搏斗,不远处一个女孩手捧两只狸猫般的幼崽,一动不动的观望战局,只见那男孩举起左手,豺狗作势一扑,男孩左手飞扬,右手一拳打在豺狗肚中,豺狗在地上滚了一圈,把嘴一咧,低吼一声复又扑上。
娄之英瞧了几眼,看那男孩脚步灵巧,一拳一掌章法有度,知道他必是学过功夫,只是人小力弱,打在那豺身上也不太痛,豺狗虽然连挨数招,但似乎饿的发昏,仍是不住上前撕咬。娄之英在丘顶寻到一根枯枝,折去枝杈,弄成仿佛长剑大小,提一口气,大喝一声叫道:“朋友别怕,我来助你赶这畜生!”舞着枯枝奔下小丘。
那男孩听到有人喊叫,先是吓了一跳,待看到一个少年举着树枝跑来,更感惊骇,却听那女孩叫道:“小心!”扭头一瞧,原来豺狗趁机扑上,他忙向旁一滚,豺狗动作十分敏捷,一扑而空后前爪刚刚落地,便借势扭身再扑,那男孩躺在地上无法闪避,只得举臂硬抗,他旁边的女孩飞起一脚,踢向豺头,豺狗甩头躲过,又来咬女孩的右足。
第三十九章 毙豹()
女孩怀中抱物,躲闪不便,被豺狗追咬的十分狼狈,此时娄之英却也赶到,他大喝一声,使出师传的无隅剑法,举起树枝向豺狗戳去。这套剑法他平日常和师兄们切磋习练,真刀真枪的实战却是第一次,虽然手中拿的并不是剑,但枯枝顶端尖利,却也有剑刺之效。那豺狗身虽敏捷,但毕竟是只野兽,哪里躲得过这精妙的剑法,登时便被戳中了数下,有几处甚至被刺破毛皮,竟淌出血来,直疼的它龇牙咧嘴。这时那男孩也已站起,见豺狗露出败象,飞出一脚,重重踢在这畜生的头上,这一下直踢的豺狗翻滚了三圈,呜呜低吼了几声,转身便向林中奔去,顷刻间便了无踪影。
那男孩长吁了口气,未及与娄之英说话,先去看那女孩是否负伤。娄之英此时才细细打量二人,见那男孩似乎比自己小一两岁,长得浓眉大眼,一张圆脸很是可爱,那女孩也是这般年纪,一张圆脸上大眼小口,和男孩眉目极其相似,只是要秀气的多了。
娄之英刚想开口问话,那男孩抢先说道:“多谢你出手相救,你那几手很高明啊,这是什么剑法?”
娄之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那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叫做无隅剑法,我也是练得熟络些罢了。”
那男孩道:“不是,我也自小练武,从未懈怠,但看你这几招几势,当是比我厉害的多了。”
娄之英笑了笑,道:“我今年十二岁啦,我瞧着你该比我小些,是不是?”
那男孩道:“我和我妹子刚过了生日,我们都是十岁。”
娄之英道:“我十岁的时候,连剑都舞不利索,等你到了十二三岁,只怕要比我强的多了。”
那男孩见他出手相助却不以为功,心里很是高兴,问道:“你叫什么?是从哪里过来的?”
娄之英道:“我叫娄之英,就住在后面桃源观里。”
那男孩道:“哦,原来你是余观主的门下,那咱们可是邻居了。”
娄之英疑惑地抬头问道:“邻居?”
男孩道:“对呀。我们就住在往西六里处,穿过林子再翻两座小岭便到了。”那女孩轻咳了一声,向男孩使了使眼色,男孩只做不见,又道:“咱们既然是朋友,你说了名字,我便也要说。我叫做孙立琢,她是我的双生妹妹,叫做孙妙玫。”娄之英点了点头。
孙立琢道:“我爹爹管教我们甚严,今日我们离家远了,已算犯了家规,又和外人说了名姓,必会被爹爹重罚,因此我妹妹有些害怕。但你助我们打退豺狼,于我们有恩,如何能藏姓名不说?爹爹要罚,便罚我一人好了。你不用担心。”最后一句却是对自己妹妹而说。
娄之英颇感过意不去,道:“既然如此,你们可以不说的。啊,是了,你们如何与这豺狼遇上?”
孙立琢一指妹妹怀中的两只幼崽,娄之英此时方才看清,原来这是两只花斑小豹,只听孙立琢说道:“我和妹子今日闲逛,一下子走的远了,来到此处正巧碰见这只恶豺,要捉这两只豹子宝宝就食,妹子可怜这两个小豹,便和我一起赶豺狼离开。哪知这恶豺恐怕饿的发昏了,连吃我几拳几脚也不死心,我正愁如何打发掉它,却正逢你赶到了。”
娄之英这才明白来龙去脉,此前几年虽然他也偶有下山与乡村孩童玩闹,但当地人方言佶屈,沟通不畅,是以总也玩不尽兴,今日见到孙氏兄妹,讲的都是中原口音,孙立琢又十分大气爽快,娄之英大有知己之感,顿时和孙立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起来。孙妙玫一开始多有顾忌,但听到两人讲到好笑之处,也觉开怀,将爹爹的责骂抛到九霄云外,和二人讲做一团。
娄之英摸了摸小豹的头顶,那豹眯起双眼,扬头给他抚摸,娄之英笑道:“这豹子只怕没有一个月大罢。”
孙立琢道:“我瞧来也是初生未久,不知它们的妈妈哪里去了,这么小就放任不管。”娄之英一愣,忽然想起此前在林中见到的野兽足迹,似乎就是一个豹子的脚印,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孙立琢刚要问他如何,猛地眼角一晃,似乎远处林中树枝在动,他转头一看,不由吓得大惊失色,娄之英和孙妙玫顺他目光看去,也不禁色变。
只见东北角树林中,一头九尺花豹正蹑手蹑脚地盯着三人凝视,想是它在林中窥探已久,娄之英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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